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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忆神探全文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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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狭细走廊窄而绵长,由老式铁架窗斜刺里射入的阳光将其照亮,阳光内灰尘或静逸漂浮或随气流突然跳动展现出一份少有的寂静。偏偏此时脚步声响起,一人脚步急切却自持身份般并不奔跑的行至走廊内,行进中毫无顾忌的撞碎那早已布局妥当的灰尘,像是撞碎了一面面光镜。他经过之后,阳光中的灰尘开始无规则的乱舞,仿佛被席卷一般,再无任何规律可言。

    嘎吱。

    走廊尽头的房门被此人推开,门框上‘会议室’的牌子还悬挂在那,可这个人并不像是来开会的,身上的一袭黑色警服显得特别沉重,阴沉着的一张国字脸好似暴怒前夕的乌云盖顶,尤其是微胖的身材和上了年纪后自然而然挺出来的肚子怎么看都让人觉着是个领导在得知属下出现纰漏之后前来……

    “还要不要点脸了?啊!”

    他进屋没和任何人打招呼,扫了一眼一个个噤若寒蝉的家伙坐在会议室穿着便服一声不吭直接开骂,那一秒,仿佛火山爆发,骂人时两腮肌肉都在震颤。

    被骂的人都听见了这个声音,偏偏没有任何一人在骂声中回头,那羞愧的样子,就和要赶紧找个地缝钻进去差不多。

    “整个梁城刑警队26人经过三天详细部署后全员出动抓捕一名通缉犯,当地派出所负责帮忙维持现场秩序,消防准备应付突发状况,救护车随时候命,就算没有特警武警的支援,抓一个人这阵仗也够了吧?”

    “问你们话呢,够不够!”

    没人回应,换句话说应该是没人敢回应。

    “结果呢?你们愣是把队长给我折在了抓捕现场,脑袋都让驴踢了啊?谁允许你们让陈达参与抓捕的,是执行抓捕任务的时候没吃药,还是集体违纪喝酒了?”

    终于,有人按耐不住的说了一句:“范局……”

    “你给我闭嘴!”

    整间会议室又安静了下来,但,这次的会议中,梁城市公安局局长范海涛有一句话说的让人匪夷所思,那就是‘谁允许你们陈达参与抓捕的’。从他之前的言论来看,陈达,就应该是梁城刑警队那位折在了抓捕现场的刑警队队长,按理说,刑警队队长不就是应该出现在抓捕现场、犯罪现场这样的地方么?那受伤、牺牲都是正常到可以接受范围之内的事,即便是有所遗憾,也不至于让一位公安局的局长把整个刑警队都给卷一顿吧?

    其实了解梁城刑警队、了解梁城公安局的人却不会这么想,反而会觉得这位范局长骂的对。

    因为这个陈达,和公安局的所有人都不一样。

    二十年前,在那个夜总会打开灯还有人用针管吸毒的年代一男一女两位警察在梁城扫毒行动中牺牲了,不巧的是,这两个人是一对儿夫妻,留下了一名年仅十岁的孩子,这个孩子,就是陈达。后来,当时还是梁城警校校长的范海涛力排众议没有将这个孩子送到孤儿院,亲自抚养其长大成人,算是慰藉两位警员的在天之灵。

    没想到的是,这个成长在公安大院的孩子给范海涛带来了无法预料的惊喜,他从11岁被梁城市一小同意跳级进入梁城市立初中开始,几乎是一路以飞一般的速度前行,12岁被梁城市初中同意跳级进入梁城第五重点高中,十五岁以全国状元的身份考入梁城警校,当身为警校校长的范海涛和全校教师惊讶其学习速度之快、掌握能力之强时,为这孩子做了一次智商测试,得出的结论为,陈达智商竟然高达166。

    智商166是什么意思?

    普通人的智商140已经是极限了,爱因斯坦的智商也只有165,只有美国那位超级天才的炸弹客希尔多智商才高达167,而陈达的166智商相当于人类智商水平中的最高段位。

    更可气的是,这个智商高达166的陈达竟然在父母离开这个世界之后还得了一种怪病,叫信息收集恐惧症,这种怪病的意思就是他必须要掌握目力所及范围内所能收集到的所有信息,也就是说,当进入一个陌生房间的时候,他连地板砖上有多少个格子都得算出来才能心安,否则,就会陷入深度恐慌之中,属于强迫症和自闭症的一种。

    于是,梁城警校的图书馆内多了一个刷书狂人,梁城警校的案件资料室内多了一位刷卷宗高手,他能记住图书馆内所有书籍的排列顺序和案件资料室里所有案件的编号,在19岁的年纪顺利从梁城警校毕业,毕业后的第一个月,首都公安部和省公安厅竟然同时抛出了橄榄枝。

    那一刻范海涛是欣喜的,可他还是把这个孩子给摁在了梁城,哪也没让去的破格录取成为了刑警队的一名刑警。范海涛这么做可不是要利用这个孩子为自己建功立业,而是多年养育让他早把这个孩子当成了自己的亲生儿子,不让他离开梁城的原因是,其他人绝对没可能比自己更了解这个孩子,他怕这个孩子受到哪怕一丁点伤害。

    因为……这孩子打小就体弱多病,从被范海涛收养那一刻开始,体育课就没及过格,加上先天性心脏病和闷葫芦一样不爱出声的性格,要不是整个梁城公安大院都知道他的来历和身份把这孩子当宝捧在手心里,他很可能会成为每个学校都有的边缘人物。范海涛觉得出门在外怎么也和在家里不一样,起码在梁城、在梁城公安局和梁城刑警队大家都会照顾陈达,真去了省厅或者首都,谁管你是什么性格,只看你能不能出成绩。

    幸运的是,陈达进入刑警队的第一年就拿出了令人满意的成绩,单年度重大案件破案率100%的刑警队不光让命案枪案毒案必破,甚至形成规模的盗抢团伙、网络诈骗团伙也无一幸免,这小子仿佛天生就是罪恶克星,抓通缉犯都手到擒来。当然,为了配合陈达,范海涛凭着自己门生满天下的人脉和这张老脸将临市六界全国警队散打冠军给调入了梁城,自此开始,整整十年时间这一文一武的哼哈二将让整个梁城的黑夜寂静如常,还创下过单季度无一起恶性犯罪事件的记录。

    十年,范海涛用了十年时间为梁城老百姓创造了一个太平盛世,国家为了奖励他这十年的付出,特由公安部点名表扬、并记二等功,老范还专门去了首都领奖,偏偏,就在他离开梁城的第二天,陈达,出事了。

    已经成了梁城刑警队队长的陈达在交通队处理交通事故的监控录像里发现了一名跨省通缉犯,根据路面监控他锁定了此人住处,布置好一切抓捕计划后,由警队六界散打冠军、刑警队队副郝勇带队实施抓捕,当手下人问‘范局不在谁坐镇指挥时’,陈达稍微犹豫了一下,回了一句‘我来’。众所周知,梁城公安局的局长范海涛是个诸葛亮性格,讲究个事必亲躬,手底下这些警察也习惯了这一幕,他只要在,就跟吃了定心丸一样。为了让抓捕计划更顺利,陈达就琢磨着反正就是个指挥,也不会参与抓捕,应该没什么问题,所以,亲上指挥车并将这台警车停在了距离抓捕现场百米之外的位置。

    抓捕时,梁城这个三线小城市内的26名刑警全员上阵,郝勇更是第一个冲入出租屋抓起罪犯顺着窗户就扔了出来,可谁知道这小子太扛揍了,摔这一下不光没咋地还能爬起来翻墙逃跑,逃跑过程中这名通缉犯一路狂奔,身后二十几名刑警紧追不舍,巧的是,坐在指挥车里的陈达眼看着对方冲着自己跑过来时,他冲动了。毕竟他只要下车稍微拦截一下,这个通缉犯就会落入法网,更何况他是一名警察。

    陈达下了车,那通缉犯正撞了他一个满怀,身体虚弱的陈达直接被撞倒,同时死死搂住了通缉犯。

    “你放开!”

    “我不放!”

    如此简单的两句对话后,通缉犯见身后正在逼近的追击队伍越来越近一时情急直接掏出了后腰间自制手枪,看都没看‘砰’一枪扣动了扳机。

    一朵绚烂的血花在他面前爆开,鲜血崩了通缉犯一脸,当时通缉犯都傻了,连逃跑都忘了的趴在陈达身上一动不动。

    郝勇要不是被人给拦住了,恨不得当场就把这通缉犯的脑袋给踹碎了,你说你一个贩卖自制枪械的通缉犯开什么枪啊?

    多亏了在抓捕开始之前陈达就调用了救护车以防万一,结果这时候先给自己用上了,一群警察开着警车给救护车开路前往医院,硬是经过了足足49个小时的手术医生才几乎累摊了一般被人从手术室给扶了出来,出来的第一句话是:“先别着急,命算是保住了。”当所有人总算松了一口气的那一秒,晴天霹雳的话语这才说出:“不过,子弹击中了头部的记忆海马体,促使记忆存储体系出现了问题……”

    “大夫,我听不懂。”郝勇是个粗人,没明白大夫的意思。

    医生只能又一次解释道:“失忆。”

第一章 失忆神探

    这是哪?

    睁开眼的一瞬间,陈达陷入了沉思中,他看见自己躺在一间略显杂乱的卧室里,床对面是一个女士才会长期使用的梳妆台,而梳妆台上的化妆品并没有按照个头大小和高低摆放;抬起头,他又看见了镜子里那张陌生的脸,那是一张看起来文质彬彬面庞,稍显暗淡的面容下,还挂着长出毛茬没来得及刮的碎渣式胡须,稍稍歪了歪头,他才从动作里判定出这个人就是自己……

    这怎么……连自己都不认识了?

    奇怪,自己是谁来着?为什么会在这?

    按照这个发展顺序,陈达应该陷入进迷茫的恐慌当中,因为没有答案的问题常常可以把人逼入绝境,直至彻底放弃。但,这个时候老陈竟然感觉到了一种莫名的熟悉,他不是想起了有关这间卧室的任何信息,也没有想起床边上拥有四扇门的衣柜到底装了多少件衣服,只是单纯的对这种陌生感感觉到熟悉,像是经历了太多次恐慌后,早已经见怪不怪了。

    转回头,老陈看见了床边上的床头柜摆着两样东西,第一样是自己的身份证和警官证,第二样,是一份病例。要没有这两样东西和梳妆台上的镜子,陈达可能永远也想不起来自己是谁,即便有人拿着身份证出现在他的面前,在没有见到自己的面容前,他也不会觉得身份证上的人会是自己。但,有了这两样东西之后,陈达知道了很多。

    他叫陈达,出生于1986年10月11日,民族汉,户籍所在地应该是梁城XC区九委二组;至于自己什么都想不起来的原因则写在病历上,上边明明白白记录着由于自制枪械击中头部后整个记忆存储系统出现了严重问题,这导致只要大脑内存储信息过多就会显得特别疲劳而变得嗜睡,若不及时补充睡眠则会出现干呕、偏头疼等等神经性症状提醒大脑已经临近警戒线,假如依然没有得到足够的休息,则会进入强制性休克,属于大脑自我保护的一种方式,就像是电脑出现问题之后会死机、重启一样。

    一般人在这种况下恐怕都会想一下自己为什么会失忆,警察身份又是怎么回事,但陈达和其他人不同,他的智商直接判定现阶段去思考以上问题是无法得出答案的,退而求其次的先想了另外两个问题,那就是这些东西是谁放在自己床头的,这个人和自己到底是什么关系。从证件胡乱摆放上来看,应该不是自己睡觉前为了寻求方便而准备的,他觉得自己一定会将这些东西摆放的井井有条,更何况,在床的另一边还有明显被人躺过的痕迹,也就是说这间屋子里绝对还生活着第二个人。

    于是,陈达宛如启动了雷达一样用目光搜索着房间内一切目力所及范围内的东西,同时大闹内自动跳出了和失忆相关的所有信息……

    其实失忆也分为很多种,比如局部性失忆、全盘性失忆、选择性失忆和连续性失忆,陈达头部受到创伤所造成的失忆就是连续性失忆当中的一种,他比别人更严重的地方在于整个记忆储存系统都出现了问题,经过医院长期观察发现,只要陈达记忆量超过受伤后大脑所能承受的标准便会出现困倦头疼等等不固定反应,短暂休息后,大脑为了自我保护会将所有记忆清除归零。

    但,医学界也有人说所谓的‘失忆’并不是真正的‘失忆’,像是我们刚出生时并不会说话、使用筷子等等技能,可失忆的人绝不会忘记这些能力,那么,综上所述,失忆最严格的定义应该是失去记忆中的存储事件,而不是技能。当然了,这也要看失忆症患者病情严重到了什么地步,得视具体情况而定。

    此刻,一张摆放在另外一侧床头柜上的相框进入了老陈的视线范围之内,他看见自己在相框中和一个完全陌生的女人搂抱在一起,那个女人还亲昵的在身侧亲吻着自己的脸颊,尽管照片中他显得不太情愿,但陈达还是愿意相信这张照片的真实性,前提是那份病例得是真的。毕竟,一个失忆的人在认不出爱人时,多少对这种行为都会显得抗拒。

    那,这个女人到底应该是自己的妻子还是女朋友?

    当、当、当。

    敲门声打断了陈达的思绪,他放下手中的证件和病例从床榻上走下,拧开卧室房门的动作宛如打开一扇新世界的大门般有些慎重,当这扇门打开后,老陈迈步走了出去……

    右边是墙壁,不用管,左侧是客厅,客厅正前方的那扇门是木门应该是厕所,因为厨房就在三点钟方向,也就是说,客厅十二点位置那道门应该是二道门、二道门后是防盗门,对,正门在那儿。恐怕任何人也想不到一个失忆症患者竟然依靠强大的逻辑推理能力可以在毫无印象的房间里一步不走错的出现在大门口,并打开房门。

    咔嚓。

    如他所料,二道门被打开后,防盗门出现在了眼前,那一刻陈达才算松了一口气般的将防盗门也打开。当屋外的阳光顺着门缝照入那一刻,门外的男子顺着门缝挤了进来,嘴里还嘟囔着:“赶紧让我进去,要不又得浪费一上午时间。”

    陈达微微一皱眉,他没听懂对方说的话,可对这个人自来熟的样子有点接受不了。

    但,五秒钟过后,他好像明白了。

    刚刚踏入客厅内的画面出现在了脑海深处,客厅里有一张L型沙发,靠垫是少女粉红色,沙发是耐脏的棕色,沙发前摆放着一张茶几,茶几上被完全清空;茶几对面是挂在墙壁上的超薄电视,电视不大,32的,电视下面是电视柜,只有一层,共六个门,每个柜门上配一个金色扶手;地板共有……

    当这一切都想明白了,计算好了,陈达才明白眼前这个五大三粗的汉子为什么不打开门让自己看外面的世界,他是怕自己为了收集这些信息浪费太多时间,毕竟,这被收集的信息里有太多太多是无用信息,而收集这种信息的习惯被心理医生成为‘信息收集恐惧症’。

    “完事了?”

    那个身高超过一米九,上臂粗如别人大腿一样的男人问完这句话才憨声憨气的说道:“对不起啊,我又忘了……”他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自我介绍道:“我叫郝勇,队里都叫我郝老歪,主要是个儿高,进屋的时候总磕头,得歪着脖子进,这才养成了一个歪脖的习惯。”说着话他用手在陈达和自己胸口来回隔空点了几下:“咱俩是一个单位的,你是刑警队长,我是队副,十年了。”

    十年?

    在当今这个时代应该没有仇敌可以一起共事十年,即便是有,也得混到相爱相杀的份上,可从郝老歪这热乎劲上来看,他有点像是自己的左膀右臂。

    实在想不起来的陈达也不好乱猜,只能随口问了一句:“有事么?”

    郝老歪听到这儿立马正式了起来,所有多余动作都停下来说道:“案子。”可他没有马上进入案情,开始叙述道:“你不是受伤后停职留薪在家疗养么,局里就让我代理队长职务……嘿嘿……”他还不好意思了:“我这人吧,你也知道,特警出身,在部队的时候就是侦察兵,打打杀杀还行,破案,实在是……”

    陈达用手抓了抓头发,他本以为这个郝老歪应该是嘎嘣脆的性格,没想到墨迹的像个老娘们一样。

    “真的,自从你受伤了,范局看我越来越不顺眼,没事就卷我,那劈头盖脸的一点面子都不给,就说上回,金街商铺失窃,那玩意儿也不是我偷的,骂我干啥?还有,最近网络诈骗越来越严重,你说我也不懂电脑,能抓着犯人么?当初范局找我来也不是让我破案的啊,不是说好了么,破案你来,抓人我来,怎么你受伤以后都成我的活了,还骂我干啥啥不行,吃啥啥没够。”

    “我一琢磨,咱长点脸吧,好歹破个案子。还真别说,真让我碰上了,北奉街有个撬锁的让我撞见了,那家伙我下车三下五除二就给摁那了,我这正兴奋呢,局长又把我一通臭骂……”

    陈达愣了一下:“为什么?”

    “唉……”郝老歪叹了口气,歪个脖子:“人家翘的自己家门店的锁,说是喝多了让媳妇给锁外边了,那大半夜三点多我刚写完报告回家谁知道你在门口翘自己家锁啊……”

    “那也不至于骂你吧?”陈达不认为任何一个公安局长会为难为老百姓着想的警察,这才有此一问。

    郝老歪低声羞愧的如同做错事的孩子:“劲使大了,不小心抓捕的时候把人家胳膊给掰折了。”说着话还低下了头。

    “我……”陈达真是掐死他的心都有,这得使多大劲能不小心把一个正常人的胳膊愣给掰折了?你到底是个人还是熊啊?

    呼。

    陈达长长出了一口气,总算是把这股气给压了下去说道:“说正事吧。”

    “建北出了个凶杀案,三天了,我们还没找着头绪呢,老陈,这回你一定得帮我,要是还查不出来凶手,估计范局能把我从刑警队踢回特警去,特警太累了,哪有刑警舒服啊……”

    咔。

    就在此刻,门口传来了钥匙拧动门锁的声音,随后房门缓缓打开,那一瞬间,郝老歪和陈达的目光都被门口处的声响所吸引。

第二章 小心那个女人

    房门打开那一刻,陈达看见了非常神奇的一幕,他看见穿着皮夹克的郝老歪竟然缩了缩脖,那代表恐惧的神情像是瞧见了黄鼠狼的小鸡崽子,连逃跑的欲望都没有。当老陈顺着郝老歪的目光向门口看去时,发现眼前并没有出现什么洪荒巨兽,只是一个特别居家的女人正在门口换鞋,从她的行为举止来看,根本不用猜也能看出她就是这间屋子的女主人。

    那个女人穿了一件棕色风衣,脚下是黑色皮鞋,右手里拎着去超市专门购买的超大塑料袋,袋子里装着青菜、肉食、鱼等等居家老百姓常吃的食物。进屋后,这个女人都没往客厅看一眼,很自然的转身脱鞋,顺手就把塑料袋扔在了门口地上还喊了一句:“陈达,你吃药没呢?我早晨忘把你日记拿出来了,你要是实在想不起来我是谁,自己翻翻床头柜第一层抽屉里的日记本。”说完这句话,她小声嘟囔着:“今儿太累了,我实在懒得跟你解释……”

    这才是长期相处的男女应该出现的状态,无时无刻都处于宽于他人吝啬爱人的情境之中。

    陈达微微张了张嘴,他是真不知道这个女人是谁,所以话道嘴边根本没说出来,可这个女人换上了拖鞋又把风衣挂在衣架上,转回身那一秒才吓了一跳般惊讶道:“哎呦,你们俩干嘛呢!这一声不吭的要吓死谁啊?!”

    老郝很尴尬,咧开大嘴在傻笑。

    这个女人看见他的表情后稍微有点不好意思的说道:“反正都到饭口了,老郝就别走了,我这就去做饭,中午你俩喝点……”

    “别介!”

    郝老歪跟让针扎了屁股一样连忙拒绝,手摆的和电风扇扇叶差不多说道:“我啊,就来看看陈达,那什么,小芸你既然回来了,那我就走了,单位还有事呢……”说着话他抬起屁股就走,把刚才说过的让陈达救自己的事忘了个一干二净:“这不出命案了么,上头限期破案,我这忙啊……”

    哐。

    他三步并做两步,打沙发上起来就没停过,拽开门锁和刚才进屋时一样,顺着门缝就挤了出去,房门也在眨眼之间关紧。

    陈达没看明白,正皱眉呢,小芸张嘴了:“家里来客人了你连口水都没给人家倒啊?”

    经过提醒,陈达也觉着有些不好意思,只能推脱式的指指光秃秃的茶几:“没找着杯子。”

    “你是找不着杯子。”小芸伸手拽开电视柜,里边喝水用的玻璃杯被整整齐齐扣在抽屉里:“谁敢让你找着杯子啊?从医院回来的头几天,但凡早上醒来后不记得自己是谁了,逮着什么砸什么,谁也劝不了。这才好几天啊,你说我敢把杯子往桌面上摆么?”

    “你……”

    陈达就说了一个字,小芸就和他肚子里的蛔虫一样:“我今天实在太累了,一会还要赶稿子,你就别问我来龙去脉的事了,好不好,有什么疑问自己到卧室把抽屉打开,都在日记本里,全是你自己记得。”

    说着话,小芸将塑料袋拎了起来,把里边的菜、肉、鱼都放进冰箱后,端着就摆在餐桌上的笔记本电脑到客厅敲起了键盘。陈达往电脑上看了一眼,那是个WORD文档,等再去看小芸的表情时,发现她已经进入了专注状态之中。

    小芸许久都没见到陈达有动作,转回头看了一眼说道:“去啊。”又见陈达没动,叹息一声后哄孩子一样单手放在他的脸颊,一点都不做作的在其嘴唇上亲吻了一下:“乖,快去,我歇会就做饭。”

    人家都把话说道这个份上了,陈达还能说什么,只能起身离开,就是,心里有点奇怪。

    他看见了小芸手上戴着一枚戒指,戒指上有非常明显的‘I-DO’LOGO,这应该是一枚婚戒,从戒指上没有钻石又没什么花样的程度来看,这枚戒指绝不会售价太高,也就是说,送这枚戒指的人经济状况不是那么好。这倒是符合自己的状况,公务员的薪水在当今社会来说并不高,但就算是再低,自己也应该有一枚才对吧?站在我是门口瞧了瞧手指的陈达发现自己手指上除了有戴过戒指且明显发白的戒圈痕迹外,什么都没有。还有就是郝老歪为什么那么怕这个小芸呢?

    陈达不知道该怎么寻求答案,就像是在社会上很少听到盲人、残疾人求助一样,有些话在别人明显拒绝后,总是羞于出口。现阶段他只能将全部的希望都寄于那本日记了,希望那里能有详细又让人满意的答案。

    回到房间,陈达蹲在了床头柜前,这一蹲不要紧,床头柜出的边边角角都呈现在了他的眼睛里,那明显被踢过、被摔碎的东西撞击过的痕迹布满了柜子,柜子的一角还存在着并未被发现而遗留的玻璃碎片。他所见到的,基本都和小芸描述的对上了,问题是这答案给的越严丝合缝陈达心里越不踏实,有种活在游戏世界里被外界鼠标所操控的感觉,每一步都走在剧情里,没有任何意外。

    打开床头柜,陈达找到了一本日记,这是一本皮质外套的日记本,很朴素,但,老陈单手将日记本拿出时,由于手指用力捏紧这本日记造成日记受力后所呈现出的状态让他有些发懵。

    小芸说,‘都在日记本里,全是你自己记得’,这句话的意思几乎等同于‘我可没碰过啊’,问题是,这本日记在被捏紧以后,竟然出现了根部无非捏合的缝隙。

    使用过日记和撕过日记的人都知道日记本一旦被撕,就会造成根部细碎纸片残留的情况,这些纸片的存在让整本日记无法完美扣合,那么,撕下这些日记纸张的人究竟是自己还是……

    陈达也不清楚为什么要怀疑小芸,他只知道见到郝老歪时,自己也动过打电话问询110老郝身份的心思,有可能是失忆让自己变得更加敏感,也可能是醒来之后只见过这两个人,除了他们也没人可怀疑。

    翻开日记本,陈达看到的是一些细碎记录,其中包括自己是怎么受伤的,在观看这段文字的时候,老陈都能感受到那瞬息万变的抓捕现场有多紧迫,可当中的惊心动魄却没有半点在脑海内回荡起来,像是翻看了太多遍这些文字,潜意识早就见怪不怪了。

    继续往下翻看,陈达又看到了自己和小芸认识的整个过程,当时她是医院的一名护士,听闻梁城神探受伤住院后一直很好奇,于是利用职务之便开始了近距离的观察,等熟识以后,才想试试这被梁城人吹上了天的神探到底有多神。看到这,陈达笑了,这段描述根本不像是自己写上去的,或者说,这种描述的手法有点像是一个女人在回忆少女心萌动的时刻,故事里的点点滴滴都带有粉红色,痕迹太重。

    就像接下来的记载中有这么一段描写,小芸考陈达说‘都说失败是成功之母,那什么是成功之父?’,老陈和小芸接了手机,打开了美团,问了一句‘密码’,这傻丫头竟然直白的回答‘101118’,结果,一份外卖就这么被点了出来,陈达晃动着手机告诉她:“这就是成功支付。”

    小芸十分愤怒的喊了一句网络流行语:“一GIAO我嘞GIAOGIAO!”

    没有被刁钻问题难住的陈达被这句毫无逻辑的乱叫给弄懵了,请小芸吃了十几顿外卖才算是买了个教训般拿到了一个网络红人近乎胡言乱语般的瞎叫视频,气的老陈差点把子弹都没夺走的这条命拱手送给上帝。

    瞧瞧,瞧瞧这描述中的粉红色少女心和那么一点点几乎不可察觉的好胜心理,这哪是个大男人应该有的记录者心态。不过,陈达也没纠结于这些,他再继续往下翻看的时候,总算是找到了一个属于男人的描述,他觉着,那很可能是属于自己的风格。

    “我很感谢刘芸,感谢你在我发脾气时的忍耐,和一个男人最无能时的包容。”就这么短短一句,加上小芸刚开始说的自己乱砸东西作为前缀,陈达仿佛通过日记看到了很多东西,比如在还没有熟悉这种陌生感又没有记日记时对她说的话完全不信任的乱发脾气;又比如想不起过往时那种自暴自弃的发泄;还比如一个女孩子在被自己欺负以后无能力为的哭泣和那个站在旁边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陷入迷茫中的自己。

    看到这,陈达才相信了这本日记,因为,故事写不出来这么细密的逻辑。

    看着看着,陈达有些陷入其中的开始专注了起来,可就在这个时候,一篇和整本日记毫无联系的记录出现在了日记本里。那篇日记没有任何故事,也没有任何过往,反而描写当时的天气:7月14日,大雨,心情糟糕到极点的我趴在窗前看着雨滴,小芸在我身边陪着。

    陈达看到这愣了一下,这样的描写让他很意外,毕竟整本日记通篇都没描写过任何天气,更重要的是,这只有短短一句话的内容竟然出现了两处错误,其中两个被写错的字划掉后,老陈依稀还是能看出原来的字体,而那字体根本没错!

    为什么要划掉没写错的字?又为什么如此突兀的加了这么一段?

    他开始快速的将整本日记往后翻,发现这样的描线中这本日记的中段开始变得越来越频繁,其中有很多没有必要修改的字都被划掉了,像是……

    陈达有些不太确定,可每种这样的日记总会出现四个错字的规律令他忽然间醒悟,如果没猜错的话,这应该是最简单的摩斯密码!

    对于汉语来说,摩斯密码有点麻烦,不过有密码本的就应该很简单了,按照密码本只要记住0-9十个数字即刻,其中每四个数字代表一个汉字,发电报时每个阿拉伯数字有五个敲击声音,比如敲打‘今晚我有空’,只需要‘0093/2519/2053/2589/4500’即可。如果不是发电报,则需要找出密码本,至于哪些数字是密码本的页数、哪些数字是密码本的行数、哪些数字是密码本某一个的汉子个数,则需要一一对照,能完整读下来,想要破解就不难。

    想到这本日记是自己所写,那么密码本就一定会放在附近,不然不等于一个失忆症患者在为难自己么?

    他赶快拉开了床头柜的第二层抽屉,果不其然在抽屉里发现了一本小说,陈达没在意这本小说到底写的是什么,只看一眼小说名为《超警美利坚》,就开始按照密码本翻找起对应的汉字。经过无数次失败,他总算在整本日记的所有摩斯密码中凑齐了可以完整读下来的四个汉字,汉字为‘厕所水箱’。

    那一秒,陈达的心脏‘咯噔’一下,如果日记上所写的都是真的,那么这摩斯密码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如果这日记本上被撕掉的纸张并非自己所为……

    他不愿意继续往下想了,鸡皮疙瘩已经起来了。

    将小说放好,随手把日记本扔在床上,陈达走出了房间,那时,小芸正坐在沙发上背对着他打字,等走过去,到了厕所门口回头观看时,她正极为认真的敲击着键盘,像是跌落在创作的情绪中难以自拔。陈达看着小芸时而眉飞色舞、时而情绪低落,他也想不明白写什么才需要如此丰富的情感投入,就算是女孩子爱看的爱情故事也不至于在如此简短的时间内变换这么丰富吧?

    老陈把自己看到的放在了一边,进厕所后直接锁上了房门,紧接着将耳朵贴在厕所门口的门缝处仔细倾听,发现刘芸敲击键盘的节奏没有任何变化,房间内更没有响起脚步声这才算是踏实。随后,他打开了马桶水箱盖,那一刻,陈达彻底傻了,在水箱里竟然还藏着一个被防水塑料袋套住的日记本,当他迫不及待的掏出日记本打开那本日记,日记开篇第一页的扉页上赫然写着五个大字——小心那个女人!

    “老陈,你饿了吗?”

    客厅的呼喊声让陈达根本不敢多看一眼的把日记又塞了回去,一边该水箱盖一边回应着:“还行,没怎么饿。”随后,冲了马桶后打房间了走了出来。

    刘芸冲着陈达笑了笑说道:“告诉你个好消息,我的小说快要出版了,我的文学女青年梦想即将实现。”

    陈达敷衍着说道:“是么?挺好的。”

    刘芸撇了撇嘴:“你肯定还没看到日记本里关于我文学女青年梦想的地方吧?算了,不怪你,谁让你是病号呢。行了,你坐一会,我去做饭,马上就好。”

    她从沙发上起身走向厨房,陈达逃一样的往卧室走,生怕自己翻开的日记本页面被这个女人看出什么的打算收拾现场,可走到房门口,他有点做贼心虚的回头看了一眼,这一眼本打算看自己有没有被刘芸关注着,回头的一瞬间却看见了放在茶几上的笔记本电脑,那一秒,陈达彻底迷乱了,因为笔记本电脑上只有一行字,这一行字被打了无数遍,上面写着——他很爱我!

第三章 眼罩

    陈达不太清楚像他这种持续性失忆症患者在夜幕降临的时候应该是个什么感受,是恐慌、是无奈,还是兼而有之,他可以肯定的是,无论出现什么样的情绪,最终结果都是死扛着不肯睡,因为只要睡了,明天一切都要重新来过。但今天,他却特别想早点睡,不光是想等明天刘芸上班以后好好看看那本日记,更关键的是,这个女人太聪明也太敏感了。

    深夜,他和刘芸在黑暗中背对背躺在床上,时值初冬,还没开始供暖,整个房间内都冲着阴冷气息,这个时候陈达耳畔边想起了一句十分特殊又令其难以拒绝的话……

    “老公,抱着我。”

    说话的是刘芸,这句话说的在正常不过了,即便是俩人相拥以后发生点什么也是情理之中。

    但陈达在这句话后开始心跳加速,这种不规律的心脏跳动不是因为欣喜或者期待,而是紧张和抗拒。

    都是那本日记给闹的,‘小心那个女人’几个字让本就不自然的俩人变得更加突兀,陈达又必须得拧着这股劲不让刘芸觉察出什么的搂过去,那心里是个什么体验可想而知。

    没想到的是,这个女人太聪明了,吓的陈达心惊肉跳,仿佛每一分钟都活在无法预知的世界里:“嗯?有进步啊,今天竟然没有犹豫就抱了过来……”

    咯噔。

    陈达的心脏差点没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他算计错了,即便是没看过那本日记,对于自己这个长期处于失忆中的人来说,要在晚上抱着一个只相处了一天的女人也会有所抵触,毕竟他不是那种见了便宜就上的男人,这一点,刘芸必定知晓。陈达没出声,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反应,生怕错了哪一步露出马脚导致之后的计划前功尽弃。

    可怀里的刘芸在动,她在转身,面向自己的时候带着高兴而羞涩的笑,令陈达的都怀疑日记上写的‘小心那个女人’或许不一定是刘芸。

    “亲我一下。”

    刘芸在满是热气的被窝里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嘴唇,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眨动着。

    “我……”陈达有些尴尬。

    “难道以后每天都要我主动么?”

    听到这,老陈更不觉得刘芸有什么危险性了,否则以自己的能力,为什么不离开这个女人,即便她在白天表现出了让人诧异的不正常之处又怎么样。

    见陈达没有任何更进一步的意思,刘芸惋惜的用手捧住了他的脸:“算了,不逼你了,今天我也挺累的,早点休息吧。”她探了探头,在老陈唇边轻吻后,转了过去,片刻间均匀的呼吸声就传了出来,看起来睡熟了。

    陈达陷入了思考,那熟练而又自然的亲吻动作根本没办法伪装,即便是浪荡惯了的渣女也不可能充满情愫的去亲一个自己不爱的男人,她或许可以满不在乎,但关怀备至的目光印本模拟不了,也隐藏不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陈达越想越想不通,越想不通脑子越乱,最后,头开始疼了,疼的用尽全身力气去抵挡后,宛如昏迷般人事不省……

    ……

    清晨第一道光照射在脸上那一刻,陈达恢复了意识,有些发冷的卷了卷身体后,才觉察到浑身上下像是干了一宿体力活一样的疲惫感,他有点不愿意睁眼,奈何晒在脸上的阳光面积越来越大逼得她不得不醒来。

    “嗯~”

    从床上坐起来的陈达看见了一个陌生的房间,面前是一张女生所用的梳妆台,在梳妆台的镜片上插了一张写着大字的纸条,字体大到老陈不用过去也能看清写的是什么——不知道自己是谁的话,先看日记,日记在抽屉里。

    那一刻,陈达忽然想不起来自己是谁了,疑惑间一偏头刚好看见床头柜上摆着的病例和证件,接下来一切都变得顺理成章。他找到了那本日记,用了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看完了小半本日记后,发现了日记里的摩斯密码,当他连衣服都没来得及穿冲进厕所才想起来自己没穿鞋,脚下的凉意顿时驱赶走了所有困倦,直到把日记本从马桶水箱里掏出来,才记得回身反手锁上房门。

    小心那个女人。

    今天的陈达并没有昨日那般震惊,毕竟今天他还没见过那个女人,对其唯一的印象就是卧室里相框中的照片。

    为什么要小心那个女人?

    瞧,他总算衔接上了这个问题。

    等陈达情绪复杂的去掀开日记本的扉页,准确看清楚里面到底写了什么时……

    当、当、当。

    粗暴的敲门声传了过来,吓的陈达迅速合上了日记本,三下五除二把日记本放进放水塑料袋中又塞回水箱这才从厕所里出来开门。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小心那个女人,更不知道为什么有一个让自己忌惮的女人在身边怎么不立即离开时,郝老歪出现在门口,这个身高一米九的大个子缩头缩脑顺着门缝钻了进来,赶紧关上房门口张嘴就问:“小芸走了吗?”

    陈达站在原地没听懂的皱着眉,因为眼前这个没有人印象的男人提起刘芸的名字还亲切称呼为‘小芸’时,他生气了。

    “嗨!”郝老歪自责的感叹道:“瞧我这脑子,一点都不记事,忘了你的病……不是,老陈啊,你别介意啊,我的意思是……算了,我从头开始说吧,咱俩是同事,刑警队最好的兄弟,你是队长我是队副,要是不信,你自己打电话询问我的身份。”他把手机、证件一股脑的都掏了出来并双手递在陈达面前那一刻,老陈没有半点犹豫,拨通了110后,直接说:“您好,有一位自称为梁城刑警队副队长的人敲开了我的房门,我可以核实一下他的身份吗?我是梁城刑警队队长陈达,目前正在养伤阶段,病情是失忆症,无法辨别其他人的身份。”

    没想到的是,110核实了陈达身份后,迅速将电话转到了梁城公安局,公安局的接线员不光核实了他们俩的身份与关系,还专门问了一句:“陈队,好点了么?”

    “好多了。”陈达随手挂了电话,抬起头看着郝老歪:“有事?”

    “可不有事……你是不知道啊,自从你病了以后……”

    “停。”陈达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如此没礼貌的打断郝勇,他就是有一种感觉,你要是让这个货说下去,他没准说道明天早上也入了不正题:“直接说正事吧。”

    郝老歪有点不好意思的抓了抓后脑海的头发:“是这么回事……建北村出了一起谋杀案,今天早上法医给出了司法鉴定,鉴定结果上写着凶手使用螺丝刀捅了死者两下才造成的死亡结果,第一下刺入腹部,没有伤及内脏,伤口齐整,快入快出;第二下,由左肋下向斜上方刺入,同样伤口齐整,快入快出……”

    “你等等。”

    陈达听出了些许端倪:“也就是说,凶手很可能是没有预谋的,否则杀人没必要用螺丝刀。那么,第一下很有可能是在冲动之下完成,比如说俩人出现了激烈争吵,这才有了快入快出,那第二下呢?同样伤口齐整,快入快出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他想杀人了呗,或许是死在受伤后的喊叫惊着了他……”郝老歪还分析呢,陈达直接开骂了:“废话,我还不知道凶手第二下是奔着杀人去的?我是问,第二下的伤口同样齐整是什么意思,得是多狠的人能在伤者浑身是血的喊叫中迅速刺出第二下并且没有任何犹豫直接扎向心脏。”陈达琢磨着:“这很有可能不是他第一次杀人,甚至不是第二次,因为第二下只要手抖一点,都不会造成和第一下完全一样利索的伤口痕迹。”

    郝勇被老陈骂完没有任何反抗的意思,有些无奈的自嘲道:“看来我真不是当队长的料子,怨不得上边整天说很有可能会空降一个刑警队长下来,让我做好准备。”

    陈达没回应他这句话,毕竟刑警队也是职场,职场从来如此,有能者居之。

    “带我去案发现场吧。”

    郝勇诧异的说道:“你怎么知道我是来带你去案发现场救命的?我跟你说,因为这件命案上头差点没扒了我家祖坟,你爸几乎一天三个电话追着我屁股让我破案,我也是没招了才来打扰你。这不,队里正打算对现场进行二次勘察,琢磨着看看有没有落下什么有用的线索……”

    “快闭嘴吧,再不出发也许凶手都逃出城了!”

    陈达听郝勇说话脑子都要炸了,直接起身就往门外走,可刚到门口,郝勇在身后就喊上了:“老陈,你好歹穿件衣服啊。”陈达这才发现自己还穿着T恤和裤衩。

    转回身,打开了所有衣柜才找到自己衣服的陈达挑了一身最便捷的牛仔装就要出门,郝勇堵在门口打兜里掏出一个眼罩:“相信我,不带这个你到不了现场。”

    陈达都没理他,可刚打开房门,完全陌生的楼道环境像是魔咒般往眼里钻,半层十一阶的楼梯,楼梯扶手的八条铁栅栏,楼道口窗户处只能单面打开的窗户和九个窗框……

    “还是把眼罩给我吧。”

    陈达闭上双眼回身伸出了手,他完全没想起了信息恐惧症到底有多么恐怖……

第四章 神探出手

    建北村是早期外地民工来梁城打工时的聚集地,此处全是简易房和出租屋,满街尽私拉电线,杂乱非常。在梁城,当别人问你住哪的时候,要是回答住在建北,不用问,肯定是外地人。早年间因为此地没有路面监控,更是盗抢事件频发,光是陈达亲手打掉的盗抢团伙就不下三个,赖以此处滋生的黑社会组织更是每隔两年就冒出一伙,这些人依靠开赌局、藏污纳垢的洗脚房等等违法生意存活,已经成为了刑警队重点关注地区。按理说,这种地方由于居住环境问题应该人越来越少,可便宜的租金偏偏让此处人满为患,逼得市政府不得不全面整改,打算将此地彻底清理干净以后改建成更容易管理也更加符合市容市貌的居民区。

    就在此时,在市政府和原居民商量着拆迁事宜时,杀人案出现了。

    呲。

    郝勇的吉普车停在了建北唯一一条繁华的商业街中段,周遭开着生意兴隆的多家小饭馆,什么兰州拉面、铁锅炖大鹅、麻辣烫等等既便宜又实惠的店铺显得热气腾腾不断有人进出,唯独街面上那家‘兰州拉面’面馆大门紧闭,窗口贴了出兑的字样。

    打车里下来,陈达一直在观察周围环境,连多少条胡同都数清楚后这才转身,那一秒,他看见兰州拉面面馆旁边有人正在撕法院的封条,而自己身前,则是七八个等待着的小伙子……

    “你们是……”

    其中一个穿着时尚且很外向的小伙子从人群里挤了出来说道:“师父,还记得我么,小六子陆贤招,刚当刑警一年,当初是您手把手带的我。”

    “队长,我大杨啊,上班总偷着睡觉,每次被抓您都骂我‘爱干干不爱干滚蛋,别浑水摸鱼’那个,想起来没?”

    “头儿,瞧瞧我,认识不?宗航,当年差点被警校开除了,要不是您看上了我足迹鉴定学的功底,跟范校长说了情,我今天哪能穿得上警服啊……”

    在这一声声呼唤里,每一个显得别致的称呼都代表着一段特殊的关系,但,这每一段关系在如今陈达的脑海里,都变成了空白。

    “哦。”他‘哦’了一声,看似冷酷无情的向前走去,整个人宛若冰霜、不近人情,可实际上,眼前这些人老陈一个都没认出来,越认不出就越忍不住回想,直到脑袋开始疼了起来这才迫于无奈的放弃着躲开,逃一样的躲开。

    “郝老歪,队长还没好啊?”

    “郝老歪也是你叫的?”

    “不叫你郝老歪叫你啥,就冲你这碰到点难事就把养伤的陈队给弄到案发现场,队长的位置你也坐不稳当。”

    “嘿,你们几个小兔崽子都不怕穿小鞋是吧?”

    陈达从身后的叽叽喳喳中能听出刑警队是个充满欢喜冤家的大家庭,他们除了对自己毕恭毕敬外,彼此之间并没有明显的从属关系,即便是副队长也不例外。老陈走到案发现场门口时,那名警员刚开揭开了封条,他打开房门那一刻,一股被闷在房间里的血腥味冲入了鼻腔。

    郝老歪紧随其后跟着老陈进了案发现场,此刻陈达冲着他说了一句:“看样子我以前的人缘还可以。”

    “何止是可以?你在刑警队的时候,为手下人背了三次小过一次大过,要不是业务能力太强,强到了无可替代的程度,早就被开除了,即便如此,最后也还是拿了个留任查看的警告。”他回头笑说道:“就这帮小崽子,包括我,有一个算一个都受过你的恩惠,就连局里每次开会点名批评你的内容都是‘陈达,这是公安局,不是你们家,你要是再敢拉山头的包庇他们,我第一个开了你。你这是帮他们吗?这是在助长歪风邪气,自己有点数!’那家伙,老严肃了。”

    这些话……还有眼前的人,他都不陌生,可老陈怎么也想不起来他们是谁,唯一能做的,就是在万众瞩目的期待目光里冲着所有人笑笑,毕竟,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他知道,凡是对案发现场进行二次勘察的案子,都属于重案要案,对于咱们这个枪案、命案必破的国家,闹出人命就等于捅破了天,会格外重视。

    到了案发现场,小六子过来介绍情况,说:“死者是复印店的老板,叫马志武,今天三十七岁,已婚,妻子、父母、子女都在老家,他一个人在梁城挣钱,经营着这家店面。法医说,死者的死亡时间是在九点左右,周围的邻居也证明了这一点,说着这家店九点左右还开着。不过这不奇怪,作为老板还一个人经营的马志武经常熬夜工作,邻居们也都见怪不怪了。可九点钟以后,灯就关了……还有,陈队您看这,这摆着六个菜,两个碗,地上还有十几个啤酒瓶,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人吃的,从这些痕迹上来看,当晚在案发现场应该有两个人,另外一个,很可能是凶手。”

    这间并不宽敞的打印复印店内,门口是一台多功能智能打印复印机,再往后是一张台板,用来剪裁广告纸张、图片的,在往后,是摆满了各种宣传单的电脑桌,电脑还开着,只是出于休眠状态。饭菜就摆在那张用来剪裁广告的台板上,早已经变质,尸体所在的位置就在电脑旁边,现在已经变成了用粉笔画出的死亡状态,整间屋子并没有打斗过的痕迹,这证明着,案件事发突然……

    “周围监控查了么?”老陈直接点题。

    小六子说道:“不用查,这是老城改造区,目前政府正在进行拆迁的第一阶段,原打算是拆除了这片平房之后在装监控,也省得给工程带来不便,所以,咱们无法得知九点以后是不是有人从这家店里出去。”

    陈达往周遭看了一眼,这是一件临街的房子,周围都是小本经营的买卖,小本经营证明着商户们都在努力控制成本,当然不会在门口安装摄像头一类的东西。

    除此之外,老陈还看见了周遭一家饭店正大门紧闭,上面写着‘出兑’的字样。

    回到案发现场,老陈一没看尸体死后所在的位置,二没看现场勘查报告,反而先问了一句:“第一次现场勘查的时候,有没有找到账本?”

    做生意的人一般都有本账,可郝老歪还是没明白他的意思,还问:“找账本干什么?”

    陈达耐心的解释道:“账本能证明这家店的忙碌情况,如果马志武很忙,平时吃饭的事情怎么解决?肯定是外卖,既然房间内有足够两个人吃的外卖,这外卖是谁给的钱?你们不是怀疑在现场的第二个人就是凶手么,如果马志武没有完成这笔订单,那完成这个订单的就有重大嫌疑,这叫间接证据,一个独居的小老板总不会点一桌子外卖胡吃海喝吧?就算是想喝点酒了,也肯定是两三个小菜或者一顿烧烤,怎么会点这么多吃的。”老陈扫了一眼,光是台板上的菜起码有五六个,别说是两个人,就算是三个人也完全可以应付。

    小六子听完这句话立即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电话挂断以后说道:“头儿,我让物证室的人帮着看了,马志武的手机上没怎么点过外卖。”

第五章 满天云彩散

    陈达听完突然抬起头看着手下人:“那还愣着?”

    一句话,这些刑警都动了起来,分四个方向扑向整条街上的四家小饭店,这回,谁也不用陈达再继续解释了,既然没点外卖,台板上的餐盒是哪来的?

    “头儿,我们问过了,这几家店都认识马志武,说他只是很偶尔的去点餐,案发当晚并没有订餐,我琢磨着,现场这顿饭有可能是为了打打牙祭。”

    陈达点头说道:“一个男人,一个独自经营店铺的小老板,在不点外卖也很少去周遭饭店的情况下,他平时都吃什么?不能总是方便面和面包的对付吧?这儿可连个锅都没有。”

    郝老歪提醒说道:“陈队,这屋里我们检查过,根本就没有冰箱。”

    去最远处的饭店宗航回来了,说道:“队长,我问了,饭店老板说他也见过马志武,但是不常见,也劝过他,不行交点钱就入伙算了,每天跟着店里厨师、服务员什么的一起吃,可马志武拒绝了,还说已经在店铺旁边的饭店入了伙。”

    这一刻,根本没被人关注过的那间贴着‘出兑’信息的饭店直接进入了所有人的视线,这和以往的破案方式完全不同,陈达依靠旁证将手下人完全调动了起来。

    他为什么这么干?

    原因很简单,既然能成为刑警,那么对寻找现场证据破案这件事肯定已经驾轻就熟,这群人扫过的现场肯定无法找出足矣挖到凶手的关键性证据,那么,这个需要进行二次现场勘查的案子突破口就变了,一味的死脑筋只会跌入圈套里。

    对,就是圈套。

    一个能在现场环境中不留下任何线索的凶手肯定不是第一次犯案,对付这种人,就得出其不意。

    老陈去门口看了一眼那家饭店,见饭店招牌上写着在全国各地都能看见的‘兰州拉面’时,他距离凶手又近了一步。

    你以为兰州拉面都是兰州人开的么?

    不是!

    兰州拉面的经营者里,有70%的店铺是青海化隆人开的、还有20%是河南人的开的,为什么会这样,因为人家政策好啊,凡是外出经营拉面馆的,就可以在当地申请无抵押贷款,贷款第一年的利息由政府出,当地政府每年在利息补贴上的钱就超过了500万,甚至当地还有这么一句话流传着,说‘送出去10万人,一年挣回来一个亿’。

    类似这种杂七杂八的知识,一般刑警知道么?

    恐怕只有老陈这个把刷书当成工作,进入图书馆就停不下来的人才会知道。他这样的大宝贝市局能不当个宝给捧着?关于兰州拉面的知识就记录在一份名为《洞察:兰州拉面的精益管理学》的经济学文章里,如果需要,他还能把打印复印店背后的故事都说的头头是道,比如在新化人进入这个行业以前,买一台打印复印机的成本是十几万,可新化人进入这个行业以后竟然把打印复印的成本控制在了每张一毛钱,原因就是这些人如同《无双》中的‘画家’一样专门去美国、RB购买人家淘汰下来的二手复印设备,尽管这看起来只是一家小店,可在中国千千万万家小店内,藏着二手复印设备国际贸易和打印复印设备维修等等产业链,这样的东西同样记录在一本名为《新化复印产业生命史》的经济学书里,作者是冯军旗。

    一会的功夫,出去调查的刑警们都回来了,一个个开始汇报自己查到的情况……

    “头儿,我问了,这家面馆有问题,之前一直开着,案发后就贴上了出兑的信息。”

    “老大,我联系上了面馆的老板,以前这是一家山西面馆,老板生病了以后房租没到期就租给了其他人经营,经营者叫候昆,纹着花臂,已经在这踏踏实实干了三个月,租饭店的租金交了半年,怎么突然间就走了原来山西面馆的老板也不清楚,他都不知道这家面馆正在出兑。”

    “队长,我核实了居委会资料,这面馆老板并没有办暂住证,甚至山西面馆老板把店铺租出去也没和居委会打招呼,还专门给税务局打了电话,可他们和居委会的说法不太一样,说这家兰州拉面的老板除了看着凶,其实挺老实,根本没欠过税款。”

    陈达频繁点头,听完了所有汇报:“一个没有办理暂住证的生意人还不拖欠税款,这说明,他既不愿意让自己的信息被登记,又不想招惹麻烦,谁符合这种特质?”

    “通缉犯!”

    陈达在眼看着结果呼之欲出的时候,打断了所有人的猜测:“假如这家兰州拉面馆的老板是个通缉犯,潜藏在建北村的目的是为了借此处鱼龙混杂隐藏身份,怎么会突然间暴起杀人呢?不是应该遇到什么麻烦都要尽力忍耐么?”

    他的一个问题把已经挂了挡随时打算抓人的手下都给拦在了当场,小六子也奇怪的问了一句:“我也有些事搞不懂,如果说姓候的是通缉犯,为什么出现在打印复印店,他可是连暂住证和健康证都没办的主儿,到这儿干什么?”

    “或许……”陈达正在一步步解开谜团:“是一样的孤独促使这对儿邻居靠近的。”他这一说,几乎所有人都明白了,妻子儿女都在老家的马志武是孤身一人,通缉犯候昆也是老哥儿自己,俩人赶上个机会在门口聊上两句就能对了心情,没准啊,在夏天还有过一瓶冰镇啤酒的交情。如此说来,马志武在兰州拉面馆入伙就说的通了,可候昆怎么会杀人呢?

    通缉犯……陈达嘀咕了一句,又在案发现场观察了起来,他发现有一台电视挂在这家小店的墙角,有点像是给来取东西的客人等待时看的,老陈此刻突然扭头问了一句:“郝老歪,案发当天晚上九点左右电视上播放的是什么?”

    郝老歪愣神的功夫,小六子已经掏出手机给电视台打去了电话,得到的回应是:“头儿,市电视台说,当天晚上播放的是协查通报……”话音刚落,陈达就开始在电视周围寻找了起来,第一,他没找到机顶盒,第二,这种电视和现在的电视不一样,没办法插入网络连接线,也就是说这台电视只能播放当地的市台,那么,当时的协查通报很可能就在俩人吃饭喝酒的时候出现在了电视上,马志武要是看见了这份协查通报,又发现了对面吃饭侃侃而谈的人和电视里通缉的一模一样,那,必死无疑!

    所有人都知道了陈达的意图。

    郝老歪就跟当了三年和尚以后总算看见了媳妇一样怪叫着:“所有人,马上上车,抓捕候昆!”

    一个毫无线索的案子,陈达一到现场,漫天云彩散。

第六章 突如其来的不欢而散

    回家以后陈达只做了两件事,第一件,是坐在餐桌吃饭,不管往嘴里塞什么,最终答案都是面带微笑说‘好吃’;第二件事,将今天破案的经过原原本本的和刘芸说了,还很认真的问‘你说这种事情用不用记到日记里?’。刘芸听的非常入神,还回应了一句‘你要告诉那些喜欢刑侦小说的读者说破一件杀人案就是如此简单,恐怕他们都不会信’。

    陈达笑笑,什么都没说。

    真实的生活原本就是如此,普通的命案也根本不难破,否则高智商犯罪也不会被作家们写的那么精彩绝伦。

    “你愿意写就写吧,反正日记本是你的。”听完刘芸的回答,陈达愣了一下,她继续说道:“你不是问要不要把今天破案的事情写在日记本里么?”原来这个女人在说上一个问题。

    “还是算了吧。”老陈很正常的说道:“反正也不是什么值得记住的事。”

    他一直在等,或者说在忍,等一个看起来毫无波澜的时间点去厕所打开那本日记,最好,不留下任何值得被人关注的节点。

    吃完饭,坐在电视机前陪刘芸看一部名为《嗜血法医》的美剧,剧情讲的是一个变态杀手成了警察局的血迹分析专家,利用警察局的先天优势迅速找出其他变态杀人然后通过非法律方式解决掉对方的故事。看了两集后陈达琢磨了一下,他觉着这个主角到了结局应该在劫难逃,毕竟这么干所需要付出的成本太高,也想不太明白亲手解决那些杀人魔到底有什么快感。

    “你怎么总喜欢看这些东西?”陈达念叨了刘芸一句,那孩子不是都应该喜欢看喜剧、爱情剧才对么?

    “我的小说题材主要就是写这些啊,你是不是又把看过的日记给忘了?”

    陈达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把看过的日记给忘了呢,他只是还没看到那个部分就已经找到了摩斯密码:“我去个厕所。”

    说完这句话陈达离开了沙发,回头去看的时候,发现刘芸窝在沙发上连动都没动过一下。

    快速进入厕所,锁上厕所房门,他轻手轻脚的从水箱里掏出了那个日记本,当把日记翻开,很小心谨慎的倾听着客厅内所有声音,发现只听见电视声并没有其他响动当时,将日记本翻开,写着‘小心那个女人’的扉页被迅速跳过,直接打开第一页,那一秒,老陈好像跌入进了一个黑洞里,差一点就没爬出来。

    “你不认识她,别怀疑,就是和你同居的女人!”

    “你的微博并没有关注她;微信没有她的好友;支付宝转账记录里更没有和她所发生的任何财富关联。”这段文字像是一个人站在陈达的耳边正在急匆匆的诉说着,想要在最短的时间内传递最多信息般写满了整整一页纸:“她也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更不会表现出发自内心的心疼,若观察的足够仔细将会发现这个女人对你的好,最多停留在‘同情’阶段,从未深入过。”

    “至于你们俩为什么会住在一起,没人知道原因,医院的人能证明的就是在你住院期间她经常出入你的病房,可在房间里聊了什么没人听见过。按理说,这勉强可以被假定为谈恋爱,但,在住院期间你竟然没有为其买过一次花、送过任何一次礼物,更没有任何惊喜。”

    如果说到这里可以算是令陈达瞠目结舌,那么,接下来就是重磅炸弹!

    “你最爱的女人叫陈嘉琦,刑警队的兄弟们会亲切的称呼她为七七或者七嫂,这个女人和你生活了很多年并有一个儿子,可刘芸连这一点都不知道,说明她连小三儿都不算。”

    “或许,你们根本就不认识……”

    看到这,陈达有太多太多问题想问,最关键的问题是,他根本不知道该问谁。

    自己和刘芸不认识为什么会住在一起?

    哪个女人会为一个根本不认识的男人付出?

    自己不是已经结婚了吗?那,结了婚哪个叫陈嘉琦的女人不知道自己有多久没回家了吗?都不找找吗?

    要是这本日记里写的都是真的,刑警队的人应该会知道的吧?他们是刻意回避了,还是……

    对了,今天郝老歪还说自己父亲没事就数落他,按这个说法,起码还有一个人可以问。

    “老陈~”

    客厅的呼唤声传了过来,陈达立马合上了日记本冲门外喊了一句:“唉。”

    “完事没?”

    “完了,这就完了。”

    陈达收好了日记本,盖上马桶水箱盖又冲了一遍马桶后打开厕所门走了出去,坐在沙发上还说了一句:“你去吧。”他以为刘芸也想用厕所。

    “那么味儿,等一会。”

    刘芸和刚才的姿势一模一样,靠在沙发上盯着电视说道:“老陈,你刚才说今天建北村的杀人凶手很有可能也是个通缉犯是么?”

    “啊,怎么了?”

    “没怎么,我记得你受伤的时候,好像也是被一个通缉犯打伤了吧?梁城怎么忽然之间有两个通缉犯在同一阶段出现了?”

    同一阶段?

    陈达看过的日记里有几张写着日期,从日期上来看,两次事件间隔时间起码超过三个月了,这怎么能算是同一时间段?

    没等给老陈说话,刘芸继续说道:“会不会是有人在网络上留下了什么极具吸引力的信息,能吸引这些通缉来到梁城?”她说着话猛然间坐了起来:“呀!我发现了一段非常适合改变成小说的剧情,那就是一个智商极高的坏蛋利用网络上的宣传力度留下能够吸引通缉犯的东西诱使他们出现在一座城市内,你想啊,任何人都需要归属感,这些通缉犯会不会偶尔也在网上查查有关于‘被通缉该怎么办’、‘通缉犯如何躲避警方追捕’等等关键字的文章,那么,这类文章的探讨区域肯定是在推理小说爱好者的群落或者论坛里,在这种地方留下信息最有用。”

    陈达还在认真思考刘芸的问题,没想到的是这个女人竟然在为自己的小说编剧情:“那他把这些人吸引到同一座城市干嘛呢?”

    “报复亲手抓了他弟弟的刑警队大队长!”

    刘芸做出了一张鬼脸,张牙舞爪的向陈达扑了过来。

    这本来是个很值得玩味的时刻,但凡陈达对这个女人有点感情,只要将其放倒在沙发上没准就会来上一出‘高智商神探大战高智商罪犯’的粉红时刻,可这一秒,他竟然把头扭到一边笑了起来。

    “你乐什么,很幼稚么?”

    “非常幼稚。”

    “切。”

    刘芸像是被人浇了一桶凉水一样坐了回去,双眼紧盯着电视不说话了。

    “唉,郝勇为什么那么怕你?”

    陈达觉着气氛要有些尴尬,歪着身子用手肘捅了捅沙发上的女人。

    刘芸很自然的回应道:“不为什么,就是你还在住院观察的时候,郝勇有个案子碰上了难题,非要把你带到案发现场,那时候咱俩还没谈恋爱呢,我把这个大个子堵在走廊了一顿大骂,他太过分了,竟然要带着没有伤愈的病号去破案。当时好多人都出来看了,从那以后,他见我就像是欠了五百万还不起一样……噗。”说着话,刘芸自己笑了起来。

    “这就是我让你进病房问那些无聊问题的原因吧?”

    “什么无聊问题?”

    “成功之父啊。”

    刘芸像是被人提起了痛脚似得立即反击:“一GIAO我嘞GIAOGIAO!”

    这句话竟然在不知不觉间成了能让俩人会心一笑的梗,说完后,他们俩竟然同时乐出了声来。

    “我手机呢?”

    笑声过半,笑意还在挂在脸上的陈达突然提起了这句话,这句话让刘芸整个表情都僵在了脸上:“你说什么?”

    “我应该是有一部手机的吧?手机里应该还有各种大家都会用的社交软件、打车软件……”说话间他一直观察着刘芸的表情,能看出来的是,刘芸的脸从满脸堆笑一点点变成了面无表情的僵硬:“我怎么知道。”

    陈达继续说道:“我没别的意思,只是,我也得走出这个房门,也得和其他人接触,总不能碰见以前的同事了永远让别人结账吧?更何况偶尔刷刷微博、看看朋友圈也许会对恢复记忆有好处。”

    “给。”

    刘芸把自己的手机递了过去。

    “这是干嘛?”

    “你不是要在碰上了同事以后结账吗?用这个,密码是200028。”

    陈达赶紧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什么意思我不知道,我知道的是,自打我认识你那天开始,你陈达就没有手机,至于你的手机是在公安局的物证室还是在其他什么地方我也不清楚,你愿意找是你的事,你要是不愿意找,就用这个,我每个月的工资和所有稿费都在这部手机里。”

    陈达看见刘芸变得面容不善,还是没忍住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我,有没有其他的亲人?”

    “像是父亲、母亲……”

    “我不知道!”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刘芸就像是让人踩了猫尾巴一样猛然间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冲着陈达气呼呼的伸出一根刚做过美甲的手指:“你不是警察么?想知道什么自己去查,别来问我。”说完话,转身去了卧室,咣,一声关上了房门,陈达木呆呆的坐在沙发上,电视里的剧情正好演到男主角因为心理问题不愿意触碰跟女主的身体导致女人对他产生了隔阂……

第七章 为犯罪现场而生的双眼

    昨天晚饭吃的红烧茄子、酸菜炒粉,可日记里却明明白白写着‘胃口不好,没怎么吃饭’的字样,而陈达今天起床看完日记根本没理会饥肠辘辘的肚子,发现摩斯密码后到厕所又看了一眼第二本日记还是跌落到了迷茫的思绪中,他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始终没有离开那个叫刘芸的女人,更想不通的是这个女人接近自己到底有什么目的。

    时值正午,天有点阴,瞧那意思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应该就快到了,这个时候陈达接了个电话,打电话的人是小六子。

    “喂?头儿,晚上有事么?我是小六子,您徒弟。”

    陈达接的电话是家里的座机,现在家里有座机的已经很少了,老陈估计是刘芸租房子的时候老房子里带的:“应该……没什么事。”有没有事的,但凡没记在日记本上他哪知道,要不是上次去案发现场回来将这些人的名字都记了下来,他估计连小六子是谁都想不起来。

    “那行,稍微晚点我去接您,咱们去宗航家吃庆功宴,跟您汇报一声,建北村的通缉犯……”

    “抓着了。”陈达随口回应了一声,小六子在电话里笑着说道:“要么说您是头儿呢,什么都知道。”

    “知道了犯罪嫌疑人的籍贯、从山西面馆老板口中得知了身高体态、又在当天晚上酒店的协查通报里找到了样貌,这要是还抓不到人,你们也不用当警察了。”

    “那就这么说,头儿,我晚上接您啊……老宗,别拿酸菜,头儿一口都吃不了这东西,火锅里要是下了酸菜,咱们头儿一锅都不吃了你不知道啊。头儿,我挂了啊。”

    从电话里的吵杂程度来听,小六子应该是在菜市场,可让陈达关注的,是他说的话。

    小六子说,自己吃不了酸菜;日记上写着‘昨天没什么胃口’,看样子胃口不好的原因算是找到了,而刘芸,真的连自己喜欢吃什么、忌讳吃什么都不晓得。

    当、当、当。

    敲门声响起,陈达走到门口打开房门的时候,正看见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女孩站在那:“你是?”

    “陈达?”

    “是我。”

    这女孩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开口说道:“我是刘芸的同事,她现在还在手术台上,中午肯定回不来了,我正好下班要去吃饭,这不,就托我带回来一份。这是酸菜鱼,你们家刘芸说了,你喜欢吃鱼……”

    “可我不吃酸菜。”这句话在老陈脑海里回荡着没有说出来,刘芸怎么也不会想到在北方人人都爱吃的酸菜竟然是自己的禁忌。

    “差点忘了。”把餐盒递到陈达手里后这个女孩转身要走,没走两步又回来了,站在门口说道:“这是上回刘芸让我带的钙片,她做手术也没法拿,我就给你带回来了。你们家刘芸还说,手术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晚饭你自己搞定啊。”

    陈达一手拿着药瓶一手拎着酸菜鱼关上了房门,将餐盒放到桌子上以后,盯着手里的药瓶彻底傻了。

    斯利安孕妇钙片……

    孕妇!

    陈达马上转身向门口走去,一边跑一边喊着:“唉!”

    等他打开房门,楼道里哪还有刚才那个女人的影子。

    重新回到屋内的陈达终于明白了自己不离开的原因,哪个男人也无法放弃没出生的孩子,不然,还叫个男人么?

    墙上的时钟在一圈圈的转动,老陈站在门口却一动不动,直到双腿都已经站木,从恍惚间回过神来的一刻再去看墙上的时钟,已经到了下午。陈达移动着发麻的双腿到沙发上坐下,握着手里这盒孕妇钙片心内有说出的滋味在翻涌,他不知道自己应该放下一切什么都不继续查了安安稳稳过日子还是把所有事情都弄明白的写在日记本上,如果接着查下去,那结果万一不如自己所愿怎么办?

    布谷、布谷。

    墙上的时钟响了,一只布谷鸟从时钟里弹了出来正在鸣叫,现在是下午3:00,而陈达在这个恍惚间最希望的是有一个了解自己全部又不至于羞于开口的人出现在面前,可以问尽心中的怀疑。

    当、当、当。

    房门又一次被敲响,他需要的人来了。

    开门,小六子满脸堆笑的站在门前,一看见陈达出现在门口炫耀般的说道:“头儿,您猜我们是怎么抓着候昆的?”

    陈达脑子都没在这,完全是按照潜意识中的知识回答道:“根据路面监控确定嫌疑人位置、周围布控设卡拿捏现场环境、夜深人静趁行人稀少避免伤及无辜实施抓捕。”就像是一个没失忆的人对来家里做客人的说:“厕所在右边、卫生纸在水箱盖上、用完了扔纸篓里别冲进马桶,不然会堵。”一样,这些东西已经成为了老陈的生活技能。

    几句话把小六子的积极性全给打击没了,站在门口抱怨道:“头儿,跟您聊案子可真没意思。”

    “唉……”陈达忽然想跟小六子说:“你不是我徒弟么?那对我没失忆之前的事是不是很了解?”的时候,陆贤招正探头准备倾听他的问题,可话都到了嘴边上老陈愣是给改成了:“郝勇怎么没来接我,上回去案发现场就是他来接的我。”

    “嗨,我当您要说什么呢,咱们的庆功宴带着他干什么。当了几天官就学者拿腔拿调的,我们都烦他。”小六子回忆往昔般说道:“还是您在的时候好,兄弟们浑身都是干劲儿,因为不管了闯了多大的祸,都有您兜着。头儿,您要是没病就好了……”

    陈达微微笑了一下,他也希望自己没病。

    “拿来吧。”

    “什么啊?”

    “眼罩。”

    陈达不光没按照和刘芸的约定忘记被郝勇叫出去破案的所有事,甚至还把这些事情全都记录在了另一本日记里,尽管那本日记他还没看完:“要不咱们恐怕一时半会也出不了门儿。”

    小六子很贴心的说道:“没事儿,头儿,现在才三点,我这么早接您来吃晚饭就是为了您那‘信息收集恐惧症’,您呐,得看看这房子外边的世界,不能总把这双眼睛留在犯罪现场。”说着话,他在门口让开了位置:“走吧,今天尽管天气不怎么好,却一点也不冷,咱俩溜达溜达,反正老宗家住的也近。”

    陈达迈步就要出门,小六子立马拦住了他:“差点就给忘了,头儿,这是我的证件,您可以打电话核实我的身份,我叫陆贤招,您徒弟,刑警队的。范局吩咐过了,不管局里谁来见您,先亮出身份核实。”

    笑容终于挂在了陈达脸上,这一次他非常有自信的说道:“不用了,你的样子我记在了日记里,咸鸭蛋脑袋上长了个硬币大小的痣,两排牙参差不齐像是鲨鱼,身高170CM-172CM之间,身上有股胡椒面味儿。”

    小六子不好意思的回应了一句:“我是河南人,爹妈在梁城开早点摊,每天我都晚上回家都帮着他们忙活一阵,要不然他们俩弄胡辣汤实在是太累了……不对啊头儿,我长的有你说的那么难看么?”

    “有~”

    陈达半开玩笑的拍了拍小六子的后背,随手关上房门打楼道里走了出去,结果一出楼道,他仿佛看见了整个世界都在扭曲着往自己脑子里钻,眼前能看见的实物都变成了数据,这些东西玩了命的填充着所有记忆。小六子就站在旁边,趁陈达愣神的功夫说道:“头儿,您就踏实儿的看您的,我在边上呢。”

    下一秒,老陈猛的一下闭上了双眼,他感觉到自己开始头疼了,像是那些信息在无休止的填充大脑记忆时不光把所有能储存记忆的地方填满,还快要撑爆记忆一样的让脑子发胀。闭上眼的老陈几乎怕了这种怪病,用手掌死死捂住双眼不让任何信息钻进来的说了一句:“小六子?”喊出这个名字后陈达才觉着这一嗓子喊的是多么习惯,宛如这么叫了许多年一样。

    “我在呢,头儿。”

    “我恐怕不能睁开眼继续看了。”

    “怎么了?”

    “我是被子弹伤害了记忆海马体导致整个记忆系统受损,其中包括记忆储存体系,也就是说,当大脑储存过多信息或者信息对情绪造成极大波动会影响到其他部分的时候,大脑就会通过‘头脑发胀、头疼’等方式让整个人陷入休克状态,如同酷刑下昏死过去的人,这是一种自我保护。”

    小六子心疼的说道:“那怎么办?用不用马山去医院?”

    “没事,不继续看就行了。”陈达知道,让自己头疼的或许根本不是那些钻入脑子里的信息,很可能是问不出口的话和不知该如何面对的局面。

    “不看就不看,头儿,那咱这双眼睛以后还就专门留给那些罪犯了,那帮王八蛋来一个抓一个……我扶着您,往后啊,我就是您的眼睛。”

    梁城的街道上出现了一个奇怪现象,没瞎的人闭眼走路让人扶着,专为盲人而铺的盲道上停着汽车……

第八章 不说话能憋死

    老陈觉着自己以前当刑警队队长的时候一定干的不错,否则也不可能带出这样一群好兄弟来。

    ……

    到了宗航家,打开门那一刻就能看出这是个单身狗的窝,地上随处可见的灰尘就落在墙角,地板上的瓷砖被灰尘玷污的宛如经受了岁月的折磨开始斑驳;那电脑桌更看不得,除了烟灰缸是满的、饮料瓶大多空着,即便是偶尔看见一瓶有水的你也不敢喝,怕里边堆满了烟头……

    小六子瞧见陈达皱眉,马上解释了一句:“头儿,您放心,宗航这屋里尽管细菌覆盖量高达99.99%,但咱们吃饭的桌椅板凳肯定是干净的,还有碗,都是我亲自刷的。”

    房间里,一个大高个猫着腰在菜板子上切肉片、另一个小个蹲在地上洗青菜和豆皮,当小六子的声音传了过来这哥俩才抬头,竟然异口同声说了句:“来了啊,队长。”小个子还加了一句:“队长,别听他的,这小子净埋汰我。”

    陈达露出了微笑,点了点头。

    咕噜、咕噜。

    这间只有一个房间、一个厕所、连厨房都是开放式的单身宿舍内摆了一张圆桌,桌面上各种火锅用的丸子都装在塑料袋里,桌子下面是整整两箱啤酒,小六子把陈达让到餐桌附近坐下:“队长,您坐这,这么长时间没聚了也怪想您的。”说完话张罗了起来:“你们哥俩好了没有啊,大杨,不是告诉你买切好的羊肉卷么,怎么又弄回来整块的肉自己切啊?”

    洗菜的小个子也没惯着大杨,直接开损:“买切好的?他舍得么?咱们刑警一个月就那点工资,这大杨结了婚以后就和貔犰一样只进不出,甭指望他买啥好东西,要真有一天这大个子阔了一把,就俩结果,要么是中了彩票、要么是收了黑心钱。”

    大杨假模假式的抬抬腿:“踹你啊。”接着说道:“你们这些个没结婚的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每个月房贷、车贷多少钱?加上我姑娘那个吃钱都不吐渣的四角吞金兽,好家伙,一节钢琴课一个小时就五百,一节英语课一百五,一节美术课三百,每个星期一到礼拜六礼拜天我肝儿都疼,还指望我买好东西?你们呐,对付吃吧。”说完,笑滋滋回过头冲着陈达说道:“队长,您别介意啊,我这不是不富裕么,但咱保证切出了来的羊肉指定不比机器切的差。”

    陈达还真扫了一眼,别说,那羊肉片给你切的,个顶个精薄一层,看着就有功底。

    “呦,水开了,你们哥俩快着点啊。”

    “来了,羊肉上桌。”

    “青菜到位,开喝。”

    四个人,一张圆桌,火锅冒着蒸腾热气,这让人感觉到温暖而惬意的氛围仿佛伴随着火锅的热气冲开了陈达所有没想通的思绪,愁眉不展的面容就此化开。他喜欢这样的生活,尽管身上并没有‘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消万古愁’的豪气,可这样的环境让他觉着舒服,不用动脑,不用考虑,骂谁就骂谁、喝酒就喝酒,多好。

    还有就是,他被手下这几位的照顾,从进入这个房间开始,陈达没听见一句生硬的介绍,把所有话语都溶解在了玩笑里,为的,应该就是怕普通的介绍会让他想起病症后陷入尴尬之中。这是怎样的用心,自己在当刑警队队长的时候得做到什么样的程度才能换来手下人的这种兄弟情,他很满足。

    酒过三巡,期间伴随着各种玩笑连说带闹的笑声不断,喝到最后也不知道是谁开始骂起了闲街,整个酒局的氛围开始一路向下走:“队长,您是不知道,郝老歪现在越来越不是东西了,但凡碰上点案子就过来熊我们,根本就担不起刑警队的门梁。”

    “咳。”小六子使了个眼色,还故意咳嗽一声也没拦住大杨,他像是让这点酒给拱的把所有话都送到了嗓子眼,不说不痛快一般继续道:“就说上回,我办了个盗窃的案子,忘往检察院送起诉材料了,那给我一顿臭骂,真的,要不是家里还等着工资过日子呢,我特么都想给他个嘴巴。”

    宗航酒劲也上头了,连激带讽的说了一句:“你敢么?”说完还把头扭过去冲着陈达说道:“听着没,队长,大杨子要给六界散打冠军一个嘴巴。”

    大杨真不敢,别的不说,他打不过郝老歪,上回队里训练让郝勇一个直拳闷倒,躺地上好几分钟都没爬起来。

    “你别跟我说敢不敢的,反正我就知道咱陈队在的时候没出过这种事。”

    宗航也感慨道:“那是,尽管说咱陈队有信息收集恐惧症的病,可这个病,愣是让咱们所有忘了的小细节都完美消化了。你还记着不,有一回我下乡抓人回来累的跟孙子一样,把枪拿出来放办公室桌子上就睡着了,结果呢,你和小六子闹,硬是把枪挤到了暖器缝里,当时正赶上全市大规模扫黄,我起身就要出任务,不是咱队长问了一嘴,那真碰上事就麻烦大了。警察不带枪,到哪个领导手里都是个大事。”

    “你们俩差不多了啊,好好吃顿饭老说这些干啥。”小六子有点烦,他本想着把陈达拉出来放松一下,结果说的全是窝心事。

    大杨满不在乎的说道:“没事,咱队长比咱们强,明儿一早就全忘了……”

    突然间,所有人都愣了一下,下一秒转头都看向了陈达。大杨知道,有些话自己不该说。

    那个瞬间,陈达默默端起了杯子,一口将杯中酒喝下,顺便嘱咐了一句:“明天都休息是吧?咱们有纪律,非休息日不能喝酒。”

    大杨伸手拍了一下自己的嘴,充满歉意的说了一句:“喝大了,陈队,千万别在意,我说走嘴了。”

    小六子打圆场说道:“少废话,罚你一个。”

    大杨赶紧给自己倒满一杯,一口咽下。

    陈达真希望自己没有失忆,不是为了缓解这份尴尬,而是要想起眼前这些人都是谁。他不愿意在今后的日子里看见这些人的时候永远对不上号,害怕在某一个时刻面对着兄弟们掏出的真心时,有所顾忌。

    为了缓解这种尴尬,也通过他们几个的种种行为感受到了真挚后,陈达才借着酒劲儿转移话题般问出了一直想问却始终没说出口的问题:“你们,和我说说七七的事吧。”

    小六子叹了口气:“头儿,嫂子那么好的女人,你真不应该和她分开。”

    分开?

    陈达什么也不记得追问道:“我们,离婚了么?”

    大杨:“可不呗。”

    这陈达才算是在脑海当中‘第一次’对七七这个女人有了印象……

    陈嘉琦是梁城市立幼儿园的幼师,长的有点像如今火遍网络的网红‘小凤九’,唯一不同的是,她更居家一点,可爱劲稍逊。

    陈达和七七相识源于一宗案件,当时老陈熬了一整个通宵破获了一起专门以独居老人为诈骗目标的案件,大清早的拉着郝老歪去吃早点,没想到的是,郝勇在车上就睡着了,呼噜声震天响。当陈达的车路过市立幼儿园,正赶上红灯,幼儿园的孩子们依依不舍的和相送的父母们分别,站在门口迎孩子的正是陈嘉琦。让她出来就是怕小孩们不愿意上幼儿园在门口胡闹耽误了上课时间,所以才派了这么个可爱的老师。

    接下来陈达看见了不可思议的一幕,一个疯子突然冲出,持刀竟然砍向了幼师身边的孩子!

    站在幼儿园门口的女人根本没有思考的时间,只能用自己双手一把就握住砍刀,同时发出一声惊呼。

    陈达没时间唤醒郝老歪,打开车门从车上直接跳了下去,冲过去的瞬间一脚将那凶徒踹倒,正当他打算拽手铐子的时候,那凶徒竟然打地上爬起来扑了过来。

    “啊!”

    嘀嘀!

    鸣笛声和孩子父母的尖叫声吵醒了郝老歪,他刚睁开眼就在迷蒙之间看见陈达和一个持刀凶徒抱在一起满地打滚。郝勇急了,下车飞奔过马路,抓起凶徒扬起蒲扇一般大小的巴掌直接扇在了他的脸上。

    打完了人,郝老歪才呼哧带喘看向陈达,问了一句:“啥情况?”

    这件事成了七七和陈达的媒人,当他把自己的女朋友介绍给全队兄弟们的时候,那一双双羡慕嫉妒恨的眼神让老陈倍感得意,郝老歪还嘀咕了一句:“我咋记得是咱救得人,当时你们仨当中家长被吓傻了、咱们队长没胡撸过人家……为什么最后捧得美人归的是你啊?”那把刑警队上下给乐的。

    后来陈达才知道,凶犯原来也是个普通老百姓,自己没看住孩子让孩子闯了红灯被撞了导致残废以后,一直想不明白为啥撞人的车主没责任,就认为是开豪车的车主有钱,找了人,最后实在扛不起医疗费用的压力这才破罐破摔的要跟人家换命。也正是这件事开始,整个公安局宣布陈达这位特招的警察、刑警队大队长不用出现在抓捕现场,因为,没啥用。

    “那,我和七七到底是怎么分开的?”

    “你们俩啊……”

    小六子刚想解释,嘴最损的宗航来了一句:“七七有人了。”

第九章 差点认错儿子

    对小六子、大杨来说,和陈达说那些话应该没什么负担,反正第二天天一亮他就都忘了。原本天亮时,已经忘了一切的老陈也没什么负担,可起床后看到了日记,整个人在一天中最求知若渴的情况下还是有些按耐不住。

    他想知道的事太多了,想知道刘芸到底是怎么回事、也想弄明白陈嘉琦要查什么、更想亲眼看看自己儿子到底长什么样……这种想,驱使着他在没钱也没手机的情况下穿好衣服走出小区,硬是靠着一张嘴,问出了市立幼儿园的位置,走了整整一上午才出现在那儿。

    多亏了梁城并不大,老陈所住的地方和实力幼儿园也不算远,可这只有二十分钟的路程,他依然走了一个上午。

    “陈警官吧?”

    市立幼儿园的门房大爷把脑袋探出来打招呼时,陈达愣了一下,这个时候穿着保安服的门房大爷继续说道:“七七老师和我们说了,最近她正在准备考试,孩子由家里人来接,我还以为是小孔呢,原来是你啊。”

    “啊……啊。”陈达磕巴着回应了一声,在身旁站满了家长的幼儿园门口应付性的答应着。

    叮。

    幼儿园的放学铃声此刻正好响起,陈达眼看着孩子们一个个被起小书包往外从冲,他开始紧张了起来,因为在那注视着孩子们的目光中没有目标,脑子里也没有相对应的长相。

    孩子们一窝蜂的打陈达身旁经过,一声声‘妈妈、姥姥、爷爷’让这个连自己儿子都已经不认识的男人呆若木鸡,他怕……

    “爸爸。”

    一声惊呼打身后传来,陈达看见一个小黑胖子,那小子正歪着头看向自己。

    陈达慢慢蹲下身,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正在心头泛滥时,将手搭在了孩子的肩膀上。

    就在此时……

    “你他妈谁啊!”

    陈达身后传来一声叫骂,一个人冲着他跑了过来,到跟前抬脚就踹——嗵。

    老陈让人一脚踹倒在街头,他根本顾不上自己的疼痛,当惯力在倒地翻滚中被卸掉,陈达快速起身半跪在地上目光里还在搜索那个小黑胖子,而此刻的小黑胖子则冲到了一个大黑胖子的怀里,那男人正掏出手机骂骂咧咧的打电话:“人贩子吧?碰我家孩子干啥?你等着,我这就报警。”

    那一秒,陈达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不许你打我爸爸!”

    人群里,一个毛头小子跑了过来,看起来最大也就四五岁的样子,到了大黑胖子的旁边抬起小脚就踢向了人家的小腿。

    大黑胖子被踢烦了,张嘴就骂:“哪来的小兔崽子!”

    他一把抓起小家伙的衣领,往起一拽的瞬间,陈达猛然间看见了和自己有八分相似的小脸时,心头一颤。

    这种感觉为人父母的人都懂,像是夏天里如果自家孩子看了人家孩子手里的雪糕一眼,你就会莫名心疼一样的冲入商店给拿一根一模一样的出来,不管多少钱;又像是当看见别人家孩子脚下穿的耐克、阿迪,你们家孩子穿着杂牌运动鞋,你也一定会赌咒发愿要让自己孩子享受到别人家孩子能拥有的一切。那是一种保护欲,这种保护欲不光保护孩子的人身安全,还保护他们的自尊心,乃至所有可以保护的一切。

    噌。

    陈达不叫不嚷的直接窜了起来,到哪个黑胖子近前一把掐住了对方的脖子,下一秒他用尽全身力气把这个往下按,按的他弯下了腰,整个脑袋顶在路边花坛的铁栅栏尖角处时,大黑胖子的眼睛距离那尖角只有不到一寸的距离。

    “松手!”

    陈达保证,他要是敢说出半个不字,一定会毫不留情的按下去,就像刚才这个黑胖子毫不留情的踹过来的一脚。

    “唉,唉……”

    大黑胖子妥协了,慢慢的松开了手,陈达只感觉有人拽了拽自己的裤子,他回头的时刚好看见那个和自己长相有八分相似的男孩正在衣衫不整的说着:“爸爸,我们走吧。”这才慢慢松开了掐着黑胖子脖颈的手,下一秒,他带着孩子退后了好几步,冲着黑胖子鞠躬说了一句:“对不起,我叫陈达,我失忆了,什么都想不起来,更想不起来自己家孩子的长相。对您和您孩子造成的惊扰我愿意承担责任,如果您需要报警,我愿意在这等着,可我无法允许你伤害我的孩子。”

    这句话说完,陈达转过了身,在小家伙面前蹲下,脸上总算露出了笑容:“记着,永远不要用错误去结束另外一个错误,就像刚才我那样,那叫愚蠢。”

    小男孩很漂亮,有着精致的五官,除了瞧着身材纤瘦没有胖小孩那么可人疼以外,文质彬彬的气质都和陈达如出一辙:“爸。”

    “唉。”

    陈达听完这个孩子的一声‘爸’,将其搂在怀中,用手摩擦着对方的后背时,泪水竟然涌入了眼眶。刚才他还在怕自己想不起来儿子的模样,想要逃一样的离开幼儿园门口,这会儿,恨不得让时间就停在这一刻,去感受那根本说不出来的感觉。

    围着看热闹的家长人群中,一个穿着风衣的男子走了过来,站在陈达身旁低下头说了一句:“陈警官,来看孩子么?”

    听见这句话,陈达才松开怀里的小家伙,那一刻,他甚至都不知道这孩子叫什么名字:“是。”陈达站了起来,看着眼前这个男人问道:“你是?”

    “陈嘉琦的未婚夫,是来接孩子的。”说完这句话,他没有半点敌意的举起双手道:“我没别的意思,如果你希望和孩子单独相处的话,能不能给嘉琪打个电话,不然接不到孩子我没法交代。”

    起码从第一印象来说,这个留着中分、穿风衣的男人是个懂道理的家伙,这种情况下老陈只能抱歉的说道:“对不起啊,来的时候也没说一声。”

    他摆摆手:“没关系,父子情深,我能理解。”说着话他一捂肚子:“子昂,和爸爸待一会,叔叔肚子疼,去个厕所。”说完话留给陈达一个眼神后,奔着幼儿园院内的厕所跑了过去,那时,幼儿园里的孩子基本都出来了,家长们也不在围观陈达的各自带着孩子回家,连那黑胖子也没报警的意思转身离去,整个幼儿园门口眨眼间只剩下了他们爷俩。

    “爸,你好点了吗?”

    小家伙拽了拽陈达的手,等陈达蹲下时,用手指戳了戳他额头上的疤。

    “好多了。”陈达把那个正在调皮的小手抓住,握在手心的时候问道:“你最近过的怎么样?”

    小家伙很机灵的先是左右看看,然后趴在陈达肩头冲着他耳朵说道:“我不喜欢孔叔叔,他总是背着妈妈打电话。”

    噗。

    陈达差点没笑出声来,可随后他觉着自己没必要因为这件事去告诉孩子什么道理,只是随口说了一句:“我还是更在意你,你过的开心吗,有没有去游乐场玩,或者去商场里的儿童乐园?”

    小子昂摇摇头:“没有,最近妈妈不是在学习就是要上班,孔叔叔经常神秘兮兮的突然有事把我送到姥姥家,你也知道姥姥家连电脑都没有,我只能看动画片。”

    陈达刚想笑,抬起头的时候,却看见门口的大爷关上幼儿园的大门以后,冲里边的厕所走了过去,他知道那儿是厕所的原因是刚才孔祥春也去了那个方向。

    “这怎么能算过的不好呢,对不对?”

    小子昂很介意的说道:“就算,就算,没有爸爸在睡觉前讲警察的故事,就算过的不好。”

    面对儿子撒娇式的发脾气,陈达又把他抱了起来,对于长时间没见的亲生儿子,他除了宠溺以外,真的很难生出其他情绪,可就在此时,一声惊呼打幼儿园内传了过来,刚走进校园的门房大爷连裤子都没提好,连滚带爬的踉跄着跑了出来:“救命啊,杀人啦!”

    陈达猛然间抬起头,起身向幼儿园内望去,此刻,门房大爷正跑到幼儿园门口,一把抓住了陈达的手:“陈警官,厕所里、厕所里……”

    “你别着急,慢慢说!”

    老门卫咽了一口唾沫,这才把一句完整的话给说出来:“厕所里死人了!”

    陈达将小子昂往门卫怀里一推,冲着幼儿园就跑了过去,一边跑还不忘回头喊一句:“看着孩子……还有报警。”

第十章 一点脑子都不动

    “陈达?”

    郝老歪带人赶到现场后,瞧见了蹲在尸体旁边的老陈,想不明白的问了一句:“你怎么在这?”

    陈达在厕所里回头看了一眼,慢慢起身回应道:“来看我儿子。”

    “结果还没看两眼,门卫就喊死人了,于是,我冲了进来保护现场。现在,我把案发现场还给你,儿子还等着我呢。”

    “你等会!”

    郝老歪见陈达要往厕所外边走,一把拉住他胳膊满脸赔笑的说道:“干嘛啊这是,我这儿又没说什么,反正都赶上了是不是,就帮着忙乎忙乎呗,昨儿你让我帮忙的时候我可没推啊。”

    他怎么可能让陈达离开,这可是请都请不来的大佛,有了老陈,这案子基本上就已经破了一半。

    陈达等的就是这句话,没怎么矫情转身走回到案发现场直接开始描述了起来。

    “死者是孔祥春,32岁,职业是私家侦探,出现在这的原因是女朋友陈嘉琦要准备幼教审核考试,拜托他来接孩子……”

    郝勇半天没反应过来,听见陈达连续说出两个熟悉的名字时,突然伸手打断了他:“你等会。”

    “你说谁?”

    “孔祥春?”

    “还……还陈嘉琦?”

    “我不是昨天才……”他想说‘我不是昨天才把孔祥春的资料给你么’,可话刚说了一半,他立即伸手捂住了自己这张嘴,一副后悔的表情出现在了脸上。

    陈达看出了郝勇的心思,举起双手说道:“要不,还是把案发现场还给你吧,至于昨天的事,你完全可以写在报告里,按理说,这件事我得避嫌。”

    “你拉倒吧。”郝勇根本就不信陈达会杀人,不过是过于意外才会做出刚才的反应:“赶紧跟我说说怎么回事。”

    陈达点了点头:“你说的啊。”

    “我过来的时候,死者已经死亡了,在此之前,我和死者在幼儿园门口有过交谈,但没有任何身体接触,随后他说要上厕所,我在幼儿园门口等,是门卫大爷上厕所时发现的尸体,等我赶到,地面上的出血面积证明死者的死亡时间不超过五分钟。”

    “五分钟?那你不追?”

    再一次被郝勇打断,老陈干脆闭嘴,郝勇立即道歉式的说道:“你说,你说,我嘴欠,行么?”

    这陈达才解释:“以现在的交通环境来说,五分钟的时间足够凶手出现在梁城这座小城市的任何地方了。”郝勇听到这迈步就要往出走,陈达立即叫住了他:“不用看了,任何一个幼儿园也不可能在厕所门口安装摄像头,凶手应该就是了解这一点才翻墙进来行凶,随后再翻墙逃跑。”

    “按照你这个说法,凶手有两下子。”

    陈达第一次赞同郝勇的说法道:“起码翻墙不是问题。”

    “死者全身上下伤口只有一处,那就是胸口心脏部位的贯穿伤……”

    接着,他站在厕所门口,招手让郝勇过来,当郝老歪出现在陈达身前,老陈用手搂住了他的脖子:“如果我猜的没错,当时凶手就藏在无人的厕所里,等孔祥春进来的时候单手勒住他的颈部,另一只手持刀直插心脏。”

    说完,他用手指了指墙壁上的血迹:“这是拔刀时带出来的中速喷溅型血迹……”又指了指郝勇的脚下:“这,这几滴孤零零的血迹应该是拔刀后,沾染在刀体上的滴落血迹……”老陈往旁边让了一下,将身侧地面上的弧线形血迹亮了出来:“这儿,是凶手杀人后转身,刀身被甩动时洒落的血迹。”

    “老陈,你等等啊。”郝勇忙乎了好一阵,转着圈的看现场,许久才提出问题:“我脑子慢,可好歹也是名刑警,人在心脏停止跳动后,不是血液并不流动了么,怎么地上还有那么一大滩血,你还能从这摊血迹上看出死者已经死亡了五分钟?”他脑子是慢,这才想起来问陈达提过的第一句话。

    陈达接话道:“你们赶到的时间是七分半钟,咱俩白话了这一会大概两分半钟,准确的说,死者目前已经死亡了十五分钟。”

    郝勇是真不知道陈达这脑袋怎么长的,他能在如此仔细的观察现场的同时,计算着时间……

    “至于人死后为什么还会出血,郝勇,你知道什么是贯穿伤么?”郝勇赶紧点头:“那你知道什么是地心引力么?”郝勇再次点头,此时陈达说道:“孔祥春尽管已经死了,但血液没有凝固,即便是血液不在继续流动,依然会在地心引力的作用下汇聚到最接近地面的位置,然而他的贯穿伤也就是紧贴地面的背部自然成了出血口,流出这么一大滩血迹有什么不对么?”

    郝勇连连假笑道:“没,谁也没说你不对啊,咱们刑警队就不可能有人敢说你不对。”

    “然后呢?”

    陈达赏了郝老歪一个白眼:“你是一点脑子都不想动啊。”

    “我可以动手。”郝勇递出一双粗糙的手掌,那意思是打遍天下都不怕。

    “行了吧你。”陈达说完话就往门外走,郝勇紧随其后,还说呢:“犯罪现场就不看了?”

    陈达一把拦住他,指着厕所门外院墙墙壁上一个清晰的蹬踏痕迹说道:“这儿,有可能是凶手翻墙的地方……”说完,迈步走向了幼儿园门口,郝老歪赶紧跟着,还喊呢:“赶紧,把陈队说过的现场都标注好。”

    到了幼儿园门口,门卫大叔正搂着陈子昂站在那,陈达蹲在小家伙旁边说了一句:“对不起啊,再等一会爸爸。”说完,站在幼儿园门口看了起来。

    “老陈,你这看啥呢?”郝勇就站在他身后。

    陈达说道:“孔祥春是来接孩子的,去厕所完全是个意外,这个意外属于不可控范畴,也就是说不在凶手的掌控范围之内,那么,他是怎么目标明确的抢先一步出现在厕所,又在孔祥春进去的同一秒杀了他的呢?”

    “这小子杀孔祥春早有预谋,一直跟着来的!”郝老歪总算猜对了,可他没完全答对,陈达补充了一句:“还得加上凶手对这儿的周边环境特别熟悉,尤其是……”他回头看了一眼幼儿园,没说话。

    有些话,陈达不好说,在任何国家,情侣中的一人死亡另一方都会成为重点调查对象,更何况这件案子不可能是陈嘉琦所为,光是翻墙就不是一个女人可以轻易做到的,更何况是如此稳准狠的下手。

    “唉,老郝。”

    “在呢。”

    “你要是想杀一个人,一直处于跟踪状态下,会站在哪个位置?”

    “我……”

    “算了,当我没问。”

    以郝老歪在日记本上的性格,这小子很可能会站在人家旁边先骂上一个小时解气,紧接着在气头上在一刀捅死人家,根本不会这么费劲。

    “凶手会站在哪呢?”陈达思考了大概一分钟,说了一句:“算了,不想了。”

    不想了?

    郝勇差点没气死,您老人家兜了这么大一个圈子,最后甩了一句‘不想了?’,玩呢?

    “你去调这条面的所有监控录像,既然他是跟着孔祥春,那很可能会在这条路上露面,当我和孔祥春分开,也就是姓孔的走向幼儿园厕所的那一刻,只要是有人往厕所位置的幼儿园外围跑,应该就是凶手。”

    “应该?”老郝又问了一句。

    陈达确定的说道:“放心吧,那个时间段所有家长都在等孩子或者接孩子,没有人会用‘跑’这个动作,即便是有,也是往幼儿园门口,绝不会是反方向。找到那个逆流而动的人,抓他。”说完,陈达像是电脑程序员给台式机装了一次系统般走向了陈子昂所在的位置,可他刚刚赶到,就看见老门卫身边多出来的那个女人突然挡在了小陈子昂的面前,还瞪着他问了一声:“你要干嘛?”

    “妈妈……”

    陈子昂很委屈的抬起头看着挡住自己的女人,随后歪着脑袋看向了陈达。

    不用想了,陈达已经猜到了这个女人的身份,好言相劝道:“接下来你可能会配合公安机关的调查,这段期间我可以帮你带孩子。”

    “陈达,你把话说清楚,我为什么要配合公安机关调查?我犯什么罪了?”

    这个女人,似乎对陈达充满了恨意,怒火中烧的像是要跟他决一死战。

第十一章 前妻

    “又破案了!”

    梁城市公安局局长办公室里,穿着黑色警服的副局长周正手扶局长办公桌弯着腰不断描述着,像是要把亲眼看到的事实都告诉给这位局长大人。

    “范局,陈达这小子简直是为了犯罪现场而生的一样,任何犯罪现场只要到了他手里,就能给你捋顺的宛如锅里的粉条。市立幼儿园厕所里不是死人了么?让小达子给赶上了,到那嘡、嘡、嘡几句话就摆弄明白了案情,现在已经到了让凶手浮出水面的阶段,用不了两天这个案子就能破了。”

    范局长在办公桌后危襟正坐,原本眼睛盯在身前的文件上,可自从周副局进来,他的思绪就彻底被牵动了,不管怎么说,那也是自己的孩子。

    “你看见了?”好半天,范局长才问出一句来。

    稍显肥胖的周副局回话道:“可不看见了,当时我就在刑警队,小达子和郝勇一起回来的……”

    “啧!”范局长那个着急啊:“我问你看见没看陈达在犯罪现场的样子。”

    “嗨,我以为看没看见陈达呢。那没看见。”

    范局长长长出了一口气:“说的像你看见了似得。”

    “范局,那还假的了么?要我说啊,就别从外边调刑警队长了,小达子就算失忆了,找个人每天提醒他也一样能把刑警队运转起来,他在家养病这些日子有点什么案子不还是人家给破的么?”

    范局长叹了口气:“那能一样么?”

    紧接着说道:“刑警队是咱梁城老百姓的保障,我能让一个连记忆都没办法保证记住案情的人坐镇刑警队?更何况这小子把刑警队都快变成自己的山头了,尽管嘴上没说,可哥们儿义气在刑警队横行,还,还学会给手下人背黑锅了,这要不治治,往后不一定给你惹出什么乱子来呢。”

    稍稍停顿了一下:“还有从临市把许苍生调过来的事别漏出去啊,这可是临市那帮老骨头的心头肉,挖他得需要天时地利人和,等我这儿都准备好了……”

    “范局,我还是觉着这个事儿没什么必要,咱们小达子比许苍生强了不知道多少,干嘛得罪那个人啊。”

    “你别管了,我自有安排。”

    周副局偷笑着看向了已经年迈的范局长,他能理解这位快要退休的老局长是个什么心思,无非就是想着自己退下来以后手下全是精兵强将,一起把梁城的天给顶起来,这就是老一辈公安人的思维,讲究个传承。

    “行,那你定吧。”周副局要没强求,只是问了个很私下里的问题:“老范,你和小达子还没和好啊?”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连称呼都变了,证明他们俩私交是真的不错。

    “小兔崽子。”范局长没回答,只是骂了一声。

    周副局赶紧伸伸手,那意思是‘别说了,我明白了’转身就往办公室门口走去。

    “老周,你等会。”

    周副局站在门口回头:“还有事?”

    “让这小子把案子给我破了在回去养病去。”

    “知道了,早说过啦。”

    他是说过了,在刑警队看见郝勇带着大队人马回来的时候,就和陈达在走廊里说过了,他说:“陈达,你正好在这,就先别回去,市里对幼儿园杀人案非常重视,限期破案,你把这件案子破了再回去。”郝老歪心里已经乐开了花,还假模假式的问呢:“周副局,陈达的记忆力能行么?”在这些人眼前周正副局长还是有威严的,一瞪眼睛说道:“有什么不行的?找个辅警跟着他,每天天一亮就告诉陈达之前发生了什么、怎么发生的不就行了么?”

    “一个刑警队的队长,就算是失忆了,在这座城市老百姓需要你的时候,也得给我顶上去,不然你算什么警察?”

    陈达当时就站在周副局长面前,稍稍整理了一下衣服,尽管穿的不是警服,可在窗口下的阳光里还是规规矩矩的站直,敬了个礼,像是,一直都在等待一次正式的召唤。

    周正副局长走后,差不多整个刑警队的人都让陈达给派了出去,查路面监控、找凶手逃匿行踪的、走访的,眨眼间刑警队依令而行,没有质疑、没有解释,仿佛一切都是应该的,已经这么运行了很多年一样。等忙完了一切,陈达才想起来自己身旁还有个小家伙一直在伸手拽着裤腿,他弯下腰问了一句:“饿么?”

    小陈子昂仰着头用力点头,蓬松的头发都在不住颤动。

    “郝老歪,老郝!”

    “唉,什么事?”

    刑警队的另一个房间内传来了郝老歪的呼应,陈达喊了一句:“给我儿子来一份肯德基全家桶……”小家伙学着陈达的模样:“大份的~”陈达又喊了一嘴:“再来杯可乐。”小家伙继续学舌:“也要大杯的。”老陈宠溺的弯腰捏了捏他的小脸蛋:“今天你算是过瘾了呗。”小家伙正在仰着头‘嘿嘿嘿’的笑,很自觉的说道:“爸爸,你工作吧,我去资料室玩电脑了。”这小子说完就往外跑,陈达还不放心的追到门口看了一眼,没想到的是,他轻车熟路的进入了资料室,进屋‘姐姐、阿姨’叫的那叫一个亲热,跟来过多少回似得。

    放下心的陈达扭头走入这长长的走廊之中,那一扇扇窗内的阳光照过他的身影时,说不清的归属感从心底涌现。他知道这不是那种港式电视剧里办公大厅式结构,还知道一件件办公室都是独立的房间、每间办公室都有自己的用途。属于他的办公室就在最里边会议室旁边的小屋子里。陈达并没有走去自己的办公室,只是很奇怪为什么明明已经失忆了可脑袋里还能冒出有关于这里的信息。

    走廊左手第二间办公室门口,陈达转身走了进去,没有任何犹豫,在这间办公室里焊接着一溜铁栅栏,铁栅栏背后是一张审讯椅,此刻的审讯椅上,正坐着一个女人。

    陈达对这个女人有些陌生,但审讯室里老郝他们所坐的位置正空着的那张椅子他却感觉到了是属于自己的。

    一屁股坐在那,老郝刚好点完餐,放下手机后说道:“开始吧?”陈达点了点头,以主审人的身份问了一句:“姓名。”

    被审讯的那个女人把头一偏,抱着肩膀没说话。

    郝老歪重申的问道:“姓名。”

    这个女人突然炸了:“你们谁不认识我!”

    郝老歪只能指着旁边的监控设备说道:“七七,这是程序,我们警察办案必须依照程序。”

    她气呼呼的回应了一句:“陈嘉琦,女,32岁,行了吧?”

    陈达又说了一句:“你和死者孔祥春是什么关系?”

    腾。

    陈嘉琦一下就从椅子上站起来了:“陈达,你到底想问什么!”

    老陈把手里刚拿起来的笔又放下了,轻声说道:“七七,现在不是咱们俩的私事,孔祥春死了,还死在了市立幼儿园的厕所,这是一条命案,你明白么?”

    “我明白,哈,我太明白了,命案、枪案、盗窃案、抢案,在你眼里哪个案子都比我们娘俩重要,要不然咱们还有一个家,至于走到今天么!”

    郝老歪见情况不对,冲着一旁写笔录的同事挥了挥手,随后起身走了出去,反正照这么审下去一时半会也不会有什么结果,倒不如让这俩人一气儿把话说完。

    “陈嘉琦!”

    陈达无奈的叹了口气:“这根本就不是一回事。”

    “这是案子,我问的是案情,你要是不如实告诉我们,我们就有理由怀疑你知情不报,很重要。”

    “重要什么?逼着你的前妻说出和现任的关系对你来说很重要?那是不是在离婚以后找人调查我和孔祥春的关系也很重要?一声不吭的出现在儿子幼儿园门口,还是孔祥春替我照顾儿子的时间段是不是也很重要?”

    陈嘉琦情绪有点失控,这种失控从她知道了孔祥春的死就已经开始了,眼下不过是借着陈达的的话题发泄了出来:“你还要不要点脸?想问什么不能直说,你不就是想知道我和孔祥春怎么回事么?不就是想知道我和孔祥春的事究竟是在和你离婚之前还是离婚之后么?行,我都告诉你不就完了吗?然后你把我也铐起来,像犯人一样关进监狱里的里!”

第十二章 没那没伟大的女人

    这是一个彻底愤怒的女人,她昂首挺胸、呼吸急促,尽管穿着黑色夹克也能看出胸口起伏时,证明着满腔怒火正在翻涌。

    莫名间,陈达有点心疼,一种冲动促使着他想要起身去安慰,可往起站的行为刚出现,陈嘉琦拒绝般的一屁股坐在了审讯椅上,侧过身,头也不回。

    “还是,说案情吧。”陈达有些尴尬的坐下,声音很轻的说了这么一句。

    也正是这句话,开启了他们俩之间真正的交流。

    “什么是案情?我和孔祥春怎么开始的算是案情么?”

    “算。”陈达点点头,又一次拿起了笔,亲自书写下这让人心碎的笔录。

    陈嘉琦咬着牙发狠的帅过头瞪了过来,当她发现眼前这个男人连自己愤怒的目光都避而不见、把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那张纸上,这才破罐子破摔的说道:“行,你说的,那你就听着。”

    “我叫陈嘉琦,年初的时候还是个拥有完整家庭的女人,是五岁男孩陈子昂的妈妈,梁城刑警队长陈达的妻子。”七七越说越深入,双眼始终看着陈达,问题是这个男人一直在奋笔疾书,不肯抬头:“我的丈夫很忙,忙到要是有一天在正常的时间段看见了他,我会兴奋的像个孩子一样蹦起来冲进他的怀抱,我儿子陈子昂会在当天无论干什么都拽着爸爸的手,就连晚上刷牙、洗澡这些平日里我做习惯的事情都让爸爸来。”

    “问题是,这种事情发生的概率就像是中彩票,几乎很难遇见。我也是个人啊,我也有劳累、疲惫、需要依靠、需要安慰的时候,但这种时候,他永远不会出现在你的身边,就连手机通讯软件里想和人家说上一句,也得等人家完事以后的。”

    陈达听到这停下了手里的笔,审讯记录上明明还有半句话没有写完却迫不及待的问了一句:“为什么不给他打电话?”

    “我敢吗?”

    “他在开会怎么办?在布置抓捕任务怎么办?在监视嫌疑犯怎么办?每次当你需要自己丈夫的时候拨通那个号,人家总会有一百万个大道理讲给你,与其这样,我宁愿一个人扛着。”

    陈达才把笔重新落回纸上,却又在陈嘉琦的描述中将笔尖扎入了厚厚的审讯记录本,越扎越深。

    “一个人也挺好的,这么多年不就是这么过来的么。我过生日的时候他不在,法定节假日他也不在,逢年过节、我父母住院他养父身体不舒服,那个男人就没有过一次在现场的时候。不,这么说有点冤枉他了,可90%的时间人家都不在,嫁给警察就像是嫁给了工资卡、津贴、房本,但我是和人结的婚啊。”

    “我,不能在来大姨妈的时候要求丈夫煮碗红糖水么?还是不配在生完孩子、那小祖宗晚上不睡觉作妖的时候用脚踢醒身边的傻老爷们让他旅行当父亲的职责?”

    “结果呢?”

    陈嘉琦昂起了头,陈达看见这个动作时,鼻子酸了,因为这个女人正在用尽一切手段将要涌出眼眶的泪水倒灌回去:“结果,嘶,来大姨妈的时候我得起来给孩子做饭;孩子晚上不睡觉你伸出脚去踹,踹空才发现自己已经在梦里折腾了好几十个轮回,身边却空空如也。”

    “最惨的你知道是什么吗?当这种生活成为习惯,有一天还是婴儿的小子昂好不容易安稳的睡了一觉,我却在噩梦中惊醒,大半夜的一个人瞪着寂静黑夜,还以为孩子又醒了。那天晚上我哭了,哭的声嘶力竭,吓的孩子也跟着一起哭,我抱起他,一大一小在屋里哭醒了差不多整个楼道的邻居。”

    呼。

    喘粗气的不是陈达,失忆的他并没有太多的感同身受,相反,所有感触都有点像是在听可触不可及的故事。发出这声叹息的是郝老歪、是碰上幼儿园杀人案以后被取消假期的小六子、是正在送孩子上课途中被抓回来的大杨、是好不容易放假昨天熬夜打了一宿游戏连觉都没补上的宗航。

    他们都是人,都曾经亏欠过家里人,问题是今天这番话被陈嘉琦说出来,宛如有人推开了站在普通百姓面前遮挡风雨的他们,露出了这些人身后千疮百孔的家庭和那些在家庭里死扛着的老人、孩子、女人。当这些人出现,他们尽管满是疲惫,依然在强撑着微笑,因为他们的强撑,换来的是更多人、乃至整个梁城的笑容。

    “那时我还没决定要离婚。”

    陈嘉琦的话将陈达和在门口偷听的所有人都拉了回去:“就是觉得难,直到时间越拖越久,我的意识里出现了‘有问题只能自己扛,反正他也不会在’的思绪以后,和闺蜜聊天喝多了时人家提醒一句‘警察哪有这么忙啊,你老公是不是外边有人了’才点醒了我。”

    “警察也是人啊,怎么会这么忙,忙到一通电话的时间都无法留给家人吗?这也太假了吧?”

    打这儿开始,陈嘉琦脑子里的怀疑就再也控制不住了,她偷偷去过陈达的警队,用家里需要钱偏偏忘记了老陈工资卡密码为理由探班实则想看看陈达在不在工作时,正在忙碌的陈达将密码写在一张纸条上塞给了她,又发了一份信息和通讯软件聊天记录作为备用。按理说,这应该是个结束,但陈嘉琦的心里仿佛有个魔鬼一直在劝他:“万一是凑巧呢?万一他正好在工作碰上了呢?反正警察的工作本来就忙,这有什么稀奇的?”。

    谁说的来着,怀疑一旦开始就没有尽头。

    七七那些日子仿佛疯了,请了小半个月假就盯着陈达,早晨老陈一出门她就把孩子送到姥姥家,在警队门口打算看看自己男人这一天到底在干嘛时,头一回就让陈达给发现了。老陈给她发了一条哭笑不得的信息:“刑警队右手边二楼有一家冰点室,那儿能看见整个工作楼层的情况,外边太热了,小心中暑。”

    不用问,聪明的陈达当然知道七七这么做是为了什么,他这么提醒只是善意,可在这个女人眼里,跟嘲讽没有区别。

    陈嘉琦起身发着脾气的走了,陈达这个直男还莫名其妙。

    后来,七七换了套路,干脆花钱在网上雇了个私家侦探,自己不是笨么,那就找个聪明的。没想到的是,这私家侦探第一天跟踪就让陈达觉察出来了,当天老陈正在追查网赌,要跑网监、网警等多个部门进行联合行动,孔祥春也是有点虎,愣得喝的就开了个破捷达跟了整整一天,老陈还以为有人报复自己在踩点,当时就让派出所出警连人带车都给扣那儿了,到后来才明白是怎么回事,没追究。派出所的人也聪明,根本没立案,这本来就是让自家人脸面无光的事,更何况陈达在警队口碑那么好,谁还不照顾照顾。谁知道这孔祥春和陈嘉琦汇报情况的时候根本都没提这个碴,宗航又碰上了他们俩,这才翻回头把没立案的出警资料给调了出来。

    当天晚上陈达回家和七七大吵了一架,作为钢铁直男,老陈根本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会让妻子找人调查,还请了这么一个二百五。陈嘉琦也毫不相让,她本来心里就有火,俩人从晚上七点一直吵到十二点,最后说话都没音儿了才算是结束。

    那天晚上,陈嘉琦总算想明白了,自己没完没了的怀疑根本就不是想要抓住陈达的小尾巴,这还是陈达那句:“能过就过,不能过就散。”的气话提醒了她。

    她,是真的累到扛不住了,不想过了。

    “那……”

    “你想问孔祥春为什么要约我去酒店谈而不是去咖啡店吧?你们男人脑子里只有这么点事。我告诉你,是他被警察处理过一次以后害怕了,又深知私家侦探不合法,怕被抓到后惹麻烦,这才决定在酒店里谈。我们俩什么都没发生,信不信随你。”

    “起码,在那个时间段什么都没发生。”

    陈达这才把话说完:“那,我们是怎么离婚的?”

    “你的大男子主义呗。”陈嘉琦冷笑着说道:“不管一个女人为你们付出了什么,只要她们敢提‘离婚’这俩字儿,你们就敢答应。你就是这么痛快的答应了,根本不问问我说的是气话还是需要安慰,第二天一早带着户口本准时、准点儿出现在了民政局门口,还打电话催我说上班快迟到了,我他妈想不去都不行!”

    老陈宛如被谁用冰水泼了一脸也压不住的火辣感迅速出现在全身上下,他除了看着陈嘉琦,根本无话可说。因为这个女人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情景,都是一个男人,尤其是他这种男人能做出来的事情。

    但,有一点他必须否认,那就是七七觉着警察工作不应该有那么忙。

    其实,警察的工作真没有那么忙,可陈达是范海涛养大的,这位范局长在全省都是有名的事必亲躬,老陈在这种成长环境下当然有一样学一样。慢慢的,他有一种错觉出现了,那就是不管有事没事,只要坐在刑警队队长的办公室,就会觉得踏实,一会不在这就会觉得心里空的发慌。

    “我错了嘛?”

    陈嘉琦质问陈达说道:“我只是一个普通女人,不能找一个可以时刻在我身边的男人嘛?如果这个男人真的无法达到我的要求,不可以离婚吗?”

    “为什么是孔祥春?”

    陈达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他真的很想知道怎么会是个这种男人。

    “为什么?”陈嘉琦在苦笑:“和你离婚后我病了,高烧,强打精神把电话打了出去,当时我希望回家照顾的人,是你。”

    “结果,我听到敲门声去开门时还在骂‘怎么不自己开门’的那一刻,看到的竟然是这个男人,因为在迷糊中打错了电话号码。”

    “我的心彻底碎了,连老天爷都不给咱们俩机会,那种冲击让我晕倒在了地上,等睁开眼,看见的是孔祥春在医院里陪着我,小子昂在旁边吃盖饭。”

    “他陪了我一天一宿,我也是傻的没谁了,那时才明白这个为我调查自己丈夫的男人原来一直喜欢我。”

    “我为什么不能试试?起码孔祥春在我生病时说了一句‘想吃干锅鸭头’能为了我大晚上下着大雨去买,亲自捧着热乎乎的餐盒像个落汤鸡一样回来站在我面前傻笑着说‘下回别提这么难的要求了啊’,你懂那时候女人的感受吗?我爱了这么多年的男人还不如一个由始至终都仔细看过一眼的男人。”

    嘶。

    陈嘉琦毫不介意的抹掉了鼻涕,又擦掉了泪水:“陈队长,我不懂你们的大义,可我知道你选择了国家、选择老百姓。你足够伟大,我没那么伟大,行么?我也知道你们辛苦为我们撑起了一片蓝天,可我做不到成为一个警嫂的要求,我申请退出了,行么?”

    “我在这种情况下,能不能重新选择,能不能找一个可以和自己长相厮守的男人,能不能啊?啊?!”

    一直没怎么开口的陈达这个时候只回答了一个字:“能。”

    这个字宛如利刃一样刺穿了他心,仿佛案发现场被一刀贯穿心脏的不是孔祥春,是他陈达。

    回答完这个字,陈达再看陈嘉琦时,像是俩人中间隔着一道无法逾越的距离,那道距离是当你深爱过的女人将给过你的、没给过你的都赠与另外一个男人时,已经与你无关了。

    “你,问完了么?”

    陈达没说话,起身离开了审讯室,在审讯室门口越聚越多的人群中穿梭而过。

    此刻,没人问他要去哪,因为没人敢;更没人去安慰,生怕说错了一个字就让这个遍体鳞伤的男人多疼上哪怕一分。

第十三章 特批!

    “队长你疯了吧?”

    刑警队的楼梯口,郝老歪抱着一箱啤酒回来了,那时候夜幕刚刚降临,路边的小烧烤摊才支起来。

    “滚一边去。”

    郝老歪没好气的骂了一嘴,快步上了楼梯。他心里明镜儿似得知道,警队有规定,执勤期间不允许喝酒。

    嘎吱。

    郝勇用肩膀撞开了陈达办公室没锁的房门,在拉上窗帘的黑暗里看见了一个孤单的身影坐在办公桌后时,放下啤酒箱回手打开了灯。

    嘶。

    陈达抽了抽鼻子,一边用手抹着双眼一边带着浓重的鼻音问道:“凶手有消息了?”

    “没有,咱们的人查了路面监控,那小子还挺贼,没在监控里露面。”

    哐。

    郝老歪关上了办公室的门。

    “这样……”陈达布置工作道:“马上让宗航带着人去市立幼儿园周围没有摄像头的胡同里找,尤其是能看见幼儿园门口的胡同、要是路面监控的死角就最好了,找寻凶手一切可能出现的痕迹。”说了半天他看了一眼郝老歪:“你这是干啥。”

    老郝一边从啤酒箱里往出拽啤酒,一边打啤酒箱内扥出用塑料袋装着的肉串,走过来的过程中随口说道:“刚才范局来了,也在门口跟我们一起看了审讯过程,但审讯过程没结束的时候就走了,临走前跟我说,让你少喝点,解解心宽。”

    “范局?”

    “你爹。”郝老歪提醒着说道。

    将吃食摆在桌面上,老郝继续道:“另外啊,有些话我得告诉你,你要不喝点我怕你扛不住。”

    “什么事?”

    “先喝酒吧,喝完酒在说。”

    郝老歪拎起两瓶啤酒,用啤酒盖互咬的别在一起,手上一用力‘碰’,啤酒盖应声而飞:“来,喝着。”

    陈达的确需要酒,拿起啤酒瓶灌了一大口才似笑非笑的说道:“公安局长特批刑警队长喝酒?这事儿听着就新鲜。”

    郝老歪找补的说道:“那是你爹,当爹的哪有不疼儿女的。”

    “别的不说,就说今天七七在审讯室说的那番话,我听着都觉着当警察的可怜。”他劝陈达喝,自己可一口没动把啤酒放在一边,借着说话的引子用手在空中指指点点:“你就说那些不懂事的老百姓吧,但凡碰见点什么难处,张嘴就是‘警匪一家’闭嘴就是‘你有什么权力’,面对警察的时候个顶个的都成了法律常识小能手,可碰上了诈骗犯、网赌,都变成了白痴。咱们呢?这个规定、那个章程,面对老百姓已经把自己缩的快成条蛆了,还不行,想跟罪犯发泄发泄还有一堆法律法规管着你。没劲,可怜。”

    陈达不用郝老歪劝的又灌了自己一口:“我知道这么一个事,一个盗窃犯刚偷完一户人家逃进了山里就遇上了山洪,结果盗窃犯自己报警了,警察赶到的时候就问‘你明明是个贼,怎么还报警啊?’,盗窃犯回答‘我就算是个坏人,在生命最危难的时候,想看见的人也是警察,起码,还有希望’。”讲完这个故事,陈达随口说了一句:“受着吧。”话音落下,他冲着郝老歪伸了伸手。

    “干啥?”郝老歪问了一句。

    陈达也愣住了,这姿势明显是在要烟,可自从失忆以来,他就没想起来过自己会抽烟的事实。

    “费什么话啊。”

    郝老歪从口袋里把烟掏出来递了过去,等陈达点着了,好家伙,一口抽了小半根:“唉,唉,没人跟你抢。”老郝劝着。

    一口烟雾吐出,陈达不光发现了自己会抽烟,还看见郝老歪在笑,他问了一句:“你笑啥?”

    “你现在和我认识的那个陈达越来越像了。”

    “差不多少?”

    郝勇很认真的思考了一下,回应道:“差点嫉恶如仇,差点长期工作后的疲惫。”

    陈达把肉串放进嘴里咀嚼着说道:“那算了吧,我可不想那么累。”

    “嗨,男人哪有不累的,累了以后哄哄自己就好了。”

    “哄哄自己?”

    陈达在质疑声里重复了一次问题,他怎么听着这话像个小孩子说的?

    紧接着郝老歪说道:“不是我说的,是看视频的时候翻到的网络金句,说这男人啊,想哄老板开心,就做做账;想哄媳妇开心,就做做那啥;想哄朋友开心就做做东;想哄自己……”他突然停住了,许久后才说出最后几个字:“开心,就做做梦。”

    整个办公室内的气氛沉寂了下来,陈达端起啤酒瓶狠狠灌了一口将仅剩的啤酒喝光,郝勇眼疾手快的又打开一瓶。

    那时,他和老陈相视一笑,用成年男人面对无奈时不失体面的共同反应扛着肩头重任。此刻,郝勇举起了酒瓶,不断的灌着陈达,直把老陈灌的胡言乱语,最后趴在了桌面上,这才放下了打开以后一口没喝过的啤酒,走出房间。

    其实今天的陈达根本不用人灌,他只是需要人陪。

    打房间里走出来,郝老歪长长出了一口气,小六子跟门口如幽灵般说了一句:“队长,咱们范局什么时候来了?”

    “哎呀!”郝老歪用蒲扇大的巴掌摩挲着胸口:“你特么吓我一跳,什么范局?范局来了么?”

    小六子看见郝勇拎着啤酒进了陈达的办公室就在门口守着,生怕这俩人出点什么事的一直站到了现在,当然听见了对话内容:“不是你说的,陈队上班时间喝酒是范局特批的么?”

    “滚蛋。”

    郝勇骂了一句,补充道:“我特批的,行么?”说完转身而走。

    小六子望着郝勇消失的背影在楼道里站了许久,最终‘噗’一下露出了笑意,笑骂道:“行,你还算是个人。”说完话,他也走了,融入到整个刑警队通宵达旦的忙碌之中,只有陈达趴在办公桌上,鼾声如雷。

    至于郝勇,和刑警队的同事们忙碌到半夜,眼看着手底下人一个个人都归队也没有带来任何利好消息时,开始变得越来越愁眉不展,深夜里望着窗外的星空站在那一动不动。

    小六子凑了过去:“郝队,看啥呢?”郝老歪一点不介意的回答:“等天亮。”所有人都明白,天亮以后,陈达就醒了,他们也就有了主心骨。

    小六子继续问道:“刚才我听见您和陈队说,有话要告诉他,咋没说就走了?”

    郝勇回头看了小六子一眼,说了一句:“我想告诉他,小子昂的小名叫蒜头,因为小时候头发稀疏陈达给起的,说赖名好养活。既然你这么关心老陈,你去告诉他吧。”

    小六子一缩脖,退却了般说道:“我可舍不得。”

    是啊,郝勇也舍不得,告诉一个连自己儿子都认不出来的老朋友这种事情,和拿刀子杀了他有什么区别?

第十四章 真饿了

    天亮了,陈达几乎是和空中升起的太阳一起睁的眼,那时他忍着宿醉的头昏脑涨在尚未清醒的时刻步履阑珊的出现在厕所,拧开水龙头趴在了撩了一把水在脸上就开洗,等洗完时,才盯着镜子里那个被打湿头发、胡茬茂密男人愣住。

    “醒啦,陈队?”

    陈队?

    老陈回头望去,眼中尽是迷茫,接着,那名自己并不认识的男人解释道:“哦,我差点忘了,您呐,是刑警队的队长,叫陈达,出现在这的原因呢,是在破一起案子……陈队,我先蹲个坑啊,您顺着这个门儿出去,甭管见着谁都能告诉你是怎么回事……”

    陈达莫名其妙打厕所里走出来,小六子迎面走了过去,看见他盯着自己的眼神,开口说道:“早上起来以后不看日记还是想不起来我吧?头儿,我是六子,陆贤招,您当队长以后第六个招进咱们刑警队的,想起来没?”

    那陈达哪能想的起来,不过这样也好,昨天经历的所有伤痛和苦难都会随着时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小六子把陈达往大会议室引,一路上没完没了的说着,等到了会议室,陈达看见一个个主动打招呼的‘疑似同事份子’时,只是默默点头算给了个回礼。

    宗航这个时候凑了过来,和小六子一左一右成为左右护法般讲述着案情,关于七七的事,和他们之间复杂的关系则提都没提。因为经过昨天一夜的详细调查和分析发现,这起凶杀案很可能和那段关系没有任何联系,也就是说案情的主要突破口并不在这,那,为什么还要让陈达重新经历一次这种痛苦呢?

    案情进展会上,陆续赶到办公室的刑警们纷纷讲述着昨天一整夜的调查结果,这些人在将调查结果汇报以后,大部分都转身离开了会议室,他们还要去处理别的案子,甚至可以说整个梁城刑警队26名刑警中,身上背了两件案子的占70%,剩下的30%至少背了三件案子,而留在这个会议室里专门破获这起杀人案的人,则只有最核心的几个。至于其他人,会在任何时候给予整个刑警队任何形式的支援,也就是说,身为一名刑警你不光有自己的案子,还得随时为重案要案提供帮助。

    “我先说吧。”

    陈达身旁的宗航站了起来:“我查了所有路面监控,并没有发现任何一个在孔祥春进入市立幼儿园上厕所期间反向奔跑的人,同时,昨儿晚上我们也带着照明设备去了幼儿园正街对面的每一条胡同,在其中一条胡同内,发现了脚印,而这个位置,恰好能躲避监控设备观察幼儿园门口的情况。”

    他起身拉上了房间内的所有窗帘,自己动手打开了投影仪,一张图片出现在了回会议室内的墙壁上。这是一张由高处拍摄的图片,图片主要拍摄角度还是街道,但左侧的胡同也被带到了,当图片在宗航的调节下不断放大,在将镜头对准最边缘的胡同位置时,一个人影出现在了那儿。

    “这孙子反侦查意识丰富,经验十足,就是不太小心,留了个影。”

    此时陈达突然开口说道:“是两个人。”

    宗航以及回忆里所有刑警都望了过去,老陈这才解释道:“咱们现在找到的这个影子,和凶手是两个人。”

    他特意指着宗航说道:“你说的没错,凶手是个反侦查意识丰富、经验十足的惯犯,如果这个人就是凶手,他需要躲避摄像头绕道赶往幼儿园内的厕所,从环境上来看,真要是绕过去再翻墙,恐怕会和已经蹲在厕所内解手的孔祥春迎面撞上了,那杀人的方式就不会是勒住他的脖子反手持刀刺入胸口的扎,而是见面后正手的捅。”

    这得归功于宗航和小六子对案情介绍的足够详细,否则这些细节性的否定陈达就是再聪明也说不出来。

    宗航‘哦’了一声,像是习惯了老陈的细节纠正:“反正这么说吧,他是够不小心的,不过我站在这个位置看了,还真能看见幼儿园门口的全貌,但从距离上判断,绝不可能听见幼儿园门口说了什么。后来,我又调了幼儿园门口的监控,发现孔祥春要上厕所前有个用手捂肚子的动作,这个行为就算是在看监控也能看明白,这小子很可能是从这一点分析出了孔祥春的下一步行为,要是真按陈队说的,这个人和凶手是两个人,那么,他应该在这个时候把孔祥春的动态告诉了凶手。”

    “头儿说的没错,如果说这件案子是两个人做的,恰好能解释为什么负责监视的人在胡同里留下了脚印,而在凶案现场杀人的则没留下任何线索。”小六子接话道:“我调查了案发现场和幼儿园门口的所有细节,看这张图片。”他接替了宗航将图片更换,图片上出现了幼儿园门口街道两百米外的路口:“这儿是完全看不到幼儿园门口的位置,可在同一时间内,这台车……”陆贤招伸手指着停在道路中间的白色凯美瑞:“却启动了,一路开向了幼儿园外围围墙。”

    小六子操作下,图片被换掉,变成了一段视频,视频中,车牌放大后为梁G35E80的白色凯美瑞停在了幼儿园侧墙边,此人下车后故意扭着头扎入到胡同里,镜头根本没拍到他的脸。

    “他要跑。”

    陈达看见这个行为后立即说道:“凶手做出侧脸不让路面监控拍到的防御性行为后,一定会在做完案时回想起这一幕,这个动作的确防止了他泄露身份的可能,但,这个动作同样会引起咱们的关注。他要真是个高手,一定会想到这个漏洞,接下来的行为,就是立即逃出梁城。”

    “跑不了。”老郝坏笑着说道:“老陈啊,你可能是醒了以后没看日子,马上要国庆了,国庆节假日期间,全国上下都在严打,为的是给老百姓一个安全的假期,这时候无论是火车站、客运站、高速公路等等所有交通都会变得特别严。凶手真要像你说的那样经验丰富,绝不会冒险,不然,也没必要做出扭脸这么谨慎的行为。”

    小六子还是头一回夸他说道:“郝老歪,行啊,知道动脑了啊。”

    郝老歪不太好意思的说道:“昨儿晚上琢磨了一宿,也就想出来这么点。”说完他才反应过来,抗议似得回应:“叫谁郝老歪呢?”

    噗。

    一屋人都笑了。

    郝老歪没好气儿的瞪了在坏笑中的这几个小子一眼,默默走到陈达身边说道:“现在主要的是该怎么确定凶手身份,我们能查的都查了,车,牌照是假的,失主在一周以前报了案。凶手犯案以后把车停在了建北村,就是没有路面监控的地段才下车离开,车内一点线索没有,这该怎么找人?”

    郝老歪不是不会查案,他就是有点,一根筋。

    “那你就没想想从车牌被窃案入手?”陈达说完这句话自己都觉察出了有点不太好,他现在对郝勇还有些陌生,正处于失忆的阶段,也不太明白怎么会这么不小心说话,话里话外都带着点不尊重人的意思。

    可老郝不在乎,他俩的关系根本不会去在意这些话:“我艹……”郝老歪惊讶的骂了一句,好像明白了。

    “你是说,这牌子如果是他们买的,那盗窃车牌的人肯定知道卖给了谁,起码知道长相,这玩意儿没法在网上交易,即便是网上交易,凶手也不会在这上面多加小心;如果是凶手偷的,他自然不会像忌惮杀人案一样把所有反侦查意识放在盗窃车牌上。”

    陈达点点头:“没错,当一个人挣惯了一百块钱,八十,就不是钱了。”

    他说这句话的意思是,凶手已经杀人了,还会把盗窃车牌当成犯罪么?这要有任何一点不小心,就一定会出现纰漏。

    “你这脑袋是怎么长的。”郝老歪好奇的看着陈达,不明白怎么在别人那被当成难题的东西到了人家这都迎刃而解。

    陈达没搭理他,很自然的起身说道:“小六子,查车牌;宗航,把被凶手安排好藏在幼儿园门口还是漏了马脚的这个人找出来;郝勇……”老陈再次看向郝老歪时,给了他一个艰巨的任务,郝老歪见陈达如此正式,已经准备好了的拔直身板,此刻耳边传来了命令声:“我饿了,弄点早饭来。”

    “是!”

    三个人回应的异口同声,回应完,小六子和宗航直接笑出了声,捂着肚子冲出了会议室。

    郝老歪傻了一样看着陈达:“你说啥?”

    老陈非常认真的说道:“我真饿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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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忆神探介绍:
当智商高达166的刑警队长在一次抓捕行动中被子弹击中了记忆海马体后,由于记忆系统被损坏,他的记忆力只能维持在24小时,那么,他还能继续破案屡创辉煌么?失忆神探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失忆神探,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失忆神探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