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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烟山山     邪王宠妃路子太野了txt下载     邪王宠妃路子太野了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41章故意隐瞒

    冬至眼疾手快,拽着楚飞的衣领子,在楚飞刚蹿出去的时候,硬生生的将人给拽了回来。

    “你跑什么?姑爷跑了,那是咱们夫人以大事为重,你一个奴才,就算是跟着大人出去了,也没有你大展身手的机会,不如,你来和夫人好好说道说道?”

    冬至揪着楚飞的皮肉,将楚飞掐的嘴里嘶嘶的喊着疼,但是冬至这丫头完全不打算松手。

    白依阑赞叹的夸赞了一番冬至的反应,瞧着楚飞已经挤成一团的表情,轻轻的笑了。

    “楚飞,虽说你从小跟着梅长青办事儿,对梅长青衷心的很,可自从本夫人嫁进楚家之后,你也是对本夫人表过衷心的,怎么,你的真心就这么廉价?”

    “不不不,夫人您听我说。”

    若不是他是个人,他现在早就炸毛了,恨不得将真心都剖出来来表明自己的忠诚。

    “夫人,真的不是小的故意隐瞒您的,实在是小的也是昨天晚上才知道大人竟然存了这样的心思。奴才就是想通知您,也通知不了啊。”

    他一整天都跟着梅长青,几乎到了寸步不离的地步,等晚上他有机会向夫人通风报信的时候,结果夫人又睡觉了,这能怪得了他?

    可,到底是他这个做奴才的失职,再多的辩解,也没用。

    楚飞很是沮丧,连跑的心思都没有。

    白依阑也不是不知民间疾苦的主子,瞧着楚飞是真的不是故意的,示意冬至轻一点儿处罚,转身也出去了。

    楚飞瞧着夫人竟然向着门外走去,顿时急了,“冬至丫头,快放开我,大人可是交代过得,夫人今天是不能出去的。”

    今天,可是百姓暴乱的第一天,夫人若是出去,少不得要被百姓冲撞,到时候若是受伤了,他们做奴才可承担不起这样的罪责。

    冬至翻了个大白眼,拉着楚飞的胳膊,很是放心。

    “夫人又不是傻子,外面那么乱,夫人才不会出去,夫人这是想去看看家里是不是被糟蹋完了。”

    虽然家里值钱的都被藏起来了,被砸碎了的基本不值钱,但是,那也是他们家的财产!

    楚飞心里惴惴的,不亲眼看一眼,他不放心,冬至又不放手,他瞧着冬至略有些婴儿肥的身子,道:“得罪了!”

    冬至尚未反应过来,双脚离地,像一个麻袋被抗灾肩膀上,嗷的一声叫了出来。

    “别动,你那么重,一会儿把你摔在地上可不要怪我扛不动你,实在是你太沉了。”

    别瞧着冬至只是有些婴儿肥,年龄也不大,但是,冬至并不是虚胖,是真的胖,可这也是私底下的秘密!

    现在被楚飞一个大男人大大咧咧的被说像是肥猪一般,冬至涨红着一张脸,羞愤的想死,掐着楚飞的手,更加用力了。

    楚飞有些承受不住,脚下奔跑的速度不过停滞了一下,速度加快了不少。

    夫人不能回楚家,要是回去了,家里面还有暴民怎么办?楚飞心里有些害怕,唯恐真的发生冲突。

    诚然,自家大人已经先回去了,可谁知道大人有没有进家门?

    楚飞着急,冬至羞愤恼火,好在,楚飞扛着冬至的响动太大,让站在墙头上,想要翻墙的主仆二人,给吓到了。

    冬至安抚着同样担心的秋水,却听见不合时宜的笑声,整个人都要气炸了。始作俑者,竟然还敢笑?

    冬至都要气哭了,瞧着白依阑来了,拉着白依阑给自己做主。

    “夫人,楚飞这厮不仅阳奉阴违,还敢笑话奴婢,您可要为奴婢做主!”冬至罕见的使了小性子,也是怪可怜的。

    到底,受伤的是小丫头不是?

    白依阑刚想安抚一番冬至,责问一番楚飞,就见楚飞脸色很是不好,待她细细听着,才觉得是真的不好。

    “秋水,冬至,你们两个赶紧从后门离开,梁师傅家里你们可认得?去梁师傅家里躲着去,这里,已经不安全了。”

    白依阑看了一眼楚飞,将楚飞一并推了过去,“本夫人这两个丫头就交给你了,他们若是又有个好歹,本夫人唯你是问!”

    “可是,夫人,奴才的职责是保护您的安危。”楚飞不为所动,看了一眼秋水和冬至,眼里虽有不忍,可也不会忘记自己的责任。

    甭说楚飞,就是秋水和冬至,都舍弃主子自己去逃跑,“夫人,咱们一起去梁家,奴婢们怎能让您在险地,自己逃生?”

    别看冬至刚才被摔得狠了,但是执拗起来,连白依阑都不是办法。

    冬至和秋水拉着白依阑就向后门跑,可,前院的动静,已经不允许他们四个偶读出去。

    白依阑狠了狠心,将冬至和秋水丢到了楚飞手上,“你们三个赶紧出去,有你们在,只会连累本夫人,本夫人可不想和你们死在一块儿!”

    “楚飞,记得本夫人的话!”

    白依阑抽出腰间挂着的长辫子,狠厉的目光,让三人慎重的点了点头,跑了。

    白依阑向着前门而去,速度也不慢,免得暴民冲进来,让那三个也跑不掉,大人都活着,才是真的。

    秋水和冬至,从小陪着她长大,她对他们还是有感情的。

    那两个傻丫头,还没有成亲,还没有找到自己的家,怎么能死在这儿?反正,这件事情是她捅出来不的,责任她一个人承担就是!

    暴民行动的很快,因为他们有个神助攻,若说这个家谁最熟悉,在这里住了半个多月的楚君言,那是当仁不让。

    虽然楚君言带着暴民闯进来,但是楚君言的神色并不怎么好,单单看他身上的衣衫已经成了破布条子,就知道了。

    “这位就是允判大人的夫人,也是京城户部尚书大人的女儿,有钱的很,你们只要找她要钱,就能赚下用之不尽的财富!”

    楚君言整个人变得很是颓废,原本书生的温润气息,半点不剩,还多了几分刻薄和疯狂。

    白依阑手上拿着长鞭子,啧啧出声,“本夫人倒是谁来的这么快,这不是我家大人伯父家的白眼狼吗?怎么,这时候你怎么不说你自己是成恩公府的三公子了?”

    “据我所知,成恩公府可比我们户部尚书家有钱多了,成恩公府可是三朝元老,积攒下来的财富,谁有你们家多啊。”

    瞧着暴民能够压着楚君言过来,她就知道县衙邱大人那边,也守不住。

    即便邱大人是皇后的大兄,圣上又派了梁王殿下的亲兵供邱大人使唤,但是,白依阑却知道,梁王大人的亲兵,邱大人根本使唤不动。

    暴民在见到白依阑的时候,激愤的情绪忽然就变得淡薄了,便是眼中有几分挣扎,也犹豫放弃了怒火。

    “昨日我见着这位夫人和两个丫鬟在街道上张贴告示了。”

    弱弱的声音,用特有的方言说出来,白依阑听不懂,但是暴民们都听清楚了。

    甚至,终于有人想起来她的丰功伟绩了,“大人别为这个男人给骗了,楚夫人分明就是帮我们南苑百姓制造画舫制艺的恩人,怎么可能会是贪图我们银子的坏人?”

    木薯冷冷的瞪着楚君言,派了两个有力气的小子,将楚君言给拉到了门口示众去了,这才看向白依阑。

    “夫人,我们木家村的百姓,不是白眼狼,恩将仇报的人,只是,想要寻你讨个法子,我们都是穷苦老百姓,一生的继续猜那么丁点,好不容易才攒了这些,结果都成了铁疙瘩,大家心里冤,却也没有一点儿法子。”

    木薯满脸苦涩,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有泪不轻弹,可是,这位在山林间讨生活的汉子,实在忍不住落泪的跪在了她的面前。

    “夫人,求求你救救我们南苑县的百姓吧!”

    他们出了暴动,根本就想不到法子了,他们求得,不过是想要将半生的积蓄都找回来而已。

    白依阑叹了口气,蹲在地上,瞧着跪了一大片的人,心里很是酸涩,民生艰难,可恨杨知府还如此剥削百姓。

    “你们赶紧起来吧,我并不是官身,值不得你们拜见。”

    想来,这些人就算是闯进了县衙,抢到的银子,也不敢真的当成银子,毕竟,连官银都是假的,还有什么是真的?

    “县衙里住的是当今皇上的小舅子,他的银子,都是真的,你们抢了他的,大约也能填补上你们的空缺。”

    白依阑想了想,还真的不知道邱大人把从杨知府和许知县家里炒出来的银子给放到哪里去了?

    “你们有没有去县衙的地窖看看?他们藏银子,总不能凭空消失吧?”

    “楚夫人,县衙里,根本没有银子,地窖里面,除外几坛子浑酒,什么都没有!”木薯是一个闯进县衙的人,对县衙里有什么东西,再清楚不过了。

    可就是这样,他们还是什么都没找到,甚至,连点儿值钱的东西都没有。

    若是能从县衙里抠出银子来,大家伙分分,他们也不至于真的和当官的作斗,可恨,从家京城里来的官老爷根本就不为他们着想,自私的恨不得将他们这些劳苦之人,拔下来一层皮。

    白依阑很是惊讶,她原以为县衙里应该存银才对,毕竟,当初她可是亲眼见到邱大人抄家炒出来的银子都送到县衙去了。

    “难不成是昨天晚上邱大人将银子都转移出去了?不可能,那么大动静,总得有人看见吧?”

    互市晚上很是热闹,就算是平常的街道上,也有很多人才对。

    难不成,是县衙里有密道?“你们闯进县衙的时候,有没有见到一位白面书生,长得非常白嫩的书生。”

    邱大人从本家带来的人并不是很多,毕竟,梁王殿下的亲兵,才是邱大人一行人之中的重中之重。

    或许,她可以从梁王的亲兵那里入手。

    “你们不要着急,这几日你们就去县衙堵着去,不过记着不要和县衙里的人起冲突,免得连累自己。”

    白依阑想了想,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你们的银子,肯定都会给你们,你们先耐心的等几天,等我家楚大人将南苑县的局势掌控了,短缺的银子,都能给你们补上。”

    楚飞昨日来说过重新熔炼银子的事情,她脑子又不傻。

    虽然,假银子里面有一半不是真的,但是还剩下一半呢不是?

    都已经到了这份儿上了,许家大小姐也被圈禁在了牢房里面,这里还在不断烧银子,真正做主的,恐怕也不是曹曦了。

    的确,这个密道,曹曦知道,还有白如玉知道。

    曹曦身为许家嫡出的大小姐,自小接触账务,对转引自的事情上很是精通,这种精通,让她给自己创造了不少的财富。

    而她真正放光的时候,也是她偶然搭上把如雨这条线的时候。

    曹曦被羁押在牢房里面,与她的众姐妹相隔开,被安排在了单付的牢房里,即便是落魄了,浑身上下,也看不出丁点儿的疯狂。

    仿若,这位嫡出大小姐,仿若要将嫡出的风光,坚持到最后一秒钟一般。

    若是曹曦走的是正途,或许梅长青还真的要对这位许家大小姐刮目相看了,但是,现在,梅长青觉得,没有将曹曦弄死了,真是太不应该了。

    他们没有靠太近窑洞,只沿着窑洞的下方,慢慢的走着,才走了不过半公里的地方,梅长青只听见脚下有骨头发出的断裂的声音,整个人都僵住了。

    赵文清指着地上的骸骨,轻声的说道:“你踩到了惨死的无名尸体了。”

    “我知道。”饶是梅长青再如何的镇定,也忍不住脊背生寒。

    这里,离窑洞并不远,他们刚才看见那些烧窑的人,几乎都是瘦骨嶙峋的,浑身被烤的黝黑的皮肤,还有什么是不明白的?

    “赵大人,你确定银子是从这个方向被送走的?”

    梅长青小心的将自家的脚丫子给抬了起来,脚踩尸骨什么的,他还是不要亵渎死去的生灵比较好。

    赵文清瞥了一眼梅长青,脚下的动作越发的快乐,梅长青也不敢耽搁,只是脚下越发的小心翼翼了起来。

    都是习武之人,若是认真起来,跑的还是很快的。

    待堪堪出了这座山的时候,梅长青看着石墩子上划分的界限,才惊觉他不认识这里,实在是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因为这里根本就不是南苑县和北苑县,而是东苑县的地方,与南苑县,分明是隔了两个山头。

    不过,许家的这个地道修的倒是有艺术的很,也不知道当初用了多少的人力物力,才能七拐八拐的修道这里来。

    进了东苑县,熙熙攘攘的人群就多了起来,而且景色也好了不少。

    听说,南苑县是以山水为名,因为景色好,一直让当地百姓过得很是富足,比干巴巴的凭借老手艺活命的南苑县百姓,幸福的不是一点点。

    被转移的官银,从身上老林里被骡马驼进了一个十分破烂的宅院,宅院里蜘蛛网都比能藏钱的地方都上百倍。

    梅长青不敢小瞧这个地方,沿着地上清晰的脚印,直接找到了后院的茅房……茅房?

    “赵大人,银子真的被埋在了茅房里面?”

    尽管,这座宅院十分的破烂,但是,这个茅房,看起来很是新鲜?

    作为一个有洁癖的男人,梅长青对赵大人放荡不羁爱生活的模样,还是十分抗拒的。

    赵大人只管领人找对地方,至于捞银子这种事情,根本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楚大人,地方本官已经带到了,您自便。”

    “自便?这怎么自便啊?”梅长青想要拉出赵大人的胳膊,可惜只抓住赵大人的一片衣角,撕扯下来一块儿布,人早就没影子了。

    他忧愁的敲着颤巍巍的茅房,茅房顶上的稻草摇摇欲坠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塌下来。

    最关键的是,这个废弃的茅房,已经成了危房了,也不知道哪个该死的,竟然真的在里面方便了,这味道?味足的很!

    “赵清文,你这是跟着邱大人都学坏了?当年你跟在梁王爷身边,可不是这样子的。”

    冲锋陷阵,那是赵清文的看家本领,即便现在不是在战场上,但是,暴民和银子,可以一起的。

    如今赵清文找到了藏银子的地方,竟然不动声色?这可不是赵小将军的作风啊。

    他掰着手指头掐算,时间也不够,实在是没有办法让邱大人满意。

    “此次下官虽然发现南苑县的官银造假,但也仅限于官银,而此事,圣上已经下旨,责令大人审理,下官,实在是无从得知。”

    大家都是一样的,从京城而来,手里怎么会有假银子?开玩笑呢?

    若是连京城的银子都是假的,岂不是啪啪啪的在打圣上的脸?“大人,南苑县百姓暴动,下官尚可以周璇一二,但是,若百姓手中的银两真是真假参半,那整个贵阳府,乃至整个中州,恐怕……”

    贵阳府只是中州三府中的一个,如今中州刺史都被捉了,这消息若是传出去?

    呵,怎么会传不出去?自古以来,但凡是涉及到银子的事情,那消息,就跟长了翅膀一样,几乎不用特意去宣传,大家都得知道了。

    三洲百姓,若是齐齐暴动,那可民生反动,有何区别?

    “邱大人,不是下官危言耸听,实在是此次事情已经不是你我二人能够解决得了的,便是有梁王殿下的侍卫看护,我等在暴民之中,诚然能够全身而退,而圣上那边?”

    未尽的话,梅长青知道,侍卫知道,邱大人更知道,也更明白。

    邱大人看了一眼身旁依旧面色冷淡的书生,只觉得脊背生寒,他答应书生的,不过是想要多捞银子,好帮着太子上位。

    可,这并不包含把自己也给搭进去!

    “来人,将白如玉给本官羁押起来!”邱大人几乎没有任何选择,这些侍卫,并不是他们邱家的,而是梁王殿下的心腹。

    梁王的心腹知道,梁王必然也会知道他的选择,而梁王,又是圣上一母同胞的亲哥哥!

    白如玉似乎并没有感受到周围紧张的气氛,反而拿着手上的折扇不缓不慢的摇着,瞧着邱大人恨不得立刻将他弄死的表情,笑的很是无所谓。

    “慌什么,三洲百姓可是真的发生暴乱了?没有!不过是贵阳府小部分百姓暴乱而已,一群刁民罢了。”

    民生所怨,诸位百姓不过是怀疑手上的银子是假的罢了,可大家谁能证明手上的银子是假的?

    白如玉的情绪,很能够影响年岁已经到了花甲之年的邱大人,邱大人见白如玉说的很有道理,倒是不着急将人给捉起来了。

    “小白,你可有解决的办法?老夫虽然是钦差大人,对待暴民,可没有好的解决办法。”

    邱大人很是急切,瞧着白如玉的目光,就像是干涸的没有水的人见到湖泊一般。

    白如玉慢慢的摇着扇子,将扇子一手,笑着说道:“邱大人,解决的办法不是没有,只不过需要楚大人的配合罢了。”

    当白玉扇子指在梅长青的身上,邱大人希冀的目光,也转向了梅长青。

    “楚大人可是户部尚书大人的女婿,百姓若是怀疑银子是假的,大不了就让户部尚书批下来一部分银子,帮着百姓们换了传说中的假银子,不就可以了?”

    强忍着已经直冲脑门怒火,梅长青掰扯着邱大人的手,说道:“这位白书生的建议很好,不过,白书生大约不会不知道我白丈大人的性子吧?”

    “还有,莫不是白书生忘记了,咱们邱大人可是未来天子的亲舅舅,国库户部的银子,说到底还不是天家的东西?既然是天家的,邱大人还与天家占着亲缘关系,这么好的好事儿,怎么着也得是邱大人去办啊。”

    钦差大人是做什么?体察民情那是本分,是应该做的事情,他梅长青算得了什么?

    邱大人心里苦,这么倒霉的事情,他怎么和太子开口?未来天子,那也不是现在的天子啊?

    “楚大人,本官可不是你们南苑县的父母官,本官乃是京官,你们南苑县的事情,你们自己解决!”

    邱大人只觉得脑仁直突突,根本不敢想象,如果贵阳府真的发生暴动的话,他会如何?

    圣上,大约会扒了他的皮吧?

    既然邱大人不愿意配合演出,他梅长青也没必要在迁就不是?

    白如玉既然能够独自一人前往南苑县处理官银造假的事情,自然不是真的文弱书生,和梅长青动起手来,两人竟然能够打平?

    梅长青很是惊讶,却也不会给敌人留下任何破绽,从侍卫身上拔出长剑,直接向着白如玉的扇子砍去。

    只听见白玉骨扇发出清脆的声响,白如玉这才将折扇给收了起来,转身想要去抽旁边的侍卫手中的长剑。

    只不过,白如玉就没有那么幸运了,被侍卫给躲了过去。

    邱大人一瞧白如玉没有趁手的武器,竟然要落入下乘,不免有些着急,他还是比较在意自己和白如玉定下的条约。

    若是,白如玉落在梅长青手上,条约的事情被戳破?

    邱大人只觉得脖子上悬着一把长剑,凉飕飕的。“把剑给本官!”

    邱大人和白如玉一样,都想抢走侍卫的剑,只不过,侍卫牢牢的攥着手里的剑柄,邱大人使了吃奶的力气,都没有撼动半分。

    “放肆!”邱大人有些着急的呵斥道。

    手里握着长剑的侍卫,面无表情的看着气短人,毫无感情的说道:“邱大人,侍卫的剑,不能离身,这是梁王殿下的定下的规矩,剑在人在,剑亡人亡。”

    邱大人听着长剑破空的声音,气的语无伦次,指着已经失去了长剑的赵清文,恨声道。

    “梅长青夺走了赵小将军的剑,赵小将军也没有死,本官借用你的长剑,怎么就不行?”邱大人用了力气,脸都憋红了。

    被大声质问的小侍卫,一本正经的推开邱大人,凉凉的说道:“因为他是赵小将军,所以他的长剑可以离身,下官不能!”

    这是什么鬼借口?邱大人气的去找另外的侍卫借剑用,可惜无人出借。

    梅长青有了长剑,对付起白如玉来,便轻松了很多,尽管,白如玉躲闪的功夫厉害,也架不住脖子上的长剑锋利。

第142章不受控制

    “白如玉,你觉得,是你逃跑的速度快,还是本官刺破你的脖子速度快?”

    将人捉了下去,梅长青才将已经沾了血的长剑交给赵清文,瞧着邱大人憋红的脸,安慰着受了惊吓的邱大人。

    “大人,您放心,下官是不会向白父大人说您收受贿赂的事情的。”

    “邱大人,您说,怎么办?暴动可是在您来南苑县才有的,怎么着,您也不能洗清身上的嫌疑啊。”

    梅长青手上的动作狠辣,这让邱大人很是心虚,邱大人高位呆的久了,又是动嘴皮子的文人,被梅长青一吓,顿时没了主意。

    他好不容易才找来的帮手!就这么被梅长青给捉了?

    邱大人指着白如玉,瞪着眼睛,瞧着梅长青,许久才憋出来两个字,“大胆!”

    “大胆?”梅长青都要被邱大人满脑子草包给气笑了,都到了这个时候了,竟然还讲究“大胆”?

    梅长青刚和邱大人好好的掰扯掰扯眼下的形势,就听见门口出来匆忙的脚步声,原是伺候邱大人的谋士赶了过来。

    “邱大人,属下找到了许知县藏银子的地方了,现在就可以安排给百姓更换银子的事情了。”

    邱大人身边的谋士,乃是当年邱大人娶小妾的时候,皇后娘娘因为名声受损,将人送到邱大人身边的。

    这么多年,一直管着邱大人的一行一举,为邱大人出谋划策,也算是让邱大人成了一个“为国为民”的好官。

    这件事情,甘舒培心觉不好,更不敢将这么大的事情交付给旁的人,只能亲自去找,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邱大人就不太受控制了。

    甘舒培看着邱大人一副受虐的模样,心里咯噔一下,将目光转向了梅长青。

    “楚大人,可是邱大人做错了什么事儿?还请楚大人看在邱大人业务不熟练的份上,原谅邱大人这一次,可好?”

    若是以往,他定然会一边赔罪,一边将邱大人背后的皇后娘娘和圣上给抬出来,但是,面对梅长青,他这话就说不出口了。

    梅长青的白父姚大人,可是连圣上的面子都不给的。

    “杨知府和许知县贪墨的银子,越有十万两白银,只,这批银子是不是真的,有多少水分,属下就不得而知了。”

    银子找到了,也要看百姓认不认。这个,他可说不准。

    梅长青也没想让甘舒培将所有的事情都解决掉,瞧着甘舒培为难的样子,终于发了善心。

    “行了,有银子就行,够不够另说,不过,想来以邱大人敛财的手段,银子应该不缺。”梅长青怪异的瞧着被捆绑起来的白如玉。

    甘舒培才放下来的心,顿时腾的揪了起来。

    甘舒培都要被气死了,若是他脑袋上会冒烟,保不准现在自己都被烤熟了!

    “邱大人,您说,这小子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为何属下不知?”甘舒培缓了缓已经要爆炸的脑袋,好声好气的问着。

    被吓得心知闯祸了的邱大人,此时就像个鹌鹑一样,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如果说邱大人来的时候,众星捧月,将京官的架子端的很足,很威风,可现在的邱大人,哪里还有半分当官的架势?

    这分明就是一个没胆子又闯祸了的孩子。

    不出意料,邱大人对这位凭空冒出来的白如玉,也是一问三不知,险些将甘舒培给气了个仰倒。

    “行,既然邱大人也不知此人从何而来,又为何事,这人,就让属下先带回去审问。”

    甘舒培已经不指望邱大人的脑子了,直接对赵清文说道,“劳烦赵小将军带人将受贿的银两一并带给楚大人,属下,感激不尽。”

    “唉……”邱大人有些不甘心,一听到了口袋的银子还要被送出去,顿时唉唉唉的叫出了声音。

    甘舒培冷冷的瞪着邱大人,只当没听见。

    他现在已经不奢望别的了,只求着这次贵阳府之行能平平安安的回到京城,和皇后娘娘辞了这个要命的差事。

    跟着邱大人,他脖子上,简直是时刻都悬着一把斧头,谁知道什么时候把小命搭进去?

    有了邱大人这笔追加的银子,再加上樊刺史和樊德源协助,平息百姓的怒火和暴动,简直没有再轻松的了。

    毕竟,当初他们楚家,也算是为了南苑县的百姓寻了新的生路不是?

    当白依阑看见久违的夫君,她已经在梁师傅家里面享受了好几天的高级待遇,就是吃食,都比家里面的厨娘做的可口。

    她还真的不知道梁夫人竟然有些一手好厨艺。

    梅长青跟着家奴寻过来的时候,梁家刚好到饭点儿,桌子上,还跟着石师傅。

    原本,她一个外人,还是妇人,本应该和梁夫人单独开一桌的,只是,现在是特殊时期,大家又都那么熟悉了,也就没那么的讲究。

    不过桌子上用的都是公用筷子,也还能接受。

    梅长青顺势坐在了小妻子的旁边,拿了筷子直接就吃,颇有些急切的模样,可把大家给咋坏了。

    作为当家的主人,梁师傅有些难为口,低声道,“楚大人,您看是不是需要没人再多加两个菜,这……”

    大家都吃的差不多了,菜色不多,份量原本也是足足的,可梅长青来的时候,大家都吃一半了。

    互市因为官银造假的案子,也算是毁了,虽然商人都是付银子的,但是,还有找银子呢?找回来的,谁知道是真是假?

    南苑县百姓闹,来往互市的商人也根本起哄,梅长青为此可是忙得团团转。

    梁夫人小心翼翼的在灶台烧火,有些紧张的对白依阑说道:“楚夫人,您真的要学烧麦,做给楚大人吃?”

    将糯米皮的面粉好不容易才弄好,白依阑在锅台旁边,险些被烤熟了。

    “嫂子,您就放心吧,这点儿事情还是难不倒我的,左右咱们在家里也没什么事儿,我正好可以和你学习学习。”

    碰上自己愿意做的事情,尽管她一点儿都不擅长,她也会坚持。

    互市停了,她研究木制工艺已经研究好几天了,实在是不想再画图纸了,正好趁着这次下厨,能换换脑子。

    梁夫人很是犹豫,她可是听人说,大户人家的姑娘夫人,从小身边都有好几个丫鬟伺候,楚夫人,怎能亲自下厨?

    再瞧瞧与白依阑一起打下手的冬至和秋水,梁夫人怎么看怎么别扭。

    偏偏,主仆三人竟然没有一个人觉得怪异,甚至,还对做烧麦生出了兴趣。

    “夫人,奴婢不喜欢吃咸肉蘑菇的烧麦,不如,奴婢给烧麦换一个馅料,换成?”冬至看了看厨房里仅存的蔬菜,有些犹豫。

    实在是,她根本不知道什么是能做成馅料的,什么是不能。

    只瞧着一双咕噜噜的眼珠子放在茄子上,就用茄子好了!冬至将茄子削掉皮,将茄子切成小条,和熟糯米给搅拌在了一起。

    “秋水姐姐,你要不要也用茄子?或许很好吃呢?”

    一只大圆茄子,实在是太多了,她才切了一丢丢,总不能将整个茄子都给扔了吧?

    秋水看着冬至的茄子已经变了颜色,黑漆漆的和洁白的黏米饭混合在一起,她是一点儿都不想用茄子,忒影响食欲。

    “茄子还是你自己留着用吧,我不用,我用别的。”

    对于秋水的拒绝,冬至一点儿都不遗憾,反正种类越多,能吃到的种类越多,以后就知道什么样的烧麦好吃了。

    烧面瓷实,吃进肚子里,禁饿不说,还能快速的填饱肚子,对现在的梅长青来说,是再好不过的干粮了。

    毕竟,比馕饼强上好多。

    白依阑左心做烧面的模型,梁夫人有时候翘不过去了,还会给白依阑提上一两句建议,眼瞧着烧麦被放在蒸笼里面,白依阑终于满意的笑了。

    “本夫人觉得,这个烧麦肯定会好吃。”

    她没敢放太多盐,免得吃起来太咸,原本梁夫人还想提醒她防的少了,不过被她义正言辞的拒绝了。

    理由是,梅长青不喜欢吃咸的,应该很喜欢她做的!

    深一脚浅一脚的往深山里面走,梅长青突然觉得鼻子有些痒,不断的打起喷嚏来,大有不停歇的架势。

    梅长青拿着锦帕捂着鼻子,怀疑是不是自己对这里的什么东西过敏了,赶紧催促着楚飞快走。

    “到了山里面就好了,樊刺史和樊德源虽然是远房兄弟,但是做起事来,竟然也很有默契。”

    被下大狱之前,樊刺史一直担忧江南的事情,他竟让将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记了!

    梅长青意外的看着樊刺史,怪异的笑了起来,“樊刺史的脑子转的挺快,竟然从一个小人身上,这么快就想到了曹大人。”

    “怎么,这个人是曹大人的手下?”

    樊刺史第一时间摇了摇头,这种话说出来,就是他自己都不相信。

    樊刺史和曹大人共事了这么多年,可是深深的明白曹大人的节俭,这位大人,更是对百姓亲如爱子,怎么可能会掺和到这种事情当中?

    梅长青见樊刺史一会儿摇头,一会儿皱眉的,也没管,反而进了窑洞里面。

    几乎一进来,梅长青就觉得自己要被烤熟了,浑身都散发着灼热的气息,仿佛深深吸一口气,就能够让自己融化一般。

    里面负责熔炼银子的壮汉,光着膀子,脊背上的汗珠,飞快的往下低落,在壮汉的脚边,还放着水壶。

    高温之下,就算是水壶里的胡,都是灼热滚烫的。

    梅长青算了算,看着旁边不断在增加的假银子,实在是违背不了良心,让这群人更加卖力的干活。

    他还不想成为一个压榨百姓的恶人。

    樊德源瞧见出劲喊进来,慌忙将上衣给传好了,眼睛巴巴的盯着梅长青,急切的问道:“楚大人,您出山的时候,可有见到我夫人和三个孩子?”

    他从大牢里面出来,连回家的时间都没有,只在牢房门口见过夫人和孩子,便被梅长青的人给带到了窑洞里面。

    若果可以,樊德源现在很想和樊夫人交流一下外面的形势,可是,楚大人根本就不给他这个价会。

    樊德源是真的着急,他不怕樊夫人出什么事情,反而担心几个孩子,毕竟,她家夫人就算是再厉害,一下子也护不住三个。

    “樊夫人精神尚可,三个孩子也没有收到百姓暴动的冲击,你就放心吧。”

    梅长青很佩服樊夫人的破例,竟然在暴动发生的时候,第一时间将家财都散了出来,以此抱住了几个孩子的安稳。

    这年头,银子都不可靠了,还有什么是科考的?

    索性,因为这几天的加班加点,百姓得知能够兑换银子,银子兑换的还是真的,暴动的气息,已经越发的少了。

    这也只是南苑县的百姓怒火得到了平息,至于贵阳府其他几个县,梅长青就刘不敢保证了。

    不过,在南苑县已经险峻的形势和缓下来的时候,梅长青就盯着可敬的邱大人,以华丽的辞藻,歌颂了这一次他在暴动之中的伟大身姿。

    虽然不能直白的向着圣上要恩宠,但是借助邱大人的手,要点儿利息,也不错。

    天知道邱大人写这封言不其实的话的时候,心里呕血呕成了什么样子,他就没见过这么无耻的人。

    偏偏,贴身谋士已经被梅长青给收买了,压着他用华丽的辞藻,形容眼前的恶鬼。

    甘树培为了能让这封华丽的奏折看起来真是,还很是不小心的在邱大人大拇指上划了一道小口子,从小伤口里面流出来的鲜血,刚好能够将邱大人整个手指都糊住。

    当伤口被压着在奏折上印了一个大手指头的印记,邱大人疼的嗷的叫了起来。

    “你你你!甘树培,你竟然胆敢以下犯上!”

    邱大人一个高蹦,恨不得一巴掌将甘树培的脑子给打醒。

    “邱大人既然身体不适,就好好在县衙调养,从今天开始,就不要对外活动了。”至于期限?事情啥时候结束,啥时候说。

    甘树培也知道这个道理,没敢有任何反驳的话。

    赵清文将曹大人的信件揣进怀里,没有先去深山里面去寻找梅长青,第一时间想到的,却是深处在梁家的白依阑。

    听说,户部尚书姚大人,自小将女儿宠成了个宝贝,对儿子犹如秋风扫落叶般利落,对女儿像是春风般温暖。

    春风,是借着东风的,小姑娘从小,也是在朝政的耳濡目染之下长大的。

    曹大人联合了江南的铸造厂,对银子加以改造,这件事情,梁王不便插手,但是户部尚书还是可以查手的。

    他涞南苑县的时候,梁王殿下特意叮嘱他,让他来找白依阑。

    当好不容易才将烧麦的各种馅料都尝试了一遍,梁家众人,这几日更是对烧麦天之色变,将烧麦视为猛虎之物。

    没办法,白依阑主仆三人,对什么都稀奇,便是水果馅料的甜烧麦,都弄了不少。

    这位赵小将军带着信件来的时候,梁家众人看着赵小将军,眼睛都要放光了,齐齐的盯着赵小将军,然后将目光转向了桌子上新出炉的烧麦。

    备受瞩目的目光,赵小将军只当是小百姓没见过当官的,不做理会。

    “楚夫人,这是中州都督给邱大人的信件。”

    赵小将军将信递给白依阑,白依阑却只知道盯着桌子上的烧麦,还很是善解人意的递给了赵小将军一双筷子。

    “邱大人的信件?你放在这儿,先尝尝这个烧麦好不好吃!”

    今天的烧麦是第一次尝试,嗯,黑芝麻糊和红糖馅料的,应该是甜的吧?都是糯米,汤圆和烧麦,似乎也差不多。

    被塞进来一双筷子,赵小将军有些无从下手,怪异的瞧着眼巴巴的看着他的楚夫人。

    “楚夫人,现在似乎并不是吃午膳的时间吧?”都下午了,还吃什么饭啊?还有,笼屉上的东西,他怎么没见过?

    白依阑才不管赵小将军的过午不食的言论,将笼屉塞到了赵小将军的边上。

    “来来来,你们也尝尝,这可是以前从来没有尝试过的,第一次,应该味道不错。”

    自信的话,犹在耳边,每一次,每一个新的实验,楚夫人都说味道不错,可实际上?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实在是不太想动筷子。

    梁夫人想起楚夫人楚楚可怜很是丧气的表情,心里就很是别扭,不太忍心,这位,年岁还小,大家就体谅体谅?

    说是体谅,梁夫人自己没动筷子,悄悄的拧了一把梁大人腰间的软肉,意思不言而喻。

    梁师傅扯着嘴角,飞快的夹了一个烧麦,入口的芝麻甜味,让梁师傅满意的点了点头,只是,继续嚼了两口,笑容就僵在了脸上。

    “怎么样,怎么样,是不是很好吃?”

    白依阑很是惊喜,她做的烧麦,终于好吃了!

    梁师傅努力的控制着自己的表情,企图让自己的笑容变得更加自然,而不是紧绷绷的。

    梁师傅没好意思说出来的实话,梅长青这个藏在山里头,有幸品尝到的人,终于有了话语权,扯着嘴角,看着楚飞。

    “你说,这是夫人亲自给本大人做的烧麦?很好吃的烧麦?”

    楚飞不觉得有哪里不对,小五提着食盒来的时候,还特意对他叮嘱了一番,他更是将原话告知了少爷,怎么,这有什么不对吗?

    少爷听说这是夫人亲自给下厨做的烧麦,可是很宝贝食盒里面的烧麦的,谁都不让碰,现在竟然质疑起来了?

    “大人,属下可没胆子骗您,小五就是这么说的,这个食盒,可是夫人亲自装起来送给您的。”

    一个成功的世家,可以带着全族人蒸蒸日上,但是遇见拖后腿的,就真的是把人往地狱里面拽,还嫌死的不够快。

    梅长青从世家中蔗渣出来,已经算是幸运的了。

    “樊大人,事与愿违,既然樊刺史都不担心枉死,你担心做什么?”

    好歹这位还是樊家的远房亲属,真的抡起干系了,樊大人一家虽然会受连累,好歹还能活命。

    只是,活下来也没有好去处,西北边疆,都苦的很。

    “我从邱大人那里弄来的银子,也仅限咱们南苑县百姓的,贵阳府这么大,假银子并不止我们这里一个地方,其他的,谁知道呢。”

    邱大人一来,就直奔南苑县,贵阳府的其他几个县城,邱大人偶读没有去。

    想想也是心酸,小老百姓一生的积蓄,不仅是假的,还要被蛮力镇压。

    他们现在能做的,只能是让整个南苑县变得安稳起来,封锁南苑县的城门,免得别的县百姓闯进来。

    樊大人心里如是的想,他现在仅仅想要让自己的家人不受到伤害,别的,他真的不能像,也不敢想。

    “楚大人高义。”樊德源对着梅长青拱了拱手,飞快的跑了出去。

    梅长青也不强求,拿起烧麦了,又犹豫的将烧麦给放了回去,“不是说两家已经没有余粮了吗?小丫头就知道骗人。”

    楚飞听着小声的抱怨,很是无语,自发的将食盒给收了起来,随着少爷去巡视山头去了。

    他这几天通过县衙的密道里,偷出来许多的银子,深山里面的冶炼银子的地方,要比他们这个窑洞里的,提炼的水准高上不少。

    “少爷,这时小的上午才开出来的银锭子,脸面没有任何造假,都是真的。”

    白花花的银锭子,比正常的十两银子要小一点儿,但是银子上面散发着银白色,很是亮眼。

    完整的真银子,和冶炼出来祛除杂质不太好的银子放在一起,显得就更加珍贵了。

    “贵阳府那边,已经被中州都督掌控了起来,今日邱大人也受到了中州都督寄来的信件,不过,这封信,被甘树培交给了赵小将军。”

    楚飞将小五送进来的消息禀告给自家少爷。

    梅长青皱着眉头,实在是有些不太能理解甘树培的选择,原本,他以为甘树培会第一时间选择与他结盟呢。

    “赵小将军拿到书信没有什么表示?中州都督掺和进官银造假的事情,赵小将军该是第一时间往京城送信的才对。”

    圣上对银子的看中,以及梁王对百姓的看中,赵小将军身为梁王身边的贴身侍卫,不应该不知道梁王也的雷点在哪里才对。

    若是赵小将军没有将书信送出去,难不成是梁王爷一早就预料到了这种状况,让赵小将军全权解决?

    赵清文也想问问,白依阑是怎么想的,被石师傅掐着被迫吃进去一个烧麦,又咸又酸的口感,粘粘的口感,很恶心有没有?

    现在还不到紧急的时候,官银是为天灾准备的,人祸,自然要从根源解决才对。赵清文不太赞同白依阑无所谓的态度。

    天灾突然,根本不会给人反应的机会。

    白依阑也明白这个道理,可她不死板,银子能够解决的事情,都不是事儿,既然有银子,为何不赶快让百姓恢复生产力?

    只要百姓好了,就算天灾来了,大家也还有信心活下去,不是吗?

    但是人祸,可以掐断大家的希望。为什么不能用官银?待百姓平息下来,所有的生活都恢复的时候,还怕银子收不上来?

    大家富有了,缴纳税银,大家也会遵守律历不是?再者说了,这次的事情,还不是当官的太贪婪导致的?

    明明不是百姓的错,为何要让百姓承担后果?凭什么?

    白依阑可以大声质问,可她不愿意,“这事儿你去找别人吧,我爹的势你借不着,或许梁王殿下能帮着你,你去找梁王吧。”

    梁王不是蛮横之人,不然也不会做出为民争权的事情。

    赵清文没想到会在白依阑这里碰壁,虽然白依阑话说的糙,但是,却说的是大实话,这事儿的确不应该让百姓背锅。

    百姓生活艰难,可,官银也不能擅动啊,动了官银,万一再发生天灾,贵阳府的百姓,真真的只有等死的份儿了。

    “楚夫人,您有没有好办法可以让这件事两全?”

第143章榆木脑袋

    除外南苑县还可以平息之外,贵阳府其他的地方,真的是水深火热,民生怨道,官银不能动,他不知道还有什么能让百姓信服。

    暴动的后果,不是百姓能够承担的。

    白依阑看着赵清文一副没有办法的模样,叹了口气,很是无奈,“贪官污吏横行,即便官银没了,但是百姓被安抚住了呀?”

    有失就有得,总不能守着未知的事情,任由事态继续恶劣下去吧?

    百姓乃是朝廷的根本,这么简单的事情,眼前这个人怎么就想不清楚呢?

    “灾难还没有发生呢,你着急做什么?再者,就是真的发生天灾了,空守着银子也没用啊?救命是粮食和饮水,没有这两个,有多少银子也不够啊?”

    难不成这人是在梁王手底下最榆木脑袋的小将军?

    管赵清文叫赵小将军,其实并不是因为赵清文年岁小,而是他将军的名头小。

    这么大的大实话,这个人偏偏就想不明白,白依阑很是郁闷,将曹大人送过来的信件还给了赵小将军。

    “行了,这事儿你别找我,没有银子没有东西,你还想空手套白狼不成?曹大人询问的事邱大人,有问题也是邱大人担着,你一个小兵卒子,操心这么多做什么?”

    秋水将赵清文往外面请,也是有些不太明白赵小将军为何要执着于官银,官银是死的,黎民百姓可是活的。

    还有比百姓更重要的人吗?

    赵清文无奈,将东西都给梅长青带着,这么难吃的烧麦,他可不会再吃第二次。哪成想,他拎着食盒,好不容易才送到山里面,梅长青就已经准备盛情邀请他一同吃烧麦了。

    “这……这些也是楚夫人让人送进来的?也都是楚夫人自己做的?”他扯着嘴角,表情很是难以言喻。

    这种做坏了的食物,根本就不能吃,也就楚家的两个奇葩还想着拿着这个邀请人来一起品尝。

    对于白依阑做的烧麦,赵小将军是义正言辞的拒绝的。

    “楚大人,这可是尊夫人特意为您准备的,您自己食用就好,我等没有那个福分,享受不了这么好吃的东西。”

    纵然是跟着梁王爷殿下征战南北,有时候虽然连吃的都没有,但是最起码能够入口不是?

    楚夫人做的烧麦,别说入口了,简直就能把人给恶心坏了。

    梅长青想要将官银造假的案子弄彻底了,就不能单单从许知县出手,反而要从许知县家得了两个嫡出女儿身上下手。

    曹曦被关押在牢房,待遇还是比较好的,最起码还有一个单间,又因为梅长青的叮嘱,每日里,都会有人看着以确保曹曦不会自杀。

    当然,曹曦还不想死。

    作为楚大人的得力贤内助,和大姑娘对峙这种事情,白依阑觉得还是她亲自出马比较妥当。

    曹曦虽然在牢房里面关押着,很多条件瓯都市不允许的,但是,曹曦就是有本事让自己每天都看起来干干净净的,就连头发,都梳的一丝不苟。

    曹曦坐在干草上,看着白依阑穿着华丽的衣衫进了她的牢房。

    “你来做什么?”曹曦瞥着白依阑装模作样的姿态,冷冷的笑着。

    白依阑并不在意曹曦的态度,让衙役给搬了一个凳子做了下来,笑着说道:“我来这里做什么,你不应该早就猜到了吗?”

    “你用来熔炼官银的山洞,你可还会记得?”

    原本她听着梅长青说,白依阑自己给自己弄了一个冶炼纯银子的窑洞,还狠狠的惊讶了一番。

    她一直以为,曹曦虽然在从商和打理内务的事情上有一手,竟没有想到曹曦竟然能够背着朝夕相处的许大人,在许大人眼皮底子下搂钱。

    曹曦听着白依阑提起冶炼银子的山洞,有些拿捏不准白依阑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不过,就算她知道了又能如何?

    “怎们,你们找到了我的窑洞?南苑县百姓疯了,你们不正好拿着我私库里面的银子去接济百姓?”

    还有比这个更可笑的事情吗?拿了别人的银子,竟然还想要让她吐出来更多得意银子,凭什么?

    “楚夫人,您要知道,贪得无厌的人是没有好下场的,你应该不想让自己死的很年轻吧?我的银子,可不是你能动的。”

    那是上面人要的银子,可不是她的。

    “曹曦,你与其和我在这里扯皮,不如好好想想,怎样让自己活得更久。”

    狐狸再怎么狡猾,总有一天尾巴也会露出来的,这是没办法的事情,谁让上面的人不准备罢休呢?

    梁王爷,这位圣上的嫡亲哥哥,手段也是比圣上还要老道。

    诚然,贵阳府山高皇帝远,但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若是梁王也真的想要动手,圣上定然会双手赞成。

    野心,从来都是一个好东西,梁王爷的野心,大约是想要名垂青史吧?做一个被百姓津津乐道的大好人。

    这也是她从她亲爹嘴里听到了,后来想了想梁王做的每一件事,都是极其为百姓付出的,也不得不同意她爹的说法。

    曹曦不是生不逢时,只是生长的环境,限制了她所有的见识。

    就比如,嫁人这件事,明明她可以有更多的选择,就算是想要凭借自己的手段,让自己下半辈子高枕无忧,也实在是没有必要看准她的夫君。

    没从,梅长青的确会一步步爬到高位,但是,高位之上并不是只有梅长青一个人不是?

    怜悯的目光,让时时刻刻关注白依阑的曹曦很是恼怒,这些日子里,她不止一次两次压制自己的怒火,好不容易才平静下来的心,只因为白依阑一个眼神,平静顿时消散的无影无踪。

    死亡的恐惧,早已经将面上平淡的人折磨疯了。

    曹曦抓着被身下的稻草,遏制着身体里躁动不安的蠢蠢欲动。

    如果不是白依阑身边跟着众多的衙役,她定然要冲上去抓花白依阑的脸,让白依阑为自己陪葬。

    都是要死,拉下去一个,自己也赚了。

    可是,她现在还不能冲动,她敢肯定,自己只要一动,这些人就会抓着她,避着她,总不会让她这么容易得手。

    待梅长青泡完澡,将湿漉漉的长发用布巾给擦干了之后,这才慢悠悠的去了饭堂,难得的见到了一桌子完好的饭菜。

    以往,小妻子也会在餐桌旁边等着他过来,只不过那时候月儿都吃的差不多了。

    梅长青很喜欢小妻子的变化,只是这变化太大,有些让他觉得很是不正常,月儿,没生病吧?

    不过,这话他不敢问出口,因为他怕一说出来,小妻子就炸毛。

    “快来,赶紧吃饭。”瞧着梅长青在门口站着不动,白依阑冲着梅长青招手。

    “你不是累了一天了,这阵子都没好好的在家吃饭,今天事情忙完了,可算是让你能够正常吃饭了。”

    一提吃饭,梅长青就觉得脑仁都疼,下意识的看向餐桌,好在,今天是真的没有烧麦了。

    没有吃着令人恶心的烧麦,梅长青觉得整个人都活过来了,小妻子的变化,是一件好事儿,看来,还是得让月儿和梁夫人多多相处。

    和温和的妇人在一起,小妻子都会变得温柔体贴,多好。

    梅长青为自己的决定而沾沾自喜,很是自然的坐在了小妻子旁边,用筷子为小妻子先夹了第一口菜。

    “月儿这阵子也辛苦了,你也多吃点儿补补。”

    夹了一块儿鱼肉放在小妻子的碗里,梅长青深情的注视小妻子,往日精明的眸子,此时像是布满了桃花一般,诱惑的厉害。

    白依阑被梅长青申请的目光瞧着,整个人都变得有些不太自在。

    这厮不是一直被困在深山老林里面吗?这等情话,到底是和谁学的?难不成是山里的那堆莽夫里有喜欢说这个话的?

    不知为何,白依阑一想到窑洞,就能想到被光着膀子,瘦的跟小猴儿一样干瘪瘪的老头,顿时打了一个机灵。

    那样的人,应该说不出这么肉麻的话。

    白依阑搓了搓胳膊,让自己感觉不是那么毛骨悚然,赶紧将碗里的鱼肉给梅长青丢了回去。

    “夫君这阵子太累了,还是你先给自己补补好了,我最近在减肥,晚上吃的少,你不用管我。”

    白依阑夹了两口青菜,为了证明自己是真的在减肥,还帮着梅长青多夹了两筷子鱼肉。

    他想打人,怎么办?梅长青从来没觉得今天这么闹心过,诚然,小妻子的理由很充分,但是,这是他亲自给小妻子夹菜,就这么被丢回来了?

    梅长青觉得,他没脸子的厉害。

    台头一桥,小妻子身边的两个小丫鬟,直勾勾的盯着他,几乎都要忍不住笑出声音来了。

    直言的拒绝,根本不能真的拒绝梅长青的心,夫妻之间,最重要的是相处,好不容易有机会了,怎么能放弃?

    “月儿,你不是想要减肥吗?吃完饭多动动,才有助于减肥,你说是不是?”

    梅长青有些纳闷,这位曹大人,就算与樊刺史不太对付,也不应该任由樊刺史来贵阳府这么久,而不闻不问吧?

    就算是不闻不问,现在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曹都督不更应该第一时间来到贵阳府主持大局吗?

    连邱大人都来了,这位曹大人倒是稳得很。

    一谈到正经事,就让白依阑想起来白日里在牢房见曹曦这位大小姐的情形,说出口的话,都带着丝丝的冰冷。

    “甭管曹大人是什么样的角色,在官银造假案子里,也绝对不是个干净的。”

    这年头,干净的好官没有几个,就算是干净的,也不一定是好官,独善其身,才能更好的保全自己。

    就先樊德源一样,若不是受樊无量这位本家的堂兄连累,想来现在还是高枕无忧的。

    世事无常,“你也甭想了,曹大人狐狸尾巴迟早会露出来的,其他两府的百姓,自有曹大人去安排。”

    还有一句话两人都没说,就算曹大人不准备安排,破罐子破摔,那第一个倒霉的,恐怕就会是这位曹大人。

    擒贼先擒王的道理,连无知小儿都知道,若是让两府真的发生暴动了,不管是百姓,还是圣上,第一个都会拿曹大人开刀。

    梅长青很是忧愁,原本他只是想从木家村子死去的老人身上找找疑点,可以让自己在三年考核之中占有一席之地。

    只要三年考核是优等,他晋升就是妥妥的,现在这件事情闹的大了,让他心里平白的生出了忌惮。

    他才刚来贵阳府不久,就发生这么多事情,怎么想,怎么诡异。

    梅长青紧紧的拉着小妻子的手,有些惊惧的心瞬间平静了下来,瞧着小妻子无畏的态度,顿时笑了。

    “月儿说的对,不管曹大人是什么样的角色,都与咱们没有关系。”

    也不是神人,管不了那么多人,曹大人若是想要活命,自然会率先的稳住治下内的百姓,不会让百姓真的发生暴动。

    允判府原来是许知县一家常年盘旋的老底,景色还是不错的,特别是在这种仲秋的时候,景色更是难得。

    傍晚已经变得有些凉了,头顶上月亮发出明亮的光芒,在地上为两人映照出了短小的影子。

    走到竹林外,听着竹林轻轻的发出竹叶摩擦的沙沙声,两人突然觉得,竹林里,似乎有点儿阴森。

    “夫君,咱们还是回去吧?”

    忍不住想要搓搓胳膊,只可惜右手被梅长青紧紧的攥着,让她受到了掣肘。

    梅长青瞧着小妻子害怕的模样,顿时笑了,“月儿以前不是胆子很大的吗?怎么竟然觉得害怕了?”

    中元节都过去了,也没见小妻子这么害怕过。

    白依阑懒得看梅长青嘲笑她的表情,拉着梅长青走的很快,“你不是想要遛食吗?在竹林外站着可达不到遛食的目的。”

    别看她身为女子,一举一动间都是袅袅婷婷的,但是,若是揭开那张大家闺秀的面皮,白依阑表示,她可以走的比男人都快。

    不仅走的快,步子跨越的也很大,简直和男子一般无二。

    梅长青被小妻子的大力气给拽的有些踉跄,猛地吸进去一口冷风,顿时觉得月色下浪漫得意意境一点儿都剩不下了。

    是的,梅长青拉着小妻子在竹林外,听着竹林里发出沙沙的声响,只是单纯的为了享受难得的意境。

    天知道府医为何只会开一堆苦涩到极致的汤药,远远的闻见味道,都觉得苦的要命,他一直是拒绝的。

    只可惜,小妻子并不给他拒绝的机会。

    若不是眼前的男人长得太大,白依阑都觉得CXHUANG上躺着的是她的小弟弟了,天逸那小子,从小生病就只会卖惨。

    不过,在他们家,卖惨不吃药这种事情,是绝对不会发生的,谁让她娘铁血的很呢。

    不吃药,那就说明是想吃别的东西了,嗯,那就喝加了黄连的粥好了,保管喝下去矫情的毛病,药到病除。

    曾经的她,也是被药粥给荼毒过的。

    是以,当梅长青这幅病弱的模样,非但咩有引起白依阑半分的同情,反而还让白依阑觉得,梅长青还是病的太轻了,该多吃黄连才行。

    将虚弱的只管将自己的手臂搭在她手上的大手拿开,白依阑郑重的宣布,“夫君既然生病了,饮食就应该以清淡为主,免得吃了太过油腻的饭菜,冲撞了药性。”

    就像是等到了临死的宣判一样,梅长青觉得,天都要塌了。

    “月儿,你说的不是真的吧?”梅长青也不装柔弱了,上半身依靠胳膊支撑的力量,半仰着身子,瞧着她。

    “夫君都是成人了,为妻说的又没有错,你这么激动做什么?”

    只需要一根小小的手指,白依阑就将梅长青给推倒在了床上,还很是温柔贤良的帮着梅长青将被子给盖的严严实实的。

    “生病了自然饭菜饮食自然要以清淡为主,虽然夫君才从深山里面出来,想要好好的食补一番,但这不是凑巧了生病了吗?食补,就免了吧。”

    多么善良的一张脸了,多么仁慈的话,可是看在听在梅长青的眼睛里、耳朵里,就像是晴天霹雳一般,顿时觉得生无可恋。

    他最喜欢的肉肉没有了,还要换一大堆蔊菜来吃,真够要命的。

    白依阑让楚飞去药店拿药,还专门为楚飞换了小块儿的银角子,和一大堆的铜钱,她也是这几天才听说,街面上竟然开始流行用铜钱结算了。

    那些一大串的铜钱,楚飞只觉得钱袋子都有些承受不住这个重量,却跑的飞快。

    府医开的药方,在南苑县很是常见,特别是这里又四面环山,山里面的野生药材更是不少,而且药店卖起来很是便宜。

    楚飞趴在柜台上,先把一串串的铜钱给撸了下来,这阵子因为假银子的事情,街面上卖的东西,贵了可不是一点点。

    就是这三包风寒的药,配起来也够三两银子了。

    好在,他拿出来的铜钱否多,只是数起来很是麻烦,他和小伙计两个人,将铜钱数好了分堆,以求一目了然。

    “好了,客官,这是两千八百钱,余下的您收好。”

    小伙计将铜钱用一个布袋子给收好,听着铜钱丢在布袋子里面发出的撞击声,楚飞只觉得南苑县用银子的日子,真的是任重道远。

    以后,他们楚家岂不是要把箱子里面的银子都换成铜钱?夭寿了。

    用十分沉重的铜钱,换来三包轻飘飘的药包,楚飞觉得,他得和少爷好好说道说道街面上最近流行的趋势。

    要知道,连银子都能造假,更不用说铜钱了。

    以前的时候,铜钱积攒起来不值钱,但是现在交易都用铜钱来结算,若是连铜钱都开始造假,那才是真的糟了。

    楚飞将自己所见到的每一个细节都说给少爷听了,拿着三包草药的他,倒成了少爷眼中的肉中刺。

    “哼,你不是用铜钱用的挺好的吗,大家不是傻子,等假银子的风气过了,大家自然还是会用银子的,你以为大家都像你一样,穷的叮当响?”

    灌完一碗裤腰汤子,白依阑拿着小碟子,一口气给梅长青塞进了3个大的杏肉,酸甜的口感,瞬间压制了汤药的苦涩。

    甜甜的蜂蜜,伴着杏肉的酸,柔和在嘴巴里,没有想象中的甜腻,反而觉得好吃。

    梅长青眼巴巴的看着小碟子里另外的两个,很像是小孩子得到了好吃的,还想再要的神情。

    原以为他表现的虚弱一点儿,就能够得到小妻子的安慰与照顾,哪成想,他这套思想,在小妻子面前,根本不管用。

    梅长青就就见着小妻子将小碟子里的另外两个杏肉给吃了,甚至还从罐子里拿了好几个出来,一个都没给他。

    衰,就算他是一个男人,不注重口腹之欲,但是他现在是病号,病号该有的待遇呢?

    梅长青觉得很是可惜,郁闷的盯着白依阑,却被白依阑给打消了所有的念头,“秘制杏肉,这可是每个月限量的果脯,你想都不要想。”

    “好了,生病的人不能吃甜食,这是几岁小儿都知道的事实,你就不要惦记了。”

    帮着梅长青掖了掖被子,白依阑直接抱着罐子走了,连让梅长青闻味儿的机会都没留下。

    昏昏沉沉吃了三天苦药汤子,梅长青的风寒总算是好了,就是捂着的大被子,也可以拿到外面晒着了。

    告别了在家休养的三天,梅长青就被邱大人给传召过去了,南苑县暂且稳定的局势,并不能让整个贵阳府都稳定下来。

    原本还一直安稳的在贵阳府作壁上观的方同知,在瞧着贵阳度的局势开始变得动荡的时候,急急忙忙的进了南苑县。

    梅长青去的时候,方同知已经将自己坐镇贵阳府的伟大举措歌功颂德完了,正忧心忡忡的看着邱大人。

    “大人,贵阳府的百姓都在吵吵自家的银子是假的,让官府给更换真的银子,下官这是真的稳不住了,这才来南苑县找您讨办法来了。”

    方同知很是懂得怀柔政策,虽然身上已经换下了被揪的皱皱巴巴的衣衫,但是袖口和衣领的地方,依旧能看到青紫的印记。

    “下官的身上就不说了,单单是手臂,大人您看看,蛮夷之地的百姓,是何其的凶残!”

    这点儿倒不是方同知自己卖惨,实在是贵阳府的形势太尖锐了,若说南苑县都是百姓再闹,百姓都穷,积攒不下多少银子,闹腾一阵也就算了。

    可贵阳府不一样啊,贵阳府可是个繁华的地带,贫民百姓都不会生活的地方,有的是有钱人。

    正是因为有钱人多了,商户多了,闹僵起来,才更加的恐怖。

    “邱大人,您是圣上派来的钦差大人,贵阳度眼看着就就要闹大了,您给拿个主意?”

    虽然方同知也是棣属于圣上的眼线,可这么多年过去,方同知的里子早就变了,好不容易才享受到的权利,怎么可能会放弃?

    若换成其他的事情,方同知可不会求上邱大人,可这一次,他自己糊噜不住了,只能求上邱大人了。

    好不容易才平缓下受惊的心,邱大人哪里还敢查收银子的事情?

    “方同知,杨知府已经下大狱了,现在贵阳府你一方独大,如今贵阳府正值大劫难的时候,你怎么能退缩?”

    “身为百姓父母官,民生有怨,你就应该义不容辞的做好为百姓献身的精神,你不想想自己该怎样才能稳住人心,竟然还敢从贵阳府逃跑到南苑县来避难?”

    这个念头,在梅长青的脑子里划过,没有留下任何痕迹,洗钱的动静太大了,杨知府应该不敢。

    眼瞎最重要的,大约是向商人证明他们的银子是真的。

    方同知原本已经放弃了,不过在听到梅长青主动开口说话,所有的心思又活络了过来。

    “楚大人,您有解决的办法是不是?都说您是少年英才,小小年纪就是状元郎,您快说说,是什么办法。”

    “对对对,楚大人若是有办法就赶紧说说,藏着掖着,对参加可没有半分好处。”

    邱大人略显发福的身体,瞬间利索的坐了起来,“新科状元郎,果然名不虚传!”

第144章亲自办理

    邱大人瞬间给梅长青带起了高帽子,也不管梅长青是不是真的有主意,反正,他没有注意就对了。

    满屋子的人,都盯着他一个人看,梅长青看了看邱大人和方同知,再看看旁边的樊刺史和樊德源,扯着嘴角。

    “下官哪里有什么好的解决办法?只不过是觉得偌大的一个贵阳府,方同知也守了这么多年了,若是连这点儿小事儿都解决不掉,恐怕咱们整个贵阳府都要乱了。”

    贵阳府乱了,想要出去,难上加难,邱大人这不是还等着赶紧回京城去呢吗?那就想办法啊。

    “下官没注意,方大人不要见怪,邱大人可是圣上钦封的钦差大人,或许有主意也说不定呢?”

    这次,就连梅长青都眼巴巴的瞧着邱大人,一群人满是好奇的眼睛,邱大人被盯得浑身的肥肉都有些颤抖。

    “本官只是奉命侦查官银造假案子,与民众暴动的事情没有半分干系,此事,还是有劳方同知亲自办理。”

    像是甩掉一个难缠的包袱,邱大人现在恨不得将方同知给丢出去南苑县,让他将贵阳府的事情解决好了再出现。

    方通知一颗心坠落到了谷底,纵使他将贵阳府的形势给夸大了不少,但邱大人的态度,还是令人齿寒。

    至于这位新科状元?方同知瞥了一眼,眼底环绕着凝聚不散的狠辣。

    圣上已经不信任他了,与其让功劳全被梅长青侵吞,倒不如直接一不做二不休!

    方同知心里怨念,却也不敢真的将自己的不满表达出来,毕竟,有些事情,大家心知杜明,若是追究起来,谁都讨不到半分好处。

    早知道,就不让他那个蠢笨如猪的侄儿,弄死了前任的南苑县县丞了。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方同知瞥了一眼梅长青,这才对邱大人建议道:“大人,贵阳府暴动也是因为假银子的事情,您若是不管?”

    梅长青将热包子递给了小妻子,对白依阑说道:“月儿,包子你先拿着去里间吃去,免得倒胃口。”

    猛地被塞了两个肉包子,白依阑一点儿都不觉得饿,她还想瞧瞧梅长青是怎么给这位亲弟弟定罪呢。

    奈何,梅长青的目光太过委屈,让白依阑不得不妥协。

    “好吧,那我去里间等你,你记着一会儿将人给弄出去,太影响咱们楚家的和谐氛围了。”

    白依阑对楚君言没有半分好感,当初若不是楚君言,他们又怎么会被迫寄宿在梁家?虽然呆在梁家,对他们来说,都是一件非常享受的事情。

    背信弃义的人,不值得原谅。

    梅长青黑沉着一张脸,一脚踹在楚君言稳坐着的身子上,冷冷的看着这位“亲弟弟”。

    楚君言躲闪不及,被梅长青踹在了腿窝上,痛的他恨不得抱着大腿跳脚,嗷嗷的叫着疼痛。

    “梅长青!你怎么敢踹我!”

    楚君言的声音不是很大,疼痛战胜了他的隐忍,压抑的怒斥着梅长青的行为。

    梅长青可没有觉得自己做的有半分不对,他很早以前就想这么做的,若不是楚君言被压在了大牢里面,近些日子才被放出来,他早就上门打人去了。

    缓了好大一会儿,才觉得腿不是那么扔了,楚君言猩红了眼睛,手上就紧紧的攥着茶壶。

    “怎么,你还想对我动手?”看破了楚君言的意图,梅长青只觉得更加不屑,“忘恩负义的东西,为了活命,连良心都不要了?”

    成恩公府的家教,大约也就这样了。

    瞧着楚君言这幅没出息的模样,嗤笑出声,“你放心,我不会弄死你的,知法犯法这种事情,本官可不会做。”

    他可是走的清官的路线,怎么能让这种人脏了他的手呢?

    “不过,继续放任你下去,对本官来说,也很是困扰,不如这样,你既然是因为本官来到南苑县的,不如,就由本官把你送出去好了。”

    梅长青想了想,不管楚君言有没有邱大人做后盾,这种人,还是及早的送出去比较好。

    楚君言还想要凭借这次的事情,能够踏上官途呢,怎么能甘心被送出去?更何况,外面如此的暴动。

    几乎是一瞬间的想法,楚君言就觉得自己真相了。

    “梅长青,你竟然阴毒到如此境地!是,你是不想亲自杀了我,但是,你竟然想要借着外面无辜百姓的手,杀掉我,好狠毒的心思!”

    虽然发生暴动的百姓,在楚君言眼里,都是该死的,但是,那些人相对于梅长青这个恶魔来说,还是美好的。

    不知不觉,楚君言竟然觉得梅长青面目可憎的厉害。

    在这种事情上,梅长青还是比较谨小慎微的,白依阑瞧着梅长青终于开窍了,这才别扭的准备原谅他。

    “好了,你赶紧吃吧,一会儿还有一大堆儿事儿等着你解决呢。”

    一想到南苑县短暂得票净经营又要一去不复返,白依阑的心思也不太好受,互市虽然开启的时间长,若是往年,互市的时间还能持续好一阵子。

    但是闹出了假银子的事情,商户这时候没有破门闯出去,已经算是不错了,这还是看在外面全否乱套了的份上。

    商人银子多,这是毋庸置疑的,这时候穷苦百姓所有的积蓄化为泡影,难保不会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

    商户正是因为看透这一点,才会选择留在南苑县里面。

    待贵阳府的风声好一些之后,大约这些商户迫不及待的都会跑路。

    梅长青吃完饭也是一刻钟都没闲着,樊德源带着樊夫人和三个孩子,上门拜访之后,用家属换走了梅长青。

    这番急匆匆的模样,樊县丞连句囫囵话都没说完,拉着梅长青就往外面跑。

    白依阑有些好奇,拉着樊家的小儿子,将小家伙惊恐的面容给安抚住了,让秋水将三个小的给带下去了。

    “樊姐姐,樊大人这是怎么?着急嘛慌的这是要去做什么?”

    世道混乱,樊夫人压下心中的惊疑,吃了口热茶,这才慢慢的说道:“牢房里面出事了,樊德源死了,白如玉跑了。”

    他们家也是才收到消息,几乎是收到消息,就马不停蹄的跑到允判府来了。

    “听说看守牢房的两位小将,一个死,一个重伤,两人的情况很是不好。”事情发生的时候,她有些惊慌。

    樊夫人看着樊大人几乎想都没想就往往外面冲,她心里害怕,唯恐自家夫君手无缚鸡之力,也会遭到独守。

    “一击毙命,倒也让这些人死的安详。”没有受折磨而死,对死人来说,也是一种幸事。

    邱大人看着樊刺史竟然亲自去翻看尸体,整个人偶读不好了,连看死人脸都不敢,只樊刺史说什么,他就听什么。

    “既然这些人都死了,也没必要将这些人的尸首往京城押送了,直接让人拿草席子丢到乱葬岗里面去得了。”

    就算是天气凉快了,但是带着死人回京城,邱大人还是抗拒的。

    樊刺史显然没料到邱大人竟然这么说,准备好的话,一下子噎在了喉咙里面,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就算这些人偶读死了,也案子却还没有结,这些死人,也应该是停放在义庄才是,卷个婆媳自丢到乱葬岗?

    邱大人这是在开玩笑呢吗?

    樊刺史让人将死掉的三人并排放在了一起,樊无量被戳穿了胸口,许知县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抗拒,双手上有两道深深的伤口,而他的脖子更是被削断了一边。

    至于许知县的女儿,许大小姐,运气倒是比许知县好上许多,虽然被抹了脖子,但至少别的伤没有。

    这位许大小姐,大约是亲眼见到了亲爹的死状,不然何至于瞪直了一双大眼睛,脸上满是惊恐的表情?

    还是说,许家大小姐是见到什么恐怖的人,才会如此?

    樊刺史皱着眉头,想起来近些日子打听来的消息,看着梅长青。

    “楚大人,听说您与许家大小姐有过几分交情,不知,对于徐大小姐的死,您有什么看法?”

    樊刺史话一说出口,顿时惹得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梅长青,传说,许家大小姐对楚大人,可是起了屈就的心思。

    梅长青似笑非笑的看着樊刺史,哪里不知道这位恢复了自由身之后,竟然起了打压他的心思?

    他有些想不明白樊刺史的脑子到底是如何想的,他似乎和这位没有怨恨吧?

    “樊刺史说笑了,下官和许家没什么交情,不过下官却知道,这位许家大小姐身家公付倒是不错,求生的本能也高。”

    一个想着时时刻刻飞上枝头做人上人的小姐,求生的欲望还是很强烈的,甘愿赴死而不寻求一线生机,怎么可能?

    就是前几天月儿来牢房看这位的时候,这位还将坚持自己能够活着出去呢。

    樊刺史被梅长青毫不掩饰的讥讽的笑声刺的浮躁的心瞬间冷静了下来,他见到了樊无量死了,竟然失去了平常心?

    怎么可能?他不是巴不得樊无量早死吗?只要樊无量死了,他们樊家,才能寻求一线生机。

    只是,樊无量还活着,他们樊家的生机已经没了,现在樊无量死的不是时候,他们樊家,罪名就又多了。

    洗不清的嫌疑,就算是他,也应该避嫌的。

    “是本官问的多了,本官忘记了,许家还是楚大人将人抓进来的,若不是楚大人明察秋毫,想来咱们南苑县还被蒙在鼓里。”

    不痛不痒的夸赞,梅长青根本不放在心上。

    “既然樊刺史对追查命案很在行,下官怎敢怪罪樊大人的怀疑,不如,这件事就交给樊刺史来办理,邱大人,你觉得如何?”

    恨不得脚下生风,赶紧离开的邱大人,瞥了一眼樊刺史,麻溜的说道:“楚大人说的对,樊刺史身为中州刺史,调查命案的事情,就交给樊大人好了。”

    反正,樊家盘桓的势利还在,杀人灭口的,连梁王殿下的小将都给杀了,恐怕,贼人的本事,还要更胜一筹。

    他只带了这么多人过来,若是让这些人去调查案件,保不准会把人折损在南苑县。

    若是这些人偶读死了,他的小命儿谁来保护?还有,这些人都死了,他回去怎么和梁王交代?

    浓郁的血腥味,伴着牢房特有的馊臭味儿,邱大人捂着口鼻,踢了踢地上已经死透了的尸体,把甘树培给留了下来。

    事情虽然交给了樊刺史,但是他身为圣上亲命的钦差大臣,若是什么事情都没做,可不太好。

    而从曹曦的死相上看,这位生前显然是见到了什么人,才会没有防备被人一击毙命。

    曹曦,生前到底见到了谁?在南苑县,这位大姑娘,似乎只对梅长青有别样的心思。他听说,楚夫人特别喜欢银子。

    梅长青将樊刺史上上下下打量个遍,啧啧称奇,怎么也没想到,这位脑子长得竟然如此的惊奇?

    他的确是忘形了。

    樊刺史在心里暗暗告诫自己,樊家这一次已经毁了,他身后的底蕴正在土崩瓦解,若是此时,他得罪了梅长青,恐怕以后连门路都没了。

    俗话说的号,莫欺少年穷,更何况,梅长青还不是穷人,

    将三具尸体送到义庄,樊刺史直接请缨去追查刺客去了,甚至,还在邱大人面前打了包票。

    樊德源也想跟着这位堂兄出去寻找此刻,为家人谋的生路,却被梅长青给拽住了,“樊县丞就不必去了,南苑县还有很多事等着你去处理。”

    虽然前几天他们已经让人将许家密道里面的路径给摸透了,甚至还讲了里面的银子给搜刮一空,心里还是有些不太好的预感。

    “本官发现了另外一处官银冶炼窑洞,比上一个发现的规模还要广阔,正好,咱们一起,带着邱大人去找官银。”

    根据前几天踩点儿,梅长青没敢从密道将两人带出去,实在是,他害怕万一刺客也知道这个密道,他们就成了瓮中捉鳖,死了都没人知道,那就不好了。

    樊德源听梅长青这么一说,整个人的心都跟着沉了下去。

    “楚大人,您说的不是真的把?”这么重要的事情,何至于等到现在才说?

    身为一个小县丞,他在这个位子上呆了十几年都没舍得挪窝,虽然是少年英才,也做到了小时了了大未必佳的状态。

    现在猛地被梅长青这么重要的消息给砸了一下,险些整个人都反应不过来。

    为什么还会有冶炼银子的窑洞?有一就有二,难不成他们南苑县真的是一个大型造假的地界?

    尽管,他并不是南苑县的县丞,可看着跟在身后唯唯诺诺,不敢说半句话的南苑县县丞,樊德源都止不住的叹气。

    都是同一年出来的举子,怎么差距就这么大呢?

    还是说,新科状元,与细枝末节的进士,根本就不能同日而语?

    樊德源整了整衣衫,顺便还搀扶了一般在上坡路险些滑下去的邱大人,“大人,您注意点儿脚下,山路难走,您坚持坚持。”

    进山这条路,并不是南苑县百姓惯常走的,反而像是一个还从未开发出来的山头。

    梅长青准备的口粮比较多,走了大半天,吃掉了一个肉饼,灌下了小半壶热水,这才觉得真个人偶读活过来了。

    邱大人和樊德源眼巴巴的看着梅长青只顾得上自己吃喝,饿得头昏眼花的。

    邱大人手里拿着一个破木棍,艰难的支撑着身子,“楚大人,你能不能将吃食分给本大人一些?”

    闻着肉饼的香味,邱大人只觉得肚子叫唤的更加厉害了。

    梅长青却不管,瞧着邱大人身后的几个,冷冷的拒绝了邱大人这个对他很是不友好的建议。

    “饭食乃是我家娘子亲手为下官做的,我家娘子从小十指不沾阳春水,做出来的吃食也不怎么可口,就不为难邱大人了。”

    “不为难不为难。”邱大人哪里听不出来梅长青的拒绝之意?但是他不在乎,现在能有口吃的,就再好不过了。

    只可惜,梅长青似乎学会了白家的没脸没皮,将包裹往身上一系,脚下不停,直接整装出发了。

    “邱大人还是赶紧的吧,过了这个山头,就有卖吃的了,到时候邱大人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其实,这里面的烟火已经得到了很好的处理,单单看岩动了里面伸出去的烟囱,就知道了。

    这个烟囱,并不是直直的向上,而是平缓的沿着地面往外延伸的,这么精巧的构思,非一般人想不出来。

    据他所知,这处窑洞,大约就是曹曦手上掌控的,不然她也不会被灭口。

    这里,在他们来之前,已经变得凌乱不堪,那些铸造银子的工匠,虽然被他们给带走了,但是,他们却没有破坏这里的一丝一毫。

    现在窑洞已经被破坏的面目全非,想也知道是谁动手的。

    “邱大人,这时候可不是追究下官是如何发现这里的,现在咱们紧要的,是要抓到那个胆大包天的罪犯!”

    目光所及之处,不是漫山遍野的山林,就是脚下四处伸展的藤蔓与荆棘,想要找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邱大人气虽然气,但是面对现实的时候,还是很心虚的。

    “楚大人,您有什么办法?贵阳府也就这么大,有才能的人,只剩下你一个,您给本官说说,本官要如何做?”

    邱大人不想争功了,也不想在梅长青面前拿架子了,他现在只想赶紧将事情解决掉,赶紧离开这个倒霉地儿。

    虽然知道这位是个没才能的,但是没才能到这个份上,梅长青就不太乐意了,绷着一张脸,一句话不说。

    樊刺史已经去捉人了,在这种情况下,所有人都知道,樊刺史是不可能成功的。

    而远在贵阳府的方同知,好不容易才回到贵阳府,只觉得小命儿都要没了,能够全须全尾的回来,已经很不错了。

    同知府邸,已经被聚集而来的商户给堵上了,方家的仆人,愣是没敢在方同知外出这几天出去买菜。

    方夫人在家里面急的团团转,好不容易才见着从后门溜回来的方同知,直接崩溃了。

    “老爷,老爷,您说怎么办啊?咱们家都被人给堵上了!”

    方夫人拿着一方小帕子不断的抹眼泪,因为担惊受怕而有些憔悴的面庞,只将方同知哭的心里烦躁。

    只方同知对方夫人也不是那么冷血的,好生安抚了一番方夫人,采取开门迎客。

    只要他还是贵阳府的同知一天,这些商户,就不敢拿他怎么样,谁让他们贵阳府被把持的严呢?若说是银子有假,也不落是零零落落的一丢丢罢了。

    商户们要的是一个态度!

    方同知好生将围堵在家门口的商人给请进了通支付,没人给上了一杯好茶,这才缓缓的将话说了出来。

    “这位不用担心,钦差大臣邱大人不想插手咱们贵阳府的事情,大家这些日子,尽管扫尾,免得耽搁了时间。”

    “方大人,您这个消息可还可靠?”说话的乃是做珠宝首饰的白胡子老头,本家姓燕。

    被一个老头儿怀疑,方同知连脸色都没有变过,点了点头,“本官从南苑县回来的时候,恰好听到南苑县大牢里死了不少人。”

    暴乱和命案,不管是哪一个,都足以要了当官的命。而且死的,还是要押送到京城的重要罪犯。

    涉及到官银造假,这些人,就算是死了,也得留一口气让皇上去做决断审理,可偏偏,重要的孜死了,死的还很是干脆。

    若是官银造假的主谋找到了,这些死了就死了,只可惜,邱大人似乎还没有那个本事。

    本来就自顾不暇的人,又怎么可能会将目光转向他们贵阳府?好歹这里只有民生暴动,不是还没乱起来呢吗?

    “大家算计了这么多年,也从杨知府手上捞到了不少的好处,这阵子,大家老老实实的,只要等着钦差大人走了,贵阳府,还是咱们的天下!”

    这话虽然说得狂妄,却是改变事实,贵阳府,都是蛮夷刁民,穷苦之地,大约圣上还想不起来他们这个穷乡僻壤。

    商户们达成了共识,这也能给个贵阳府也就稳住了,至于南苑县,谁去管?

    为此,邱大人几乎是将头发都给愁白了,义庄的尸体,赤裸裸的嘲讽他的无能。

    深思熟虑之下,邱大人在谋臣甘树培虎视眈眈的目光下,向京城写了一封求助信,不仅仅给圣上写了一封,还非常郑重的推举了梁王殿下。

    邱大人险些被梅长青的话给噎死,脸就跟便秘了一样,他怎么就忘记了这茬了呢,梁王派兵到跟着他到南苑县,说什么保护他,根本就是为了保护梅长青的!

    想通这一点,邱大人很是不忿,但是他不敢发作。

    如今南苑县的贼人,已经不是他这个钦差大人能够控制的了。

    “既然楚大人问心无愧,南苑县的事儿,还请楚大人多多费心,本官老胳膊老腿儿,实在是受不住。”

    说着,邱大人还敲了敲自己的腿,直接让甘树培扶着去了哈欧元。

    赵小将军看了一眼梅长青,也跟着走了,只剩下梅长青一个人,看着手上大有来头的小纸条。

    传说,中州都督曹大人也是一位能人志士,从踏进官场生涯的时候,就开始为民谋福祉,从做过鱼肉百姓的事情。

    而曹大人的为人也很是俭朴,曹大人,不仅仅是自己活得俭朴,就是家人,也是朴素的厉害。

    这位得民心的好官,稳住中州的形势,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可,曹大人若是这般的廉洁,那牢房里的杀手又是谁的人?

    这个问题有些烧脑,就算梅长青把牢房里的细枝末节说给白依阑听,白依阑也想不出来。

    她唯一能够想的,大约就是牢房里面的惨状了。

    “你继续猜,没准你多说几个人就猜准了呢。”

    本来在餐桌上说一些公事也算是无关大雅的事情,大家都可以听听参与一下意见,但是说这么血腥的事儿就太倒胃口了。

    已经到了秋天,晚上还是很凉爽的,白依阑披了意见薄衫,瞅着梅长青吃饭。

    “我询问曹曦的时候,她一句实话都没说,嘴像是蚌壳一样,还坚信上面的大人能够解救她于水火之中呢。”

第145章谁干的

    在牢房里面还能保持清醒与整洁,是她最佩服的。

    扪心自问,白依阑觉得,若是她沦落到那种境地,是万万做不到曹曦那种程度的,大约她也会自暴自弃吧?

    是以,曹曦眼睛里的信任,以及不可置疑的清亮的眸子,是她印象最深刻的。

    梅长青想来想去都想不出来,毕竟,闺阁女子接触逇范围有限,曹曦又是个黄花大闺女,交涉的范围就又窄上了许多。

    “月儿,你说这事儿会不会就是曹大人干的?”

    梅长青饭吃到一半,就将旁边调查来的纸张拿在手里仔仔细细的看了起来,企图从里面发现些蛛丝马迹。

    对于从未见过的人,白依阑从来不轻易下结论。

    “你若是好奇,你就自己见见曹大人,或许也有收获也不一定呢?”

    至于许家的生意,充其量也只能让许知县家过得富足,成为一般的大户人家,可还到不了富可敌国的地步。

    许知县这么多年不挪窝,单单是为了保住允判的位子,都花了不少的银子去打点,升迁为知县,更是将家当花了一大半。

    可就是去了这一大半的积蓄,许家依旧算是富裕人家。

    单单是这一点,作为许家的当家人,许知县都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对,也不知道是太相信大女儿了,还是有所察觉。

    许家乱糟糟的事情,她是没兴趣知道了。

    “你就算是将这张纸给看出窟窿来,也看不出什么花儿来。”将纸张抢了过来,白依阑这才仔仔细细的看。

    “曹大人若真的是为国为民,一行一举都能看出来,相反,若是曹大人在做戏,你心里也有底。”

    到底是真的为国为民,殚精竭虑,还是装模作样,也得见到人才能说。

    眼见为实、耳听为虚,万一连他们手上的东西都不是真的呢?

    “赶紧吃饭吧,明天你就辛苦辛苦跑一圈瞅瞅去。”白依阑将纸攒吧攒吧给收了起来。

    “月儿就不担心为夫离开南苑县,这里又乱了怎么办?”瞧着小妻子一点儿偶读不担忧自己,梅长青心里涩涩的。

    白依阑没看出梅长青的别扭,翻了个大白眼。

    “都已经平静下来了怎么可能会乱?就算是要乱,不是还有邱大人呢吗?”虽然是一个草包,但是,草包也可以适当的发挥作用不是?

    梅长青想了想,也觉得是这么回事儿,这次的事情太大,若是京城还派人过来,最起码他这个南苑县的允判,能将事情屡清楚了。

    在自己的地盘上,梅长青想要掌控住所有的变化。

    可等到小闺女能说话写字了,她好不容易把小闺女教养的和她性子一般,偏偏小闺女又被梁王给带歪了。

    她竟是辛辛苦苦什么都没得到?这怎么能行?

    梁王妃怒了,就不准梁王亲自带着小闺女了,就算是梁王要与小闺女亲近,也得她在场才行。

    今儿小闺女竟然自己带人来书房,梁王可不就是惊奇的很?

    抱着小闺女软软的小身子,被称作歆歆的小郡主,终于笑了,“母妃在和楚姨母说悄悄话,女儿不能听,就想来找父王了。”

    尽管小郡主对旁人说话一板一眼的,但是对梁王爷,还是很特别的。

    每每小郡主这般,梁王妃就要心塞很久,只觉得给小郡主根本就不是自己的小女儿,只是;梁王一个人的。

    偏偏梁王还很是受用小闺女对自己的特别。

    梁王听到来人是姚家的楚夫人,心思顿时明了,大约楚夫人也收到南苑县来的密信,不然也不会踏进梁王府的大门。

    梁王想的不锉,楚夫人拉着梁王妃,连客套的话都不会说,直接说到了正题。

    “我家月儿传信回来,说是南苑县不太平,皇后的娘家哥哥邱大人不顶用,让我来问问梁王,他的人在南苑县的,谁能信任?”

    其实,白依阑的话并不是那般说的,楚夫人却觉得,月儿丫头就是这个意思。

    白依阑是想问问亲爹,京城里面押送过来的官银有没有假的,看看吃从哪里来的,只是这个工程太过浩大,即便是身为户部尚书的姚大人,也不可能一个人查探。

    所以,这就有了外交政策,偏偏,楚夫人很不想让自家掺和到这件事儿中。

    楚夫人没有忧国忧民,为天下付出所有的情怀,只想让宝贝女儿从这件麻烦事儿中摘出来,安全就好。

    所以,楚夫人才这般自告奋勇的前来梁王府询问。

    梁王妃被问的一愣,她虽然知道这件事儿,但具体的还真不清楚。“怎么了,是长青哪里有解决不了的事情了?”

    官银造假案子,圣上不是派邱大人过去解决了吗?这是没解决好?

    楚夫人不想瞒着梁王妃,三两句将事情交代了,气的在大秋天,呼呼的扇着扇子。

    “你说,这叫什么事儿啊?山旮旯的地儿穷不说,竟然还能闹出来这么个事儿?这是穷啊,还是富得流油?”

    凉飕飕的扇子风都不能降下她所有的话火气,实在是太可恨了!

    梁王妃想到楚夫人的女儿还未及笄,跟着梅长青到了穷乡僻壤的南苑县,吃苦受累不说,还一件好事儿没捞着,顿时觉得,他们跟着求亲的有些不太地道。

    一想到这事儿还是她撮合的,梁王妃哪里还敢迟疑,直接让人去找梁王了。

    “妹妹不要着急,这事儿我定然让梁王管好了,你只管放心好了。”梁王妃很是不好意思,赶忙给楚夫人到了杯热茶。

    楚夫人哪敢让梁王妃斟茶给自己,放下扇子,也给梁王妃倒了一杯,“王妃不用管我,我就是气我家大人,若不是他,我的月儿怎么可能会遭这份儿罪?”

    “当初我就是太便宜他了,才会这么轻易嫁给他,现在竟然让他草草的将我的宝贝闺女给嫁了出去,哼!”

    梁王平日里话不多,也不愿意给谁承诺,不过又梁王这句话,楚夫人已经很满意了,再多了,求也没用。

    梅长青这个女婿,楚夫人虽然不太喜欢,但是她却相信夫君姚大人的眼光。

    “有了王爷的这句承诺,我就放心了。”楚夫人瞧了一眼梁王妃,冲着梁王妃眨了眨眼睛,带人走了。

    这么多年来,梁王妃的身子好不容易才调养过来,现在孩子也大了,也是时候要兑现当初的承诺了。

    “你也不用担心,贵阳府那边,就算没有本王亲自去处理,梅长青也会将事情完美解决。”

    现在,那边只是要他的一个态度罢了,民生暴乱,不管有没有责任,都是砍头的大罪。

    梅长青是他看着长大的后生,也是户部尚书老狐狸姚大人看中的女婿,或许一开始的时候,梅长青并没有那么大的本事,可是现在嘛。

    梁王从未让梁王妃失望过,只要是梁王答应她的事情,不管过了多久,都会实现。

    就是这个承诺,十几年,梁王依旧记着。“好吧,你可是当着歆歆的满答应我的,可不能食言。”

    梁王妃揉了揉小女儿柔软的头发,笑的很是温婉。

    小郡主仰着小脑袋,跟着腼腆的笑了,她喜欢母妃身上的气质,?喜欢父亲身上的威严。

    远在南苑县的梅长青,还在紧张的筹备梁王大驾光临所需要的“东西”,若是知道梁王殿下的心思,说不准得气哭喽。

    明明是那么大的事情,梁王殿下非但没有大动肝火,还想着和妻女一起旅行,这实在是……

    贵阳府乱象横生,街面上鸡鸣狗盗之辈更是层出不穷,梅长青缠着粗布短打,一路走快,脸色很是不好。

    单单凭靠楚家的人,根本调查不过来这么大的案子。

    捉襟见肘的窘态,让梅长青心情很是不好,楚飞跟在梅长青身边,趁着夜色昏沉,进了方同知的家门。

    夜色遮掩下,让梅长青行动很是不便利,但是没办反,谁让这事儿是他主动担责的呢。

    尽管白日里已经踩点了好几次,一行人还是有些疏忽,竟然忘记了方同知每月初五的时候,会在书房里彻夜难眠。

    瞧着书房里散发着幽幽光芒的窗子,梅长青只得带着人去搜别的房间。

    听说,方同知手上有雨商户定下的合约,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白依阑手上刚拿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还怀疑过是不是真的,只不过看梅长青这么慎重的态度,还是直接将消息交给了他。

    中州都督曹大人似乎真的是打心底里为国为民的好官,梅长青去调查的时候,还让楚飞拿着假银子去曹大人面前兑换过真银子。

    只是,中州处处透露着诡异,百姓身着华服,根本不像是缺钱的模样。

    带着这样的疑问,梅长青回来海域小妻子上套了一番,不过,还未商讨出什么结果,门就被塞进来一叠高密的信件。

    这不,梅长青就带着楚飞几个,在方同知家里做起了梁上君子,甚至还准备了不少有用的秘药。

    楚飞淡定的看着自家少爷在厨房饮用水里倒进了不少的泻药,想要阻止,想了想,还是闭起了嘴巴。

    待泻药与缸子里的水完全融合,梅长青才像没事儿人一样,从方家的厨房里拿了一笼热热的小笼包吃了。

    奔波了好几天,总不能连饭都不给吃吧?

    梅长青坐的自然,自然到楚飞都要以为他们家少爷是来方同知家里做客来的。

    作为所有的事,梅长青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尘土,去了邱大人今晚下榻的客栈,正好被同样出门的甘树培给撞见了。

    “楚大人,您这是从哪里回来?”

    甘树培一双小眼,精明的瞧着楚家一行人均是一行夜行衣归来,心里直痒痒。

    梅长青可不管甘树培的好奇心是多么的旺盛,高傲的瞥了一眼甘树培一眼,复又平易近人,很是八卦。

    “听说邱大人在京城有着舌战群臣的本事儿,又是圣上最为看重的监察百官的御史大人,你说,邱大人明察秋毫的本事,是不是如影随形的?”

    梅长青话说的贱兮兮的,甚至有种另甘树培产生一种WEI锁的错觉,却独独没有恐惧害怕的心思。

    都说患难与共是夫妻之中最为长久的相处之道,梅长青瞧着一早上直接甩开他,去逛街的月儿,开始了深深的怀疑。

    此次跟着邱大人出来的,除外梅长青,就是樊刺史了,南苑县则由新上任的卫大人镇守,樊德源则回到了北苑县。

    北苑要比南苑县好上很多,毕竟,当初还活着的刘知县舍弃了南苑县跑到北苑县,也不太愿意让自己口袋里的银子变成假的。

    因为这个缘故,再加上樊德源只管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倒是让北苑县的百姓得以夹缝生存。

    南苑县平静了,大牢里面重要的囚犯也死了,邱大人就不太好意思继续躲在南苑县找清闲了。

    贵阳府傍晚的时候,还是很宁静的,只是到了早上,就不太平静了,街面上,到处有起义的百姓。

    只是这份吵杂之中,竟然也夹杂着普通百姓的宁静,只不过流通的货币不再是银子罢了。

    铜板和金子,成了贵阳府最受欢迎的东西。

    被迫和邱大人一行人一起吃早饭,甘树培拿着钦差大臣的令牌,很是费劲的和客栈的老板结算房费和饭钱。

    即便是这样,甘树培还是受到了不大不小的嫌弃。

    梅长青将碗里面的米线吃完了,这才觉得心情好上了许多。

    邱大人不想动,但,远在京城的梁王殿下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来了,他心里害怕。

    “楚大人、樊刺史,都用完早膳了吧?咱们走吧,去方同知家里瞧瞧去。”

    邱大人精瘦的身子走在前面,一身蟒袍松松垮垮的挂在身上,很是有种仙风道骨的意味。天知道,这身松垮的袍子,两月前,还是很合身的。

    彼时,躲在书房里面一宿没睡的方同知,才刚刚用完早膳。

    方家的老管家脚步飞快,听闻外面来了大人物,慌不择路的向着书房的方向跑。

    “赶紧的收拾,一会儿钦差大人可能会过来,把窗子都打开,散散味道。”

    听说大人物吃惯了好东西,闻见味道都知道是什么,他才刚吃完,可不能让这位邱大人抓到把柄。

    尽管方同知很想营造出一种为伊消得人憔悴的景象,可现实实在是没有条件,他最近补品吃的多,身子很是健壮。

    老管家跑的快,方同知反应的也快,反而外面被迎进来的几位,慢腾腾,一点儿都不着急。

    邱大人不想去方同知家的正堂,瞧着院子里面竟然有一处露天的亭子,倒是觉得正好。

    “那边的亭子看起来不错,本官与两位大人就在那个亭子的地方等着倪家大人吧。”

    小厮很是为难,不敢直接否定,正犹豫着,邱大人已经带着梅长青和樊刺史向着亭子走了过去。

    在院子里谈话交流,周边一目了然,既可以防着消息在方同知家里被船底出去,还可以将自己摘清楚。

    邱大人在京城的时候,与朝堂上的老狐狸们交流久了,深谙此道,即便他很想彰显自己IDE地位,不过……

    邱大人看了一旁的谋士甘树培,顿时将心里的不敢给吞了下去。

    好吧,他还想完完整整的回去呢,可不想在贵阳府这种破落地儿被梁王大人给抓住把柄,就地正法。

    方同知是想着待客的厅堂里面跑的,等了好一会儿,也没见到人来,不免有些奇怪。

    他招来一旁伺候茶水的丫头,不解的问道:“不是说外面来了好几位大人吗?人呢?”

    小丫鬟刚将茶水准备好,听见方同知问话,赶紧曲了膝盖,“老爷,几位大人觉得园子里的亭子很好,便都去了亭子。”

    方同知心里直觉有些遭,抬起腿就往亭子的方向跑。

    直到这一次,竟然又让他看见了,梅长青忽然觉得,邱大人也就只有狐假虎威拿的出手了,还是短暂的狐假虎威。

    “怎么,方同知这是还没缓过劲儿来?”邱大人好整以暇的看着方同知,让身旁的小丫鬟给倒了热茶水。

    “前几日方同知不是还在贵阳府的商户暴动而忧心的吃睡不安吗?怎的,本官这时候瞧着,邱大人的身材,似乎是丰腴了一些?”

    “下官,下官……”方同知被邱大人似是而非的话给唬的一愣一愣的,恨不得将前几天吃的都给吐出来。

    邱大人不是不管贵阳府的事儿吗,这番突然跑来是做什么!

    方同知很是怨念,“大人,下官自是忧心贵阳府的情形,以至于夜不能寐,昨日,民众暴动才被安抚下来,下官这才睡了个囫囵觉。”

    “大人您不知,下官的身子,喝口水都长肉,所以……”

    只要把人弄出去,他自由办法解决府里面的残留的证据。

    梅长青想,方同知必是不知道他也在亭子里面坐着,不然肯定要炸了,他一个芝麻绿豆大小的官儿,竟然也敢承了他从五品同知的请安。

    他虽然自觉的避开了,但,这种误会还是不要有的好。

    “方大人,下官与两位大人是吃了早膳过来的,您就不必费心了。”

    他话头一起,方同知就抬起了头,待看清请安说话的人是梅长青的时候,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在想,如果当初梅长青来的时候,他就表示欢迎梅长青的投诚,并郑重的给了梅长青所有的面子,现在他是不是就不用面对梅长青了?

    可惜,世上没有如果。

    “原来楚大人也跟着邱大人来了贵阳府,不知道南苑县的境况,楚大人是不是已经安抚好了?”

    方同知不喜欢梅长青,这是在他打听好了梅长青所有的人脉之后,他慎重得出的结论。

    纯臣活不长久,不管梅长青以后的官途会如何,单单是梅长青有一个户部尚书姚继峰的白父大人,他们就不是一路人。

    所以,在梅长青来到贵阳府的时候,他就没有招揽的心思,一直是敬而远之的态度。

    可就是这个态度也不行,出了事儿,梅长青就带着邱大人找上门来了,实在是令人糟心的心。

    上峰问治下的政事,梅长青回答的一板一眼,“禀方大人,南苑县已经恢复了该有的秩序,后期需要维护的地方,邱大人命新来的卫县丞全权处理。”

    “哦?那就好,能者多劳,怪不得邱大人会看中楚大人。”

    方同知点了点头,走到邱大人的身边,“邱大人,贵阳府的暴动已经消减了不少,不知您来是想要查什么?”

    原本还想着私底下和邱大人联络联络本就不存在的感情,不过看这种情况,大约也不用了。

    方同知不想露怯,所以准备先发制人,而且把话都说明白了。

    虚与委蛇,乃是朝堂上管用的推脱手法,当然,作为御史大人,他从来都没有学过那种文人的装腔作势。

    只是,原本耿直的瓯都市自己,现在忽然换成了对方,邱大人就有些惊奇。

    “方同知竟然不知本官为何而来?本官还以为方同知早就准备好了要迎接本官呢?”

    邱大人捋了捋胡子,一副你不是什么都知道的样子,把方同知看的心里惴惴不安。天地良心,他是真的不知道。

    “圣上任命你为贵阳府的同知,本就有监察贵阳府官员的权利,你给本官说说在,这么多年,你都监察出什么来了?”

    邱大人将手上的杯子放在冰蚕丝的桌布上,连点儿声音都没有。

    杨知府还曾经对他说过:“方同知,你我二人以后可要长长久久这般相处下去,贵阳府也一定会在你我的手中走上富裕之路,你说是不是?”

    当时杨知府的表情是这么样的来着?

    方同知觉得自己有些想不起来了,那时候他和杨知府都是被贵阳府底下的小官们仰望着的存在。

    就像他现在仰望着邱大人一般。

    对了,当时正好是九九重阳节,他们带着一众官员,去了贵阳府外的阳西山,还与诸位大人们,看了当天的希望。

    漫天的霞光,即便是现在回想起来,依旧让人忍不住觉得美好,只可惜,那时候站在他旁边的杨知府,尸体都停放在义庄好几天了。

    “怎么,方同知还没想好要怎么回答本官的话?”

    邱大人不是个性子好的,毕竟,做惯了御史,他连弹劾人都叭叭的不曾停歇,能等着方同知回魂,已经很不容易了。

    方同知满嘴像是吃了苦黄连一般,“大人,下官失职,以前从未察觉到杨大人在官银上造假的事情。”

    方同知双膝一屈,咚的一声,膝盖磕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梅长青默默的摸了摸自己的膝盖,都有些牙疼,幸亏,他不用在这种地方下跪磕头,不然膝盖受不住。

    方同知虽然敢拿冰蚕丝的桌布铺桌子,但也没有奢侈的在地板上铺一层,所以受罪的还是自己。

    “官银造假事关重大,杨知府又是个谨慎的性子,从未在贵阳府出手过假银子,下官不知,实在是……”

    “哦?你这是在推卸你监察贵阳府百官的理由?”

    邱大人瞧着方同知恐惧害怕的样子,前阵子给消磨掉的傲气,终于在方同知身上找补了回来。

    “楚允判、樊刺史?你们两个带人去方家找找,特别是像厨房这种要地翻找翻找,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秘密。”

    “大……大人,这样恐怕不好吧?”

    方同知弱弱的说着,不敢大声反驳,不过又将一双无辜祈求的眼睛看向了梅长青。

    在方同知眼里,梅长青背后的靠山无论如何强和,在贵阳府,梅长青能够依靠的,之后他这个同知大人。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他不相信楚允判什么都不知道、

    所以,他给梅长青使眼色,想要让梅长青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要真的将书房里还未来及的处理的信件给搜查出来。

    奈何,梅长青根本就不是个会讲人情的人。

    又是在这种事情偶读闹大的情况下,方同知连蝇头小利都没有许诺给他,他凭什么要给方同知做事儿?

第146章任务

    再者说了,这不是还有樊刺史的吗?樊刺史才是这位的直属上司。

    方同知家的书房,坐落了一个单独的小院落里面,小院子环境很好,姹紫嫣红的各色菊花争相开放,应该不久前才重新购置的。

    这个小院子里有一个单独的平台,是专门放花盆的,还围了一个小园子,不过园子里的花儿,梅长青就不知道了。

    若是不是带着任务来的,这般雅致的院子,他也想在自家整一个。

    “楚大人,这是相中了方家的花园?”樊刺史看了眼身后依旧不动弹的梅长青,冷哼出声。

    “楚大人在京城应该听过不少关于梁王殿下的事迹吧?不如楚大人和本官说说?”

    樊刺史不是没有去过京城,相反,他每三年都要去一次,包括高中探花郎的那一年,加起来前前后后也有五六次吧,但是没有那一次,他是遇见梁王殿下的。

    也是樊刺史不赶巧,每次去,梁王府都要发生点儿惊天动地的大事儿。

    “樊刺史不是问心无愧吗?又何惧梁王殿下?”

    梅长青面露稀奇,可是让樊刺史很是一口气憋在了心头,上不去下不来。

    “楚大人这是打定主意要与本官过不去了?”樊刺史攥着拳头,尽管心里面知道,南苑县发生的事情完全是他们本家的错,赖不到梅长青。

    但是,他的心底里还是有一部分迁怒与梅长青的!

    若不是梅长青突然捡到假的官银,在他知道这事儿竟然有樊无量的参与,他定然会第一时间将事情解决掉。

    不说将事情全都捂住,把樊无量给摘出去还是可以的。

    “楚大人不愿意说就算了,左右,本官问心无愧。”樊刺史话说的漂亮,但是心里没底。

    江南本家的消息自从他寄信回去,就没再收到回信,就是樊无量的死,他都没有说。

    “樊大人,梁王殿下是出了名的明察秋毫,若是樊大人真的问心无愧,大可不必担忧梁王殿下的迁怒。”

    想到这人也没做什么坏事儿,被连累还蹲了大狱,梅长青有点儿同情了。

    这种来自本家的糟心感,他深有体会。“樊刺史,树大分枝,人多分家的道理,您不会不懂吧?”

    “楚大人是让本官与大伯一家断了亲缘关系?”

    樊刺史心里早就是这么大素颜的,可是当着梅长青的面,他不想把自己表现的太冷血。

    自己的秉性,自己知道就好,暴露出去,对自己没有半分好处。

    “大人想多了,下官可没有这么说。哦,老管家将钥匙拿来了。”

    梅长青冷着连,瞧见老管家在秋凉的早上竟然跑出了馒头大汗,心里很是不太好受。

    瞧着方同知竟然如此防备下人,想来伺候方家的下人,日子应该不太好过,若是方同知出事儿了,下人又是受苦受难的哪一个。

    将锁着的房门打开,有些暗淡的房间瞬间变得透亮,而书房里面,竟然还隐隐的散发着饭食的味道。

    老管家面上有些尴尬,“两位大人不要见怪,奴才这就将窗子打开通通风。”

    原本这事儿是交给一个不会说话并且不识字的老婆子做的,只是今儿不知怎的,老婆子竟然拉肚子,还没来得及听老爷吩咐。

    老爷将书房锁起来的时候,还特地交代了哑婆子给书房通风的。

    闻到了羹汤的味道,梅长青忽然想起来自己做下的好事儿,一瞬间表情有些裂了。

    “你刚才过去的时候,你家老爷的肚子,可还好?”

    “这位大人,您要奴才说实话吗?”老管家的表情有些不自然。

    梅长青忽然不想知道了,樊刺史觉得两人在打哑谜,直接问出了口,“方同知的肚子怎的了?这个表情?”

    他怎么感觉,梅长青和方同知家的下人有不可说的秘密呢?

    老管家有些尴尬,用咳嗽掩饰着自己的惊诧,“我家大人今日肚子略有不适,有些拉肚子。”

    何止是拉肚子啊,方同知分明就是失去了自控的能力,肚子不舒服不说,竟然连去茅厕的时间都来不及。

    他过去的时候,邱大人和他的谋士直接跳出了凉亭,听说他去要钥匙,直接将他给赶了过去。

    “数十万两银票,还不算这么多房产,樊刺史,你觉得这仅仅是方同知家产富饶吗?”

    但凡底蕴充足的,也不愿意将这么银子和地契放在书房吧?而且还是将地契锁在座椅边上的小柜子里面。

    坐着,倒是能够随时翻看小柜子。

    梅长青看着小柜子上的锁芯已经被撬开了,脸色一凝,顿时不太想说话。

    樊刺史拿着地契数,输完了才啧啧称奇,“楚大人,贵阳府你去转过没有?若是没有,不如今天咱们就陪着邱大人到贵阳府里转转玩玩,怎么样?”

    二十张房契,看着上面写的契约,房子也不是很好,也不知道方同知的房子,是不是真的不好。

    饶是梅长青家里底蕴充足,可二十座宅子,还是让他有些惊奇。

    “樊大人这个提议好,京城寸金寸土的,下官还从来没见过豪宅,这次可得见识见识。”

    就是他们来到南苑县商人,也没有豪气冲天的到这儿就给自己置办房产,没办法,居家过日子,还是得精打细算。

    白依阑和梅长青两个,都没有想过要买房子,现在见着了,可不就稀奇吗。

    “下官可是记着,这位方同知乃是圣上从京城任免的官员,老家也是在离京城不远的津南省。”

    梅长青想了想,还是将随身携带的调查结果拿了出来。

    “方同知乃是明远十七年进士,出仕便任命为六品的知县,因三年述职每次都得了优,被圣上青睐,于明远二十三年被任命到贵阳府做同知。”

    明远二十三年到今天,已经过了十六个念头,方同知怎么说也有三十五了,可瞧着方同知,倒是完全看不出来是那个年岁的人。

    纸张上有楚飞详细调查出来的事情。

    梅长青晦涩莫名的说道:“方同知家里底蕴不够,算是寒生一门的骄子。”

    换句话涞说,方同知凭借每年的俸禄,实在是赚不下这么大的家产,就算老家给力,也不可能。

    樊刺史掂量着哑婆子好不容易才收拾起来的断掉的狼嚎,没有任何感情的说道。

    “除非方同知老家的有个后劲十足的后生,能够从细微之处力挽狂澜,为方同知打造银钱的底蕴。”

    可是,这种情况可能吗?穷困了这么多年,一朝得势,老家就有了积攒财富的办法?

    “邱大人应该很喜欢咱们找到的银钱,走吧,书房就继续锁起来好了。”

    梅长青看了一眼留恋的哑婆子,将书房给锁了起来,并找了两个武将,将书房给看守起来了。

    最近失掉了好多银子的邱大人,猛地看着手上一打字的银票,嘴角都险些咧到耳朵根后面了,连刚才被污浊的心,都敞亮了。

    “不愧是户部尚书姚大人的女婿,找银子的本事,比姚大人有过之而无不及!”

    邱大人一双只剩下骨头的手拍在梅长青的肩膀上,让梅长青险些避开邱大人的亲密举动。

    明明银票和地契都是樊刺史找到的,并且是由樊刺史交给邱大人的,好不好,和他远在京城的白父大人有毛关系?

    “邱大人,您折煞下官了,银票和地契都是樊刺史找到的,您因该感谢樊刺史才对!”

    邱大人乐呵呵的数着银票和帝地契,也不管这个银子是不是会落到自己手里,左右,有银子就对了。

    邱大人看着梅长青,心里很是可惜,梅长青脱离了成恩公府,没想到竟然被户部尚书姚继峰给看中,可惜了。

    姚抠门就是个糖公鸡,要不来钱不说,还得倒贴出去一点儿,谁愿意和这样的打交道?

    “楚大人,这个,你不会也要和姚大人汇报吧?”

    原本数银子数的美滋滋的,邱大人想到这种可能,立马问出口了。

    梅长青被问的满脸蒙圈,不太明白邱大人这是什么意思。“大人,若是这笔银子是脏银,您打算怎么办?”

    方同知早上用了羹汤,还是熬了一个时辰的羹汤,可是说是将水里面的精华都留了下来,喝了一小碗,简直比喝了两大壶茶水的料儿还租。

    一直到正午,方同知都没能梳洗出来。

    梅长青掐指算了算时辰,很有眼见的跑了,并且还找到了在逛街的小妻子,瞧着小妻子在首饰铺子里,选着晶亮的银饰品。

    贵阳府的银饰品打造手艺很是精湛,单单是一片叶子,都比京城的精致。

    白依阑将耳垂上的白玉坠子去了下来,换成了两片小小的枫叶耳坠,白的发光的颜色,在太阳的照射下,还闪闪发光。

    “怎么样?这个好看吧?”

    要脱退将耳朵旁的碎头发给撩到了耳朵后面,将树叶耳坠给撸了出来。

    将小妻子换下来的白玉耳坠给收了起来,梅长青这才笑着说道,“好看,月儿戴什么都好看。”

    即便听着不算是走心的夸赞,依旧没有消减她的好心情,也不把耳坠减下来,反而是将自己的白玉坠子给放进了小盒子里面。

    “掌柜的您瞧瞧还有没有其他样式的,若是好看,本夫人就一起买下来。”

    南苑县的收拾铺子银子的色彩不太明亮,反而很是暗沉,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里面掺了假的了。

    白依阑不爱在南苑县买首饰,总觉得偶读不真,现在到了贵阳府,倒是变得大手大脚了起来。

    “这里的银镯子也好看,我准备一块儿卖一些,给我娘送到京城去。”

    亚欧若瑞看着柜台上一点儿都不输于金镯子的银镯子,心里又满意了几分,桌子的表面上,还刻着许多梵文。

    南苑县的女人,几乎每个人的手上都会戴上一两个银镯子,说是银镯子能够吸附体内的湿气,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不过这偶读不重要,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总归没有浪费就对了。

    几乎是白依阑看中一个,梅长青就算一笔价钱,小盒子也变成了大盒子,首饰出了自己带过来的,小妻子已经忘盒子里面装了好几个了。

    “月儿,这些是不是有点儿多了?”

    就说他们家不缺钱,但是看见什么就买什么,实在是有些过不去吧?

    “太多了?”白依阑将盒子抱在了柜台上,看着大盒子里满是银光,沉默的摇了摇头。

    “这些东西哪够啊?我娘从来不喜欢一件东西穿戴两次,就会换新的,这些还不够。”亚欧若瑞想起母亲的妆奁匣子都快成大箱子了,他们手上的这些,哪够?

    再者说了,这些都是银首饰,不值钱,买多了也不心疼。

    梅长青默默的将到嘴的话给憋了回去,孝敬白母大人的东西,他能开口拒绝,必须不能啊!

    梅长青很是明智的闭上了嘴巴,甚至还看了一眼一旁的乌木镯子,一并放进了妆奁里面。

    “月儿,白母喜欢什么,咱们就都买一些回去,京城东西多,白母大人可能不稀罕,但是贵阳府的小玩意儿,送出去,也算是咱们夫妻的一点儿心意,是不是?”

    梅长青每每想到白母大人的霸气,心里都惴惴不安。

    小妻子应该不会长成和白母那人那般吧?

    梅长青有些怀疑,毕竟,龙生龙,凤生凤,老鼠儿子会打洞。白母大人那么喜欢首饰,小妻子也惶不多让啊!

    果然他现在还是太穷了,底蕴不够!

    想到从方同知厨房翻出来的银票和地契,连个渣渣都没自己的份儿,也就更怨念了。

    雁过拔毛,他也很想成为白父大人,怎么办?“月儿,你说为夫若是做一个不太正直的贪污,你怎么想?”

    梅长青说话的声音很小,几乎让人听不到。

    但是梅长青偏又离白依阑很近,白依阑还都听见了,只听柜台上发出啪的一声响,梅长青心里有些发抖,颤巍巍的扭过头去看。

    白依阑原本相中了一枝凤翅玉簪子,准备买下来回去戴的,可是现在,这个展翅的银簪子,现在已经被拍瘪了。

    赤裸裸的威胁!梅长青内心里使劲儿的叫嚣反驳,奈何,嘴里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姚家的优良传统,楚夫人的人生哲理名言,“男人嘛,在外要给足了面子,就算是有什么恼火的事情,那也是关起门来两个人的事情,在外面,可不能坠了男人的面子。”

    梅长青在贵阳府好歹也是青天大老爷,面子,她给!

    从首饰铺子里走出去,明明外面的眼光很是强盛,可不知为何,梅长青总觉得有些冷,很是不太适应这个多变的天气。

    原本在店铺里招待客人的小二,见店里最大的主顾走了,这才趴到了柜台上,想要瞻仰瞻仰银票。

    “掌柜的,您不是说咱们不收银票吗?您手里的是真的?”

    小二说话有些不正经,老掌柜拿起了算牌,磕在了小二哥儿的脑袋上。

    “胡说什么!银票当然是真的了!”郎才女貌,瞅着面相,根本就不知道贵阳府周边的本地人。

    他这个店铺里的银首饰虽然稀奇,但是和贵阳府其他铺子的东西相比,也远远比不上,不过是凭着银首饰样式好,才占一席之地。

    这两位,既然能够看中他店里的银首饰,还能购买如此之多,瞧也知道是个不能惹得。

    一大人物要的就是面子,能给他们假银票、假银子?怎么可能!

    小二哥儿被敲到了脑袋,也不见小二哥生气,只呵呵的傻笑着。

    “爷爷,这可不能怪我,我又没有您那个眼力见,能知道是冤大头,已经很不错了。”

    一听这话,老掌柜心道这还好?手边拿起算盘就要揍亲孙子,“乱说,贵人的事情,是你能随便编排的?”

    尽管老掌柜心里也是这般想的,但是他是不会将这话说出口的,毕竟,这位元大口可是给了他十八两银子呢!

    冤大头已经将盒子全推给梅长青了,步子迈的很大,好在客栈离首饰铺子并不远,一会儿就到了。

    梅长青捧着大盒子,笑么呵呵的瞧着小妻子,飞快的将房门给关上了。

    “月儿,为夫错了,为夫不应该有这个念头,为夫不是故意的,你要相信我!”

    梅长青将首饰盒子往桌子上一放,赶忙拉起白依阑柔弱无骨的小手,企图用真心换回原谅。

    只可惜,这个套路梅长青用的多了,白依阑已经知晓了,甚至还轻松的躲开了梅长青的狼爪子。

    “说话就说话,不要动手动脚的。”

    高傲的小眼神,让梅长青心里一惊,很是明白了这次是弄了个大篓子。

    这件事情,白依阑自觉已经和梅长青强调过好几次了,次次这人都答应的好好的,现在竟然想要反悔?

    白依阑就不干了,他们家缺钱吗?不缺,甚至还很是富有!

    贪官污吏的下场,不用她细说,就是在菜市口,都张贴告示,杀了多少的了?都说菜市场的土都是黑红色的,还不是因为人杀的多了?

    几乎是从小到大的警示,梅长青竟然还想着越雷池?看来她还是对梅长青太温柔了,她应该改变一下策略才对!

    她就这么笑着,甚至还预想到了梅长青以后的下场,“对了,你以后若是被拖到菜市口杀头,看在咱们现在夫妻一场的份上,本夫人也会为你收尸,不至于让你沦落到被丢到乱葬岗被狗啃的地步。”

    想到梅长青未来凄惨的下场,她就红了一双眼眶。

    “你不用感激我,毕竟,本夫人也是个良善之人,对不对?”

    对个屁!梅长青想要扔掉桌子上的首饰盒子,和眼前眼眶红彤彤的,因为他凄惨死去而红了眼眶的妻子打一架!

    “月儿,你这是在诅咒为夫?”

    眼角忍不住的抽搐,脑仁更是嘭嘭嘭的跳个不停,让梅长青这个人都要炸了。

    白依阑抹了抹本就不存在的眼泪,瞪着乌溜溜,满是控诉的大眼睛,很是委屈,“我怎么会诅咒夫君呢?毕竟为妻说的这都是事实。”

    忍了忍,还是忍不住的将手戳在了小丫头光滑柔嫩的脑门上!

    “哼,别以为为夫不知道,你心里早就乐开花了。”明明是幸灾乐祸,偏偏要装出一副很是担心的样子。

    他只知道自己被京城的人夸赞为“少年英才”,名声在京城里更是屈指可数。可若说名留青史,离他还是太远了。

    “说实话,月儿,为夫真没想过这个问题。”皱着好看的眉头,梅长青想了想现在名留青史的有几个。

    好吧,除外书法大家,以及常胜将军什么的,似乎真没听说过其他人。这个目标,太遥远了。

    单单是看梅长青的表情,白依阑就知道这厮在想什么,险些被梅长青给气了个好歹,这个不知进取的小子!

    “名留青史没想过,难不成你还想YI臭万年?”

    就算是梅长青这厮奔着YI臭万年的目标去的,她白依阑也绝对不同意,她丢不起这个人。

    一想到死后还要被世人唾骂,白依阑就承受不住,手痒痒的揪起了梅长青的耳朵,还用了不少得了起。

    “遗臭万年?你想都不要想,我们姚家,可没有半点儿污点!本小姐才不想让姚家的列祖列宗唾骂我这个不肖子孙!”

    被揪痛了耳朵,梅长青整个人都是懵的,他怎么也没想到,小妻子竟然想到了这么远的事情。

    他似乎并没有做什么无恶不赦的事情吧?

    “疼疼疼,月儿轻点儿,为夫错了,为夫不该有那样的想法,为夫错了。”

    甭管月儿想的多不多,还是先保住了耳朵才是,听说耳朵被揪的多了,就会成为顺风耳,他可不想。

    白依阑还等着梅长青认错呢,可仔细一瞧,这厮竟然北京揪着耳朵偶读能够走神,顿时让她气不打一处来。

    揪耳朵已经不能让她发泄心中的怒火了,松开梅长青的耳朵,白依阑直接抄起了墙角瓷瓶子里的鸡毛掸子!

    “你说,你是不是琢磨着怎么蒙骗我?想要和邱老头儿同流合污?是不是,是不是?”

    鸡毛掸子不够大,只能让她追着梅长青打。绕着桌子转圈,实在是有些累人。

    以往,白依阑还是尊称一句“邱大人”,现在已经变成邱老头儿了。

    戳着梅长青的侧脸,白依阑又深深的开始嫉妒了。

    按理说,梅长青的一举一动都在她掌控之内,为毛这人在山旮旯里面躲了这么多天,皮肤还是那么那么的好?

    滑嫩嫩的,都没有晒黑,更别说别的沧桑了。

    可怜她一点儿都不太适应贵阳府的天气,夏天惹得要死,阳光更是毒辣的厉害,尽管她已经将自己护的很好了,还是被晒黑了。

    明明是在谈论正事,一转眼小妻子已经开始神游天外了,梅长青觉得,他可以溜了。

    只是,他溜得不是时候,才刚把房门开开,门外就来了不速之客,甘树培正拽着不情不愿的邱大人拜访来了。

    梅长青眼疾手快的想要将房门关上,当做没见到这两人。

    甘树培这个做谋士的,并不仅仅只是动脑子,恰恰相反,跟在邱大人身边,更多的还是用武力。

    是以,甘树培直接用脚卡在了门缝处,即便脚丫子被卡的疼的要命,也不敢把拉着邱大人的手给撒掉。

    当然,更没有将脚丫子给收回来。

    俗话说的话,伸手不打笑脸人,甘树培笑么呵呵的说道:“楚大人,别来无恙啊,我们大人找您说点儿事儿,您不请我们进去坐坐吗?”

    甘树培还是很有教养的,没敢将眼睛在楚大人的房间里四处乱看。

    梅长青抽搐着眼角,将甘树培的脚丫子给踹了出去,“有事儿出去说,别污了本夫人的耳朵。”

    将门给关上,几人直接去了邱大人的房间,梅长青坐在桌边上,给自己倒了一碗水喝。

    刚才他都没敢当着小妻子的面儿喝水,也是难为他了。

第147章要疯了

    瞧着梅长青毫不客气的模样,甘树培整个人偶读不好了,楚大人房间里,是没水了吗?

    这一壶茶水,还是刚才邱大人嫌弃客栈准备的茶水不上档次,拿了自己一直携带者的碧螺春泡的,这就喝完了?

    甘树培都要气疯了,哪里还管得了上下级,直接捂住了邱大人的嘴巴。

    “楚大人,我家大人最近喜欢胡言乱语,您听听就算了,不要当真!”

    邱大人气的脸都涨红了,想要从甘树培手里挣脱掉,抬起腿就要踢人。

    梅长青为甘树培惋惜,为这样的草包办事,估计得折寿十来年。“你放心,邱大人是圣上派来的钦差大臣,就算邱大人再如何言行举行不妥当,本官都会遵从圣上旨意的。”

    言下之意,这件事就当做没发生好了。

    甘树培想了想,也是这个道理,当即感激的对梅长青表示感谢。“楚大人,难为您了。”

    只不过,他的心才放下,门口就传来了要杀人的声音,房间的门,更是被一脚踹开了。

    “知道为难他还敢放任邱老头儿胡言乱语,你也不怕他跑到梁王爷哪里装疯卖傻去?”白依阑手里拿着个木头长剑,直接戳到了邱大人的肚子上。

    “就你这么一个糟老头子,年轻的时候不着调,捞了竟然也不知道悔改?你信不信我一剑戳死你?”

    尽管木头剑不锋利,但是用了大力气戳在身上,还是很痛的。

    甘树培元贝掐着邱大人的手,都不自觉的松了几分。

    一想到梅长青就是被这人险些带坏,白依阑就想弄死这个不着调的老头儿,“你说,你是自己死,还是让本夫人送你一程?”

    甘树培见到白依阑的第一面,就觉得姚家的嫡女是个厉害的,果不其然,这位真的和传说中的不太一样。

    说好的大家闺秀呢?哪呢?

    “放肆!偷听外人说话,当属小人行径!”不仅无耻,还无理取闹。

    果然,妇人不堪蹬大雅之堂,目光短浅,连富贵险中求的道理都不懂。

    梁王再厉害,还能知晓天地?他们悄悄做的隐蔽点儿,辛苦费可不就是囊中之物?

    “楚夫人,这里不是你能来的地方,本官,本官……”邱大人在白依阑越来越凶狠的目光中,难听的话吸溜一声,全都吞回肚子里了。

    “这是本官的房间,男女授受不亲,楚夫人还是请回吧。”

    狠狠地戳在肚子上的木剑,终于拿来了,邱大人心里松了口气,只是,剑没了,但是肚子绝对是破皮了,疼得慌。

    邱大人很想撩起外衣看看肚子是不是真的坏了,好在,他忍住了。

    被个虎视眈眈的女人怒目而视,他没胆子,他也打不过这个疯女人!当权势和武力都不够的时候,只要脸皮厚就行。

    白依阑很是适当的翻了个大白眼,拿着桃木剑架在了邱大人的脖子上,“黑心肝找死的事情,邱大人一个人做就行了,若是你胆敢拉梅长青下水,本夫人不介意让你体验体验鞭笞之刑!”

    杀人什么的,她才不会知法犯法,不过套麻袋,还是可以的。

    “楚大人!”被赤裸裸的威胁,邱大人厉声质问梅长青,很想激发一下梅长青的男人的本性。

    只可惜,他这声质问,声音大雨点儿小,不仅没有激发梅长青的血性,还让梅长青直接无视了他的存在。

    只见梅长青小心的拉着白依阑的木剑,笑的像是一朵花儿一样,亲切的说着话。

    “月儿,莫要为不相干的人生气,为夫岂是那等鼠目寸光之人?明流千史才是为夫的追求。”

    这个狗腿子!邱大人很是鄙夷梅长青这种没骨气的行为,完全忘记了他自己在“真爱”面前如何的卑躬屈膝。

    威胁警告了邱大人,又得到了梅长青的保证,大约邱大人应该不会再没有眼力见的拉梅长青下水了吧?

    白依阑表示很满意,带着梅长青一起走了。

    邱大人愤恨的摔了茶壶,甘舒培扯了扯嘴角,很是不客气的说道:“大人,摔了茶壶是要赔的,这钱?您看是不是先给小的?”

    还想将茶碗一起摔了听响声的邱大人,瞬间将手缩了回来,梗着脖子,“这都是小钱,甘谋士每年从邱家拿到的奉银,应该不少吧?”

    衰!这都是他应得的,甚至还有填补邱家窟窿的!

    甘舒培扯着嘴角,准备撂挑子不干,“既然邱大人嫌弃属下奉银拿的多,可以,我今日就和邱大人请辞!”

    反正他只是奉皇后的命到给邱大人家做谋士,又没有契约和卖身契,什么时候走都行。

    以前碍于权势,他不能说什么,现在这么多年了,他也受够了!

    我的个乖乖,这还是白依阑出嫁之后,收到的第一个契约,惊奇的把一双眼睛瞪的乌溜圆。

    “说说,你是怎么说服甘舒培的?”

    一张薄薄的契约,怎么看怎么不简单。

    梅长青故作高深的摸了摸下巴,下一秒贱兮兮的说道:“为夫不久前收到消息,梁王殿下,还有两日就到贵阳府了。”

    “两日?”不就是这两天?

    白依阑吓了一跳,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呢,“你确定这消息是真的?梁王的脚程竟然这般快?不过,这与甘舒培有什么关系?”

    梁王来了,害怕的不应该是邱大人吗?和甘舒培一个谋士有什么干系?

    像是邱大人这种,完全是因为怒火,就将养了大半辈子的谋士给赶走的,还是少有的。

    尽管姚家没有谋士,这并不代表白依阑不知道这种的关键,梅长青惊讶了,他以为小妻子问缘由,是猜不到这一点呢。

    “月儿说的不错,甘树培既然能够这么快的答应我,就是为了躲避皇后娘娘和邱家的报复。”

    中宫皇后娘娘多么精明的人,邱家也不都是傻子,等到他离开邱大人的消息传回去京城,邱家的人能让他完完整整的回京城,就不错了。

    若是他打定主意不回邱家,项上人头就是挂在裤腰带上,整日提心吊胆的才对。

    甘树培之所以这么快投诚,还是因为梁王殿下的魅力大。“我答应甘树培,等到梁王殿下来了,会让他在梁王面前过个明路。”

    “还过明路?你脑子不会是有包吧?”

    当挖墙脚的事情是什么光明伟大的事儿不成?他梅长青一个小芝麻官,还想绑着皇后娘娘的人?请问,他是谁?

    被小妻子毫不留情面的嘲讽,梅长青很想喊一句,他不要面子啊?

    惜才之心,就这么被小妻子给否定了,很是忧伤好不好?

    留给梅长青忧伤的时间并不多,因为梁王殿下来了,不说桂阳府,就是中州一直不曾路面的都督曹大人,都麻溜的到贵阳府迎接来了。

    这位,也就比梁王殿下的车架早上一个时辰,若不是樊刺史认识这位曹大人,说不准他们都要把这人当成骗子打出去了。

    “下官南苑县允判梅长青,拜见曹大人。”

    再樊刺史行礼之后,梅长青赶忙也行礼拜见,对曹大人也算是有了个初步的了解。

    当然,他怎么能装作认识这位呢?偷偷调查什么的,有吗?梅长青装傻充愣,但曹大人却不敢对邱大人装傻。

    只不过,这位也是个妙人,也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竟是让人瞧着憔悴不堪,还虚弱的就像要被一阵风刮跑了一般。

    尽管邱大人精瘦,曹大人人不瘦,但是瞧着是虚胖,眼眶子下边更是有着深黑色的黑眼圈,都不用问,大家抬眼一看,就知道这位是真的下了苦功夫了。

    曹大人先对邱大行礼,梅长青对着他行礼之后,这位曹大人开始和邱大人汇报中州其他两州的状况。

    “邱大人,下官已将两州民众暴动之事彻底解决,请问贵阳府可有下官需要处理之事?”

    曹大人忧心的看着在场的几位,犹豫的说道:“敢问大人,方同知为何没有到此?”

    因为收到梁王殿下到来的消息,邱大人的神经都绷的紧紧的,昨夜更是整宿没睡着,焦虑的厉害。

    若不是在朝堂之上养成的心性,保不准他现在已经在原地打转儿了,碰到这么不长眼的曹大人,更是没好气。

    “贵阳府也是在你的治理之下,杨知府被谋杀,活着的方同知又是个犯罪的,你这个统管中州的都督,你说这里有没有你要做的事儿?”

    劈头盖脸的一顿痛骂,让曹大人摇摇欲坠的身子更加的摇摇欲坠了。

    曹大人只差涕泗横流来申诉自己的不容易,“大人,不是下官不作为,实在是其他两府民众暴动的厉害,下官分身乏术啊。”

    “分身乏术?其他两州的知府和同知都在,你一个发号施令的,有什么好劳累的?”

    邱大人一想就来气,本来他是贵阳府最大的官,所有人都该听他的才对,结果梅长青这厮,处处和他拧着来不说,竟然还把甘树培那厮给抢过去了。

    实在是晦气!

    曹大人原本还想着,就算这次自己躲嫌疑,不能得到夸赞,也好歹能够得到共勉,被肯定苦劳。

    可邱大人一席话,这是完全否定了他的付出,这就不太美妙了。

    梁王高高在上,看着樊刺史义无反顾的认错,终于赏了樊刺史一句话,“你倒是聪明,知道以退为进。”

    毫不留情的讥讽,伴着冰冷的语气,让樊刺史犹坠冰窟,他知道,他全家的命,都掌控在梁王殿下手上。

    他自认为弥补的够多,也让自家给樊家分家了,在别人眼中他做的够多了,但是在他看来,他们一家能够活下去的筹码,还不够。

    钦差邱大人已经放过了他,可半分用处都没有。这也是他思来想去大半个月,想到的唯一的办法。

    梁王不是邱大人,也不需要樊刺史在外晃荡,所以,甭管樊刺史为先前做了多少努力,都敌不过梁王殿下的一句话。

    “来人啊,将樊刺史关在贵阳府的大牢里。”

    不用贵阳府的任何一人,梁王自己的亲兵,就能帮梁王殿下解决掉所有的事情。

    瘫坐在地上的樊刺史,冷汗淋漓,死亡的恐惧无时无刻不笼罩在他的心头,他不敢看梁王,将希冀的目光看向了梅长青。

    顺着樊刺史的目光,梁王仿若才见到梅长青一般。

    被两道灼热的目光盯着,梅长青觉得,他有些承受不住。

    说他懦弱也好,说他不靠谱也罢,总归梅长青没有为樊刺史说半句话,多说多错,樊刺史还是自己自求多福吧。

    樊刺史被押解下去,曹大人只觉得后背冷飕飕的,就连脖子,都冰凉的厉害,仿若脖子上悬着一把大斧头一般。

    若不是其他两府已经平静,没有闹僵起来,保不准他现在就跪地上了。

    好在,梁王让人抓了樊刺史,听完了他的陈述,并未让人把他也给压下去,留下了贵阳府和南苑县的属官一起走。

    只梁王在看到梅长青的时候,又道:“姚家丫头应该也在贵阳府吧?你去将那丫头叫来陪陪本王的王妃。”

    梅长青身形一顿,反应过来之后赶忙跑了。

    梁王殿下竟然将梁王妃也带过来了?梅长青脑子里只觉得不可思议的厉害,这种穷乡僻壤的地方,梁王妃可还受得住?

    好在,梅长青跑得快,白依阑才刚要出门,就被梅长青给堵着了。

    “你不是跟着大部队去十里堡迎接梁王殿下去了吗?怎么跑回来了?还跑这么快?”

    险些被梅长青撞着,白依阑赶忙扶了扶脑袋上的发髻和簪子,今日她梳的发髻乃是以松散柔美著称的堕云髻,可经不起大波动。

    梅长青稳住了身体,连喘口气的功夫都等不得,飞快的说道:“殿下带着王妃娘娘一同来贵阳府了,殿下让你过去陪王妃娘娘解闷。”

    “你说我?”白依阑有些不太敢相信,梁王妃和她亲娘是密友,她这个小辈儿去凑什么热闹?

    “你就没有回绝?”白依阑觉得,她和王妃娘娘是真的没有共同话题,更何况,她与梁王妃接触不深,一举一动,都要注意。

    梅长青当时真的没想过要拒绝,因为在他反应过来梁王殿下说什么的时候,他就跑了……

    “月儿,那可是梁王殿下的要求,为夫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反抗啊。”没有直接拉着小妻子的手跑,已经算不错了。

    白依阑觉得,指望梅长青变成他爹那般厉害的人,还不如依旧指望亲爹呢。

    “算了,好歹梁王妃也是我的长辈,我就不责备你考虑不周的问题了。”只不过,她今天的发髻就不合适了。

    “秋水,你来给我重新梳头。”

    秋水拿着梳子,冬至则是将白依阑脑袋上的发簪都给取了下来,两人配合的很一致。

    梅长青心理虽然着急,也知道这时候不能催促,即便是拜见熟悉的长辈,也不该拿散漫的态度来,月儿考虑的很是周到。

    梁王在贵阳府有别院,只不过以前的时候,很少有人知道罢了,负责看守别院的奴仆,也是从梁王府出来的。

    坐落在山脚下的别院庄子特别的大,以前也有传闻说是京城大官人家的院子。

    当梁王车架到了的时候,梁王直接甩掉了后面跟着跑的官员,先将小女儿从马车上抱了下来,才将梁王妃给搀扶下了马车。

    “王妃一路辛苦,先带着歆歆回去梳洗解乏,本王已让梅长青去叫姚家丫头了,等你们休息好了,再让姚家丫头带你们出去转转。”

    白依阑看都没看梅长青的手,直接从楚飞手里把缰绳抢了过来,“不用,我们一起骑马过去。”

    楚飞看着空荡荡的手,又看了看自家少爷吃瘪的模样,顿时机灵的向后退了几步,保证自己不会被马蹄子给踢到。

    两匹马,他其实是和少爷想的一般,他这个做小厮的,也要跟过去的。

    奈何,自家夫人彪悍,根本不需要别人带,直接抢了缰绳上马离开了,潇洒的很,倒显得迫不及待一般。

    马匹飞驰而过,到达梁王别院的时候,梁王已经等在门口了。

    “侄女见过王爷!”白依阑从马上下来,将手里的马鞭递给了一旁的梅长青,“侄女儿先进去了,您办正事儿吧。”

    梁王瞧着白依阑,点了点头,叮嘱了一句,“月儿,你一会儿先去悄悄歆歆,那丫头舟车劳顿,恐你伯母有些不太舒服照顾不到那丫头。”

    小女儿虽然做事儿一板一眼的,但身体上的疲惫,却不会少半分。

    白依阑深深地明白颠簸大半个月浑身都累的心情,当即毫不犹豫的应了下来。

    “王爷您就放心吧,我一定会将小郡主照顾的好好地!”拍着胸脯保证,爽快的回答,不由得让人觉得心情好上一两分。

    白依阑走的快,竟是从未看身后的夫君一眼。

    邱大人一行人,惊奇的看着梁王和楚夫人如此亲近的交流,了然的看着梅长青,心机男!

    不得不说,此刻不管大家的立场如何,得出的结论却是一样的,瞧瞧楚夫人和梁王的交情,叔侄相称,就算梅长青犯了砍头的大错,凭借楚夫人和梁王的关系,还不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太阴险了!邱大人只觉得脊背生寒,若是梅长青将他的罪证送给梁王?邱大人只觉得浑身哆嗦。

    圣上不在,他小命休矣!也不知道现在和梅长青套近乎还管不管用。

    梁王不允许诸位大臣进入别院,反而溜了一圈众人,又将人给带回了府城的知府府衙。

    这次,梁王身边跟着个从别院里面带出来的小子,小子长相白净,是个大众脸,穿着黑衣,若不是站在梁王身边,大家几乎都不太会注意到。

    只这个从别院里面带出来的小子,让诸位大臣谨慎了不少。

    特别被特别带出来的方同知,心理更是惴惴不安,整个人都瘦削的像是被扒了一层皮一般,骤然暴瘦,像是得了不治之症。

    梅长青都没敢认人。

    官银造假案,梁王的手段雷利风行,就连梅长青自己,都被扒掉了一层皮,苦不堪言。

    这几日,白依阑完全没有变成贴心小妻子,整日和梁王妃和小郡主一起去山里面找乐子,甚至一人一只小弓箭,准备打猎。

    小郡主拿着小弓箭,看着远处的小兔子,严肃着一张脸,缓缓的撑起了小弓箭,嗖的一声,嗯,小箭戳进了泥土里。

    远处的小兔子,早就飞快的跑了。

    没有成功的SHE伤小兔子,小郡主严肃的脸,顿时有些不太好看,特别是,小箭扎进土的地方,离小兔子很远。

    王妃拿着长剑,戳了戳小郡主的后背,“你力气小,练练就行了,反正也抓不到,就不要白费力气了。”

    本就有些失落的小郡主,几乎要红了眼眶,从梁王身上遗传到的骄傲,让小郡主倔强的仰着小脑袋。

    “等女儿年岁大了,就能为父王猎杀野物补身体了。现在女儿力气不够,捉不到,父王也不会怪女儿的。”

    为了避免被亲娘戳到,小郡主走到白依阑身边,将小长剑递给了白依阑。

    “月儿姐姐,楚伯母说你的骑射功夫最厉害了,你今天要好好教教我,好不好?”小孩儿特有的撒娇的声音,让白依阑生不出半分拒绝。

    白依阑揉了揉小郡主的包包头,笑着说道:“小郡主要是想学,姐姐我随时都在这儿,随时都能教。不过,你现在还小,最先做的,是好好的长大。”

    女孩子一生最欢乐的时光,就是幼儿时期,若是小郡主连童趣都体会不到半分,那就太惨了。

    不过,小郡主的性子完全是梁王殿下的翻版,若是能有几分像梁王妃的性子,或许会快乐很多。

    他们还在山脉的外围,还未发现过任何猛兽行走的痕迹。

    “小郡主放心,娘娘万福金安,怎么会遇见危险?咱们慢慢往外走着,或许咱们还没出山呢,王妃就赶上我们了。”

    “你们两个,和月儿姐姐一起去山林里寻找母妃。”小郡主指着亲卫之中最厉害的两个,厉声道:“怎么,本郡主的话,你们都不听了吗?”

    稚儿说话,其实并没有多少威慑力,但是,他们是小郡主的亲卫,小郡主的命令,不得不听。

    “属下遵命!还请郡主尽快回到别院,保证自己的安危!”

    两位壮硕的亲卫本事不弱,即便白依阑翻墙的功夫厉害,还是不大一会儿就被追上了。

    白依阑可不敢让这两人保护自己,毕竟,她的小命和梁王妃的根本无法相比,好在她也有自保的能力。

    “你们先去追赶王妃,我一会儿就到。”

    说着,白依阑跳到了另一颗大树的枝干上,稳住了身形,极目眺望,因为林木茂盛,竟然什么都没听到。

    两位亲卫听到白依阑的声音,没有丝毫犹豫的跑了。

    白依阑想了想,换了一个方向,准备去虎啸传来的方向去追,万一,王妃娘娘几人被猛虎围困,她追过去,也好帮忙。

    若是她追赶的方向错了,那就再好不过了。

    因为虎啸的声音,正好与梁王妃离开的路线南辕北辙,白依阑不太敢确定梁王妃是不是遇上老虎了。

    她就像是山间的精灵一般,飞快的移动着身体,即便脚下的荆棘已经划破了她的衣衫,她也不敢有半分停歇。

    白依阑没敢靠的太近,站在最高的树上,屏住了呼吸,瞧着远处略显得狂暴的老虎在周围打转嘶吼。

    好在,在猛虎的周边,她并没有发现梁王府亲卫的身影,也不见梁王妃。

    如此,白依阑终于松了一口气,准备等猛虎情绪稳定下来的时候,再悄悄的逃跑。

    白依阑做好了长时间的攻坚战,一双乌黑的眸子,盯着猛虎的不敢有半分的松懈,也幸亏她看的紧,不然,眨眼间的功夫,她就该看不到猛虎飞奔了。

    黑黄花纹的老虎在周围搜寻着什么,飞速奔跑的身影,像是离开弦的弓箭,飞快的冲了出去。

    白依阑看了一下方向,皱起了眉头,待猛虎跑的不见踪影,她才小心翼翼的向着猛虎的巢穴走去。

    原本还想遮掩一番自身的味道,可是浑身上下一摸,竟是什么都没有。

第148章嗷呜

    “算了,没有就没有吧。”白依阑小心的往巢穴走去,还未深入,就听见山洞里有一两声的虎叫声。像是幼虎的叫声。

    知道是幼虎,白依阑就不敢多呆了,赶紧离开了这里。

    顺着母老虎离开的方向,白依阑快速的跟着追了上去,好在,猛虎在一个小河沟的旁边,就停了下来。

    小河沟并不深,但是水流湍急。母老虎在小河沟旁喝了水,这才恋恋不舍的离开了。

    白依阑有些不解,待母老虎转身而去,她才越过小河沟,准备去和梁王妃汇合。

    只可惜,她去晚了一步,梁王妃已经跑了,她回去的时候,正巧听见梁王妃和梁王讲述自己的丰功伟绩。

    而一旁见到母妃安然无恙的小郡主,腿上放着一个黑黄色的小东西,时不时的发出“嗷呜”的叫声。

    梁王妃见到白依阑回来,很热情,“月儿回来了?真是不好意思,当时情况危急,我不是故意将你撇下的。”

    忙过这几天,该处理的已经处理完了,梁王挥了挥手,“梅长青在客栈等你回去,你跟着回去看看吧。这几天辛苦你了。”

    “不辛苦,陪伴王妃和小郡主,是我的福分。”

    维持着最后的脸面,白依阑走的洒脱,阴郁的心情,即便再回了自己家里,也没有得到半分疏解。

    梅长青被扒了两层皮,身心俱疲,瞧着小妻子回来了,躺在床上,用胳膊支着脑袋,笑逐颜开。

    “月儿回来了?和小郡主玩儿的可好?”

    紧绷的心情终于松懈了下来,以至于梅长青竟未第一时间察觉出白依阑的心情,话说了好一会儿,没听到小妻子说话,这才察觉到不对。

    “月儿,可是这几天发生什么事情了?”梅长青问的小心翼翼的,心情有些沉重,倒是没有觉得厌烦。

    因为不需要巴结梁王,所以梅长青的心态还是比较轻松的。

    白依阑心里郁闷,甚至还觉得委屈,牵强的看着梅长青,“南苑县的事儿已经解决了,你这边只等着梁王和圣上请功就好,所以,我想去一趟西北。”

    白依阑怎会不知冬至的担忧?笑的贼兮兮的,将两个小丫头给拉到了身边悄声说道:“我和你们说,小舅舅已经从京城接了小弟来徽州,咱们只需要让镖师送到徽州和小舅舅汇合就好。”

    徽州离贵阳府不远,走的又是官道,雇上镖师一起走,足够了。

    秋水不曾料想自家小姐竟然隐瞒了这么重要的消息,顿时有些无语。“小姐就不准备让姑爷见见舅老爷?”

    “你家姑爷现在根本走不开,就算走开了,也匆匆忙忙见一面,什么都了解不到,与其这样,还不如不见呢。”

    不是她不想让梅长青见人,实在是时间不允许,从徽州到南苑县一个来回,也得花费七八天的功夫,不论是梅长青还是小舅舅,都耽误不起。

    所以,她自己一人知道就行了。

    不过,面对秋水和冬至虎视眈眈的目光,白依阑越来越心虚,“好了好了,我明天给梅长青送信和他说不就行了。”

    将手上绸缎厚布衣裳抖了抖,这才让两个丫头暂时放过了她。

    白依阑也知妄自做决定不太好,不过她从贵阳府回来,这不是心里有气嘛,不能怪她。

    想了想,白依阑将小舅舅的信,合着自己写给梅长青的信放在了一起,末了还加了一句,“你是否要跟着我去徽州见一见小舅舅?”

    梅长青收到信的时候,心上蒙着的阴影,顿时散了,瞧着小妻子的笔锋,似是心里并不在意了。

    不熟悉的人,根本不在乎她的死活,这种心情,怎么可能会好?

    梅长青想,若是换了白父大人,不管梁王妃是不是有意还是无意,梁王是不是皇室中人,白父大人都会打上门?

    也怨不得月儿心情不好,想要回外祖家!

    一时间,梅长青只想将小妻子抱在怀里面好生安慰,虽然他不能替小妻子讨回公道好歹也能让月儿的心不那么冷。

    他人还没走,就收到了小三子急匆匆从家里收到的信件,先打开的,就是楚家小舅舅写的。

    外祖母八十大寿,他也挺月儿说了,这时候瞧见小舅舅约着小妻子在徽州府汇合,梅长青对此还是很满意的。

    虽然对月儿的武力值很肯定,凡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路上什么不好的事情,就麻烦了。

    有了小舅舅邀约,梅长青想了想自己IDE时间,觉得自己也可以将小妻子送到徽州,第二封信,也就是小妻子写的,行程安排,以及最后的问话。

    梅长青对自己的要求还是很严格的,第一次见外祖家的人,怎么着也不能空手是不是?

    是以,当梁王殿下再次对梅长青邀约的时候,被梅长青直言了当的拒绝了,“梁王殿下恕罪,内子后日要去西北为外祖祝寿,无暇陪伴王妃和小郡主,请您见谅。”

    头一次被拒绝,梁王的面色很是不好。

    “你这是在怨怪本王?为何?”梁王有着异常灵敏的直觉,这么多年,凭借准确的直觉,可是让了梁王躲过了不少的暗杀。

    梅长青对着梁王殿下躬身行礼,道:“不知梁王殿下对王妃娘娘狩猎回来的小老虎,有何感想?”

    “此话何意?”梁王紧皱着眉头,似乎有什么事情被他给忽略了。

    以前,梁王殿下是他最敬佩的人,即便他从未和梁王妃打过交道,依旧将梁王妃当成梁王一样敬重。

    谁让梁王殿下对梁王妃很是爱重呢?

    他以为,梁王妃也像梁王一般,是个傥荡磊落、敢做担当之人,可是现在,他彻底改观了对梁王妃的看法。

    慕川岚面上倒是十分沉稳,只眼神向白依阑看了一眼。“大梁璧玉公子,鹤望侯向相府的三小姐提亲了呢,这么大的事,诸位难道不知道吗?”

    她这样一说,在座的小姐才反应过来。

    可不是,前几日刚刚抬了聘礼去相府的可不就是侯府的人吗?虽然还要等白依阑及笄礼之后才成婚,但是也已经换了庚帖,已经是准侯府夫人了。只要没有大的意外,她是必然会嫁到梅家的。只要没有大的意外。

    “依阑姐姐,这可是大喜事啊,依阑姐姐竟然如此低调。依阑姐姐可要给婉婉喜钱,让婉婉也嫁一个依阑姐姐这样的如意郎君。”李玉婉比白依阑小一岁,但是白依阑听她这声依阑姐姐却格外别扭。本来就并不熟识,这样姐姐妹妹的相称,做出一副很亲昵的样子,让白依阑感到心里不舒服。

    “是啊,我大梁双璧,竟然让她们姐妹包了。”另一位小姐说道。“不过也是疏雨姐姐和依阑妹妹生的标致,这样的福气,是我们万万及不上的。”

    白依阑不识得她,上次春宴的时候仿佛没有见到她。

    “是啊,以后依阑便与本宫是一家人了。”慕川岚说着。“等依阑和表哥完婚之后,我便应当喊依阑一声表嫂。”

    她说得云淡风轻,但是手却在微微颤抖,想必说出这话来,一定饱受煎熬。白依阑并没有拆穿。从她叫温言哥哥那般甜腻的语气,白依阑就知道慕川岚定然对梅长青有倾慕之意。甚至是在座的小姐,中间也有人对白依阑心怀憎恨。这几日来不知有多少人骂她。

    只是既然慕川岚属意于梅长青,慕庭深又如此娇宠,为何不下旨给他们赐婚。白依阑倒是十分疑惑。“多谢公主殿下。凌游说等我及笄之后,才会成婚,在此之前,依阑还应当称公主为殿下才是。”

    说着无心,听着有意,慕川岚脸上的笑容再也维持不住了。但还是硬挤着笑容。“魏小姐,本宫还特意为你和表哥准备了礼物。只不过,这要等你成婚的时候才能送出。”

    “荣幸之至。”白依阑也笑道。“公主准备的礼物,应当是世间难得一见的奇珍异宝吧。”

    礼物?自己心上人要娶别的女子,还有心思准备礼物,不是真的度量大便是气炸了吧。

    “那是自然。给表哥表嫂准备的礼物,自然是精心挑选的。”慕川岚说道。“反正今日也是有喜事,我新得了几坛果酒,清香爽口,又不醉人。诸位也莫要喝这茶了,尝尝我这酒如何?”

    “全听殿下的,婉婉到这么大,还没有喝过一口酒呢。”李玉婉抢先开口道。

    “李尚书十分古板,想必平日约束的紧,今日是在本宫这里,李尚书不会说什么。”慕川岚说道,白依阑来不及说话,她便已经吩咐人抬了酒坛上来。

    什么时候慕川岚对酒如此感兴趣。白依阑倒是想好好知道。

    “殿下这果酒不醉人,便少了点意思,我听他们说,若饮酒,如果雅致一点的,便投壶射箭,如果是要爽快一点的,直接拼酒岂不是更加痛快。”

    拼酒,在座的都是大家闺秀,亏她也想得出来。在座的小姐大多没听说过,听郭家小姐解释了一遍,方才明白。

    “不行,婉婉第一次喝酒,肯定喝不过各位姐姐。”李玉婉头一个说话,这里并非是她年纪最小,但是听说李尚书晚年得子,一直当娃娃一样宠着,无忧无虑,自然天真活泼。白依阑不由得看了一眼身边端坐的魏蓁蓁,她年纪最小,但是早就学会了争斗,白依阑不由得叹了口气。

    “简直便是不可思议。”在座的小姐大多惊讶,她们怎么可能听过这样的奇闻,就连白依阑也没有听过。若是冬天蛇会动,那就没有农夫与蛇的故事了。

    “后来我问老嬷嬷,嬷嬷说是因为那条蛇是天神的化身,下凡来保佑大梁,顺带也保佑了我。”

    白依阑皱了眉头,她的确是不怎么信的,但是慕川岚说得头头是道,她也不会当年说什么。刘邦斩白蛇起义,白蛇向来都不是什么好的兆头。但是大梁的确自慕川岚降生之后便风调雨顺,没有什么大灾发生。慕川岚受宠也有这个原因。

    “公主殿下自然有神灵庇佑,我大梁自然也有神灵庇佑。”座下有人符合。不管慕川岚这故事是真是假,在座的小姐也都相信了。

    白依阑自然也相信了。很快抽签便轮到她。白依阑最会讲故事了,虽然表面上看去她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小姐,但是在前世,她可看了数不清的小说故事,随便拿出一个来便能将这群小姐唬的一愣一愣的。等白依阑将牡丹亭的故事讲完,李玉婉还意犹未尽。

    “依阑姐姐讲得这本折子我从来都没有看过。”李玉婉说道。“依阑姐姐能不能将折子借我。”

    “这个,应当是不能。”白依阑有些为难,“这故事是我一个朋友所作,还没有折子出来呢。”

    虽然这样说对不起汤显祖他老人家,但是白依阑也只能这么说。

    “若非是学识渊博之士,定然写不出这样的故事来。”一位小姐说道,“想不到魏小姐竟然认识如此学识广博之人。”

    所谓学识广博之人,大多是男子,而白依阑是闺阁女子,若与男子过于亲密,于礼数不合,也落人口实把柄。

    “魏小姐可有许多交情呢,我有此出门,便看见魏小姐和一个俊朗公子站在一起。那公子虽然不及侯爷,但是却也俊俏的紧。腰间还佩着剑呢。”又一位小姐说道。“这文也好,武也好,我们这样的学识浅薄,自然认不得几个。”

    白依阑心里惊了一下,佩着剑的公子,她莫不是说得荣沉安。她与荣沉安走的时候大多数带着幕篱,又是怎么被认出来的。

    只是偶然看到,便有数次。听魏蓁蓁所说,还有许多次,是别人不知道的。白依阑只是冷笑,只见刚才那郭小姐又说道。“魏小姐身为闺阁千金,与那些学者书生所谈何事啊?”

    “自然是天南地北的传说,还有经史典籍了。”魏蓁蓁说道。“姐姐虽然从未出门,但是似乎和那些书生很合得来,光是听竹园,就来来回回去了五六次呢。”

    谁不知道听竹园是文人雅士最喜欢聚集的地方。白依阑不过就去过两次,还是都和梅长青一起去的。听魏蓁蓁的意思,仿佛便是她去私会情人一样。

    “魏小姐总是去听竹园做什么。不过就几从破竹子罢了,有什么可看的。树不像树,草不像草,白白长着碍眼,若我是那园主人,便统统给它砍了,换上繁花翠柳,岂不景色优美。”说话的是秦将军的妹妹,她并不像武将之女,反而更是娇滴滴的千金,只不过又素厌书卷,倒是有几分武将风范。

    “文人贵有节,夸得是那竹子的气节品格,若你要将竹子都砍了,指不定有多少文人要指桑骂槐的骂你呢。”慕川岚俏声说道。“魏小姐想必也是重于竹子的气节品格,才常常去听竹园的吧。你们这群惫懒的,自己懒得去,不懂那竹子品格气节,却又不让别人去,也太没道理了些。”

    她是喝得挺多的,别人只喝了两三杯,她可是喝了满满三壶酒,这酒当时喝的时候不怎么样,一吹风,便叫人头昏起来。白依阑只觉得头昏脑胀,脚下一软,若不是沐青搀扶,她定然要倒在地上。

    离御花园最近的是一处偏殿,宫人将偏殿打扫出来,铺了软塌,白依阑让沐青陪着,躺倒床上,便觉得天旋地转,几乎睡死过去。

    白依阑身上一直带着药,上次用清凉丸给荣沉安解酒有奇效,白依阑从怀里摸出来一颗,沐青给白依阑去打水来,白依阑便将那清凉丸碾碎了,和着茶水,点了两点在太阳穴上。当即神清气爽,酒醒了一半,虽然头还是疼的紧,但总归意识分明了。

    白依阑这下可以体会到当时荣沉安醍醐灌顶的感觉了,至于这清凉丸和着茶水喝下去,她是不敢的。清凉丸是什么味道,她一点都不想尝。

    靠在床柱上,按着凉滋滋的额头,忽然听见周遭的声音,仿佛有人在外面。

    跟宴山居士学艺,她的感觉也敏锐了许多,此时虽然是头痛,但是却格外清醒,能听见外面来了两个人,影子已经投在窗纸上。一个宫女,另一个头戴着发冠,身形健硕,应当是一个男人。

    两人似乎在门口说什么,白依阑略微靠近,便听清楚了一点。

    白依阑听到脚步声靠近,便一个翻身,攀上了房梁。房梁十分宽,足以遮住她的身形,人们往往会忽略头顶上的东西,如果这人不是仔细看,应当不会发现。刚才白依阑未曾解衣,将裙摆略微拉了拉。没有让裙子垂下去,那人推门进来,白依阑借着灯火,看清了他的脸。他的样子,像是纨绔子弟,放浪形骸。朝中不乏这样的世家弟子谋得官职,这位何大人应当是其中一位。何峥虽然也是世家弟子,但是为人中正贤良,此人虽与何峥同姓,但是却一点都不一样。

    这人明显面带猥琐之色,激动的走到床前,掀开帘子,脸上猥亵之色却转为了惊讶。床榻上只有被褥是摊开的,有人躺过的痕迹,哪里有白依阑的影子。

    他怎么也想不到,白依阑会坐在房梁上,看着他脸上的猥琐表情消失,变成焦急。房间里没有可以藏人的地方。他找不到白依阑,便以为是白依阑出去了,也便出去,那宫女为了营造奸情场景,自然不会留在门外,他也找不到旁人。

    趁他抬头寻人的时候,白依阑从房梁上下来,轻得像猫儿一样,莲步轻移,一只手按住了他脖子后面的穴位。

    那何大人回头,昏迷前的最后一眼便是看见白依阑脸上露出了笑容。

    不知道沐青打水为什么去了那么久,想必是被人支开了。白依阑将这位大人拖到床上,将他的衣裳解开,她倒是想看看是谁想害她,也应当想想该让谁吃这个苦果。既然如此喜欢陷害于她,她就让他们知道,陷害她什么样的下场。

    白依阑的步子像猫一样轻,入了夜,地上便多是婆娑树影,白依阑便脱了外面那件雪青色的罩子,鸦青色混在树影之中,若非仔细观察无从发现。虽然头还是有些痛,不过白依阑还是对谁想害她更感兴趣。慕川岚她们还是在御花园,白依阑悄悄靠近,便见慕川岚和那个郭小姐坐在一起。魏蓁蓁毕竟是庶女,无法参与到他们这些身份尊贵的小团体中,这也正常,白依阑靠近,便听见慕川岚在说话。

    “你说这样行得通吗?”

    “公主放心,那果酒她喝了三壶,就算是一个壮汉,都要醉个一天一夜才能醒来,更何况听她四妹说,她根本就没有喝过酒。绝对醒不过来。”郭小姐说道。“公主不必担心。”

    “谁知道?”梅请妩说道,“她不是在闺阁中便和一众男人往来甚密,做出什么事来都不惊奇。”

    “到底发生了何事,依阑姐姐怎么了。”李玉婉已经有些困了,惺忪着睡眼,她虽然纯粹天真,但并非不谙世事。见到地上踢散的鞋和衣裤,也明白了发生了什么。“到底出了什么事?”

    床帘里一阵人影晃动,显然还不知道来人。慕川岚脸上有了怒色,“白依阑你好大的胆子,皇宫重地,竟然行如此苟且之事,你们还等什么,还不将人拿下,非要看他们颠鸾倒凤不成。”

    宫人闻声,便走过去了,掀开帘子,正看见男人趴在那女子身上,女子身上衣衫已退了大半,只剩下肚兜还松松垮垮挂在身上,但已经隐隐见到沟壑。在场的大多是闺阁小姐,哪里见到如此香艳场面,大多移开了眼睛,脸也都红了。

    “这不是依阑姐姐穿的衣服。”李玉婉虽然脸上也都是红晕,“依阑姐姐今日穿的是件雪青色的袍子,这袍子是丁香色的。”

    若非李玉婉说,谁敢直接看这样香艳场面。宫女将那位登徒子拉开,他才反应过来,跪在地上。

    床上的女人还没有醒,众人走近一看,却看见了郭暖躺在床上,嘴里还呢喃呓语。

    慕川岚气得发疯,早有宫人端了凉水来,往她身上一泼。郭暖一个激灵便醒了,坐起来看着四周,表情有些茫然。

    “我这是怎么了?”

    “公主,公主殿下。不是这样的。”郭暖出了丑,就算是郭尚书,出了这等丑事,也会颜面扫地,抬不起头来。这来宫里的小姐丫鬟婆子都看得清清楚楚,郭暖失节,不管有没有发生什么,她的清白便都已经没有了。慕川岚更不可能将这件事情揽在自己身上。郭暖脸色惨白,“不是这样的。”

    何载虽然也是何家的人,但是他的声名远远不如他的堂兄。他与何峥同出氏族,但是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纨绔子弟,整天只会花天酒地,却胆大包天。此时他跪在一旁,身上已经披上了衣衫,只不过还是衣衫不整。一脸满不在乎的样子。

    “公主殿下,您都知道的,我不知道怎么回事,便晕了过去,醒来之后就到这里了。我什么都不知道啊。”她说道,泪珠从脸颊上滚落下来。她说得都是实话。

    “会不会是何大人用了什么邪门的法子,我听说有这种邪门的药,说不定这登徒子就用了,郭小姐是名门出身,礼数最为周到,怎么会做出这样不知廉耻之事。”有人说道。

    “这位小姐,话不能这么说。”何载开口,这样的帽子一但扣下来,他也吃不了兜着走,何载是什么样的人物,混迹烟花场多年,若没有几分察言观色的本事,自然混不到这时候。“在下虽然名声不好,好歹也是何家的世子,怎么会做这样龌龊之事。”

    “闭嘴,证据摆在眼前,你觉得说出这话来有几人相信,不知廉耻。”那人啐道。何载便闭上了嘴。只是看了一眼慕川岚。

第149章求情

    人是慕川岚叫过来的,如果要问何载的罪,他一定会将慕川岚教他的事情全都抖搂出来。这样的无耻之徒早就将自己的名声不当回事,慕川岚还是清清白白的,若何载当真将此事供出去,她脸上无光。

    “我记得三姐姐在这间房里休息,怎么不见了三姐姐。”魏蓁蓁说道。“郭小姐为什么会在这里?”

    慕川岚也记得清楚,她将白依阑安排在这间房里,然后马上放了何载进去,可白依阑变成了郭暖。她不免得皱了眉“来人,将何载看管起来。你们,去*来。”

    白依阑没在别处,就在隔壁的房间,一直听着隔壁的动静,等慕川岚说要来找她,便躺在了床上,装作醉得不省人事。沐青照她的吩咐,端着水盆到房间前,便被拦住。

    “这不是魏小姐身边的婢女吗?你家小姐呢?”宫女问道。

    “回姑姑,我家小姐喝了醒酒汤,便一直在房间中歇息了,这是怎么了?”沐青孤疑的问了一句。

    跟着沐青推开门,便看见白依阑盖着被子,躺在床上,嚷嚷着头痛。沐青急忙跑过去,用清水浸了毛巾,擦了擦白依阑的额头。

    “三姐姐,我实在不忍心看到郭小姐这样坠入苦海,不如去向公主殿下求求情。”魏蓁蓁说道。

    “蓁蓁,这满京城都知道了,郭小姐清白有损,去同公主殿下求情有什么用。况且要嫁给何载的是她不是你,你同她求情做什么。”

    “可是......郭小姐一向照顾于我。”

    所以你就帮助郭暖一起害我,还想让我去给你们求情?当我是瞎子还是傻子。白依阑差点便将这句话说出来。“若是郭小姐对你照顾有加,便应当你亲自去给她求情,找我做什么?”

    白依阑这番话听到魏蓁蓁耳朵里,难免有些刺耳你,魏蓁蓁咬着嘴唇,她的确是想帮郭暖的。她只不过是一个庶女,所有人知道哦她是庶出之后,大多神色都有所鄙夷,她和那些嫡小姐相处,都是提心吊胆,生怕哪个字说得不对,惹了自己嫡姐生气。魏疏雨的脾气一向暴躁,她不敢得罪,日日在魏疏雨旁边提心吊胆,只有郭暖,将她当做姐妹看待,未曾因为她的出身看低她。

    “三姐姐。”

    “你回去吧,这个忙我帮不了。”白依阑说道,已经端起茶碗,沐青安宁便将魏蓁蓁“送”了出去。白依阑不知道魏蓁蓁是怎么想得,和别人合谋害她不成,却转头过来求白依阑为害她的人求情。白依阑只当一个笑话。

    “郭小姐的清白已经完全毁了,奴婢听郭家的下人说,郭小姐整日将自己闷在家里,闭门不出。”沐青说道。“就连平日里一起玩得好的小姐也都没了消息。”

    “这里不是还有一个吗?”白依阑说着,对着魏蓁蓁刚才出去的方向扫了一眼。“她和郭暖是什么交情,竟然想起来让我去帮她。”

    “小姐,依奴婢看,这分明便是冲着小姐来的。”安宁有些愤愤不平。“那郭暖与何载私会的房间可是安排小姐休息的房间。”

    “我知道。”白依阑说道。“郭暖便是我弄进去的。”

    安宁和沐青对视一眼,俱在对方眼里看见了惊愕,自然还有欣喜。“小姐是怎么?”

    白依阑会武的事情没有告诉过任何人,也包括沐青和安宁,她将经过讲了一遍,沐青和安宁俱是又惊又喜。

    安宁抚着胸口。“现在让奴婢想,奴婢都觉得后怕,如果不是小姐会武,怕是现在名声尽毁的便是小姐了,小姐与侯爷的婚事也......”

    “她们一次害我不成,自然会有第二次第三次。”白依阑说道。“我们这位公主殿下,倒是对她这位表兄属意的很,指不定会因为凌游又出什么毒计。”

    “不管怎样,小姐处处小心便是。”沐青说道。“小姐也没有什么好怕的,奴婢和安宁虽然不顶用,但是缺也能保护小姐。”

    “是是是,你们都是我的左膀右臂,我缺不了你们。”白依阑说道。忽然想起来一件事来、“对了陛下秋天便要开秋试了,安宁,你弟弟阿澈要不要参加考试。”

    李澈年纪虽小,但是天资聪颖,若是参加秋试,若是中榜。没准还能博得神童之名。

    “澈儿年纪还小。”

    “年纪小并不是问题。”白依阑说着,拿起一块桂花糕来。“我看李澈十分聪慧,如果是参加的话,没准可以取得名次。而且他这样的年纪,虽然不能入朝为官,但是却能被陛下所注意到。对他将来仕途也有好处。”

    “可是。”安宁还有些犹豫,白依阑两口将糕点吃完,“你放心,我看人不会有错,澈儿绝对是可塑之才。

    ”

    安宁虽然脸上还是有些迟疑,但还是点了点头。

    日暮时分,梅长青的茶便送到了魏府。白依阑彼时正在剪一枝桂花。

    “月儿竟有如此闲情。”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白依阑转过头,才发现梅长青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背后。“我说是你将茶送来,没想让你人同茶一起过来。”

    “那可要好长一段时间。”白依阑抖落了身上的桂花,只留一袖清香。“早日回来,我等你。”

    梅长青点了点头,便出去了。自从知道梅长青实际是做何事的时候,这种担心便一直伴随在白依阑身边,无论是坐卧起居,还是画画写字,白依阑总觉得心里不踏实,现在这种不踏实的感觉尤为强烈。但她并不能拦住梅长青。只能在平静温暖的京师等他回来。

    “沐青,以后郭小姐的事便不用来跟我讲了。”白依阑说道。“跟我们没有关系,有些话你听过便听过了,莫要到处乱讲,要记得,祸从口出。”

    “小姐,可毕竟是她想要害你的啊。奴婢想起来便觉得生气。”沐青嘟囔着嘴,“她罪有应得,叫她想要害小姐。”

    “沐青。”白依阑轻喝。“那是她的事,以后我不想在你们的嘴里听到郭小姐的杂事。在家里也就算了,若是在外面,你们说什么,便相当于是我在说什么。”

    沐青虽然机灵,但毕竟年纪尚小,不及安宁成熟稳重。白依阑话已至此。安宁拉了拉沐青的袖子。“若是让外人听到我们在说郭小姐的闲话,便以为是小姐的意思,有心者便会迁怒小姐,给小姐惹了麻烦。”沐青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等安宁说完,便明白了其中关节,也点了点头。

    “那是在宫里,一个郭暖,还没有本事害我。”白依阑说道。

    “小姐,您是说......”安宁抬头,与白依阑对视,白依阑点了点头。安宁便垂眸。沐青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看看安宁又看看白依阑。“小姐,你们又打哑谜,奴婢看不懂。”

    “沐青,小姐是为你好,要不你这个大嘴巴,不知道说给谁去。”安宁说着,脸上也有了一些笑意。沐青还是不明白,白依阑也不打算告诉她,只是笑笑。

    “上次进宫看姐姐也有些日子了,已经过了三月有余,想必大姐姐也应当快要临盆了。”白依阑想起魏幽若来,脸上便有了笑容。上次去看魏幽若的时候,魏幽若身强体健,虽然有些疲惫之态,但是却面色红润,应当会生下一个健健康康的孩子。到时候再去看魏幽若,还要给小外甥准备一份贺礼。“安宁,你早早去备下礼物来,等大姐姐临盆之后,我们便递帖子入宫。大姐姐坐月子的时候,应当有娘家人去。”

    赵汀兰自然会去,白依阑可以不用去,但是她想念自己姐姐想念的很。别说皇宫里只有一个慕川岚,就算是有豺狼虎豹,她也是要去的。

    不过慕庭深更为周到,魏幽若临盆之际,便宣赵汀兰进宫陪伴。旨意里没有白依阑,白依阑不能跟去。赵汀兰对其他人来说,还是一个合格的母亲的,虽然她不愿意带着白依阑,但是看向白依阑的眼神没有那么冰冷了。

    “等你大姐生产之后,你自可以进宫来。”赵汀兰只留下了这一句。

    不知为何,白依阑心里总有些不踏实。梅长青去北国的时候是一遭,这又是一遭。白依阑将心头的这种感觉压了下去。魏幽若本就受宠,所有的吃穿用度都是慕庭深特别关照过的,又是请了最好的产婆,白依阑不知道自己在担心什么。

    宴山居士对白依阑一直都是宠着。自己平生所学,半数都教给白依阑,白依阑学得也很快,只是这习武所用内力要常年累月的积累,白依阑尚且做不到。宴山居士教给白依阑的多是剑招,这剑法重在轻灵飘逸,白依阑很是喜欢。花在练剑的时间也多了些,没有内力,剑招大多华而不实。当时梅长青在蔚阳山下救她的那一招便是出自这一剑谱,朗月流星。但是白依阑使来,却只是砍断了几根竹子。

    “月儿,你莫要着急,这内力,是要慢慢来的。”云知遥抱着杯子,最近他不喝茶了。一直喝药,应当是身体每况愈下。白依阑停了剑招,看着坐在竹椅上的云知遥,心里也多有亏欠。

    她本不应该骗他,但却又觉得应当骗他。白依阑不知道当年往事,但却知道独孤夫人一直在云知遥的心尖上。只是他真正的女儿已死,只有白依阑鱼目混珠,给他的心里一点安慰。梅长青应当也是希望云知遥走的时候心里没有遗憾吧。

    “我知道了。”

    “其实要提高内力还有一种办法。”云知遥说道,放下手中的茶杯。“反正老夫日子也不长了,老夫这一身功力随老夫去了可惜。老夫便将它传给你。”

    “您别这样说。”白依阑急忙说道。“您说过将您的一身功夫都教给月儿,月儿只学到了九牛一毛,您可别忘了答应月儿的,您还要带月儿去忘忧谷呢。”

    染冬没有在旁边,“染冬,她应当是大姐的贴身丫鬟才对,她在哪?”白依阑又问道。

    “染冬投缳自尽,殉主而去。”赵汀兰走进屋来,替那战战兢兢的宫女回答道。她一挥手,让那宫女出去。白依阑也站起身来。

    这殿里本来冷清,那宫女出去,关上门,便只剩下了赵汀兰和白依阑两人,烛火摇晃,赵汀兰走过去,剪了灯烛。

    “染冬当真是自尽殉主的吗?”

    赵汀兰转过头来看她,杏眼里是白依阑看不透的深渊。“是。”

    “姐姐她究竟是怎么死的?”

    “白依阑,我知道你和幽若感情最好,她是你姐姐,难道她便不是我的女儿了吗?”赵汀兰说道,声线平稳,毫无波澜。“当年,我十月怀胎生下她,她是我的第一个女儿,也是我最爱的女儿,我亲手教她诗文礼仪,教她琴棋书画,她学什么都很快,长得也很快,一转眼便成了年,我亲手将她的头发绾成髻,簪上簪子。她名动京城,适龄入选秀女。入宫之后,颇得宠爱。可就在昨天,我便失去了她,我最爱的女儿,她如今便躺在这个冰冷的棺材里,还有她的孩子,我的外孙。”她平静的说完,仿佛此时与她无关。“白依阑,我从昨天就再想,为什么我失去的不是你,是幽若。”

    白依阑看着她,“母亲当真如此憎恶于我?”

    赵汀兰只是看着她,没有否认,便是承认。

    “我能问一句为什么吗?”为什么同是一母所出,便如此偏爱,一个视为心肝骨肉,另一个却弃之敝履。

    “因为产子之痛,不是你可以想象的。”赵汀兰说道。“我已经有了两个女儿,我无法忍受我十月怀胎,忍受疼痛,换来的又是一个女儿。”

    “就是这样,您就一直憎恶于我?”白依阑不免冷笑,“我难道不是您的骨肉吗?”

    “我不想在幽若的灵堂谈论这些事。”赵汀兰说道,若有所思。

    白依阑也将目光转向了棺椁,那里面躺着她的大姐,曾经的一双葇荑变得生硬冰冷,曾经的温柔话语在胸膛慢慢腐朽。她应当感到伤心,但是她甚至一滴泪都没有流。或许人到了最伤心的时候,连流泪的力量都没有。

    她抬起手来,抚在棺木上,棺木光滑,是桐木所制,想必魏幽若躺在里面,如同睡着了一样。还是那样温柔可人,端庄美丽。白依阑将手抬起来,手腕的月光石也从袖子里滑出来,月光石的颜色明显便暗淡下来。魏幽若是中了毒,她并不是因为血崩而死,而是中了毒,或者说,是因为中了毒,才导致她生下死胎,难产血崩而死。

    “我要开棺。大姐是因为中了毒,才导致难产的。”

    “够了。”赵汀兰喝道。

    “有人加害大姐。”白依阑也转过头去。“大姐不能这样不明不白的去了,她是中了毒。”

    啪,清脆响亮的一声,赵汀兰一个巴掌将白依阑的头打偏过去。“不要因为你莫名其妙的推测,打扰幽若死后安宁。”

    “大姐真的是中了毒。”白依阑已经顾不上许多,绕到小棺材旁边,将月光石靠近,月光石也有了明显的变化。“大姐是因为中了毒,才产下死胎,有人下毒。”

    “白依阑,别仗着你的小聪明,便在这里胡言乱语。”赵汀兰冷声说道。“你的无端臆测,不仅打扰幽若死后安宁,还会惹怒圣上。”

    “可是母亲您就想这样看着幽若姐姐枉赴黄泉,在枉死城徘徊吗?”白依阑站在她对面。“您口口声声说幽若是您最爱的女儿,可是您连一个真相都不愿意给她,您是真的爱她吗?”

    “你。”赵汀兰又抬起手来,白依阑没有躲闪,直直迎了上去。

    魏疏雨出宫前,白依阑追了上去,拦住了她。

    “你到底想做什么?”魏疏雨看着她,脸上有了些厌恶。

    “你难道一点都不怀疑大姐的死吗?”白依阑浅声问道。“难产血崩虽然致死,但是大姐一向身强体健。”

    魏疏雨只是冷眼看她,“白依阑,不是所有的事情,都像你想得那样复杂。大姐虽然身体强健,但是胎位不正,因此才出了意外。我也悲痛大姐离世,但是,这当真只是一个意外而已。”

    她说完,从白依阑身边撞过去,白依阑没有拦她,只是看她走出合德宫去。魏幽若身上还有残毒,这当然是为人所害。只是这个害魏幽若的人会是谁。有宫人上前来引路,白依阑却不想回府,只是静静的坐在厢房内,魏幽若便是在这里起居坐卧,椅背上仿佛还留有她指尖的温度。桌子上盖了白布,白依阑掀起来,便看见筐子里有做了一半的小鞋。魏幽若的手极巧,绣的虎头鞋比绣娘绣出来的还要强上百倍。只是这双鞋还没有做完,她便离去。

    在魏幽若所居殿内,已经没有了毒物的痕迹,若是染冬还在,白依阑想必还能问出些来,只是染冬也一并去了。白依阑打开妆奁,便见到妆奁最下面的抽屉里,有一个精致的小盒子,上面还附着一张字条,“吾妹依阑及笄之礼”

    打开盒子,便见里面静静躺着一跟水晶钗,紫水晶为珠饰,通透华美。水晶不易雕琢,打磨成这一根簪子,定然要耗费不少心力。给她准备这样一份礼物,不可能不贵重。白依阑将这个匣子放在胸前,叹了口气。她只拿走了簪子和魏幽若的那张字条,将盒子放了回去。一切还像是魏幽若在的时候。

    给魏幽若追封的旨意很快便下来了,追封兰慧贵妃,葬于皇陵。悼词虽然华美,却不见一丝感情,白依阑只是听着,未曾从这华美的悼词里,听出一点点哀悼。

    等太监宣完旨,白依阑抬头,看着那例行公事的太监、。“公公,能否帮依阑问一下陛下,陛下可曾爱过我姐姐?”

    那公公愣了一下。“魏小姐,这话可不敢乱说,这可是要掉脑袋的。魏小姐,这话咱可不敢说。”

    赵汀兰也瞪了白依阑一眼,白依阑却站起身来,看着那太监。“公公不敢说,那便带我去见陛下,不知是否可以。”

    “这......”公公看了一眼赵汀兰,赵汀兰白了白依阑一眼,却并未阻止。白依阑是否惹怒皇帝她并不在乎。白依阑轻笑一声,便出了合德宫。公公见状,急忙跟了上来。

    “小姐请在此等候,咱这就进去通报。”公公虽然面上有些为难,但还是进去通禀,白依阑站在门口,不过多久,太监便出来了。“魏小姐,陛下现在心情烦躁,虽然同意见小姐,但还请小姐莫要说什么出格的话,您在合德宫问咱的那句话,可千万别说了。”

    “多谢公公,此番有劳公公了。”白依阑说完,便有人给她推门,进去隔着纱制的屏风,朦胧看见慕庭深坐在椅子上,一手撑着头。

    屏风上是一副千里江山,隔着层峦叠嶂,白依阑看不清他的表情,却能听见他的声音。“朕知道你要来做什么。”

    “陛下知道?”白依阑清朗镇定开口。“陛下也知道臣女要问陛下的问题了吗?”

    “陛下您是否从来没有爱过姐姐,或许是您根本就没有爱过这后宫任何一人。”白依阑说这话已是僭越,但慕庭深并未罚她,只是怔怔地看着她。

    白依阑看着他,清澈的眸子似乎将他的心也拽了出来,与当年,她的眸子一模一样。只不过她更厉害,更伶牙俐齿一些,如同小狐狸一样,露出了尖爪和尖牙。

    “真像。”慕庭深喃喃道。“你真像你的母亲。”

    白依阑低眉,不再与他对视。“陛下,臣女姐妹之中,臣女是最不像母亲的。”

    一直守在门外的太监盯着屋里的动静,慕庭深刚说完,还没有等白依阑说话,他便进来,先是向慕庭深施了礼,然后将白依阑带了下去,带到了外面,才擦掉了头上的汗珠。“哎呦。魏小姐,您可少说几句吧,咱刚才都跟您说了,陛下现在脾气不好,您还句句都往陛下的伤处说,咱在外面听得胆战心惊若是旁的人,早就拉出去砍头了、。”

    “多谢公公。”白依阑给了太监赏钱。“有劳公公送依阑出府。”

    宫城巍峨,马车从宫城里面出来,白依阑一直握着那根水晶钗。不管是谁阻拦,她都要查明真相,是谁害了魏幽若,她会让那些人付出应有的代价。

    停灵七日,便是魏幽若下葬的日子,白依阑一直将自己关在秋月阁里,不想出去,也不想练剑,只想一个人静静的待着。并未落泪。沐青和安宁吓坏了,轮番安慰白依阑,白依阑心里知道,自己好的恨。

    不管凶手是想要魏疏雨的命,还是想要她腹中皇嗣的命,他的目的都达到了。白依阑不知道其中有多少人参与,但只要是下毒,合德宫内必有内应。染冬身死,原合德宫宫人大多遣往别处。白依阑不知道应当从何查起。若是梅长青在便好了。

    白依阑将头放在膝盖上。梅长青一去北国便杳无音讯,或许是在北国办事有所不便,白依阑又不敢轻易去信,怕给梅长青带来麻烦,不像出门,日日拘在院子里研究剑谱。

    翻遍了宴山居士给她的药理毒术书谱,也未曾找到可以导致胎位不正的毒药。

    白依阑将书放下,不由得想起钟离燕所说的话,她是一个蛊毒师,蛊也是毒的一种,只不过她并不了解。

    宴山居士除了指导她剑术医术,也给她讲到江湖奇闻。毒术出自北国,蛊师出自苗疆,两者皆为毒药,却心法相克,钟离燕将两者融为一体,能练奇毒。不知这样的毒中,有没有一味,会让人难产血崩。

    魏幽若已经下葬,关于她身上所中的毒药,也同她一起埋进了坟墓,白依阑只能按照自己猜测的方向查起,但是她一定可以找到真凶,并为魏幽若讨回公道。

第150章不愿意

    白依阑出来,对梅皇后深深一拜,梅皇后敛着眉,美貌的面容上没有多余的表情,从白依阑头上摘下凤钗,从宫人手里接过累金珊瑚凤冠,她手压的很重,白依阑感觉发梳刺破了她头皮一样。回到厢房,宫人端来礼服,魏疏雨将礼服展开,脸上没有一点笑容,这件玄色礼服后面绣着凤穿牡丹,凤九尾,是公主及笄所用礼服。

    她给白依阑勒上腰封,披上大氅,白依阑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站在魏疏雨旁边的时候,比魏疏雨更加光彩照人。

    “我的好妹妹。”魏疏雨脸上带着僵硬的笑,“你这个及笄典礼,当真是隆重。”

    慕庭深是按照平乐公主的规制,甚至比平乐公主及笄礼更为豪华,白依阑身上的这件礼服,是孔雀金线一针一针绣成的。上缀真珠水晶,内衬为鲛绡所制。就连平乐公主,也未曾有过这样的一件礼服。

    白依阑再回到典礼,这件衣服让在场的许多人都瞪大了眼睛。平乐公主刚才便早有不满,此时更是有些不悦的望向慕庭深。

    慕庭深根本没有在意梅皇后和慕川岚的眼神,只是望着白依阑。

    白依阑向着慕川岚行了跪拜大礼,宫人撤去正中软垫陈设,在西阶摆上酒席,白依阑站在西侧,梅皇后端起酒杯,递给白依阑,白依阑拜礼,梅皇后回到慕庭深身边,白依阑跪坐将醴酒洒在地上。

    梅皇后在一边悄声提醒。“陛下,这样于礼不合。不如让明月在秋宴的时候穿上这件衣服。”

    慕庭深没有理皇后,只是饶有兴致的看着白依阑,白依阑浅笑。“陛下给依阑制了新衣,依阑很是高兴,只不过今日行了及笄礼,身上出了些汗,依阑深恐弄污了新衣,等秋宴的时候,依阑定然穿给陛下。”

    “也好,不过秋宴之时,你没有配这件衣裳的钗环首饰,朕命人打造一副,一并做贺礼。”

    “多谢陛下。”

    此时她只在想梅长青为什么去了北国,为什么没有在京城。她坐着椅子上,手还在发抖,安宁抱着一个匣子上来对着白依阑施了一礼。

    “小姐。这是侯府送来的礼物。”

    白依阑听到侯府两个字,脸上的表情也缓和下来,听到有关于梅长青,她便觉得轻松一分,即使梅长青没有在身边,但是他温润的笑和手掌中的温度可以从每一件与他有关的东西中传递到她的身上。

    安宁将盒子打开,盒子里躺着一把长剑,青蓝色剑鞘,带着牙白色的花纹,白依阑拿出来,这剑十分压手,但并不重,白依阑抽出剑,剑身为寒铁打造,寒芒一闪,如同高月冷光,剑身轻薄,却坚韧,盒子下附有一封书信,白依阑打开,是熟悉的字体,还能闻到上面的白檀香。

    这剑名为傲月,与欺霜是同一位剑师所铸,听师父说,月儿剑术已有大成,便将此剑,当做凌游赠小姐的及笄礼。

    这剑原来是与他的是一对。白依阑抱着剑,脸上是抹不去的笑意。

    沐青在一旁看着白依阑表情舒展开来,不在凝重,脸上也渐渐染了笑意,“安宁,我看,那些王公贵族送的价值连城的宝物,全加起来都比不上侯爷送给小姐的这把剑。”

    “侯爷是最懂小姐的人,自然送的礼物也最合小姐心意。”安宁说道。“我看小姐晚上都要抱着这把剑睡觉了。”

    “就你们多嘴。”白依阑将刚才心里压着的石头暂时放在一边,“把剑藏起来,别让爹爹看见。”

    她同宴山居士习武这件事,越少人知道就越好。别人越不了解她,她越是安全。

    白依阑刚一及笄,便有人上来旁敲侧击的打听白依阑的婚事。在京师的人大多看见梅长青将聘礼抬进魏府,知道梅长青早就向白依阑定了亲。他们自知比不上璧玉公子,也并不敢提。而在外任职的官员,却有的对这位新封的明月公主动了歪心思,再加上是魏江桐三女,并不是真正的公主,求亲的书信便如雪片一样寄了过来。

    白依阑是不会看这些的,魏江桐有梅长青这个准婿,自然也看不上这些人,这些求亲的书信给伙房烧火竟然也烧了一个月。

    白依阑捡起了傲月,插进剑鞘,打包了一些衣物钱财,摘下头上没用的步摇簪子,用一根绸带扎紧了头发。将包裹和傲月一并背在背上。

    “梅儿,你能易容成为我的样子吗?”

    梅儿虽然不知道她想要做什么,但是点了点头。

    “好,我不在的时候,你易容成我的样子,待在京师。”

    白依阑将沐青安宁叫进来,各自吩咐,出了门,往候府的方向去。

    “居士尚在服药,不宜喝酒。”白依阑说道,站在他身侧,心里有些堵得慌。

    云知遥抬头,眉一眺,一双眼睛倒映着白依阑的影子。“若是我现在不喝,以后恐怕也没有机会喝了。”

    他说完,饮完了杯中酒,又斟了一杯。“依阑,坐吧。”

    “依阑不敢。”白依阑别过头去,这叫她如何开口。

    云知遥早就看出来她心中想法。“依阑。你这次来找我,是为了凌游的事。”

    “是。”

    “老夫知道,你想要救出凌游,凭你自己,无法敌得过鹤骨夫人,但加上老夫这一身内力,说不定可以一试。”云知遥将白依阑心中所想一并说出。“依阑,老夫未曾送你什么贵重礼物,若你开口,老夫一切都可以满足你。”

    白依阑站在原地良久,咬了咬唇。云知遥只是看着她,脸色慈爱,并没有苦痛和为难。

    “即使你不这样做,老夫也时日无多,如果用老夫这一条命,可以救凌游回来,老夫觉得很合算。凌游在你的心里有很重的位置,若是你想去,便去吧。”

    白依阑再也绷不住,泪滚落下来,跪在地上,对着云知遥重重地磕了一个头。“依阑不能没有凌游,还请居士成全。”

    她不敢抬头,只感觉云知遥的手落在她的头上,一股暖流从云知遥的手中流入白依阑头顶,贯透百骸,最后汇入丹田,这一身纯阳内力,从她的经脉中流动,融入到她的体内。半个时辰之后,云知遥放下了手。

    “去吧。”

    白依阑抬头,便见着他斟了一杯酒,恍若无事一般,手却在微微颤抖,白依阑泪如雨下,深深揖了一礼。“居士,我......”

    “老夫知道。”云知遥说道,白依阑惊讶抬头,却见到他脸上没有责怪,只有欣慰。“凌游能查到的事情,老夫一样可以查到,晏晏早就不在了。不过你和晏晏长得如此相像,能唤老夫一声爹爹,老夫平生心愿已了。老夫想念晏晏甚久,终于可以与晏晏相见了。”

    说完,将一杯酒递给白依阑,“北国寒冷,多加小心。”

    白依阑接过酒杯,一饮而尽,又拜了一拜云知遥转身出了侯府,没有回头,眼泪却止不住的流下来。云知遥他身中剧毒,靠着一身内力压着毒发,可以用药调理,如今这一身内力给了她,恐怕。白依阑抬手抹了眼泪,云知遥早就吩咐人备下了千里良驹,白依阑从京城赶到北国,一路快马,只用十日,便已经到了北国境内玉京。北国已经下了雪,白依阑买了一件貂裘,裹在身上,她特地用面纱蒙面,隐藏身份。北国人相貌与大梁人无异,只不过身着貂裘,腰配环刀,白依阑进了客栈,并未有人多加注意。

    天门谷离玉京也足有一两日的路程,梅儿看见鹤骨夫人将人带走,便是从天门谷到万毒楼去。白依阑将地图收起来,握紧了傲月。云知遥传给她的内力她已经运用纯熟,可以为己用,之前的剑招有内力加持,威力也多几重,只是鹤骨夫人能被人尊为万毒之首,恐怕并不是只有武功高强那么简单。白依阑不知自己是否能敌得过鹤骨夫人。她虽然现在内力醇厚,但是总归不是她自己的,若能发挥到八成,便也多了一些希望。

    沨娘闻言,脸色也未曾变上一变,只是横鞭,“既然是如此,便是来请战了。”

    她话音刚落,鞭子便裹挟着厉风向着白依阑冲来,白依阑闪身躲过,地上的绊索被她一踩便又勾起,在涯上的杀手也抛下金钩,金钩上带倒刺,白依阑躲开那些金钩,沨娘的鞭子便从金钩间隙打来,白依阑身法轻灵。挥剑击在金钩之上,只能将它们击退,不能打落。地上有绊索,天上有金钩渔网,沨娘见隙而动,白依阑有雄厚内力用以支撑。金钩撞在傲月剑身上,声音清脆,白依阑小心让金钩不会勾到身上,一边向崖边退去。

    绊索在谷底交错,白依阑一步踏错便会弹起绊索,想必机关应当是设在谷边,白依阑现在内力深厚,一招破月裁云,便将地上掩盖碎石掀起大半,果然见到纵横交错的机关。破坏这些机关并不难,白依阑所学轻功轻灵,金钩和沨娘的攻击也能轻松躲开,破坏了地上的绊索,便剩下天上金钩。上面的杀手不会让白依阑上去,白依阑一手撑住岩壁,等金钩过来的时候,一手抓住绳子躲开其他,将金钩拽下。

    只是金钩如雨,白依阑不得不又落在地上,挥剑在地上划了一圈,尘土飞扬,白依阑直取沨娘,一掌过去,沨娘也以掌相接,只是白依阑身上是宴山居士几十年的深厚内力,不是她沨娘可以轻易匹敌。

    沨娘被内力反噬,咳了口血,后退了几步,提起鞭子。白依阑侧头,抓住鞭稍。鞭稍上的倒刺划破了鹿皮手套,白依阑举剑便往沨娘身上刺去,沨娘从袖里洒出一包毒烟,白依阑急忙掩住口鼻躲开,等毒烟散去,沨娘连同杀手一并不见了,只有谷里还有打斗的痕迹。

    白依阑的马早就跑了,此时她只能靠着步行,往天门谷深处走。天门谷深处并不光是有积雪碎石,还能隐约眼看远处的氤氲烟气。白依阑不用靠近便能知道那是有毒的。

    一路上白依阑并没有在遇见埋伏,她手心上的细小伤口已经愈合,沨娘的鞭子上是没有毒的。出了天门谷,却让白依阑大吃一惊,天门谷后面分明便是一个盆地,盆地里生有灌木密林,密林中央,耸立着巍峨建筑。这样的密林,让白依阑几乎以为自己并不是在北国,而是在苗疆。白依阑刚下到林子中,便闻到了一股硫磺的味道。想必这里能生长如此多的树木,应当便是此处有火山温泉的原因。这样温暖的林子极易有毒蛇毒虫,这样北国没有的的东西,也可能在这林子里出现。白依阑终于知道为何钟离燕可以毒蛊双修了,有这样完美的环境,最适合培养蛊毒师。

    除了沨娘,白依阑并没有遇到其他人阻拦,想必是鹤骨夫人想要见她,便放她进来了。白依阑走到万毒楼门口,守卫也没有阻拦,白依阑走过去,便看见鹤骨夫人坐在大堂中央,一身紫袍,刺绣精美,头上戴着银冠。坐着的椅子上披着白虎皮,白虎皮下是森森白骨,她就坐在椅子上,高高在上的看着白依阑。白依阑本来以为鹤骨夫人已经是老妪,但是坐在那里的鹤骨夫人,明显便是一个不过三十岁的美人,她比她的弟子们要美上许多,那一张脸妩媚却又端庄,冷酷却又多情。如此矛盾,却又如此和谐。她看着白依阑,不带一丝感情,一双眸子如同古井。她开口,声音有些沙哑,却又不失妩媚。“你是大梁人,来我万毒楼有何贵干?”

    “夫人,请将我的夫君还给我。”白依阑紧握着剑。

    天池在雪山山顶,白依阑手脚并用爬到山顶,便看见那一汪碧蓝色的湖水,弥漫着一股硫磺的气息。

    下面有岩浆活动,所以这湖水并未结冰,而且山顶的风也小了许多,白依阑下到湖边,也觉得温暖了许多。只这一会儿,白依阑的手便冻得肿胀,小指不知什么时候划出一道血口,翻出嫩肉。白依阑将手浸在温暖的湖水中,血丝飘散在湖中。洗净了血丝,白依阑撕开手帕,包住了手上的伤口,带上手套,起身的时候,却见湖水翻动了一下,冒出几个气泡。

    白依阑愣了一下,下意识的握剑,便见有冰蓝色的蛤蟆蹦了出来,落在湖面上的莲叶上。这莲叶仿佛浮冰一样的颜色,白依阑未曾注意。那应当就是鹤骨夫人所说的雪蛤,闻到血腥味,便都从温暖的湖底蹦了出来,白依阑稍微退了几步。这雪蛤在药典上记载过,是著名的毒物,位列三大奇毒之一。它们只在雪峰莲开放时出现,这湖面上并无雪峰莲开放,想必已经是被梅长青采走了。白依阑往后退了几步。这些冰蛤虽然不惧冰雪,但是湖水温暖,它们只蹦到湖边便停下来。似乎是在寻找刚才的血腥味道。

    青蛙的眼睛只能看到移动的物体,白依阑不敢动,幸亏她是在下风口,身上的血腥味吹不到那边,雪蛤转了一圈,没有找到白依阑,已经陆续蹦回湖水里。

    只是一股邪风忽然起来,吹起了白依阑的袍子,那群雪蛤突然便疯狂起来,前仆后继的往白依阑这边跳来,白依阑转身便跑。这雪松软,即使白依阑用了轻功,也不免行动困难。为首的雪蛤已经喷出毒液来,毒液甚烈,被冷风冻住便如冰锥一般落在雪地里。周围的雪便融化成一滩水,又被冷风冻住。。白依阑来不及看后面的情况,只是没命的往前跑着,终于是将那群雪蛤甩在了后头。白依阑松了口气,刚才手套不知道什么时候甩丢了,一双手露在外面,原本白若削葱的芊芊十指,冻得肿胀通红。山阳风小一些,也生了一些松柏,尚还青翠,并未全部枯死,还有灰松鼠行动的痕迹,白依阑将手缩在斗篷里,手冻得冰凉,更觉得身体寒冷,将内力在身体内游走一遍。通了几处气脉大穴,感觉也好了一些。

    起身,捡起傲月的时候,便听见周围有动静,抬头便看见有雕飞在天空,不知为何久久不落。白依阑往那边走了走,前面竟然是一片裂谷,那只雕便是在这裂谷上方盘旋。

    白依阑在崖边小心地往下看了一下,踩落了崖边的雪块,雪块下落许久,也不见落地,白依阑往旁边走了走,便看见那只雕的巢穴。巢穴之中有三只羽翼未丰的小鸟,还有一个人。白依阑只觉惊喜,顾不得悬崖百丈,顺着冬青藤下去,一个纵身,跳到了雕筑巢所在石台上。

    梅长青还活着,但是神智模糊,白依阑叫了他两声,也只听他呢喃呓语。白依阑顾不得许多,将梅长青靠在她身上,只觉得他身上滚烫,应当是发了高烧。这悬崖上有不少突起的石台,还有山洞,白依阑背着梅长青定然是上不去的,不过这鸟巢搭在背风处,下面不远有一个山洞,有一串冬青藤正好垂到洞口。

    他现在高烧不退,白依阑也没有办法,那些退烧药材她没有带,唯一降热的药材还与驱寒药药性相克。白依阑只得用手帕包了雪,贴在梅长青额头上替他降温。

    反反复复折腾了三日,梅长青才清醒过来,白依阑带了驱寒的烈酒,也全喂他喝了。她们这几天的邻居竟然还给白依阑扔了几只兔子,白依阑十分感激。白依阑也在崖顶上抓住了几只灰松鼠,烤来吃了。

    “够了,月儿,够了。你做得已经很好了。是我不好,我不应当让你担心。谢谢你救我,月儿。”梅长青说道。他说着,目光扫见了白依阑手上的冻疮裂口,脸上的神色愈发沉痛,满眼的心疼。

    “对不起。”

    白依阑抹去了脸上的泪,将烤好的兔子递给梅长青。“你要好好养好身体,我们早日回京。”

    “嗯。”梅长青点了点头,他身体已经好多了,虽然还十分虚弱,吃了东西以后已经可以勉强起来。

    “你走的时候,师父还说什么了吗?”梅长青长叹了一口气,问道。

    白依阑敛眉垂眸。“居士说,他早就知道,我并非他的女儿,他说他能去陪独孤夫人,很是高兴,说他已经没有遗憾了,便叫我来找你。”

    “师父果然是师父。”梅长青靠着岩壁。“我以为师父会高兴一点,没有想到师父什么都知道。”

    白依阑别过头去,刚才又下了雪,白依阑又取了些干净的雪装进水壶里,在火堆边化开。

    这个时节的雪,已经大如鹅毛,白依阑在京师从来没有见到过这么大的雪。邻居金雕一家已经挤挤挨挨堆在一起,身上落了一层雪。白依阑探头看着洞外,不由得想起来。

    “我当时找到你的时候,你在那个鸟窝里,我将你带到这个洞里之后,那雕一直给我扔了三天兔子。”

    梅长青也露出了笑,“想必在下给它们添了不少麻烦。”

    白依阑躲回洞口来。“鹤骨夫人为什么要抓你,她说你欠了她东西,你欠了她什么?”

    “我也不清楚。”梅长青撑着身子,表情凝重,“我也只是听说,对北国了解不深。本来梅家居于东海,元帝灭先秦的时候,才来中原,到今日仅有七十年。我只在先秦辉耀女帝的典籍里见过一些只言片语,不知是否是万毒楼那个鹤骨夫人。”

    “可是,她看上去不过二十几岁。”白依阑越想越觉得脊背发凉,两百多岁?这根本不合常理。但是古书里有说彭祖活了八百多岁,虽然有夸张的成分,也不是没有先例。毕竟年代久远,有很多事都是她不知道的。但鹤骨夫人所拥有的武功,毒术,也不像是二十几岁的样子。

    “那她真的是两百多岁?”白依阑小声问道。虽然知道不可能,但是白依阑还是有一点点相信了。“我也只听说过传闻。”

    梅长青伸手靠近火堆。火苗跳动,映着他的脸。“我对北国知之甚少,虽然上次来北国的时候,我查了许多资料,史籍,但是我还是知道的太少了。”

    白依阑也低下了头,梅长青弱冠之年,已经是同辈中的佼佼者,他都如此说,那中原还有可以了解北国的人吗。白依阑拨了拨火堆,“北国,我从来都没有听说过,之前也没有听说过万毒楼,鹤骨夫人。”

    “月儿久居深闺,这些江湖上的事月儿当然不知。”梅长青说道。“我会多找些典籍给依阑看,我侯府书阁里有许多史籍,月儿若有兴致,便可以随便来看。”

    “我放你们回去。可是他回不去。”鹤骨夫人说着,指了一下梅长青,似笑非笑的说道。

    “你要的雪峰莲他已经帮你取来了。”白依阑拿出那朵冰色的莲花,鹤骨夫人抬手,沨娘便垂眸推了下去,她走到白依阑面前,没有接那朵莲花,反而长长的指甲划过白依阑的脸。“这可不是我不愿意放他回去,是天不愿意。”

    “你什么意思。”白依阑看着她,虽然心中有些恐惧,但还是直视着她的眼睛。

    鹤骨夫人突然便笑了,拿过白依阑手里的雪峰莲。“雪峰莲生长在天池之畔,有雪蛤看守,雪蛤剧毒无比,但雪峰莲却是解毒奇药。上次他来,便是为你讨解药吧,我便将我那一朵雪峰莲给了他,如今,雪峰莲开花了,他自然要还我一朵。”鹤骨夫人笑道。“我本来以为他是云知遥弟子,有点本事,没想到还是中了毒。”

    “你说他中了毒?”白依阑将梅长青轻轻放下,让他靠在柱子上,摸着他的额头,还是滚烫。“他身上没有伤痕,也没有中了毒的痕迹。”

第151章不换

    “小丫头,你才学过几年毒术。”鹤骨夫人说道,“我本不想帮你,但是你的脾气对我性子,帮一帮你也无妨,不过,我可从不免费。”

    “你想要什么,只要我做得到,我都可以。”白依阑紧握着梅长青的手,他身上滚烫,手却是冰凉的。仿佛下一刻便会离她而去。

    鹤骨夫人似乎等着她这句话,眼神落在白依阑的手腕上。“你这风麟珠不错,若是用它来换,我便可以救这小子的命。”

    白依阑愣了一下,她说的是这月光石?这是裴轻云送的,白依阑并不知道来历。

    白依阑站起身来,望着鹤骨夫人。“夫人,请依言放我们离开。”

    “你不换吗?”鹤骨夫人有些惊讶,随即又变成了冷笑,“看来这小子在你的心里不值得这一颗珠子,既然如此,那你们便走吧。”

    向着鹤骨夫人行了一礼,白依阑便背起梅长青,几个纵身出了万毒楼。

    看着他们走后,鹤骨夫人的表情才渐渐冷了下来。沨娘在一边低头,“夫人,要不要我去......”

    “不用。”鹤骨夫人说道。“梅家那小子活不了三日,我都说了,会放他们平安出谷。至于到底如何,便看他们命数了。”

    梅长青伏在白依阑背上,他现在多少清醒了点,在白依阑耳边小声提醒,“临江与这不过半日路程,你去带我去临江。”

    白依阑依言,出了天门谷,外面白茫茫的一片,白依阑却看见了一匹马,在雪地里缓慢行走,正是之前被惊走的那匹马,已经过了这么久,它竟然还能回来,不知道它在何处找吃的,竟然没有一点瘦弱。梅长青的病情拖不得,白依阑上马,一路往临江方向快马加鞭。

    临江不过是个小城,无江也无河,行人稀少,白依阑送了马缰,不知道梅长青来这里做什么,梅长青却让她转到一个巷子里。白依阑想要再问,他便已经昏迷,伏在白依阑背上。

    白依阑心中焦急,却见巷子深处一处人家开门,出来了一个穿紫衣的女子,梳着单髻,提着一个篮子,应当是出门买菜,见到白依阑也愣了一下,待看到白依阑身后的人是谁的时候,急忙喊了一句,白依阑便见到从屋里跑出一个灰袍的男子,发带未束,鞋也只穿了一只。

    “凌游这是怎么了?”他急切的问道。

    “他中了毒。”白依阑回答。“中了雪蛤的毒。”

    “原来如此。温娘,你快点去收拾床榻,准备金针。”男子有条不紊的吩咐道。“你带他进来。”

    白依阑点了点头,背起梅长青,跟着他们进了屋。屋子里虽然陈设简单,却干净整洁,白依阑刚一进屋,便见到有个两三岁的孩子在门口,睁着大眼睛看着她们。

    将梅长青扶床上,他便搭上了梅长青的脉,撸起来梅长青的袖子,看了看他的手臂。“他中的根本不是雪蛤的毒。”

    梅长青的脉象已经平稳的许多,虽然还是有些虚浮,但是已经好转了。神医果然名不虚传。白依阑将他的毯子盖好。夏清秋将她们藏到这里来,应当也是怕被北国人发现,如果让北莫王知道梅长青在北国,肯定会对梅长青不利,夏清秋也会被殃及。

    白依阑不知道过了多久,才见薛温提着灯下来。“刚才城中守卫过来,挨家挨户的查人,夫君怕他们认出梅公子来,便将他转移到了这里。暗室阴冷,我多给小姐准备些火盆来。”

    “有劳夫人了。”

    “那群守卫不知道从哪里得到的消息,恐怕一时半会也不会死心,在公子完全康复之前,暂时委屈小姐了。”薛温说着,将灯挂到的墙上。

    “没有,是我们劳烦夫人照顾才是。守卫军的目的应当是凌游,只是辛苦了夫人和先生。那些守卫军应当不认得我,我也可以帮助夫人和先生。”

    “那群守卫也不一定知道公子就在这里,他们平日有个伤寒病痛,也都是来找我夫君瞧的,这次不过是例行公事,他们不会为难我们夫妻,反倒是如果院子里平白多了一个人,才令人起疑。”

    白依阑点了点头,也觉得她说得有道理。一日三餐都是薛温送下来的,夏清秋也一天一次来给梅长青施针,过了两日,梅长青才苏醒过来,等白依阑下来的时候,就看见他坐在床上,调息内力。

    “你身体好些了吗?”白依阑将饭菜放到桌上。“吃些东西吧。”

    梅长青下床,身形颤抖了一下,白依阑急忙上去,扶住他,给他盛了碗饭。

    “我们是在夏翌府上,是吗?”

    “恩。”白依阑点头,“你之前带我过来的,夏神医给你施了针,解了你的毒。”

    梅长青点了点头,没有急着吃饭,先喝了口水。“我许久不见夏翌,本来说要拜访他,没想到先让他替我解毒了。”

    “你用不到我的时候,从来都想不起我。”夏清秋正好背着药箱下来,看着他们两个坐在桌子旁边,眼神打量了梅长青一番。“你的毒已经解干净了,气色也好了很多,应当是没什么大碍了,不过记得,莫要运功过度。”

    “我知道,这次多谢你了。”梅长青点头。

    “我听魏小姐说,你可是招惹到了鹤骨夫人,跟我说说,你是怎么惹到天门谷的那位主儿的。”夏翌坐下来,让梅长青伸出手,将手搭在梅长青的脉门上。

    “他是为了给我取解药。”白依阑小声说道,看着面前的饭菜,低着头。

    “凌游这般性子,若他认定你,上刀山下火海他都愿意。”夏翌放下了手,甩了甩袖子。“凌游,北国的守卫军来来回回的来了三次了。你在我这里,迟早都会被发现的。”

    梅长青垂眸。“我功力已经恢复了七成,躲过那些守卫应当不成问题。”

    “我说得不是这件事。”夏清秋手敲着桌子。“我自然知道你躲得过那些守卫,我担心的是北莫王,他不知道从哪里得到的消息,这里的守卫军一趟一趟的过来,温娘去买菜的时候,就见到守卫军多了三成不止,临江这样一个小城,怎么会值得他北莫王大动干戈,分明便是为了你。等北莫王亲自来临江之前,你还是离开临江吧。”

    “北莫王?”白依阑只听说过一点传闻,只传说他杀伐果决,残忍无情,别的传闻便是没有了。

    梅长青皱了眉头,白依阑便知道这件事连梅长青都觉得棘手。

    “我们明日便走。”

    “江湖人袁紫陌,带妻子四处转转,还请大哥行个方便。”梅长青鎏金扇在手里转了一圈。将一锭银子塞到守卫手中。“这寒风刺骨,这钱给兄弟们买些酒,暖暖身子。”

    守卫掂了掂手里的重量,又看了梅长青一眼,往后退了退。示意他们快走。

    梅长青刚走出没几步,便被另一个守卫叫住。

    “上头说大梁鹤望侯在临江,身边还跟着一个女子,特地嘱咐我们,不能放两人出去。”

    “上头,什么上头。”刚才收了好处的守卫已经将银子揣到怀里。“依我看,就是骗人的,大名鼎鼎的鹤望侯,怎么会来到这个鸟不拉屎的破城。”

    “可是......”那人又看了一眼梅长青。

    “行了,你们又不是没看过鹤望侯的画像,那里是这个样子。还不好好守着,莫要放跑了真正的鹤望侯。”

    果然,有钱能使鬼推磨,这个收了钱的守卫极其向着他们说话,白依阑的一颗心也放了下来,一路小跑跟上梅长青。

    迎面驶来一辆马车,金柱玉轮,四马拉车,锦缎做帘。白依阑同梅长青退到道边,从马车边擦过。

    马车内熏着暖香,里面的男人撑着头,伏在他膝上的美姬只穿纱衣。冷风掀开帘子一角,他便看见一个带着兜帽的娇俏身影从旁边走过,那个身影十分熟悉。

    白依阑跟上梅长青,她的马留在了夏翌那里,到另一座城池之前只能步行,天气也阴沉了许多,仿佛,马上就要下雪。北国的雪不比大梁的雪。北国的雪没有一丝温柔,只是如同冰片子一样,一起落下来,和着风一起,刮在脸上就仿佛刀割一样。若是大雪封了路,便更加难走。

    “我们还有多远。”白依阑问道。天门谷不过三里,便有一座小城,只不过他们此行必定要绕开天门谷,直接去冀州,冀州离临江骑马是半日的路程,若是步行,便要一日了。

    “月儿累了?”梅长青回过头。他一直放在手里的鎏金扇子已经收到了扇囊里,和腰上的剑挂在一起。白依阑的剑背在背上,越走,便觉得剑愈发沉重。“不如休息一下?我们没有走大道,再过几个时辰,应当就能到了。”

    “不用。”白依阑喘着气。“这天眼看着就要下雪了,我们要快些走。刚才在城门处的那辆马车应当是北莫王,如果他带人追了上来,就更麻烦了。”

    梅长青扶她起来,将她背上的剑接过来。傲月欺霜两把剑背在一起,一个是蓝白带羽的剑鞘,一个是橙白绕云的鞘,相配的紧。

    “你这次来北国,便是为了找鹤骨夫人还她的情?”白依阑问道。

    “我是来查些东西,被鹤骨夫人认出来。”梅长青苦笑。“看起来我的易容术还有待精进。”

    “查什么?是不是陛下......”

    梅长青摇了摇头。有许多事他不能说在,白依阑也不能问。彼此沉默,天上落下来小小的雪花。已经开始下雪了。

    “月儿,你及笄的时候我没有去,是我食言了。”

    只可惜事与愿违,不过多久,大雪便如鹅毛一样,将整个冀州裹上一层银白色,北国的雪,不下个几天是不会停的,封路几天才能通行。而往往又下了新的雪,一个冬天,都很难见到雪化的时候。

    北国人冬日大多屯粮,客栈也不例外,小二满脸堆笑的对她们说。“客官放心,小店准备的食材有很多,好酒也有几十缸,就算这大雪封个一年都没有关系,客官安心住下便是。”

    梅儿在京师扮作她的样子,白依阑只怕露出破绽,不免有些焦急。梅长青不知道为何也要返回京师,虽然看上去没有什么感情波动,但是白依阑可以看出他心虑焦急。

    下雪的时候,很少有人行走,但是客栈紧关着的门却砰的一声被推开,夹杂着外面的风雪,一个身材壮硕的人走了进来,脸上带着胡茬,左脸横着一道伤疤,拿着一把弧刀。一旁擦桌子的小二下了一跳,急忙迎上来。

    “客官是打尖还是住店。小店有上等的好酒,上好的牛肉,客官要不要来点。”

    “不用,我来找人。”

    这样带着刀剑的,上门说找人,大多是来寻仇的。寻仇就免不了要打架,打架又免不了打砸东西,毕竟开了这么多年店,掌柜的早就学精了,见到如此情况,便亲自过来。“大侠是要找什么人啊?”

    一边说着,一边给小二使了个眼色。

    “一男一女。”

    近期一起来住店的只有......小二刚想绕到后面上楼,一口刀便架在他脖子上。“带路便是,若敢去报信,小心你的脑袋。”

    小二欲哭无泪,掌柜的已经开始算计到底有多少值钱的东西要被砸坏了,心在滴血。

    有人敲了敲门,白依阑抬起头来,听见是小二的声音,刚准备放他进来,却被梅长青按住了手。白依阑正在好奇,就见梅长青指了指门,门上面有影子,除了小二之外,还有旁的人。虽然影子并不明显,但还是依稀可辨。

    “你来做什么?”白依阑问道,手已经按在了剑柄上,梅长青也握住了剑。

    “小的给二位添些炭火。”

    “炭火足够,不用了。”

    “那小的给二位添些茶水。”小二的声音几乎要哭了,白依阑梅长青对视一眼,一左一右躲在门后。门被踹开,一个壮硕男子提着刀进来,一只手抓着小二,两柄剑同时出鞘,那人功夫也不低,抽刀架住,将吓得瑟瑟发抖的小二丢在一旁,全心全意应付白依阑和梅长青。

    白依阑内力深厚,但是剑招并不纯熟,有所漏洞,梅长青便出剑补上。梅长青只有七成内力,只配合白依阑。他们两个本是一套剑法,配合更是行云流水。来人使重刀,气力足够,与两人乍一交手不落下风,最后一下将两人震开,自己也后退了十余步,用刀撑地方才站住脚。

    “是又如何?”白依阑有些纳闷怎么北国人也会有认识她的,她可是一直呆在大梁京师,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怎么这人还是来找她的?

    “我家王爷请魏家小姐去天风楼一叙。”拿刀的人又说。“王爷在天风楼等候。”

    “你说的王爷,可是北莫王。”梅长青开口。“我陪她同去。”

    “北莫王过誉了,大梁女子皆是如此。”白依阑不卑不亢的回答。这人是北国摄政王,有一定手段,而且武功深厚,白依阑探不到底,有宴山居士的内力,她应当能和他打个平手,但是外面还有那个拿刀的大汉,而且还是在北国,还是不要动手为妙。“依阑与王爷素不相识,王爷为何偏偏要见依阑。”

    “本王从来未曾见过如此奇特之女子,便想见见。”

    “王爷若是好奇,现在已经见到依阑了,也满足了王爷的好奇心,如果王爷还想问依阑问题,依阑必定如实告知,只是依阑身有要事,不能多陪王爷。”

    “你有要事?”虽然白依阑看不出他嘴角是否带着笑,但是听他的语气,白依阑也能想象的出他脸上的表情。“怕不是梅长青也在北国,而且受了伤吧。”

    白依阑心里一惊,梅长青已经易容,可是他怎么知道。他还知道梅长青向她提亲,京师之内,必定有他的眼线。

    见到白依阑不说话,北莫王靠在椅背上。“你来了北国,大梁丞相皇帝知道吗?若是让他们知道,新封的明月公主人在北国,在大梁帝都的那个白依阑是假冒的,你说他们会当如何?”

    白依阑的脸色变了变,刚才那个想法已经确凿无疑。他肯定是在大梁安插了眼线,而且眼线还不少,只怕大梁的事,他知道的一清二楚。不知道大梁对北国知道什么。转念一想,梅长青应当便是做这样的事的。之前白依阑多少猜测过梅家的身份,也有了一些猜测。想必也是像北莫王一样,做这些事情来得,只是北莫王处理政事,身兼数职,当真是厉害。白依阑不免对着他高看了几分,在心里对北莫王的警惕也更上一层。

    “北莫王如此关注依阑,依阑真是受宠若惊。”白依阑低眉、“难不成北国没有值得王爷关注的美人了吗?”

    “北国毕竟不如大梁水土养人,生出这样娇柔女子。北国的女子,本王已经腻了。不日本王便修书梁帝求娶一位公主,小姐觉得如何?”

    “哈哈哈哈。”北莫王突然笑了,看着白依阑,脸上也露出了难以捉摸的表情,“果然是十分有趣,本王越来越想要娶你为妃了。”

    “北国佳丽万千,王爷阅美无数,怎么会看上依阑这般颜色。”白依阑说,“王爷有事直说便可,不必如此拐弯抹角。”

    “你身边的那位,应当是梅长青吧。”北莫王说,眼神不在有调侃的意味。把玩着手里的酒杯“他在我北国做的事,本王清楚的很,若是拿你做人质,让他清除放在北国的眼线,你说,他会不会用北国的伏线换你的性命?”

    “王爷。您不也在大梁安置眼线吗?”白依阑说着,抬眉看着北莫王。“您这样做,不觉得太不君子了吗?”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君子小人只有你们中原人会讲究这一套。”北莫王说道,“若是梅长青不愿意,那只有委屈小姐了。”

    白依阑闭上眼睛,手里握着衣袖,她站得有些累了,这熏香并没有安神的功效,反而更让她心神不宁。“既然北莫王知道依阑身边的人是梅长青,那为什么不亲自去找他,要将依阑叫道天风楼。王爷派在大梁的暗探,没理由会认识依阑,所以,应当是王爷亲自到大梁京师,才认识的依阑吧。”白依阑叹了一口气,垂眸。“依阑认识的人不多,大多有所特点,像是王爷这样身形,眼眸,依阑只认识那么一位,那一位要许久才会到京师一次,也对依阑多有注意。而且,鲛绡珍贵,并不是随便哪个商家可以拿出来的,您说是不是,裴掌柜。依阑斗胆,请教王爷真容。”

    “什么故事?”白依阑抬头看他,她从小便好奇心重,现在也改不了这样的毛病,若听不到这件事,就算回去,心里也总是牵挂着什么。

    “是关于十五年前,一个名动大梁的女子。”北莫王说道。“本王也只是有幸游历大梁的时候,听到过她的传闻,她姓独孤,名芷,去大梁京师的时候,已经是宴山居士的妻子。”

    独孤夫人,白依阑心里一惊,独孤夫人她从来没有听别人提起过,只是在宴山居士的只言片语中有些了解。知道独孤夫人极美,性格温和,如天上仙子,梅长青查过她的死因,连同腹中的孩子,一起,死于琼州一处客栈里。

    “你身边的人,大多都认识独孤夫人。他们见了与独孤芷相似的你,自然会将你看做独孤夫人,之前爱慕独孤夫人的人,现在还没有死,也可能长大成人。本王只是给你提个醒,留在北国,便遇不上那样的人。”他这样一说,白依阑更糊涂了。她绞尽脑汁,也不知道北莫王说得是什么意思,每个字都能听懂,但是却琢磨不出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北莫王见她这样表情,也不再说什么,只是看着她,叹了一口气。“若你执意想回大梁,本王也不想拦你,只不过本王该告诉你的都告诉你了。这次看在你的面子上,本王不找梅的麻烦,若是再有下次,便莫怪本王不客气了。”

    “王爷,依阑还有一个问题想要问你。”白依阑看着他。“您提及只是听说过独孤夫人,并未亲眼见过。又是如何知道依阑与独孤夫人十分相像,其中是否还有隐情?”

    “本王放你走了,若你再做耽搁,若是本王反悔了,你可走不了了。”他不愿意告诉她,她可以自己回去查。白依阑行了一礼,便出了门,几个纵身,回到了刚才的客栈。

    刚才的客栈老板脸上一脸阴沉,见到白依阑的时候,虽然没有说什么,但是明显不如之前满脸堆笑的模样。白依阑没空管他,直接跑到二楼,敲开了梅长青的门。

    她久久不归,梅长青本来便焦急,此刻见她回来,明显松了一口气。白依阑摆摆手,示意她没事,坐下来,喝了一口暖酒。

    “北莫王......”

    “你不用担心,北莫王并没有为难与我。”白依阑说道。“我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他一会儿说这样,一会儿又说那样。这些都不重要,让我离开之前,他最后还说到了独孤夫人。”

    “他怎么会知道独孤夫人。”梅长青有些费解,十五年前独孤夫人到京师的时候,即使北国在大梁已经插了眼线,他尚不到志学之年,况且他身在北国,为何会对独孤夫人的事如此感兴趣。

    “我也不知道。”白依阑说道。“他说的什么我也不明白,只跟我说我与独孤夫人长得有几分相像,然后说京师还有人对独孤夫人念念不忘,什么意思我不清楚。”

    “独孤夫人出自十里画廊独孤世家,独孤世家一直独立方外,江湖之中也很少有独孤的传闻,只知道十里画廊地界不能杀人,其他便再没有独孤的传闻。他会不会是为了独孤家。”梅长青手托着下巴,他头发都散了下来,披在身上,对着红泥火炉,一副认真思考的样子,仿佛玉石雕琢一般,十分养眼。白依阑从来都没有听说过这些传闻,只是抱着水袋看着他。

    “十里画廊界内不能杀生,只要过了十里画廊界碑,若再想杀人,独孤家自会来人迎战,不过被追杀的人不能在十里画廊留宿,夜间必然会被赶出十里画廊。若非被人追杀,擅入十里画廊的,独孤家的人也会出手。”

第152章出什么事?

    “他们不是说十里画廊界内不能杀生吗?”白依阑仿佛听故事一样,看着梅长青,梅长青手里捧着手炉暖手。

    “他们不会杀人,只是打到残废而已。”

    “噗。”白依阑一下子笑出声来。

    “没有关系。”白依阑说道,“我从来都没有来过北国,未曾见过这么大的雪。大梁很难见到这样的景色呢。”

    “消息不通,我是担心京城出什么事。”梅长青说道,脸上明显有了几分忧虑。

    白依阑看着他,“大梁会出什么事?”梅长青的样子,应当是有事瞒着她。北莫王当真没有来找梅长青的麻烦,北莫王不来,在北国也算安生,只不过梅长青明显脸上有忧虑之色。

    他身体恢复的很快,雪晴了两天,便可以上路了。梅长青买了马匹。北国的马体型较矮,善于在雪地中疾行,两人踏着雪,出了冀州城。

    冀州城距大梁边境便是大约几百里,直接向南便是白水关。白水关有梁将镇守,梅长青有牌子,应当也不会拦他。若是日行千里的良驹,一日便可到大梁境内,只是这临时买的马匹自然不如府中特地驯养的宝马,日没了,也只到了冀州属下的一座小城里。这小城比临江还要荒凉一些,不过几百口人,行人稀少,客栈整座城里也只有那么一家。他们两个人一人拿着一把剑,很是打眼。小二见了,急忙迎上来。“客官住店吗?小店有上好的厢房,两位里边请。”这城中荒凉,空房自然不少,只是摆设陈旧,仿佛许久都没有换过一样,白依阑不免皱了眉头。

    “一间就好了。”梅长青说道,白依阑一愣,看着梅长青,小二一副了然的样子,带他们到了客房,便退出去了。

    白依阑还是一脸不可置信,梅长青却将剑挂在床头,戏谑的看着她。“怎么?月儿可是我的未婚妻。”

    “可是,可是。”这还是梅长青吗?换上袁紫陌的皮子之后连性子也变了一变,轻浮地不像是一个人。他走过来,白依阑便往后退几步,一直退到背后抵住墙壁,梅长青手撑上来,将她拘在臂弯里,白依阑能嗅出他衣料上的白檀和风雪味道。

    “我们背后一直有人跟着。”梅长青用极低但足以让她听清的声音说道。“不知道目的是什么,我不放心。”

    白依阑虽然有深厚内力,但是还没有学会如何去察觉周围的风吹草动,梅长青能察觉出来的,她感觉不出来。

    “什么人跟着我们?”白依阑真的被吓怕了。北莫王说不会伤害他们,保不齐就出尔反尔,又或者是鹤骨夫人察觉他们的去向,派人来跟了上来。

    梅长青只是摇了摇头,看着白依阑,眼中多了阴霾,“不知道是什么人,他们似乎早就知道我们的路线一样,从在冀州,就跟着了。”

    冀州,只有北莫王的人在,那么,跟着的人便是裴轻云派来的人了。果然,有如此权位的人心计颇深,有此机会除掉梅长青,便是除去了一个大敌。什么看在她的面子上,全都是屁话。

    “那些人在哪儿?”白依阑轻声问道。

    “你仔细听。”

    梅长青这样一说,白依阑便闭上眼睛,有了深厚的内力,她的听觉也敏锐了许多,可以听见院子里乌鸦拍动翅膀的声音,屋顶雪落的声音,还有极轻,踏瓦的声音。来人定是专门的刺客,善于隐匿行踪,白依阑睁开眼睛。“北莫王的人。”

    梅长青好不容易踏足北国,并且受了伤,白依阑虽然和北莫王接触不多,但她肯定北莫王肯定做得出这样的事来。

    外面有更夫敲了更鼓,已经是二更,不知不觉便过了这么久。乌鸦早就飞回了巢穴,只有夜鸦一两声鸣叫。这样安静的夜里,有一两声响动,便极为刺耳,听的十分清楚。有人轻踩在瓦片上的声音,雪块从屋顶上落到院子里的声音,还有脚步声在正上方停下,白依阑屏住了呼吸,外面有呼呼的风声,吹动杀手身上的衣料,猎猎作响。

    梅长青虽然躺在她旁边,但是白依阑已经看他抬起手来,握住了床边的剑柄,白依阑也握住了剑,但是过了好久,屋顶上也没有其他的动静,只有呼呼的风声。那些刺客迟迟没有下一步的动作,白依阑感觉自己握着剑的手都出了冷汗。

    梅长青披衣起身,走到窗边,窗棂上的雪早就掉了,但是却没有挪动的痕迹,屋顶上没有声音,寂静的像是上面的人都死了一样。寂静只是过了一会儿,风又吹了起来,能听见瓦片微弱的声音,然后还有,重物落地的闷声。

    这声音十分大,客栈里的人吵醒大半。这小城里只有这么一家客栈,入住的客人不少,此时许多人都点了灯,更为嘈杂起来。白依阑也翻身起来,走到窗前。梅长青将窗户开了一道小缝。院子里的雪还没有化,映着苍白的月光,院子中的事物清晰可辩,提着灯出来查看的小二,开窗叫骂的客人,还有雪地上躺着的一个黑衣人,俯卧在地上,周围的雪化了一片。提着灯的小二见状吓得扔了灯,连滚带爬的跑进屋里。叫掌柜的出来。

    之前在屋顶上的那些杀手全死了,一共四个,就在那短短的一瞬,便无声无息的死在别人手里。白依阑站在窗前看着尸体从屋顶上吊下来,不免背脊发凉。这些杀手虽然没有交过手,但是白依阑也可以肯定他们一定是高手,但是就这样无声无息的死了,连打斗的声音都没有,那取他们性命的人将是有多么恐怖。无声无息的同时取下四个人的性命,要么用毒,要么便是武功极高。白依阑宁可是他们被毒死,但是他们流了那么多血,分明是兵器所致,白依阑不敢细想。她全神贯注的听着这些人的动静,就连衣料的摩擦都听得清清楚楚绝对不可能有所遗漏。除非,动手的人功力远在宴山居士之上。

    看向梅长青,梅长青脸上也是一副严肃神情,见白依阑看他,脸上不由得露出苦笑。“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是如果刚才出手的人是敌非友,那么我们逃命都逃不掉。”

    他很少有这样的表情,因为自己无能为力而有些绝望的神情。至少在白依阑认识他以来,他从来都是笑着得,像狐狸一样的笑容,只是此刻,在这样绝对的实力面前,他也笑不出来。白依阑沉默,她身上有宴山居士几十年的内力,但是在这样的人面前,加上梅长青,连逃命的机会都没有,简直不像是人所能达到的水平。

    白依阑伸手扶住他的胳膊。“不要想了,如果他要对我们不利,应当早就动手了,而不是帮我们杀了这些杀手。三更了,睡吧。”

    梅长青才反应过来,伸手捏了捏白依阑的手,脸上泛起苦笑。“我没事。我只是觉得,师父已经算是武林中绝顶水平,无论是内力,武功,心法,江湖之内无人能及。但是这人的水平,和师父不相上下,而且比师父更高一层。”

    宴山居士的水平,白依阑知道,只是宴山居士中了相思灰之毒,又将一身内力给了她,此刻恐怕已经毒发。这人比云知遥还要更胜一筹,恐怕整个中原武林无人能及。只愿此人是友非敌。

    就算是睡,也是睡不着的,除了刚才这件事外,客栈里死了人,嘈杂声音也一直不断,一直折腾了一个多时辰声音放才小了下来。

    “你还喜欢喝酒?”白依阑撑着脸,“我还以为只是在北国你没有东西可喝,才这样喜欢喝酒。”

    “你为什么觉得我不喜欢?”梅长青偏过头去看她。

    白依阑手抓了抓头发,“这个......人都说鹤望侯皎皎君子,温其如玉,大梁读书人又不喜欢饮酒,都喜欢饮茶才是。认为饮酒者多为北国蛮人,市井屠夫,我只是没有想到。”

    梅长青浅笑,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眼神里有了一些落寞。“皎皎君子......呵。”

    “你没事吧?”白依阑看着他,有些担心,梅长青只是别过头去,白依阑几乎以为自己触动了他什么心事,但过不久,他便又转过头来,脸上没有了原先的落寞,如同之前一样的温婉浅笑,只是看上去让人更为心疼。“我没事,月儿。快些休息吧,明日一定不太平。”

    白依阑点了点头,她一向浅眠,但是今日却睡得格外的沉,一睁眼,阳光已经透过窗棂,洒在地上。梅长青还是坐在桌前,不知道他是一夜没睡,还是刚刚起来。白依阑重新绑紧了头发,用毛巾打湿了脸,便见梅长青用一块布抱住了欺霜。

    “你这是......”

    “拿着欺霜下去太过显眼。”他说了一句,将裹好的剑背在背上,扎了头发。下楼,便见楼下早就坐满了人,他们下来的时候,已经没有了空位。白依阑还真不知道这小店里居然住了这么多的人,此时官差躲在门口,将店内所有人拦在店里。

    北国很快便要入冬,到时候大雪封路,根本寸步难行,很多商旅都是趁此机会南下大梁。虽然北国大梁常年对峙,但是不禁通商,大梁虽然不重商人,但是却又对其给予通行方便,因此许多商人都堵在门口抗议。

    梅长青找个空位坐下,这个位子靠着楼梯,他们都堵在门口,自然空了下来,除了白依阑他们,还有几个人没有堵在门口,想必也是不如这些商人们着急。

    小二为她们上了馒头和小菜,脸上一脸焦急却不便言明,白依阑看在眼里。

    “这些商人,都是要去大梁的?”

    这小城是去往白水关的必经之路,过了白水关,便到了大梁境内兰陵。这条路是行走这条路的商人必经之路,也相对太平些,不消白依阑问,也知道这些都是去往大梁的商人。北国盛产山珍,貂皮,大梁冬日虽然不及北国寒冷,但是也需要貂皮保暖,将这一部分带到大梁,便可在入冬之前牟取暴利。而且他们保存条件有限,那些名贵山珍,如果是耽搁的日子久了,便会腐坏,因此他们耽搁不起,大多拥在门口。

    那守门的差役倒是铁面无私,一律不准出门。

    “你说他们是为什么啊?”别桌有人问道。“合着是这客栈掌柜想多赚几天的钱?将这么多人堵在这里,可乐不死他。”

    客栈掌柜也是一脸焦急,但是不免还要过去陪着笑脸。“不瞒各位,小店昨日不知道怎的,死了几个人,那些人又不是住店的客人,小的也看了,那些人身上还有摄政王手底下的纹徽。这就成了大事,小的也不敢耽误各位,只是这毕竟关系到王爷。”

    白依阑猜得没错,果然是裴轻云,只是他搞出这么大的动静,连最底层的衙役平民都知道了,是什么意思。

    “摄政王的人?掌柜的,你作人可要实在,你说摄政王不好好在燕京待着,派人到这小城里做什么。再说了,北莫王身边的人不得是顶尖的高手,怎么会不明不白死在你这小店里头,莫要胡说。”

    “小的怎敢骗人,小的所说,都是小的亲眼所见。”掌柜的又说,叫了刚才端茶的小二过来。“这小子在院子里看见了那些人的尸体,血都流的满地都是,下了一大跳呢。”

    白依阑看那小二,明显一副极不情愿的样子,喝了一口水。压低了声音。“这掌柜也是个人才,自己店里死了人,还能跟说书的似得,逢人就讲这些事情。”

    梅长青只是微笑,示意白依阑继续听下去。

    从门口进来了一个衣服稍微华丽一点的差役来,明显比刚才守门的差役高上一等。虽然大梁总称北国人为蛮人,但实际上与那些在草原上骑马狩猎的人不一样,相反,北国与大梁反倒是差不多的,无论是形制,还是政策,都与大梁相似,差役走进大堂,那些堵在门口的商人便涌了上来。那人鹰视狼顾,一双眼睛围着客栈扫了一圈,最后停在白依阑这一桌上面,快步走过来。

    他们应该已经连夜验过尸,确定了那些人的身份,和致其死命的武器。

    此人走过来,看了梅长青一眼,又转向白依阑,和她手边放着的剑。“这位小姐,可是北国人?可有文牒?”

    “我是梁人。”白依阑抬眸,看着他,“北国未曾不准梁人涉足,大人这是何意?”

    “在下没有这个意思,但是小姐,你手里的剑,能否让我一观。”那人说道,又看了一眼梅长青。“自然,这位侠士的剑能让我看一眼,也是可以。”

    “我等只是在客栈住宿,为何大人会找上我们?”梅长青将面前酒碗中的酒喝尽,抬头看他。“在下袁紫陌,不过一江湖人而已。”

    “昨日客栈发生命案,死了几个人,他们身上的伤口是剑伤所致,此剑应当薄刃,细长,用者身法轻快,手法熟练,定然修炼多年。我看你手上多有茧子,应当是常年练剑所制,还请取剑一观。”

    他所说的话,俱是仵作验尸的结果,至于是否一击致命,连打斗声都没有,他是不知道的。凶器是剑,而且形制与傲月欺霜十分相近,白依阑倒真的很想知道那个动手的人是谁了。

    “我等不过是从大梁来北国的江湖客,为何要动手杀人?大人可莫要污蔑清白之人。”

    “是否污蔑,取剑给我一看便知。”差役说道。他当然也看了白依阑的手,只是白依阑手上白白净净的,乍一看根本不像是一个练剑的人的手,自然也有所遗漏,注意力全在梅长青身上。梅长青解下剑来,将包剑的布抖开,露出欺霜剑来。

    欺霜剑身细长,上面饰以金色云纹,剑鞘雪白,若是识得的人,定然能一眼认出,持剑人定然是梅长青。但这人只是看了一眼,又抽出剑来,往剑刃上看了一看,便把剑放下了。

    昨夜检查客栈的只是普通差役,看他的打扮,应当是一个厉害角色,不应当没有听说过欺霜剑才对。白依阑虽然觉得疑惑,但是面色如常。

    “昨夜二更时候,阁下在哪儿?”

    上楼时,多看了差役一眼,他勒着护额,衣服式样稍微有些图案,不是简单的素色。北国尊异兽,麒麟为尊,他身上衣物上装饰的花纹看上去又不像是麒麟。

    “是狴犴。”梅长青说道。“性格刚正不阿,倒是很符合。”

    “大梁倒是没有见过这样的图案。”白依阑说道,刚才她觉得眼熟。大梁崇尚龙凤图腾,但是却又远离这些异兽,白依阑之前是见过这些古代异兽图案的,但是毕竟与她见到的不一样,时间长了也有些模糊了。

    “北国异兽图腾,并非是谁都可以使用的。大多如同家纹族徽一样。既然是狴犴,那便是铁面无私陈义先了。”

    “你知道?”白依阑问道。

    独孤夫人愿意为了云知遥被逐出家门,可又为什么怀了他的孩子出走异乡,白依阑想不明白,当时究竟发生了何事,才让独孤夫人狠下心来,抛弃宠她爱她的夫君,出走在外。

    “此次回大梁会经过兰陵,离忘忧谷相近,不如我带你去看看忘忧谷。”梅长青说道。“忘忧草四季常青,只是冬日没有花朵,但是满谷的忘忧草,一片雪青色,十分好看,若是起风,还能闻到忘忧谷的香气。”

    忘忧谷的香粉,白依阑之前曾托梅长青带来一些,闻着令人神清气爽,听梅长青这样说,白依阑还真想去看看。

    “离开的话,明早应当便会放行了。”梅长青将酒坛放到炭盆旁边。

    “你怎么知道?”白依阑脸上有些疑惑。“不是说他们不查到便绝对不会放行的吗?怎么明早就能放行了?”

    “楼下那些客商,大多都是走惯了这条商道的人,上下早就打点许多,就算是铁面无私陈义先的后人在,也抵不过上头压下来。我们明日只需跟着这些商队走便是。”

    “可我看那个狴犴今天早上只查了我们,应当是不会轻易放我们离开。”

    梅长青笑,将旁边热好的酒倒在碗里。“没关系,他打不过你。”

    白依阑倒是第一次听梅长青这样说,她本来以为梅长青会有什么谋划,但是竟然是如此简单粗暴。“我们真的要打出去?”

    “若他拦,便不用客气。”梅长青露出狐狸一样的笑容,白依阑只觉得脊背发凉。“我可是个伤员,自然是要你动手。再说,欺霜剑一出,就算他刚才没认出来,再见一次定然认出来我的身份。我可值万两黄金,官加三级,月儿你不是最怕麻烦的吗?”

    什么璧玉公子,都是骗人的,分明便是狐狸成精。白依阑气鼓鼓的抱着傲月,转过头去,不想理他。

    之前的神秘人本可以出手,将他们制住然后在做寻找,但是那人并没有这么做,说明对她们并没有什么恶意,但是不论有没有恶意,有这样一个人跟着身后,始终是悬在头上的一柄利剑。梅长青说过,只凭那一招制敌的武功,他们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江湖中宴山居士便是绝顶水平,可能宴山居士本人在场,或许还能与其正面相较,但是白依阑只是空有一身内力,并不能发挥出宴山居士那样的威力,她还需要加紧练习,融会贯通才行。

    白依阑在树上听着,暗暗握拳,梅长青轻轻握住了她的手掌,让她十分安心。

    “我呸,老子听你说得天花乱坠,可这人是一个没有。”那个声音又说。“会不会他们早过去了。”

    “他们的马都留在马棚里,人还能跑得比马快不成。那姑娘细皮嫩肉,怎么看起来都不像练武的,倒是拿着把好剑,看起来挺值钱的......”

    那人说道一半,便闭了嘴,乌云刚刚散开,在前面的月光下,佳人抱剑,靠在树上,身旁跟着玉树临风的公子。

    “这把剑是挺值钱的,只不过要用命来换。”

    虽然白依阑手中的剑也未曾有过名录,但是毕竟和梅长青手中的欺霜乃是同一位大师所制,而且她并算不上江湖中人,没有名录也实属平常。

    欺霜在梅长青手中挽了一个剑花。“这位壮士想必定是要揭在下的悬赏了。”

    “废话少说。”他们还剩下七八个人,应当也是好手,多少挡住了刚才白依阑和梅长青两人合力的一击。梅长青轻笑,出剑,剑身映着月光,反射出雪白清冷的寒光,称着剑柄上的金色纹饰。“既然几位执意要找在下的麻烦,那莫要怪在下不客气了。”

    他语气稍微重了一些,不似之前温润,但是对着白依阑,还是带了些柔软。“月儿,你先去前面一点等着,我随后便来。乖。”

    白依阑听了此话,便应了一声,收了傲月,转过身去,往前跑了几步。

    “行啊,小子。让那女人先跑了。”那些土匪纷纷抽出了兵器。“你一个人,对付我们兄弟这么多人,就算你再厉害,能逃出天去,先解决了你,再去解决那女人。”

    梅长青只是浅笑,眸子里映着霜雪凉意。“若我动手,总是会有些血腥气,我不想让她看见,几位,得罪了。”

    他说完,剑出,剑身在月色中闪着银光,划出一道弧线。一招流星破月,剑身便到一人颈侧,只余一道血线,那人便倒下。剑鞘架住了旁边一人的刀锋,轻盈转身,剑身插入那人身侧。

    疤面的人一直站在后面,没有急忙上前动手,而是站在战局之外,静静观看。虽然梅长青被七八个人围攻,但是他剑法飘逸轻灵,丝毫看不出被人合围的窘迫,反而行云流水,更加顺畅,白依阑站在不远处,可以听见刀剑相撞的声音,也没有惨叫悲鸣,梅长青的剑从来都是一击制敌,一身白衣连一点血色都没有沾染上去。

第153章害怕

    外围的刀客终于寻见空隙,拔刀,一招醉斩白蛇,从头上劈下。梅长青察觉到风向,往后一闪,刀锋只砍断了衣袍一角。手撑地,翻了个身,稳稳站在一丈开外。剑刚好划过那个用暗器的人的脖颈。那人倒在地上,血才流了出来。

    这群拦路的匪徒除去刚才打昏的,便只剩下两个人站在原地,一个身上多处都渗着血迹,一个便是那使刀的人,虽然他手中并不是宝刀,但这一招醉斩白蛇却用的十分高明。

    白依阑靠在树后,那边的打斗声已经停止了,回头,便见到梅长青踏着积雪,走了过来,身上没有一点血迹,没有受伤,除了袍子坏了一点,其他没有什么损失。脸上带着温和笑意,看着白依阑的目光如一泓春水一般。“都处理好了,走吧。”

    “恩。”白依阑点了点头。走在他身边。“你其实不用让我走出这么远,我可以帮你的。”

    “我在,如果让月儿再沾染血腥,便是我的不是了。”梅长青眯着眼,眉眼里尽是笑意。“我们连夜赶路吧,等到天明的时候,便可以到白水关。”

    到了白水关,便是大梁境内,便可以将一直悬着的心放下来。好好的,安稳的睡一觉。

    “这来回差不多有一个月了,不知道京师那边如何,想必应当也入冬了。”白依阑说道,“不过在北国穿的这些衣服,到了京师,应当也不会觉得冷,反而还会觉得热哩。”

    “若是去南诏,将会更热呢。”梅长青说道。“应当很快就可以安定下来了,我便带你一起去。”

    “那样更好,希望不会像在北国这样,有这么多的事,你说是不是。”白依阑瞄了一眼梅长青,脸上带着俏皮。“你之前已经跟我说过了,我们还是快些赶路吧。等天亮的时候,可要到白水关,我可要好好休息一下。”

    梅长青点了点头。白依阑的轻功不如梅长青,但是有内力撑着,也勉强能赶上,天泛起鱼肚白的时候,已经可以看见远处一点黑线,便是白水关。白水关平日城门紧闭,白依阑和梅长青到城下的时候,立刻便有哨兵发现,手中握着长枪。

    “什么人?”

    “大梁鹤望侯。”梅长青说道,掏出腰牌来,守关的军士下来查验过,才放两人进去。进了白水关,便感觉到与北国截然不同,虽然穿着相差无几,但是白水关内,却是一副另外的景象,就连风也温暖了许多。

    白水关的守将是一位老将,原是他们的前辈,梅长青不想麻烦他,特意叮嘱士兵不去通报,两人找了客栈住下。

    跟在他们身后的那高手,就算是武艺再高超,也不可能在白水关驻兵眼皮子底下翻进来。想到这里,便觉得心里都畅快了许多。

    北国的商人未至,客房空出来许多,白依阑和梅长青进店的时候,店里还有许多空房,在白水关休息一日后,便返回金陵。

    白依阑已经很累了,躺在床上便睡着了,印象中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见那颗珠子就在她的手边,散发着莹莹的光泽,等她刚伸手去触碰,便听见海浪的声音,还有一个面目狰狞的人跃起,一口獠牙冲着她的脸扑过来。

    一下惊醒,哪里有什么獠牙,只看见梅长青的脸,梅长青刚刚卸下了面具,朗如明月的风姿,哪里是面目狰狞。自己当真是做噩梦了。白依阑撑着头,让脑子多少清醒了些。

    “我睡了多久?现在是几时?”

    “现在已经是巳时了。”梅长青说道,“你该吃些东西了。”他将手里的点心撂下。

    大梁虽然暂时太平,但是路上还是有人行色匆匆,拖家带口,似乎是在逃难。白依阑不由得放缓了马缰。“他们这是?”

    梅长青不答,只是信马走在前面,白依阑也不问,毕竟各家有各家的难处,虽然看着他们衣衫褴褛,但是也帮不了他们,只得跟上梅长青。梅长青没有易容,他走在路上的时候,难免被人多看几眼,虽然大梁人人皆知璧玉公子之名,但是却鲜少人见过本人,也无人认出来。

    大梁官道上设有驿馆,专供人休息歇脚,从白水关走到兰陵,经过了三个驿馆,花了两天的时间。兰陵比白水关要富庶许多,街上行人也熙熙攘攘,酒旗招展。虽然是初冬,但是小贩在道路两侧摆摊,两人牵着马,走在路上,仍觉得拥挤。

    忽然听前面有人喊避道,街上的人纷纷闪开,几匹马疾驰而来,闹市纵马,如此当真是跋扈。白依阑和梅长青牵马避在两侧,就看见马上的人锦衣华服,金鞍玉辔,想必是世家公子。兰陵素有世家公子出自其中,这些人明显便是天之骄子,目中无人。

    “让开。”为首的那个人抽了一鞭子打在避让不及的小贩身上,虽然隔着棉衣,但是那小贩明显吃痛哀叫一声。他们的马极快,街道人又多,避让不及,眼见马蹄就要踏在一个孩子身上,白依阑想要冲上去。梅长青已经飞身过去,将那孩子从街上抱起,落到街边。

    那些纨绔子弟被迫勒住马,不悦的看了一眼梅长青。“哎,你是什么人,竟然敢挡我们。”

    梅长青根本没有理他,他怀里的孩子似乎刚刚反应过来,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孩子的母亲从人群里挤过来,见到孩子,脸上也挂了泪,上去将孩子抱在怀里,对着梅长青千恩万谢。

    那些纨绔子弟竟然不识得梅长青,反而得寸进尺,翻身下马,提着鞭子走到梅长青跟前。“问你话呢,你是什么人。”

    梅长青站起身来,他穿着白色对襟,袖口领口用浅蓝纹绣着飞鹤腾云的图案,只是这些纨绔子弟有眼无珠。梅长青只冷冷看了他们一眼,径直转身,走到白依阑身边来。

    “我们走吧。”梅长青低声说了一句。白依阑点了点头,跟了上去。那为首的公子哥刚想喊,便被他后面跟着的那个制止。“刘公子,我觉得这人来头不小,不如从长计议。”

    “从长个屁,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爹是谁。”姓刘的公子哥啐了一口。看向梅长青和白依阑,“那小娘子倒是好看,比红袖阁的玉颜姑娘还好看。”

    “这兰陵城,只要刘公子一句话,谁敢不听您的啊。”在旁边的人溜须道。“不过刚才那小子好生厉害,刘公子若是贸然上去,恐怕会吃亏,不如多叫些人来保险一点,到时候那美人不是您的。”他倒是有些眼光。从梅长青刚才的身手认出来,他并非常人。

    这些纨绔子弟,大多是城中有权有势的人家,聚在一起,整日花天酒地纸醉金迷,城中大多人敢怒不敢言。白依阑一路走过来,便知道这里深受其害。

    “陛下说召寒门有学之士,为何这里却不曾有会试。”白依阑说道。之前梅长青6已经说过,慕庭深想要整顿朝堂,也要举行会试,可是这兰陵城却未曾听到有议论会试的。

    他们在外面又足足等了半个时辰,才听人隔着门缝回话。“老爷现在忙,不见客,二位请回。还有,若下次胆敢直呼老爷名讳,便莫怪老爷不客气。”

    “我倒是想知道他怎么不客气。”梅长青说道,掏出印信来。“回去告诉刘温良,鹤望侯梅长青来访,不知道他还忙不忙。”

    那家丁虽然不认识印信,但是听到鹤望侯这三个字,腿脚也利索了,不到半刻钟,便带话回来了。“侯爷,老爷请您进去。”

    之前梅长青来兰陵的时候,刘温良曾经亲自接待,自然是认识梅长青的。刘温良身居太守之位,也不算是不尽责,只是太过于徇私。

    从门口走进院子,白依阑便多少惊叹了一下,虽然这院子布置陈设不如相府,但是已经十分阔绰,尽是嶙峋怪石,名贵花木。冬日里便让下人用棉被将花枝都裹了起来。

    穿过正堂,便见到刘温良身坐高位,他与魏江桐年纪差不多,只不过没有魏江桐高大,感觉身形佝偻,脸上的皱纹也更多一些,一双眼睛透着精光,见到梅长青,忙从座位上走下来,迎上梅长青。“侯爷怎么想起来到兰陵。”

    “只不过随意走走,太守这架子,摆得还真大。”梅长青笑道。

    “这个,下人有眼不识泰山,让侯爷见笑了,下官这就教训那些奴才,还请侯爷不要见怪。”刘温良施礼道,看到了白依阑。“这位小姐是......”

    “丞相的三千金,白依阑。”梅长青介绍。

    刘温良眼中明显一亮,也向白依阑施了一礼,“这位便是陛下赐封号的那位明月郡主,下官失敬,不知下官送去的礼物,郡主可还喜欢?令尊身体可好?”

    白依阑其实根本不记得这个兰陵太守送了什么礼物,略略应声。“家父身体还好,太守认识我的父亲?”

    “下官述职的时候,曾经见过几面。侯爷同郡主一起莅临寒舍,下官实在是荣幸之至,下官这就命人收拾客房,招待二位。”

    “既然如此,那便劳烦太守了。”梅长青说道。下人泡了好茶,端到梅长青面前来。梅长青手托着茶碗,“在下此次来兰陵,在街上听闻了一件事,特来想问问太守。”

    “侯爷有什么话,只管问便是,下官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我听闻贵公子闹市纵马,强抢民女,不知是真是假。”

    “绝无此事。”刘温良急忙否认,“恭儿从来都恪守本分,不敢犯禁,怎么会干出这样丧尽天良之事,侯爷莫要听信谣言。”

    刘恭在白依阑哪里碰了一鼻子灰,按着被打肿的腰,扶着墙走到院子边上,碰见了自己的小厮,那小厮端着酒坛子,见到刘恭这般模样,明显愣了一下。“少爷。您这是......”

    “闭嘴。”刘恭怒道。“那娘们真厉害,看我告诉爹,不扒了她一层皮。”

    “少爷。”小厮脸上有了些难色。“少爷,小的打听过了,府上来了贵客,老爷亲自迎接,安排了房间,刚才那位小姐,怕不就是刚来的贵客。”

    “什么贵客,我呸。”刘恭说道。“你还不快点过来扶着我,哎呦我的腰。我非要把那小娘们弄到手不可。”

    “可是少爷......”那小厮明显是个机灵的,知道那姑娘可能不一般,打听的时候,听说老爷都是恭恭敬敬的,怕真是什么大人物。

    “可是什么,还不快过来,看看我这腰怎么了,那娘们下手真狠。”刘恭捂着侧腹刚才白依阑打的地方,脸色惨白,小厮见状,急忙放下酒坛子,上前来扶着他,掀起衣服一看,腰侧青了一大块,一动就倒抽一口凉气。

    “少爷,您还是回去休息吧。”小厮说道。刘恭摆开手,“不,去看看昨天新纳的那个,以后,都要那个娘们那样的货色,那相貌,那身段,比玉烟姑娘还好的紧,若是放在红袖阁,定然是头牌的头牌。别人连她一根头发丝都及不上。”他说的夸张,嘴角几乎流下口水来。小厮见状,扶着他回了院子。直接往那锁着的屋里过去。

    屋门没有看守,刘恭骂了一句,才有小厮取来钥匙,打开了门,他骂骂咧咧的推门进去,却一下愣住了,这屋子里,哪里有人?只有屋顶上一片瓦,落下阳光来,投在桌子上,窗户开着,可就凭一个弱女子,能跑到哪去。

    刘恭觉得自己的腰又疼了起来。“你快点去给我拿些活血化瘀的药膏来,疼死我了。”

    收拾了刘恭,白依阑觉得自己心情都舒畅了许多,喝茶也清冽爽口了些,正好梅长青便从门口进来。

    “你事情都办妥了?”白依阑问道。

    刘温良喘匀了气,看着刘恭,“你这逆子,就算是丞相,也要对鹤望侯礼让三分,你算是什么东西,他想要你的命,连我也救不了你。就连我这条老命,他也是想取便取。你还敢如此放肆。”

    刘恭不知道他指的什么,仍然是一脸不在乎的模样。“爹,我看您就是多虑了,根本不是您想象的那样。他不过是一个没有实权的侯爷,爹您到底在担心什么?”刘恭说道。“我看您就是年纪大了,才这样怕动怕西的。”

    “你这个毛头小子懂什么?”刘温良怒道。“你知不知道,你......唉,你记住,客房不准你去,也不准你去打扰侯爷和公主。”

    “可是爹......”

    刘温良根本没有看他而是看向了他身边的小厮。“你们平常跟少爷鬼混我不管,但是从现在开始,不准少爷踏出院门一步,否则家法处置。”刘温良一向说一不二,这些小厮不敢不从,互相对视一眼,便劝着刘恭回去了。

    虽然刘恭找了白依阑麻烦,但是白依阑心情却格外的好,梅长青也没有说什么,刘温良安排了两间客房,客房中的陈设都是一样的,十分用心,而且还有上好的茶品点心。虽然不及金陵贡茶,但也相当名贵。

    侍女从门口过来,敲了敲门,深深福了一礼,“侯爷,小姐,老爷有一事想请二位过去,还请二位移步。”

    禁足一月便是重罚,分明便是做做样子。白依阑也没有拆穿,只是笑了一下。梅长青也没有多说什么,总归是刘温良述职,梅长青听着,白依阑在一旁喝茶,便见了一个妇人急匆匆地跑过来,一过来便瞪着刘温良。“是你下令将恭儿关起来的?恭儿又哭又闹,若不是我看见,你还要将恭儿活生生的憋死不成。”

    “慈母多败儿,你看你将恭儿宠成什么样子,若再不管教,招致祸事,还不是全家受累。”刘温良怒道,那夫人才见到白依阑和梅长青也在这里。兰陵富饶,她穿得仿佛宫中妃子,一般华贵,穿着缂丝褂子,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两人一眼,也能看出来两人不是平常之辈,本来在嘴边的话也没有说出来。“两位贵客,这是拙荆。夫人,这是鹤望侯,这位是明月公主。”

    刘夫人脸上虽然有些不悦,还是向着两人施了一礼。“刘温氏,见过二位贵客。刚才多有失礼,还请二位莫要见怪。”

    “夫人客气,是我们在府上叨扰了。”梅长青说道。“我恰好路过兰陵,便来看看,有劳太守照顾。我听闻兰陵会试已经有杰出之才,便想看看兰陵才子的风流姿态,不如便举行一场文宴,您意下如何?”

    “回公主,那个文书不过是随意在学馆找的,他写得字好,便让他过来担任文书。”才子中的一位说道。“好似是姓陈吧。”

    “麻烦叫这位陈公子过来。”白依阑笑着说道。

    “公主,他不过是个记录文书的,不懂什么学问,只是认识几个字。”刘恭说道。“若公主无聊,不如我为公主讲些趣闻。”

    “不用了,叫他过来。”白依阑跟侍茶说道。侍茶叫了那位陈公子过来。他向着白依阑施了礼,倒是一本正经,像是个读书人的样子。“公子是负责记录文书的是吗?我看公子写的字铁画银钩,应当是练习许久,方有此成。能否给我看看。”

    侍茶取来他写的那一沓纸,上面的字铁画银钩,力透纸背。白依阑笑着翻看,转向梅长青,“你们继续,我与这位公子聊会天。”

    刚才还侃侃而谈,博古通今的兰陵十大才子,现在却支支吾吾,与刚才截然不同,仿佛一肚子学问突然被抽干了一样。

    刘恭脸上也是一脸不耐烦的样子。“你说我爹是不是老了,怕东怕西的他梅家说过天去,不过是一个外戚家,能有什么怕的,陛下又不是傻子,就是摆着好看,说好听的位高权轻,说不好听的,就是顶着爵位吃闲饭的,我真搞不懂,我爹为何要怕这一个鹤望侯。这茶馆做得忒无聊,走,上红袖阁去。”

    “哎,我听说红袖阁的彩蝶姑娘编了新舞,彩蝶姑娘那身段,跳起舞来美得很,就是天上的神仙,看到彩蝶姑娘,也要动了凡心,下来看哩。”

    “既然如此,那自然是要去看看了。”刘恭说完,从那个姓陈的文书身边走过,仿佛看不见他一般,带着一个狐朋狗友离开。

    陈文书走在最后,出了门,转到巷子的时候,便撞见了梅长青和鹤望侯,好像两人都在这里等着她一样。

    “陈颐慎见过两位贵客。”他对着两位施礼,面上并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

    “刚才整个茶室,只有你身怀文墨,你为何要帮他们作弊。”白依阑问道。

    “生活所迫。”陈颐慎或许生来冷清,身上有读书人的风骨。走在两人前面。“我听他们提起,这位公子应当是鹤望侯,久闻盛名,若不嫌弃,可否到寒舍小坐。”

    他家就在这小巷子深处,白壁青瓦的一间小屋,挂着竹帘,虽然小,但是整洁雅致。进屋便见到靠墙处是一架子的书。

    “在下无茶,只有白水。”陈颐慎说完,倒了水过来。“让两位贵客见笑了。”

    “无妨。”梅长青在他对面坐下,端起水来。这水是城中井水,难免味苦。但是足以解渴。屋舍简陋,能避风雨即可,粗茶淡饭,足够充饥便可。虽然如此,却藏书百卷。许多书页已经卷起,想必是经常翻看的缘故,而刚刚雅集之上,他的谈吐见解,的确不似凡俗之辈。

    “公子有真才实学,为何未在会试上取得名次。”白依阑问道,其实也不用询问,看那会试榜上前十,便能知道陈颐慎为何没有上榜。

    “兰陵才子,公子小姐已经见识过了,难道还觉得像在下这样一贫如洗的寒门,能够榜上有名吗?”陈颐慎话虽然是如此说,但是脸上却没有什么怨愤之色,或许是他的脸上本来就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冷心冷面的样子。

    “身为女子,最重要的便是名节,若是公子要了她的人,又何愁那女子的心不在公子身上。”

    “你说的我自然知道,可是那女人可不好惹。”刘恭说道,“你有办法不成。”

    女子将一双藕臂揽在刘恭脖颈上。“这烟花巷里的女人,大多是苦命的,要么是被卖的,要么是获罪的,总是有些人就算是死,也不愿意接客。有的耐不住毒打,然后接客的,有的是宁死不屈,妈妈便拿出一副药来。公子可以向妈妈买上那么一包。”

    “哈哈哈,当真是妙,没想到你真有办法。”刘恭笑道,手揩了油,也有了兴致。

    自从被白依阑收拾过之后,刘恭倒是没有什么出格的举动,仿佛躲着白依阑一样,白依阑看不见他,也乐得清静。

    梅长青说要处理兰陵的一些事,一早便出去了,白依阑擦着傲月,便见有仆役端了莲藕汤过来。

    “还未到午饭的时候,怎么拿了膳食过来。”白依阑放下手里的傲月,那仆役像是害怕白依阑手里的剑,往后站了站。

    “老爷特别吩咐,怕小姐吃不好,同侯爷打听了小姐爱吃什么,特地做这莲藕汤,吩咐奴婢给小姐送过来。”

    白依阑记得她仿佛是和梅长青提起过,自己喜欢喝莲藕汤,只是这莲藕汤按理说也是要用膳的时候拿上来啊,怎么这种时候。

    “先拿下去吧,等用膳的时候再拿上来也不迟。”白依阑说道。

    “这莲藕汤趁热吃最好,若是冷了,便没了原本的滋味了。这是老爷特别为小姐准备的,里面放了血燕之类的补血圣品。”

    “既然如此,那便放在这里吧。”白依阑有些孤疑,不由得仔细打量了一下这碗汤,总觉得那仆役脸上的表情不自然,但是又说不出哪里不对。那碗汤由着放了血燕的关系,颜色偏红,炖了久了,莲藕上面也有些红色。闻上去香腻,但又没有什么不对。将手腕上的月光石晃了一下,也没有什么变化,这碗汤倒是无毒的,难不成是她多心了。

第154章混沌

    白依阑想着,继续拿软布擦着傲月,尝了一口莲藕汤,十分好喝,香浓醇厚,这兰陵太守府的厨子不错。比起侯府的厨子来,也毫不逊色。汤见了底,刚才的仆役一直等在门口,见到白依阑喝完,脸上有了笑容,等白依阑再看的时候,却又没有了。

    但是白依阑已经验过这碗汤,的确无毒,不不知是不是在北国的时候,心一直悬着,现在便容易多心。将手上的傲月放下,刚才喝了汤,身上也出了些汗,在加上有小炉烘着,感觉有些热了。便开了窗,冷风吹进来,却觉得头有些懵了。

    晃了几下脑袋,却觉得脑袋依然是懵的,方觉出来,那汤果然是有问题的,只不过是她一时疏忽,没有查出来,可是那风麟珠是宝物,怎么会有查不出来的毒。头脑也越来越混沌,连视线也模糊了许多,浑身燥热,就算是吹着冷风,也觉得身上发热。虽然视线模糊,但还是看见一个人影过来,伸手扶住她。

    刘恭一想,手就又动作起来,将手探进白依阑的腰身,白依阑此时已经是苦撑,那种感觉涌上来,便挥之不去,抓挠着她的心,浑身不知哪里来得一股邪火,窜得浑身燥热。被这冰凉的手一触,身子便不由得迎了上去。连神智也糊涂了。

    只听得门开,一股寒风席卷而来,白依阑抬头,眸子不甚清明,雾蒙蒙的仿佛见到了梅长青,将手伸过来,如同凉玉,挨在她身上。

    抱着她的人轻揽住她,将她放在了床上。

    白依阑一睁眼,便见到自己躺在床上,地上扔着凌乱的衣袍,有她的,她身上穿着一件中衣,头发也都散了下来。想起昨天的事,便觉得愤恨。

    傲月就扔在一边的地上,白依阑拾起来,转身便要往躺在身边的人身上砍去,转过身便看见躺着身边的却是梅长青,手上的剑也停在了半空。

    梅长青这时候也醒了过来,睁眼便看见白依阑半坐着,举着剑,剑身正对着他。

    “……”

    “……”

    阳光从窗棂透过来,洒在地上,投出雀落梅枝的影像来。已经是清晨了。白依阑将手上的剑扔下。

    “怎么是你?”

    “自然是我,不然你希望是谁?”梅长青说着,撑起身子,他身上的衣服都还在,只不过上衣被扯了开来。他左胸处有一块刺青,成龙型。他的头发也散了下来,落在肩上。

    “我昨天中了招,没对你做什么吧。”白依阑记不太清,只记得自己昨天仿佛是亲了他,后来就不知道了。但是看他的样子,白依阑觉得自己定然是做了什么出格的事来。

    “你说呢?”梅长青一笑,手轻轻抚上白依阑的脸,她脸已经好了很多,只是还有些红,看得出来被打过的痕迹。

    昨日他回来的时候,便看见刘恭动手动脚,将刘恭打开,白依阑便扑了上来,脸颊红肿,神色迷离。他正要问刘恭,白依阑便贴了上来。让刘恭伺机跑了。

    她昨晚一直在他怀里乱动,扒他的衣服,整个人都贴了上来。虽然他心猿意马,还是点了她的穴。给她运了些气,她方才安静下来。

    或许流言一时压得下去,但是心中的怨愤却有增无减。刘温良多少从同僚口里听说过,在大梁,连丞相都可以正面顶撞,但唯独不能得罪鹤望侯梅长青。整个大梁,都在他的掌控之下,即使他身在金陵,依然对大梁之事了若指掌,只要他想问,便没有什么问不出来的。

    “三月初九,令公子当街笞打老妇,致死。六月十四,强娶人妇,导致妇人投缳自尽。七月廿一,夺人传家之宝,纵火将其全家五口活活烧死在屋中。光是今年,令公子手上便沾了七条人命,其余的不说,光是如此,令公子死不足惜。刘大人,还有什么可说的?”梅长青说完,俯身看着刘温良。

    刘温良语塞,梅长青的意思,一定是要取刘恭的性命了。

    “侯爷,下官就这样一个儿子,还望侯爷开恩啊。放过他一条性命吧。”刘温良脸上落下泪来。“下官一直兢兢业业,不敢有丝毫渎职之举,今后下官定当严加管教,还请侯爷放过小儿。”

    梅长青拿着剑,面色冷冷的站起身来。“令公子为非作歹之时,你不严加管教,反而包庇其罪,徇私枉法,已是渎职,只不过念在你为官多年,还算勤勉,暂不株连于你。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令公子草菅人命,应有此报。”

    听他的意思,刘温良咬了咬牙,似乎是下定了决心,起身,举起茶杯往地上一摔,茶杯瞬间摔碎,茶水四溅,周围人影攒动。

    官吏府中,大多养着暗卫,此时这些平常隐在暗处的人都到大厅上来,抽出剑来,梅长青并未拔剑,只是看着刘温良。

    “刘大人,这是何意。”

    “侯爷,下官只有这么一个儿子,下官定然不能看着你取了他的性命。”刘温良咬着牙说,已经退出了暗卫的包围之外,隔着两层的人,看着梅长青。“侯爷,只好得罪了。”

    话音刚落,周围的暗卫杀手就仿佛苍蝇一样扑了上去,梅长青欺霜剑出鞘,闪过一道剑光,挡住刺过来的短剑,身形微纵,冲破屋顶,站到屋脊上,持剑而立,寒风凛冽,吹动着他的袍子。

    暗卫也纷纷跟了上来,屋顶上站不了许多人,只三四个一起上来,梅长青手中剑如行云流水,几下便将这些暗卫打落。

    剩下的暗卫围在外面,不知从哪里拿出了弩箭,箭矢瞄准梅长青,梅长青翻身躲过,挽一个剑花挡住箭矢,转身跳下屋顶。

    白依阑也已经穿好了衣服,正喝茶的时候,便听见外面有动静,和影影绰绰的人形晃动,持了傲月,开门的时候,一把短剑便冲面门而来。白依阑侧身闪开,傲月趁势出鞘,划过了那人胸前的黑衣。他闪得快,地上只留下一串血珠。剩下的人影也从藏身处显形。是太守府豢养的暗卫。不知为何突然发难。

    白依阑跃到院子里,与几个暗卫打斗,这些暗卫水平不低,可以算是高手行列,但是比之白依阑高深内力,还稍有欠缺。白依阑同时迎击,也不显吃力。

    一把剑鞘飞来,正好挡住要砍向白依阑背后的剑刃。咣当一声,白依阑回头,将背后的人解决,便见梅长青落在旁边,抄起剑鞘。剑身仿佛流光一般,行走于一众黑衣人之间。

    “这是怎么回事?”白依阑不免疑惑,问道。“你究竟是做了什么,让他把狐狸尾巴露出来了。”

    “我只不过是查了面前刘恭的罪行,其罪当诛而已。”梅长青说道。“刘温良想徇私枉法,并且想置我于死地。”

    “这兰陵太守脑子是不是有问题,若我们死在兰陵,他也难辞其咎。”

    “想必是早就想好了对策吧。”梅长青说道,剑吻过一人的喉咙。“无人知道我从北国回来,自然也无人知道我们来兰陵,到时只要将罪责全都推到北国,便就没有了他的责任。”

    “呵。想得倒是很美。”白依阑说道。“你是不是想杀刘恭,然后他就跟你翻了脸?”

    “若你知道刘恭犯下什么罪行,便知道其罪当诛。”梅长青剑从最后一人颈上划过,揽起白依阑。

    刘夫人心疼儿子,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一块毛巾浸在热水里,拧干之后,来擦拭刘恭脸上冒出来的汗珠。

    “娘。好疼。”刘恭说道,他听刘夫人提起来,他爹已经派人寻找梅长青和白依阑。“我爹找到他们的下落了吗?”

    “还不知道。”刘夫人说道,又将毛巾浸在水里。“你爹已经吩咐封锁了城门,他们在这兰陵城里,就算是插翅也难逃。”

    “那就好,等找到梅家那小子。就应当先将他手脚打断,再慢慢折磨,才能解我心头之恨。至于白依阑,抓了之后,便卖到红袖阁去。叫她知道反抗我是什么下场。”刘恭脸上露出来愉快并且奸邪的笑容。手握成拳,一用力,牵动了手臂上的伤,又哀叫两声,头上又冒出汗来,刘夫人心疼得紧,急忙又将毛巾浸在水里,拧干之后擦拭他头上的汗。

    外面不知是什么响动了一下,刘恭下了一跳。“娘,怎么了,我好像听到外面有声音。”

    刘夫人倒是没有听到,给刘恭盖了锦被,“那应该是府中的暗卫吧。恭儿你只管安心,今日你爹调用府中所有暗卫来保护你的安全,有人想动你是痴人说梦。”

    “那就好。”刘恭说着。“桂香有没有来,娘你去叫桂香来,我要她伺候我。”

    “恭儿,你都这样子了,怎么还……”

    “娘你只管去就好了。”刘恭说道。“我就要见到桂香,否则我就算是死也不会瞑目的。”

    “恭儿,你怎么可以说这种话。”刘夫人脸上明显是心疼。“老爷说得对,我的确是太娇纵你了,才会惹下如此祸事来。”

    “娘,您怎么也跟爹似的,盼不得儿子好。”刘恭半带着撒娇的语气,“若是娘也和爹一样,那儿子可就惨了,便活不了这么大了。”

    “算了算了,算我造的孽。”刘夫人说到。“养了你这样一个祖宗,我依你便是,只是以后不准如此胡闹了。搞出这样大的阵仗来。知不知道我有多担惊受怕。”

    “知道了,娘。”刘恭说了一句,“儿子这是最后一次,还不行吗,娘。”

    “好好好,最后一次。”刘夫人叹了口气。“这次胡闹也就算了,等过了这段日子,你就给我好好读书,习武,莫要再去那些烟花之地。”

    “儿子定当改过自新。”刘恭说着,脸上仍然嘻嘻哈哈,没个正形。

    刘夫人无奈的摇头,门口有其它侍女守着,便遣人去叫桂香。

    桂香是刘恭院子里长得最好的那一个,眉眼有几分像白依阑,刘恭早就有将她收为通房的意思,只是桂香誓死不从。刘夫人不叫他胡闹,又有其他侍女,才暂时放过,只是现在却想要桂香过来伺候。

    刘夫人已经离开,桂香垂首站着,心里忐忑不安,刘恭倒是一脸惬意。

    “你,过来,伺候我。”

    外面的侍女也被撤走,以免听到什么不该听的。

    “我可是兰陵太守的亲子,你敢杀我,我爹一定不会放过你的。”刘恭说道,勉强往床里面躲了躲,脸上也是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

    梅长青只是眯着眼睛笑,睁开眼睛的时候,并不隐藏眼中的杀意。“令尊的事,我自会处理,他为了你这样一个败类而与我撕破了脸皮,爱子之心,可见一斑,只不过,你定然便是要辜负他的一番心意了。”梅长青说道。“刘恭,你可知罪?”

    “你......你敢动我,不怕我爹去朝堂上参你一本。你一个外戚家族,没有实权,竟敢如此猖狂。”刘恭还放着狠话,但是两股战战。梅长青抽出剑来,剑尖指着刘恭,刘恭此时也怕了,开口求饶。

    忘忧谷里兰陵城不愿,只不过走了半天,便到了忘忧谷的地界。梅长青应当是经常会来,走在前面给白依阑带路。跨过忘忧谷的界碑,便到了忘忧谷,只是,忘忧谷与白依阑想象中的不太一样。本来应当四季常青的忘忧草,现在变成了灰突突的一片,全部枯死了。梅长青不由得皱了眉,加快了脚步,穿过枯萎的忘忧草,白依阑紧跟在后面。

    忘忧草四季常青,不会轻易枯死,一定是出了什么变故。梅长青在前面停下,白依阑跟上去看,便看见原来谷内的建筑都成了残垣断壁,是火烧过的痕迹。即使宴山居士身故,但是宴山居士的弟子们还在,而且皆为英杰,怎么会看师门遭此大难,况且还有清嘉王,慕江远也是宴山居士弟子,师门有难,慕江远应当也会出手,这又是怎么回事?

    梅长青脸色凝重,走在一片焦土之间,这里的人已经都不见了,连留下整理的人都没有,只剩下这一片瓦砾。白依阑跟在他身后,拾起瓦片,碎裂的瓦片是淡灰色的琉璃瓦,被火烧的黢黑,上面还有许多裂痕,地上还有打碎的瓷器,烧到一半的木头,没有见到尸骸,也没有见到活人。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宴山居士也算她的师父,看着云知遥一手建起的忘忧谷变成了这般样子,白依阑也从心底感到可惜。

    “一般的仇家,根本不敢来找忘忧谷的麻烦。”梅长青说道。“而且即使是来,也不能将忘忧谷毁成这样。”

    “那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只有找到了同门,才能知道。”

    只是走遍了忘忧谷,除了天上飞过的鸟雀,再没有了半个活物。

    “娶亲?”慕江远不是已经娶了魏疏雨吗?为何还要娶亲,还是这样打的阵势,比娶魏疏雨的时候还要场面恢宏,也是正妃规格。

    “清嘉王爷不是已经有了一位正妃吗,还是丞相家的二小姐,这分明便是娶正妃的场面。”

    “小姐刚来的金陵吧。”那路人很是健谈。“这王爷原来娶的是西正妃,现在娶的便是东正妃。”

    “东正妃?王爷西正妃便是名动京城的美人,这东正妃又是哪位闺秀?”京城中白依阑还没见到容貌胜于魏疏雨的,竟然让一向冷清的清嘉王求娶。想必也是姿容绝世的美人,只可惜未曾目睹了。

    “这位东正妃啊,和西正妃可是亲姐妹呢,也是一位美人。”路人说到。“只是之前未听人说过。”

    莫非是魏蓁蓁。

    “可是相府家的三小姐,之前鹤望侯便下聘求娶。这究竟是如何一位美人,能让大梁双璧都为之心动……”

    这路人的话仿佛一记炸雷,轰在白依阑身上,嗡的一下,若不是梅长青扶住白依阑,白依阑险些倒下。

    “怎么会这样?”白依阑喃喃道,望向梅长青,梅长青脸上也一脸凝重。

    她平日里只不过见过清嘉王一两面,不过几面之缘。梅长青又与她定了亲,为何慕江远还要求娶。而且魏江桐已经答应了梅长青,魏江桐的性格,不可能将两个女儿都用来笼络清嘉王。

    与梅长青对视一眼,便见到梅长青脸色也十分凝重,他并未得到京城的消息,想必是京城的消息被别人封锁了。

    两人往前走,一路无话,到了鹤望侯府,候府安静了许多。梅长青回府才得到消息,慕庭深不知为何昏迷不醒,暂时由慕江远代政。

    醒来的时候,身上盖着锦被,梅长青抱着她,放觉得这一切都是真的。白依阑一翻身,他也便醒了。看着白依阑,眼里深藏着笑意。

    白依阑又见到他左胸上的那块刺青,是一条脚踏祥云的龙,手摸上去,可以感觉出他的心跳。

    “你身上为何会有刺青?”白依阑对上他的眼睛。梅长青将她又往怀里揽了揽。

    “我小时候比同龄人体弱,求告无方,在我十岁那年,当时有名的相师让陛下替我刺青。然后送我去忘忧谷学艺。”

    这条龙栩栩如生,白依阑伸手盖住。

    “那相师推算其实有些道理。”梅长青说道,“我十岁时候还像是七八岁的样子,自从在忘忧谷学艺的时候,方才身强体健,不知道和这刺青有没有关系。”

    梅长青也披了衣服,坐在她身边来。“你不用担心,等明天我便带你回梅本家,到时候就算慕江远找来,他也奈何不了你。”

    白依阑点了点头,虽然梅长青这样安慰,但是她心里仍有顾虑。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若慕庭深不醒,慕江远便是大梁皇帝。即使是东海仙门,又能有什么办法。她不想让梅长青知道她担心。

    迎亲的队伍到了相府门口,同样的迎亲队伍,魏江桐脸上难免有强挤出来的笑意。虽然梅长青还没有回来,但是白依阑已经许给梅长青了,但是慕江远身为摄政王,他推辞不得,只得笑脸相迎。

    本来魏江桐以为白依阑会闹,但是没想到白依阑就这样平静的接受了,倒是让他始料未及。

    他还特地派人去盯着白依阑,眼见着白依阑换完了喜服,盖上盖头。

    清嘉王来的时候,白依阑一直在闺阁,未曾出来。但迎亲的人进来的时候,只有金丝勾云的嫁衣放在床上,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这是怎么回事?”来接人的喜婆见到此状,脸上的表情变了一变。哪个不知道清嘉王性子冷,新娘子不见了,他们也难逃责罚。

    魏江桐虽然不想将白依阑嫁给慕江远,但是没想到白依阑却逃婚,现在慕江远已经形同皇帝,惹怒了慕江远,会牵连全家。

    魏江桐不知道白依阑会武,更不知道真的白依阑在鹤望侯府,这个白依阑只不过是婢女假扮的,他一直派人在门口守着,白依阑难不成还能从这秋月阁插翅膀飞了不成。

    “丞相,这小姐在哪?小姐再不上轿,这吉时可就过了。”喜婆面露难色。

    可这时间已经不足以找到白依阑,如果用旁人冒名顶替,便是欺君之罪,进退维谷,左右为难。

    魏江桐也是没有了办法,他哪里知道白依阑是从哪里跑了的,又跑到哪里去了。魏府也有暗卫,吩咐魏府的暗卫去找,可梅儿早就换了白依阑的那张脸,混在了秋月阁的丫鬟之中。沐青知道梅儿是替白依阑的那个替身,便将她做二等丫鬟。魏江桐将她们几个大丫鬟拘去,又盘问不出白依阑下落,已经急得焦头烂额。

    “老爷。启禀老爷王爷他已经到了,让您出去迎接。”守门的家丁慌慌张张跑过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

    “王爷是说,我们瞒天过海,欺瞒与王爷?”赵汀兰说道。“王爷仅凭臆测,便不顾小女已有婚约,上门求娶,此是背德。王爷与鹤望侯一向交好,此是背义。王爷岂是背德背义之人,若王爷强娶小女依阑,定然会落下口舌。到时候,三人成虎,王爷便成了不仁不义之人。”

    “夫人所言有理,只是本王迎娶的队伍已经到了魏府,若是就此折返,本王拂了面子,岂不是招满城百姓耻笑。”

    赵汀兰只是笑了一下,脸颊上旋起梨涡,魏疏雨和白依阑脸上都没有梨涡,除了已经故去的魏幽若,“王爷高义,小女依阑虽然许了人家,但是四女蓁蓁虽然是庶出,但是相貌秀丽,举止端庄,自不敢高攀王爷做正妃,但如果王爷不嫌弃,抬回去做个侧室也好。”

    “这就免了。”慕江远说道,“既然夫人如此说,想必三小姐是真的不再府内了。本王也不喜欢逼迫他人。本王暂不追究。”

    说完,当真打马回头。赵汀兰松了一口气。魏江桐这时也开门出来,“夫人,你没事吧?”

    “没想到这个传言是真的。”赵汀兰松了口气。

    “什么传言?”魏江桐脸上满是疑惑。

    赵汀兰叹了口气,转身进门。“你一定知道独孤夫人,当年来京的时候。你曾说过,我与独孤夫人有七分相似。”

    魏江桐点了点头、“夫人的确与独孤夫人有七分相似,但我觉得夫人更为好看。”

    “陛下与王爷都倾心于独孤夫人,这你可曾听过,我随未亲眼所见,但是也曾听闻过传闻,。”赵汀兰说道。“王爷一直对独孤夫人念念不忘,即使过了十五年,也依然如此。依阑比我更像独孤夫人,这想必便是王爷想要求娶依阑的原因。”

    “可是十五年前,清嘉王才刚刚十四岁啊。”魏江桐脸上有些惊讶。

    “十四岁已通人事。”赵汀兰说道,“如果独孤夫人还在,应当就和我一般年纪。”

    魏江桐点了点头,但是又感觉出来不对。“夫人,你怎么知道独孤夫人不在人世了?”

第155章绝世美人

    他说完,赵汀兰沉默一会儿、才说道。“当年我回琼州娘家,在路上客栈里见到临盆的独孤夫人,难产血崩,母子俱亡。”

    绝世美人,落到如此凄惨下场,任谁也要唏嘘一番,魏江桐便沉默了,扶着赵汀兰回了房。

    赵汀兰与慕江远说了几句话,慕江远便打道回府,白依阑一开始以为这个消息是假的,又反复问了几遍,去门口看,迎亲的队伍果然已经不见了,只留下满地红纸。

    “这是怎么了?”

    在魏府的时候,白依阑只不过觉得赵汀兰是一个城府极深的妇人,没想到竟然还能三两句就将慕江远劝回去,当真是让她刮目相看。

    “想必是魏夫人有别的本事吧。”梅长青说道。“不过我了解慕江远,他一定不会善罢甘休,我们明日便启程。”

    梅家本家原是在东海,但自秦末迁往中原的时候,便定居台州,紧邻东海。从京城往台州路途遥远,自然是越快启程越好。

    看到白依阑的脸的时候,慕江远明显脸上有些失望。白依阑这张脸贴的很好,完全看不出原来的痕迹。只是身形有些相近而已。

    “凌游不是说,车中无人吗?这位又是谁?”

    梅长青背剑,“不过是一位友人。”

    慕江远弯下腰,手指捏上白依阑的脸,他用了十分的力气,白依阑感觉自己的脸几乎要被扯下来的时候,他方才放了手。“当真不是易容而成的。”

    白依阑脸上被他捏的通红一片,确实不像是戴着人皮面具。

    “凌游既然是带着女眷,怎么不和本王说一声。万一一不小心,伤到小姐,可便不好了。”

    他说完,扶着白依阑手臂,将白依阑拉起来。

    “凌游一向洁身自好,最重礼法,身旁从未有过女眷。不知这位小姐是谁。”

    他说话的时候,一股内力顺着手掌落到白依阑胳膊上,白依阑本能反应,用内力抗住。慕江远没想到她会武,面色多少有些变化。放开了白依阑的手。

    “凌游斐然君子,想必心中所爱必定是姿容绝世,我看这位姑娘,并不如魏府三小姐貌美。”慕江远说道。“我本以为凌游金屋藏娇,现在却是我会错了意,给凌游,还有这位小姐赔个不是。”

    梅长青从他身边走过,站到白依阑身边。“相府三小姐固然倾国倾城,只是我在北国遇险,便是卿卿救我,我才能回到京城。”说着,执起白依阑的手。“此番便是回家禀之父母,娶卿卿过门。”

    慕江远将手中长枪扔给手下,伸手拍了拍梅长青肩膀。“原来如此,是本王误会凌游了,既然凌游已有新欢,娶这位卿姑娘过门为妻,那与相府三小姐的婚事也作废了吧。”

    “我听闻言之昨日上门迎娶三小姐,是真是假?”梅长青抬头,眼里敛藏锋芒,将白依阑往身后带了带。

    “凌游莫要误会。”慕江远摆弄着手中扳指,“本王去年秋宴之时,便与三小姐两情相悦,只是魏江桐那老匹夫,移花接木,将他们家二小姐强塞于我,我不过查明真相后想要求娶真正心悦之人。”

    “疏雨小姐也是明动京城的绝代佳人,一手瑶琴无人能及,言之不如珍惜眼前之人。”

    但是慕江远却只是看了他一眼,神色复杂。马车已经被毁了,慕江远便遣人牵出两匹马来。

    “台州路途遥远,凌游还是快些赶路吧,我这两匹马,便给凌游当做脚程。”

    梅长青拱手谢过,慕江远将缰绳递过来。

    “台州路途遥远凶险,凌游千万小心。”

    不知是否是白依阑的错觉,总觉得他看向自己的眼神有莫名的深邃复杂。

    梅长青抱她上马,很快便将蔚阳山远远甩在后面。

    看着两人跑远,站在慕江远身边的手下小心翼翼地开口。“王爷,这就放他们走了?”

    “上好的人皮面具,若还不能瞒天过海,他江湖上的称号便是白叫了。”慕江远冷笑一声。“本王绝对不会看错,那女人绝对是白依阑。”

    “那王爷,我们要不要去把三小姐追回来。”

    “自然是要追。不过,不是我派人去追。”慕江远手里的扳指转了一个圈。“告诉纵晓阁,派几个高手,将人给我带回来。”

    心月下凡,妖姬魅世,果然不错,这话他在十五年前便听过一遍。当时都以为是说独孤芷,只是独孤夫人不过一年便香消玉殒,连她肚子里的孩子。若那孩子在,应当也成了绝色美人。

    孩子们互相看了几眼,便狼吞虎咽的将饭菜扫荡一空,活像是几辈子未曾吃过好饭菜一样。

    “孩子们不懂事。净胡闹,我让老婆子去给二位做新的饭菜来。”农户脸上带了些怒色,本来他看起来是老实巴交的,狠狠白了孩子们一眼。

    “不妨事,我们喝粥就可以了。”梅长青说道。

    “两位一看便是从京城来的大人物,我们怎么敢怠慢了二位。”农户说,“婆娘,再去炒几盘菜来。”

    那农妇抱着孩子喂奶,敞着怀,走出门去,不一会儿便端着两个盘子回来,白依阑不免看得目瞪口呆,那妇人将饭菜撂下以后,草草的扒了几口饭,便坐在织布机前去,一边吃饭,还能听见不间断机杼声。

    织布机白依阑只在博物馆见过,此时倒是见到真的了。只不过这农妇织的不是什么绫罗绸缎,而是普通的粗麻布,用粗麻纺的线,就这会儿功夫,已经织出来半尺。虽然是粗麻,但是其中一个旮瘩都没有,十分平整,织布的人手艺高超。

    白依阑看得入神,便走了过去,看着梭子穿梭,在她那个时代,已经极少有人会织布了。

    “小姐革么斯啊?第一气见这个哩?”农妇接过手上的梭子,她说话带着很重的腔调,白依阑听得迷糊,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

    “小姐一看打扮长相便是富贵人家,这些都是粗活。”他丈夫官话说得倒是不错,白依阑可以听懂,便见到梅长青撂下筷子,眼里带着笑。白依阑坐回来,到梅长青旁边。

    这家人也不怕这些京城来的权贵,农户只是简单和梅长青说了几句,也未曾跟白依阑说上几句话。在他的眼里,白依阑只不过是梅长青带的花瓶而已。

    也不能怪他有这种想法,按他的眼光来看,白依阑便不是一个适合干活的。

    忽然听到外面有声音,白依阑急忙冲出去看,便见看家的黑狗夹着尾巴,呜呜地叫。

    “大概是野猫,晒了鱼之后,野猫三天两头的来偷腥。”农户骂骂咧咧地说道。

    白依阑又看了一眼那黑狗,黑狗还是夹着尾巴,若是野猫的话,狗肯定会叫,而不是吓成这样。也没有锅碗瓢盆打翻的声音。

    白依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转过身看见梅长青也睁着眼睛,手放在嘴唇上。

    白依阑没有出声。夜里寂静,除了呼吸声和心跳声之外,还能听见极为细微的声音,不是老鼠窸窸窣窣的声音,是有人悄声靠近,应当已经到了围墙外。

    慕江远果然没有那么轻易放过他们。梅长青披衣起身,悄声拿了剑,站在窗边,微微推开窗户,从缝隙里看见几个人,缓缓靠近。

    隔壁鼾声如雷,他们这些小动作也不引人注意,白依阑也拿着剑,走到他身边,眼见那队人走上前来,刚准备拔剑,却被梅长青按住了手。

    白依阑疑惑的看了他一眼,便见梅长青手一指,那群杀手的后面不知道什么时候落下一个人来,一身雪白,领口青蓝花纹,轻衣缓带,落在那群杀手身后,是个男子,月色朦胧,分辨不出模样,只感觉他身边似乎笼罩一层光芒。

    “为何要我去十里画廊?”白依阑有些疑惑,十里画廊一向与世无争,也不和外界交流,梅长青这样说,白依阑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就算她去十里画廊,独孤家的性子,想必也不会留她。

    “那独孤家的人,想必是为你而来的。”梅长青说道,将一张帖子放在桌上。上面火漆印着独孤家的家纹。

    “独孤家的人,不是说不与世俗交流,怎么现在,递书给你。”

    “你打开看看。”梅长青说道。“这是独孤家现任家主独孤及的信。是给你的。”

    “给我?”白依阑拆开,却见纸上只有族纹的图样。“这是?”

    “我问过,独孤家的人只说可保你平安。梅家虽世代居于台州,台州虽然暂时安全,但是慕江远的人迟早回来。慕江远不会对你如此轻易死心,只怕以后我护不住你。若是你去独孤家,我也能放心。”

    “可我为什么要去独孤家?我也不是什么都不能做,我身上有宴山居士的内力,也能帮你的忙,你说你护不住我,我也不需要你的保护,我自己可以保护我自己。”

    说着,将手中的信纸放在一边,梅长青只是看着她。“独孤家说让你去十里画廊,应当还有另一个原因。”

    “什么原因?是因为独孤夫人?”

    白依阑和独孤夫人长得有七分相似,梅长青便让她充作独孤夫人的女儿,独孤家的人没准便将她当做是独孤夫人的女儿,才请她去十里画廊的。

    回答是肯定的,只要见过独孤夫人,便会觉得白依阑是独孤夫人的亲女,因此会认错也再说难免,只是独孤家的人都是独孤夫人的亲人,自然也对独孤夫人留下的亲女颇为关心。

    “因此便让我去十里画廊?”

    查明是否为独孤夫人的遗孤。这是第一档事,第二档事,便是为白依阑提供庇佑。

    “我也是这个意思。”梅长青叹了一口气。“独孤家的人会派人来接你,你去十里画廊,我也能放心。之前慕江远没有对我出手,那么现在也不会,他刚刚当上摄政王,还有许多事,需要我去做,若此时与我撕破了脸,对他也不利。”

    他这样说,白依阑的心才稍稍放下心来,点了点头。

    独孤家的人七天后过来,但远不及那天晚上的人面容惊艳,看上去只是凡人,对着白依阑行了礼。也对着梅长青示意了一下。

    白依阑上了马车,掀开帘子,就看见梅长青站在门口。他在台州还有事要处理,白依阑想向他挥手告别,但是手拿出来又收了回去。她心里总有不好的感觉。

    回十里画廊的路上也只用了五日,十里画廊多生竹林,马车从翠绿的竹海穿过,白依阑掀开帘子,便见到十里画廊的界碑。

    穿过竹海,便见到了石阶,顺着石阶上去,看见石台两侧竖着柱子,柱子不似其他世家上面雕着狮子,反而顶上雕着两只狐狸,狐生九尾,低头望着山门,仿佛有一股灵动之气。门上的浮雕也是家纹。白依阑下了马车,见到有人拉开大门,院子里是栽有翠竹梨树,落地纸门,纸门侧着,有两个穿白底璧纹袍子的小孩子,远远隔着纸门看着她。

    “你们爹爹呢?”白依阑弯下腰来。

    “爹爹一早出去了,想必过会儿就会回来。”独孤白说道,拉着白依阑的袖子,给白依阑端上一杯茶来。“姑姑请用茶。”

    白依阑接过茶水,道了一声谢。“你们可能误会了,我不是你们的姑姑。”白依阑说道。

    “爹爹说是。”

    “你们爹爹也可能搞错了。”白依阑说道。“我只是长得像而已。”

    话虽如此,但是白依阑多少心里还有些不自在。

    十里画廊远避世事,对于外界的消息也不甚灵通,独孤及又经常不在,白依阑便陪着独孤白和独孤蓝两个孩子玩,日子久了,也便相熟了,这两个孩子可爱的紧,又乖巧懂事,不知不觉已经过了半月,独孤及一直都没有说过验明身份的事,白依阑也没有提起。

    只是白依阑没想到,麻烦便这么快找上门来。

    十里画廊一向无人敢擅入,但是今天却不一样,独孤白年纪虽小,但已经察觉到了不对。

    “姑姑,您先休息,爹爹还没有回来,有外客来了。”

    说完便从椅子上跳了下来。白依阑看着他。“你这样子,没事吧。”

    “没事。”独孤白说着,抱着一把琴出去了,那琴只比他稍矮些,白依阑放心不下,悄悄跟了过去。

    来人是一群黑衣,很显然知道江湖规矩,一副戒备的样子,但见到出来的是一个五六岁的小童,脸上是明显的嘲笑。

    “这便是独孤家的人?不过一个小鬼头,有什么可怕的?”一个蒙面人说道。“小鬼头,你是不是还没有断奶。”接着,又是笑得前仰后合。

    独孤白根本没有在意他们的嘲笑,一手撑着琴,声音虽带着稚气,配上他一脸严肃。“来者何人,敢擅闯我十里画廊。”

    “小鬼,你又是什么人。快回家吃奶吧,若走得晚了,我们可就没有什么耐心,留你这条小命了。”

    白依阑不由得捏了一把汗,握紧了傲月,就见到独孤白分毫未退,衣袂无风自动,一张稚气小脸上带着严肃。“诸位不为避祸,来我十里画廊,便是挑衅,在往前一步,必杀之。”

    他的话并没有起到威慑作用,反而引起对面的人一阵嘲笑,甚至还挑衅一般往前走了一步。

    “我就走了,你能奈我何,拿把琴是来弹曲儿的吗?赶紧滚回去,到你娘胎吃奶去吧。爷几个高兴,还能饶你一......”

    命字还未出口,一根琴弦便已经穿过了他的喉咙。琴弦收回来,仍然是晶亮,没有一点血迹。

    “我已经警告各位,往前再进一步,必杀之。”

    躲在后面看着的白依阑不仅惊得目瞪口呆。独孤白小小年纪,竟然可以驱动琴弦杀敌,白依阑终于知道为什么独孤家可以隐居十里画廊,并且定下规矩,与外界相安无事了。独孤家当真名不虚传,连六岁小儿都有这样的实力,白依阑便觉得背后有些冷汗。那独孤及的实力,怕不是比肩巅峰时期的宴山居士。虽然白依阑未见过云知遥当年的风采,但是从梅长青的嘴里也略知一二。如日中天,却不能比及独孤。幸好独孤家不问世事,否则中原武林,哪里还有他们的对手。

    “你给我等着。”

    只是想撂下一句狠话,几个纵身,便隐在竹海伸出。

    独孤白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姑姑。你出来吧。”独孤白说道,转头看着白依阑的方向。白依阑才出来,。“你这样小小年纪,怎么有如此造诣。”

    独孤白只是一笑,没有回答白依阑的问题。

    独孤家的人一向神秘,白依阑也不再问,这样的能力,也只有独孤家才有,定然是有什么不为外界所知的秘密,怎么说来,她也不能算是独孤家的人,独孤白不愿意告诉她也在所难免。

    “姑姑,您怎么出来了,这些事我处理便好了。”独孤白伸手牵着白依阑的手,他的手软软的,放在白依阑的手心里,牵着白依阑的手,往台阶上走过去。

    “我刚才听见哪些人提我的名字,他们是不是来找我的?”白依阑回头看过去,哪些杀手已经都不见了。只有竹影晃动,可能那些人还没有走,只是在周围观望。

    如果这些杀手是来找她的,那恐怕便会给独孤家带来麻烦。独孤家遗世傲立,不理世事,白依阑不想将他们卷进俗世来。

    “没有关系。爹爹说要保护姑姑,一定不会让其他的人动姑姑的。”独孤白说道。“姑姑只管在十里画廊住下,不仅爹爹,我和蓝也会保护姑姑的。”

    虽然现在世代与人通婚,妖的血脉已经十分微薄,但是还是有妖的血脉。有这样的血脉,武学造诣也比凡人要高上一等。”独孤及说道。“既然你是姑姑的女儿,那独孤家的血脉,你应当也有,只不过你没有刻意引导。像白已经可以将自己的血脉运用自如。”白依阑看着自己的手,这样未免也太让人不能相信了。本来可以将内力传给她,白依阑都觉得已经不可思议了。

    “可我,真的不是独孤夫人的血脉,我听说,独孤夫人十五年前难产而死,母子俱亡。”

    独孤及皱了眉头。“仙灵绝对不会认错。一定是有什么事情,你还不知道。”

    白依阑沉默,虽然让她不能相信,但是匪夷所思的事情太多,她不得不信。

    “当年姑姑在哪里殒身的?”

    其实出现什么,白依阑都不应当再奇怪,就这么看着雕像,不知是不是幻觉,那雕像仿佛变换了一个动作。

    “我虽然追查姑姑的下落,但是毕竟时隔久远,也未曾遇到当时的人。仿佛见过姑姑的人都已经人间蒸发了一样。如今要找姑姑的下落更是困难。”

    独孤夫人那般样子,相比只要见过一面便很难忘记,若说之前见过独孤夫人的一个都不见了,说起来白依阑也不信,像是被人故意抹去了一样。

    就算独孤夫人艳冠京师,在别人看来,也不过是寻常美人,没有理由去抹去知道她下落的人。而且梅长青查的时候,还能找到她的下落。这条线索,必然是在这一两年断的。

    “罢了罢了。”独孤及说道。“过些日子,我去一趟琼州,带回姑姑的骨殖。虽然姑姑不能入祠堂,但是也应当让她回家。”

    或许,独孤芷真的想回到的地方,是忘忧谷也说不定。虽然不懂当日原因,但是云知遥是真心爱着独孤芷,独孤芷可以为了云知遥叛逃家族,想必也是情谊极深。白依阑不忍揣测,其中真相,想必只有独孤夫人自己知道了。

    白依阑看着自己的手,虽然事出灵异,但是这样说她是独孤夫人的女儿,她不能相信。她有正主的记忆,虽然魏江桐赵汀兰对她不是十分关爱,白依阑的确是他们的亲生女儿,绝对没有见过独孤夫人。

    “若是独孤公子去琼州,能否带我一起去?”白依阑问道,“你说我身世如此,总归要我亲自去看一看。”

    独孤及看着白依阑的时候,眼中神色复杂,“对不起,我恐怕不能带你一起去。外面有人到处张贴了画像,想要找出你来,我也没有梅公子那样高超的易容术,你还是待在十里画廊比较安全。”

    到处张贴着画像,想必是慕江远还不死心,一定要将她找出来。这样白依阑也只能待在十里画廊了。

    “你放心,十里画廊是江湖上的地界,江湖中人不敢轻易踏足,即使他派官兵来,也不敢轻举妄动。”独孤及说道。“白和蓝也会陪着你的。”

    白依阑点了点头,跟着独孤及出了祠堂。

    慕江远坐拥美姬无数,燕瘦环肥,什么样的美人没有见过。为何非要执着于一个她。白依阑自认为没有什么过人之处,身上也没有什么秘密,为何慕江远非要找他。

    “你们那个什么王,找姑姑做什么,若你们想将姑姑带走,别做梦了。”

    “小公子此言差矣。”为首的那人说到。“我们只是奉命,快马加鞭,给魏小姐送一份礼,不过魏小姐身份变得真快,这样就成独孤家的人了,当真是让属下为之惊叹。”

    “你到底想说什么。”白依阑站了出来。

    那人骑在马上,居高临下的看了白依阑一眼,脸上分明是嘲讽,他身后的一个人,把一个狭长的木匣扔到白依阑面前。

    “礼已送到,如果魏小姐想要答案,只需通知属下一声,属下就在十里画廊外等小姐。”他说完,又戏谑地看了一眼独孤白。“小公子,吾属告退。”

    他们居然就这么走了,独孤白很是意外。白依阑已经将盒子打开,仿佛身体失去支撑一样,跪坐在地上。

    欺霜剑断,那用剑的人呢?白依阑来不及管手上的伤口。慕江远派人将断剑送过来,笃定她会出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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邪王宠妃路子太野了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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