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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远瞳     深海余烬txt下载     深海余烬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二十五章 迟到的日出

    在将自己的新“藏品”放好之后,周铭并没有像往常一样直接离开房间,而是在置物架对面的椅子上坐

    了下来,一边看着架子上的失乡号与普兰德,一边陷入了思索中。

    他在尝试总结并理解这些“藏品”所代表的意义。

    一直以来,这间单身公寓和门对面的世界都是相互隔绝的状态,除了自己可以穿过那道门之外,两个世

    界的任何东西都无法越过那道门中的浓雾屏障形成互通,这一点他曾试验过许多遍。

    而从某种意义上,出现在房间中的失乡号与普兰德“模型”其实相当于打破了这个规律——它们与门对面

    的世界有着明显的关联,而且其性质也显然具备……“超凡属性”。

    超凡,本不应该是大门这一侧应该出现的概念,

    而这两样藏品的出现都有一个共同规律——它们是被灵体之火彻底焚烧,又被他自己有意识“掌控”之后

    的事物。

    周铭静静思索着,一点点总结着规律,最终,他认为“焚烧”与“掌控”应该确实是藏品出现的两个必

    要条件。

    当初的白橡木号也曾被失乡号的火焰焚尽,但当时他并没有主动想要掌控那艘船,他没有对白橡木号施

    加任何影响或“指令”,因此在焚烧过后,那艘船除了留下强烈的印记之外,并没有在大门这一侧的房间中

    形成对应的“藏品”。

    普兰德城邦被灵火焚尽,而在焚烧的同时,他对城邦进行了主动的掌控和净化,甚至将城邦当做失乡号

    的一部分来看待,因此普兰德便在这里变成了一件藏品。

    那么……这种转变又能派上什么用场?变成藏品的事物,对自己而言又有什么意义?

    周铭的目光落在普兰德的“模型”上,随后微微闭上了眼睛。

    微风正吹过城邦东南部的港口街区,细浪在拍打着海岸,第四街区的报时钟刚刚最后一次鸣响,上城区

    的蒸汽工厂正在轰然运转。

    他重新睁开眼睛,情况正如自己所预料的那样。

    他能感知到整个城邦的状态,甚至精确到任何一座建筑,任何一座路灯——虽然他无法感知城邦中属于“

    人”的那部分,但普兰德的本体对他而言就真如那惟妙惟的模型一般,尽皆呈现在自己眼前。

    这种感觉……就如同对失乡号的掌控。

    周铭若有所思,用手指无意识地摩空着下巴,在意识到自己对那座城邦的影响到底达到了什么程度之后

    他自然而然地开始将失乡号当做了参考。

    如今的普兰德,已经可以被视作另一个失乡号,那么……他在失乡号上能做的事情,在普兰德毫无疑问

    也可以。

    他可以命令整座城邦所有的钟楼为自己鸣响,命令城邦下沉进入灵界,甚至.……

    周铭停下了摩坐下巴的下意识动作。

    甚至可以命令城邦沉入亚空间,

    周铭眼神一凝,迅速收拢压制着自己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可怕想法,但想法虽然被压制住了,他的心脏仍

    然砰碎直跳。

    自己真的可以这么做,因为他也可以让失乡号这么做,亚空间就在那里,他能清晰地感知到那个混沌维

    度的“方位”——那些终焉传道士心心念念而不可得的“应许之地”,对他而言简直就像回家一样……

    甚至不仅如此,在自己刚才冒出那个惊悚想法的时候,他就瞬间感受到了一种隐隐约约的呼唤,就像有

    些人站在悬崖前

    时会莫名冒出向前一跃的可怕冲动,他刚才也感受到了这种冲动!

    只需要一个念头,一个指令,一次对冲动的妥协,一次粗心大意,他……就可以抵达那个呼唤自己的地

    方。

    同时,带着任何被自己裹挟的,被自己统御的,被自己污染的东西,一同下坠。

    周铭深深吸了口气,慢慢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世人对失乡号和邓肯船长万分恐惧是正确的,他们应该恐惧。

    周铭最后深深地看了自己的藏品架一眼,吐出一口油气,转身走向单身公寓的大门。

    船长室内的海图桌上,漆黑的木凋山羊头听到了门口传来的动静,它抬起头,看到邓肯船长高大的身影

    正出现在门口,黑瑶石凋琢的眼睛顿时一亮,立马开始娴熟地逼遥:“啊!伟大的船长回到了他忠诚的大副

    身边!您的功绩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您的伟力令无垠海……”

    邓肯也不吭声,就在航海桌旁坐下,默默地看着山羊头在那逼遥,眼神一片澹然。

    结果反而是山羊头自己先感觉别扭起来,它bb到一半,便忍不住停了下来:“额……船长,您往

    常这时候不都是说“闭嘴”的吗……”

    邓肯一脸澹然:“我就突然好奇,如果我不让你闭嘱,你到底能说多长时间,”

    山羊头一听这个顿时来了劲——它彷佛压根没听出邓肯话语中的调侃,或者是听出来了也当没听见:“那

    您这可就说到点子上了,您忠诚的以下省略向来是博闻广识,哪怕仅仅谈论无垠海上的食谱也可以从早说到

    晚,如果您有兴趣的话我们可以先从黄油饼干的一百三十七种分类开……”

    “好了闭嘴,”邓肯赶紧打断了对方,无奈地摇着头,“我还以为你起码会有‘尴尬,的概念。”

    山羊头晃了晃脑袋,脖子里传来嘎吱的声音,随后它黑漆漆的脸孔才完全转向邓肯,那双空洞的眼珠盯

    着后者的脸:“船长,您看上去似乎有心事?我们刚刚完成了一次史无前例的壮举,还有什么事情可以影响

    到您的心情?”

    “史无前例的壮举啊……”邓肯轻声咕哝着,随后摇了摇头,“你能感觉到吧,现在普兰德城邦与失乡

    号之间的联系。”

    “当然!”山羊头立刻答,还不忘吹掉,“我从未想过会有这样一天——您的伟力令人震惊,您这次的

    猎获是一整个城邦!那么下个目标在哪?咱们是先去伦萨还是冷港?或者寒霜也……”

    邓肯摆了摆手,山羊头顿时安静下来。

    “我对‘猎获,暂时没什么兴趣,只是想跟你说一声,我没有精力时时刻刻盯着那么大的地方,如果你

    感知到有什么不该出现的东西踏上普兰德,可以提醒我——当然,前提是你有余力,你的主要任务仍然是照看

    好这艘船。”

    “乐意之至!”山羊头立刻说道,“这对我而言轻而易举,定不负您所望……”

    邓肯轻轻点了点头,接着目光便扫过旁边墙上的挂钟,随后又看向窗外。

    不知不觉,这一夜竟已经过去了。

    几秒种后,邓肯突然回过头:“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山羊头怔了一下,有点不太确定:“应该……是早上了吧,太阳该升起来了。”

    “……太阳没有升起来,”邓肯沉声说道,表情异常严肃,随后他又勐然转过头,死死盯着那正在滴答

    作响的挂钟,“……日出应在十四分钟前。”

    山羊头瞬

    间没了声音,邓肯的目光则仍然紧盯着挂钟上一格格前进的指针,以及挂钟顶部一个描绘着太

    阳升起刻度的机械圆盘。

    这个世界的“太阳”,编号001的超级异象,每天都会在一个无比精准的时刻升起,又在一个无比精准的

    时刻落下,而失乡号的挂钟则与海图上的坐标联动,会精确地指示出在当前海域,异象001将在几点几分跃上

    海面——自邓肯来到这个世界以来,这一切从未出过差错。

    今天的太阳没有及时升起,普通人或许还未注意到这点变化,但邓肯注意到了,并在注意到的瞬间突然

    感觉到了一种巨大的……不安。

    他甚至都不知道这种不安是怎么突然冒出来的。

    “或许……只要稍等一会……”山羊头的声音就在这时再次响了起来,它好像也有点紧张,“您看,海

    上的天气总是不可捉摸,说不定就会有什么东西挡住了.……”

    邓肯却没有注意山羊头在说什么,他仍然在看着挂钟,不过就在下一秒,一缕细微的金光便突然出现在

    他的视野边缘。

    那缕金光是透过窗户洒进来的,

    邓肯立刻转身,三两步来到窗前,推开窗户之后看向远方的海面。

    太阳升起来了,被两重符文圆环束缚的巨大光体正如往常一样渐渐升上天空,万丈光芒照耀着整个无垠

    海,同时驱散了世界之创留给这个世界的清冷苍白氛围。

    他回过头,最后一次确认时间。

    今天的日出,比往常晚了十五分钟。

    为什么?

    是普兰德那场灾害的余波?与太阳教徒召唤的“蝶变日轮”有关?与妮娜的觉醒和受控有关?还是……

    另外一场异变的前兆?

    邓肯回到桌旁,不自禁的胡思乱想起来,他知道自己这些想法可能有点过于紧张,但在刚刚经历过普兰

    德那场历史污染危机之后,他现在对一切不寻常的现象都格外敏锐。

    “或许只是海上天气的影响吧,您看,太阳这不还是升起来了嘛,”山羊头在旁边说道,“有时候大范

    国的浓雾会折射光线,导致……”

    “普兰德的阳光也晚了十五分钟,”邓肯轻声打断山羊头,“那边天气晴好,海面平静——晚的不是阳光

    ,是太阳本身。”

    “……卧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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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六章 动摇者

    略显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大圣堂中的宁静,正在向一旁的助分派事务的瓦伦丁主教听到声音抬起头来看到迎面向自己走来的是凡娜的身影。

    主教挥手让身旁的助祭和侍从暂时退下,目光落在凡娜身上:“我还以为你会在家中多休息两天。”

    “很遗憾,看样子我并没有这个余裕,”凡脚摇了摇头,表情略有些严肃,“发生什么事情了?我看到许多神官行色匆匆,还听说有一队苦修士被送进了观星井内……跟今天的日出有关吗?”

    “是的,”瓦伦丁点了点头,神色肃然,“今天的日出比平常晚了十五分钟——而且不是因局部异常天象导致的黎明推迟,我收到从其他城邦和海上联络节点传来的能传讯,全世界所有地方都观察到了这异常情况。”

    “……这个世界被‘世界之创”,多照耀了十五分钟……”凡娜眉头一点点皱了起来,“现在有受损报告吗?”

    “没有,仅仅一次黎明的推迟还不至于引发什么问题,十五分钟的夜幕尚在城邦庇护的余范围内,”老主教摇了摇头,“真正令人不安的是全世界都观察到同一现象,这说明问题并不出在地表与海面。

    “……是异象001本身的运行发生了改变,”凡娜当然知道老主教在担心什么,“无名王者陵墓那边没有通告?”

    瓦伦丁轻经摇了摇头。

    “没有任何动静,所以这可能只是一次微小的……“变故”,并不涉及异象001的本质改变,但……恐怕大部分人都不会就此放下心来,我们起码要看到今天的太阳正常落下,看到第二天的太阳正常升起,才敢稍微松一口气。”

    凡娜沉吟不语,过了片刻才问道:“城里的普通人没有受影响吗?”

    “暂时还没有太大波动———部分人没有注意到这十五分钟的延迟,另一部分有所察觉的市民应该也没意识到这件事的严重性,我已经向政务厅发信,让他们那边评估一下后续是否需要发布安抚、引导性质的公告

    出来。现在这件事还没那么大影响,官方过于积极的解释反而可能导致民众不安——尤其是我们刚刚经历了那么大一场灾害。”

    凡娜默默听着老主教的分析,并没有插什么话,作为一名把大部分精力都放在战斗任务上的审判官,她知道自己对这方面的事务并不专业,只是时不时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显示她的心情并不像表而看起来那么平静。

    瓦伦丁看着神色间隐有忧虑的凡娜:“你在想什么?”

    “只是有些感慨,”凡哪轻声叹息,摇了摇头,“每当出现一次超凡灾害,就会愈发意识到我们如今生存的这个世界是多么脆弱……城邦,教廷,远洋舰船,我们引以为傲的一切,似乎都建立在一层轻薄脆弱的冰面上,随便哪条裂缝没有被及时发现,我们就会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这正是我们永远保持警惕与坚物的意义所在,”瓦伦丁沉声说道,并注视着年轻审判官的眼睛,“凡娜,你平常很少像这样感慨些什么……发生什么事情了?”

    凡娜沉默下来,过了几秒种后,她才彷佛下定了什么决心,对瓦伦丁主教说道:“有两件事,第一件·……我昨天再次见到了那位“邓肯船长,。”

    瓦伦丁先是眼神凝重下来,但在片刻之后,他却又一声轻叹:“其实也算预料之内。”他顿了顿,接着说道:“我们至今对那位幽灵船长在你身上留下的烙印还没有任何办法,甚至现在连整个普兰德城邦都有可能已经与那位船长建立了联系,他来找你……是迟早的事。他都跟你说什么了?”

    “……大部分是闲聊。”凡娜语气路有些古怪地说道。

    “……闲聊?”这次瓦伦丁终于有些意外地挑了一下眉,“你是说,失乡

    号的船长,从亚空间归还的阴影,逆转历史污染并带走太阳碎片的‘邓肯,,专门找到你,就跟你闲聊?”

    “我就知道您会是这个反应——我也不敢相信,说真的,他如果告诉我他有一个征服世界的计划我都相信,但·……”凡娜叹了口气,随后在接下来的十几分钟内,她将自己昨夜与邓肯的交谈一五一十地告诉了眼前的老人。

    瓦伦丁揉着额头听完了凡娜的转述,这位面临末日危局都不曾动摇过的老主枚,这时候验上却带着难以掩饰的困扰与疲惫。

    但在短暂的困扰之色过后,他还是抬起头来,语气有些复杂地说道:“凡娜,其实我从昨夜开始就在思考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你是和邓肯船长有过两次直接交流的,在你看来,那个‘幽灵船长”……像是一个来自亚空间的入侵者吗?”

    “您……这是什么意思?”凡娜脸色略微变化,谨慎地问道,“失乡号坠入亚空间并返航是一件有明确

    “我并不是怀疑这一点,我当然知道失乡号从亚空间返航的记录,只是你仔细回忆回忆,完全受到亚空间影响的人应该是怎样的状态,以及……真正的亚空间入侵者,有没有可能理智地与人交谈,而且在这个过程中不造成不受控的污染?”

    这一次,凡娜迟疑起来,她无法像刚才那样不假思索地给出回应,犹豫了好几秒钟才开口:“从所有的桉例和对亚空间的基础认知判断……这不可能。

    “在对遭受过‘深层,污染的人进行精神检定时,有这样一条最简单有效的判断标准——能理智说话的,就是有救的,起码是还没有完全转化的,”瓦伦丁主教点了点头,“亚空间的污染非常致命,也正因此,历

    史上从未出现过能维持清醒的亚空间污染者或入侵者,疯狂是他们抹不掉的特征,而我们……或许也可以把这个简单的判断标准用在失乡号和它的船长身上。

    “……您的意思是,那个“邓肯船长”极有可能是保留着人性的?”

    “或者是取回了人性,”瓦伦丁主教纠正着这个细微的差别,“在早期的记录中,有明确的失多号无差别袭击以及邓肯船长陷入疯狂的目击报告,那时候的他显然符合亚空间入侵者的标准。”

    凡娜思索着,越思索脸上的表情越是难以置信;“这可能吗?在彻底被亚空间污染转化之后……竟还能取回人性,这……”

    “如果这不可能,你如何解释那个与你“闲聊”的邓肯船长?”瓦伦丁主教轻声打断了凡娜,随后他顿了顿,提醒道,“别忘了那个‘第零条定律”

    凡哪一怔,紧接着反应过来:“永远存在不符合认知或超出定义的异常与异象……”

    大圣堂中一时间安静下来,这份静默持续了不知多久,瓦伦丁才突然说道:“但我们仍不能据此就把失乡号和它的船长当成无害的,你明白吗?

    “它终究是从亚空间返航,那位船长即便取回了人性,也很难说他此刻是在以一种怎样的视角来看待我们这些……‘凡人,

    “而且我们也不能自己贸然下判断,要把目前所掌握的情报都上报给教皇冕下,看她是如何看待这件事

    凡娜表情一整,立刻严肃地点了点头:“当然,这一点我还是很清楚的

    接着她顿了顿,脸上表情有些怪异:“在这神圣的圣堂中谈论这种事情,还真是……让人心有压力。如果放在以往,我恐怕都要自己给自己下个‘异端”的定义了。”

    瓦伦丁只是不置可否地叹了口气,随后又问道:“你刚才说有两件事,除了见到那个幽灵船长之外,第二件事是什么?”

    这一次,凡娜沉默了更长的时间,她彷佛很是纠结了一

    番,才终于在风暴女神葛莫娜的圣像注视下鼓起了莫大的勇气,对老主教郑重其事地说道:“我……应该忏。”

    “忏悔?”瓦伦丁惊讶地看着她,“你为什么要忏悔?”

    “我动摇了——尽管我仍然虔诚,但我无法回避自己的动摇之举,”凡娜深深吸了口气,干脆地坦白道,“在那场大火之后,我对自己的信仰产生了疑问。

    她把自己对女神的疑惑以及对自身信仰的动摇说了出来,除了隐去叔父告诉自己的那个秘密之外,她没有丝毫隐瞒

    老主教很长时间没有说话,

    凡娜有些忐忑地看着老人的脸,然而她发现自己这一次竟无法判断瓦伦丁的态度。

    这位老主教似乎是在沉思,又有些欲言又止,却没有任何责条。

    过了不知多久,凡娜才听到对方的声音传入自己耳中。

    “凡娜,你来找我忏悔·……那我又该找谁忏悔呢?”

    一丝惊讶之色终于浮现在凡娜眼中。

    “现在,大圣堂中有两个信仰动摇者了,”老主教转过身,静静地注视着风暴女神的圣像,嗓音带着一种异样的平静,“凡娜,你能感觉到吗?”

    “什么?”

    “.……女神仍旧在祝福着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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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七章 余威犹在

    虔信者的动摇往往有两次,第一次,是在对自己的信仰产生质疑的时候,第二次,是在自己质疑了自己的信仰,神明却仍旧降下赐福的时候。

    噪声,细密叠加,忽远忽近,隐约而又确实存在的噪声,开始在凡娜的脑海中响了起来,就像耳鸣一般,她又回忆起了自己在幻象中看到的女神投影,以及女神对自己说的那些无法理解的话语,她不再像曾经那样不假思索地接受这一切,而是开始认真思考,思考这些话语的含义,甚至尝试揣测葛莫娜的……用意。

    而她越是思考,头脑中那细密的噪声就越是明显,让她难以集中精力。

    但突然间,所有的噪声又消失了,她恍忽间摇了摇头,却正对上瓦伦丁主教有些关心的目光。

    “你还好吧?”老人有些担心地说道。

    “我……还好,”凡娜轻轻敲了敲额头,紧接着便带着些异样看向这位长辈,“您也……”

    “在敲响最后一声钟声的时候,我动摇了……这没什么可隐瞒的,我终究没有像那些载入圣殿的圣徒一样拥有完美无暇的意志,”瓦伦丁摇播了摇头,坦然地对凡娜说道,“我疑惑,为什么那些终焉传道士的污染和渗透可以到这种程度,为什么大教堂的庇护仍然无法阻挡那些太阳异端的献——为什么危机鉴蔓了十几年,女神却一次都没有向我们示警……”

    他听了下来,转过身,静静注视着葛莫娜的圣像,那冰冷的石像也俯瞰着他,缄默一如既往。

    “再次醒来的时候,我羞愧万分,我知道自己犯了《风暴原典》中最大的错误,将神明的庇护当做了万能灵药,从而动摇了自己的意志,但即便如此,这些疑惑仍然扎下根来,直到现在。”

    “……敌人从内部渗透并攻破了壁垒,他们筹划了许多年,这是一次很难抵挡的偷袭,”凡娜沉默了片刻,平静说道,“异端总是会趁虚而入,这并不意味着女神的权柄可以被轻易颠覆。”

    “我明白这个道理,”瓦伦丁笑了起来,“所以我说,即使有了些许动播,我仍然虑诚,因为女神切切实实地庇护着我们的世界,这份怜爱是真实存在的,只不过……我有了一些多余的思考。”

    “思考生异端,瓦伦丁主教,”凡娜一脸严肃地说道,但紧接着便叹了口气,彷佛自言自语,“对我也是一样。”

    “那便将这视作一场考验吧,”瓦伦丁轻声说道,“对我们而言都是。”

    凡娜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来到了女神圣像前,微微垂下头,像往常一样静默祝祷。

    而没过多久,一阵脚步声突然打破了大圣堂中的宁静。

    凡娜从祝祷中惊醒,她抬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到一位穿着文职袍服的中年神官正快步走来,这位神官先向圣像行礼,随后便将一份文书递到了瓦伦丁手中:“大主教,这是您要的报告。”

    瓦伦丁点头道谢,接过文件,飞快地翻阅了几页之后,脸上表情便肉眼可见地古怪起来。

    “那是什么?”凡娜见状顿时有些好奇,“上面写什么了?”

    “…是灾害之后对城邦现状的初期调查·.…市政厅送来的,”瓦伦丁皱了皱眉,似乎有点犹豫,但最后还是直接把文件给了凡娜,“你自己看吧。”

    凡娜疑惑地接过文件,看到开头部分就知道了这是什么——初步损伤报告,她很熟悉的东西,包括灾害之后城邦各处是否有什么缺损,有什么变化,是否有人员失踪或人员“增加”,是否有残留超凡力量的区域·……前面的内容都没什么,基本就是表明城邦各处都已重置至灾害发生之前的状态,但后面的内容让她瞬间明白了瓦伦丁主教怪异的神色是怎么回事。

    “……码头区有商户报告大量薯条神秘消失,

    损失报告上还有番茄酱……”年轻的审判官表情木然地抬起头,看着对面同样表情木然的瓦伦丁,“……认真的?”

    “要不你亲自带队过去问问?”瓦伦丁嘴角抖了一下,“理论上没人敢在这种报告上造假。”

    凡娜手中举着报告书,半晌没说出话来。

    憋了半天,她才终于冒出一句:“为什么这种内容会出现在如此严肃的报告书上………”

    瓦伦丁面无表情:“有整整一个中队的守卫者一直在监视码头的薯条——你说为什么呢?”

    凡娜:“……”

    “……总而言之,报告书上提到的“东西”是目前为止已知城邦内的唯一损失,”瓦伦丁叹了口气,接着似乎又犹豫了一下,这才看着凡娜的眼睛,“要不,你下次见面了直接问问吧。”

    凡娜一愣:“问问?问谁?”

    “……你说呢?”

    凡娜:“……”

    过了片刻,年轻的审判官终于忍不住揉起额头:“我感觉思路都有些不连续了,确认一下,我们应该在这里讨论一些很严肃的事情才对,是这样没错吧?”

    “我也连不上。”瓦伦丁板着脸。

    凡娜无言,却突然冒出个古怪的念头——如果这也是那位幽灵船长的“影响”,那他……从某种意义上确实挺可怕的。

    就在这时,又一阵脚步声突然从门口传来,再次打断了凡娜和瓦伦丁的思绪——一名神官快步来到圣像前。

    “大主教,审判官,港口区传来消息……”

    这名神官行了一礼便语速很快地说道,但他刚说到一半,凡娜听见“港口区”一词便忍不住打断了他:“停,我们已经知道薯条的事情了,不用专门来报告两次!”

    “……薯条?”神官有些错愕,一头雾水地看着这位平日里都很沉稳可敬的审判官,“什么薯条?”

    “啊……你不是要报告薯条的事?”凡娜一看这情况,顿时有些尴尬,赶紧干咳两声遮掩过去,“我还以为是另一份报告……不用在意,继续说吧,港口区怎么了?”

    一边说着,她心中一边忍不住叹息:不是薯条就好——起码不用再跟那个可怕的幽灵船长扯上关系了。

    前来报告的神官则点点头,一脸严肃:“港口区传来消息,海雾号正在申请入港——提瑞安·艾布诺马尔希望能尽快与大教堂接触,他带来了和失乡号有关的消息。”

    凡娜顿时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

    神官被这动静吓了一跳:“……审判官阁下?”

    “我没事,”凡娜费了好大劲才终于止住咳嗽,她觉得自从失乡号堂而皇之地在城邦中转了一圈之后,这地方就好像哪哪都不太一样了,她说不上来,但似乎周围的许多事情都在发生变化——她甚至想把早晨那迟到了十五分钟的太阳都归结到那艘幽灵船身上,“海雾号?我知道我们确实曾向它的主人送去过一封信,但一直都没能等到它……”

    “海雾号确实来了,而且似乎早在那场‘灾害,之前就到了普兰德近海,”神官立刻点头说道,“只是根据那艘船发来的消息,它在东部海域意外遭遇了失乡号,并爆发了一场恶战,因动力受损不得不检修,昨夜才恢复航行能力。“

    “和失乡号爆发了战斗?!”凡娜终于神色一肃,意识到了事情的重要性,她转头看向瓦伦丁,“我得亲自去一趟。”

    “也好,”瓦伦丁立刻点头,“海雾号是一艘特殊的船,虽然属于‘自己人,,但那艘船上的成员很可能导致码头上普通人的紧张惶恐——你亲自带队去迎接,应当可以安抚普通人的情绪。

    凡娜答应了一声,便快步离开了大圣堂。

    海雾号来了——虽然比预期的迟到了一些,但这艘笼罩着传奇光环与惊惧诅咒传说的庞大战舰还是如约定般抵达了曾发出求救信的普兰德城邦,现在这艘令人生畏的钢铁战舰正在码头引导员的指示下缓缓近专供大型船只停泊的栈桥,而一些收到消息的人则聚集在码头附近,紧张又好奇地眺望着那座钢铁巨兽的模样。

    很快,码头附近的人们便意识到这座威风凛凛的钢铁战舰是在经历了一场恶战之后才抵达港口的。

    它伤痕累累,六座主炮中的三座都已经不翼而飞,船舷上随处可见被什么东西直接“挖”掉一块之后残留的可怖缺口,舰桥也被破坏了三分之一,骇人的伤痕从舰桥侧面一直票延到主装甲带上,甚至连船身侧面的水线附近,也能看到几个可怕的空洞。

    这些损伤如果放在一艘普通战舰上,足够沉没好几次了,

    但海雾号仍然顽强地漂浮在海面上,它腹部的那些空洞内彷佛有着生命,柔软又泛着金属光泽的物质已经死死堵住了漏水口,还不断有渗进底仓的海水被排出船外——海雾号的抽水泵已经停机,因此那些海水竟是直接从船壳侧面渗透出来,就如……人在出汗一样。

    这是一艘先进的钢铁战舰,也是一艘处处异常的诅咒之船——每个站在码头附近的人都清晰地看到了那艘船所表现出来的“活物”的特征,于是围观者的好奇中更多了一份惊悚,到处都是窃窃私语声。

    直到几台威武的蒸汽步行机出现在码头上,凡娜高大的身影才让许多人安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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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八章 踏入城邦的大海盗

    蒸汽步行机在栈桥前停了下来,凡娜站在这蛛机械的外壳上,仰起头打量着眼前这艘被誉为“不沉战舰”的传奇舰船。

    不沉,而非无敌——这艘船或许真的难以被击沉,但这并不意味着它不可以被打的遍体鳞伤。

    肉眼显而易见,海雾号经历了一场恶战……当然,如果联想到当时自己在大钟楼上所见到的失乡号完好无损的状态,也可以说眼前这艘钢铁战舰是被单方面地殴打了一顿——凡娜对舰船领域的事情其实并不怎么了解,但她知道一艘船变成眼前这样还能顺利飘到港口是一件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这还是海雾号已经用自己那强大的“不沉”能力自我修复了一昼夜之后的结果。

    脑海中回忆起了失乡号的事情,回忆起了自己与那位邓肯船长间诅咒般的联系,凡娜感觉有些头疼,她揉了揉额头,从蒸汽步行机上跳到地面,同时看到不远处的海雾号侧面也延伸出了一条长长的跳板,有几个

    身影正出现在跳板上。

    为首的是一个身披威严船长制服、黑发微卷、戴着眼罩的独眼男人,面容看上去与邓肯·艾布诺马尔有三分相近,但和那位压迫力十足的幽灵船长比起来,此刻正走向栈桥的提瑞安船长看起来颇有些疲惫。

    而在这位大名鼎鼎的海盗船长身后,则是几位随从,他们肤色苍白,脸上的表情就像凝固的石膏像一般,隐隐带着某种非人的气质——但整体上,并不像许多惊悚故事里描述的那样可怕。

    凡娜听说过不少跟海雾号有关的传言——由于这多少还算是一艘属于“人类文明”的船只,关于它的故事也就自然比失乡号要丰富详实一点,而在那些传言中,最多提及的便是提瑞安·艾布诺马尔手下的不死人水手们。

    传说这些水手都是在当初提瑞安叛逃离开寒霜时便带走的部下,有一部分甚至是一个世纪前隶属于失乡号舰队的老兵,他们和自己的船长一样受到了亚空间的影响——那盘踞在艾布诺马尔家族成员身上的诅咒逸散

    在他们的追随者身上,让后者变成了不老不死的活死人。

    他们无法在现实维度中死去,也无法如活人一般享受现实世界的温暖,他们无法在活人的世界感受到片刻安宁,却也无法踏过死亡之神巴托克的那扇安息者之门。

    而在另一些传言中,则提及这些活死人水手其实早已没有对尘世、对昔日同胞的卷恋,只是由于某些古老而强大的皙言约束,他们才必须永恒地服务于他们的主人——艾布诺马尔家族的长子。

    凡娜紧盯着那几个身影,看着他们踏上普兰德城邦的土地,并在提瑞安的带领下向这边走来。

    活死人……从严格的定义上,他们已经算是死亡之神巴托克的子民,而巴托克与其他三神同属正神阵营,因此这些活死人水手也是被允许踏上城邦土地的,但这并不意味着普通人就能接受这些令人毛骨悚然的“前同胞”们,同时考虑到这些活死人水手也和艾布诺马尔家族的“诅咒”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凡娜必须时刻关注好他们的动静才行。

    只是……如今这座被失乡号的烈焰彻底焚烧了一遍的普兰德,与眼前这些因诅咒而永生的水手比起来,又能有多大分别呢?

    凡娜脑海中忍不住冒出了这令自己万分纠结的问题,而就这么一走神的功夫,那位独眼的海盗船长已经来到了她面前。

    “向您问好——审判官阁下,”提瑞安摘下船长帽,微微弯腰致意,他对凡娜的年轻和一米九的身高都感到意外,但丝毫没有表现出来,礼节周到的完全不像是一个令人闻风丧胆的大海盗,而是一位仍然效忠于某

    个城邦的海军指挥官,“感谢您能亲自迎接。”

    “很高兴认识你,提瑞安船长,

    ”凡娜迅速从走神中清醒,并对眼前这个看上去大概也就三十岁上下的男人点了点头——她下意识地将对方和自己见到的“邓肯船长”对比了一下,发现对方并不像他的父亲那样高大,但也少了些令人窒息的威严,“你响应了普兰德的求援,仅此一条,海雾号的到来便值得我亲自迎接。

    “可我们终究是没派上什么用场。”提瑞安脸色古怪地叹了口气,紧接着便下意识地抬起头环视着港口,彷佛是在寻找什么。

    “你在找什么?”凡娜隐约猜到对方在干什么,但还是随口问了一句。

    “恕我冒昧,你们有没有收到我们靠港前发出的消息?”提瑞安一边环视周围一边有点紧张地说道,“

    我们在路上遭遇了失乡号,虽然我们尽力拦截,但那艘船还是……”

    “你父亲来过了,”凡娜叹了口气,“昨天刚走。”

    这句话一出来,她对面的大海盗提瑞安船长顿时就跟石凋般静止下来,连他身后的几个随从那石膏般冰冷僵硬的面孔都跟着一抖。

    “我……我没听清,”过了几秒钟,提瑞安才反应过来,一脸见鬼的表情看着眼前的年轻审判官,“审判官小姐,您说我父·亲昨天……”

    他特意在“父亲”一词上加了重音,彷佛生怕凡娜是在这个要命的问题上跟自己开什么玩笑似的。

    “情况很复杂,我们需要好好解释一番,”凡娜又叹了口气,“失乡号确实出现了,但跟我们最初向你送去的那封信所描述的情况截然不同,普兰德城邦刚刚经历了一场巨大的……变故。请随我来吧,瓦伦丁主教已经在大教堂中等候,现在我们急需各种各样的情报,想必你也有无数的问题需要答桉。”

    提瑞安感觉自己路上构思的一堆预桉都被打乱了,他几乎是稀里湖涂地跟上了凡娜的脚步,走向那几台来自大教堂的蒸汽步行机——有一辆专为来宾准备的黑色蒸汽车已经停在路边,车上悬挂着深海教会的标记。

    “……说真的,我之前还以为你们会让我在码头区止步,”在走向那辆车的路上,提瑞安或许是为了打破有些尴尬的气氛,也可能是为了减轻某种没来由的压力(不知为何,当看到凡娜的时候他便总是感觉到一种若有若无的压力传来),突然用一种自嘲的语气说道,“毕竟一般情况下,城邦当局都会拒绝一个海盗靠岸,或干脆给海盗准备一根绞索。”

    “这里不是寒霜——北方诸城邦对海雾号的通缉令可管不到普兰德头上,除非哪天你作了一番‘大事,遭到整个无垠海的联合通缉,”凡娜随口说道,“但在那之前,你对普兰德而言只是一位热心提供援助的船长,而且……”

    一边说着,她一边回过头,看了一眼即便伤痕累累,仍然散发着雄浑气势的海雾号。

    “而且说真的,即使是在北方海域,真的会有哪座城邦能在你靠岸的时候给你脖子上套一根绞索么?”

    提瑞安想了想,笑了起来。

    “当我登陆的时候,那些城邦卫队会礼貌地称我为‘海雾风险投资公司,的老板,并在质疑声响起的时候将我的造访宣传为城邦和海雾舰队之间的一次商业往来——您知道吗,海盗们有这样一句谚语:最低级的通缉令让小海盗寝食难安,城邦级的通缉令让大海盗们如坐针尖,而最顶级的通缉令……被当事人用来擦拭桌子和佩剑。”

    这位大海盗顿了顿,澹澹说道:“除了寒霜,我可以坦然踏上任何一座北方城邦的土地。”

    凡娜扬起眉毛:“除了寒霜?”

    ……蕾·诺拉陛下命令我离开寒霜,”提瑞安收敛起了脸上那一丝笑意,“她还没有收回这个命令。”

    凡娜看了对方一眼,看到这位大海盗脸上的表情不知何时变得格外认

    真。

    她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在路口停了下来,指着旁边的迎宾车:“请上车吧,提瑞安船长,”

    说完,她便转身跳上了旁边的一台蒸汽步行机,如往常一样威风凛凛地站在那上面。

    提瑞安则带着自己的几名随从转身钻进了车里。

    在车门关闭的一瞬间,他便深深地松了口气。

    “船长,”一名随从注意到了自家老大的动静,忍不住好奇地看过来,“您没事吧?刚才我感觉您有点……绷着,您跟其他鼎鼎大名的船长或城邦官员打交道的时候都没这么紧绷过。”

    “不知道怎么回事,在跟那个年轻的审判官说话的时候总感觉到一种……说不上来的压力,”在自己最亲信的几名下属面前,提瑞安没有隐瞒自己刚才的感受,“这种感觉跟往日里与其他城邦的官员打交道时完全不同,甚至连当初与巡航中的死亡圣堂擦身而过时,我都没有感觉到过这种怪异的压力。”

    “有吗?”随从疑惑地皱了皱眉,“我怎么没感觉到……虽然那位审判官的个头确实有点高,看着也挺厉害的……”

    “不是这种压力,”提瑞安摇了摇头,“好了,不要继续讨论了,高阶圣徒的力量极为强大,她能听到你说话。”

    随从一听这个,顿时紧张地闭上了嘴巴。

    提瑞安则微微舒了口气,神色有些复杂地看向车窗外已经开始渐渐移动的普兰德风景。

    在童年时,他和露克蕾西亚曾在这座城邦短暂停留,但那已经是一个世纪前的事情,如今的这颗海上明珠……对他而言已经是一片完全陌生的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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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九章 觅血罗盘

    钢铁战舰静静停泊在普兰德的港口中,战舰上空代表海雾舰队的旗帜在阳光照耀下随风舒展,那旗帜上的图案是一簇锐利如刀的冰晶,冰晶中部又有着一道裂痕——冰晶,是寒霜的标记,裂痕,则象征着自我流放的“叛军”。

    在那位鼎鼎大名的海盗船长带着他的随从们离开之后,便再没有人从那艘战舰上离开,海雾号仿佛一座陷入静默状态的冰山,安安静静地停泊着,其高耸威严的船舷和舰首阻挡了所有在码头上好奇眺望的视线,同时又有一支城邦卫队从附近的驻所赶来,封锁了通往栈桥的路口,以防止无关人员靠近。

    在治安官出面驱散之后,聚集在码头附近的好事者们才终于渐渐散去。

    大副艾登站在海雾号的舰桥上,沉默地注视着码头上的动静。

    他没有跟着提瑞安一同上岸——在船长离开战舰的时候,他这个大副要留在船上暂行船长的权力,以防止出乱子。

    “那些城邦卫队看上去紧张兮兮的,”一名水手在旁边嘟囔了一句,“是生怕我们上岸劫掠么——我还以为海上明珠普兰德的城邦卫队能比冷冽海上的草包们强一点。”

    艾登头也不回:“如果他们不出面维持秩序,你又该说普兰德的卫队连上街封路的勇气都没有了——真让你去跟他们的蒸汽坦克打,你去么?”

    “……我不去,我不想再被盛在水桶里拎回甲板上了,”水手赶忙摇了摇头,紧接着又抬头看了一眼刚才那几台蒸汽步行机离开的方向,“船长跟着他们走了啊……没事吧?那个高个子女人看起来不好惹啊,我觉得船长打不过她……”

    “我们不是来这里打架的,我们是应邀前来,应邀懂吗?”艾登终于忍不住斜了这水手一眼,“伱,还有你们,能不能调整一下心态,船长平常的教导都忘了么?咱们现在是海雾风险投资公司——打劫是不长久的,做生意不比打劫来钱快?”

    “那咱们什么时候打劫啊?”

    艾登想了想,锃亮的脑门上反射过一道阳光:“当然是对面不愿意做生意的时候……”

    几个不死人水手纷纷点头,表示大副高见,然后安静了没几秒钟,其中一名左半边脑袋整个瘪下去的水手又忍不住看向城邦方向,念叨起来:“咱们能不能上岸看看?普兰德啊,听说这座城里……”

    “想都别想,”艾登直接打断了这名部下,“船长命令,未经许可不准离开海雾号——你们这帮歪瓜裂枣的上了岸绝对会吓到人,普兰德可不是北方,这地方没几个人见过会说话的尸体的。”

    “所以船长就只挑了几个看起来最像活人的家伙上岸对吧,”脑袋瘪下去的水手怨念十足地说着,又抬手扶了扶自己的脑袋,“其实我觉得自己长得还行啊,拿半个贝壳把这儿挡住,再戴上帽子……”

    “闭嘴,没有船长的命令,谁也不许上岸!”艾登恶狠狠地看了这废话连篇的水手一眼,“要实在没事干,去船舱里看看那几个之前被糊在甲板上的倒霉蛋活了没有,要是活了让他们来报……”

    一阵轻微的咔咔声突然从不远处传来,打断了艾登的吩咐。

    舰桥上所有人都听到了这轻微的咔咔声,几道视线不约而同地看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而最先开口的那名水手首先发现了声音的来源。

    在船长席的旁边,一台由诸多齿轮、连杆和罗盘指针组合起来的怪异机器,那台机器现在安安静静,但它的几根指针仍然微微颤抖着,似乎显示出它在前一刻还曾突然运转过。

    “这东西刚才动了?”一名离得最近的水手小心翼翼地来到了那精巧复杂的机器旁边,盯着它已经安静下来的几根罗盘指针。

    艾登也走了过来,他的目光则落在机器中心的半球小碗中——那里残留着一点已经干涸的血迹,那是船长提瑞安上次使用这台装置后留下的。

    光头大副的眉头一点点皱了起来。

    作为船长最心腹的手下,艾登对这台装置十分了解。

    异常203,觅血罗盘,一台结构复杂、原理不明的黄铜机器,曾经是寒霜女王的收藏,现在是提瑞安船长的所有物。

    这台机器在拥有排名的“异常”中应该算是比较有“正面作用”的那一类,它的中心小碗中可以盛放血液,并在吸收鲜血之后用一系列的罗盘指示出使用者“血亲”的方位,其指示优先级与血缘亲疏、距离远近、使用者意愿都有一定联系。

    和大部分具备直接恶意,仅仅保管不当便可能致命的异常比起来,觅血罗盘在“保管”方面相对安全,它不需要什么特殊的封印条件——但与之相对的,这台装置一旦激活,便会展现出险恶的一面。

    首先,一旦向它注入过鲜血,使用者便会不断受到罗盘的引诱,产生向其持续注血的冲动,心智脆弱者甚至会在不间断的放血中把自己活活放死,其次,觅血罗盘虽然确实能帮助使用者找到“血亲”,但它往往会在这个过程中“夹带厄运”,在使用者和血亲靠近的过程中不断将事情引向糟糕的一面。

    仅艾登知道的,异常203就有过指引一位父亲找到自己失散多年的儿子,却在二人见面时令其阴差阳错互杀身亡的“事迹”。

    不过这些负面影响对提瑞安船长而言一向没什么所谓——船长的意志强大,足以抵抗觅血罗盘的“献血引诱”,而至于血亲靠近过程中的厄运倾向……

    首先,船长和露克蕾西娅小姐绝不会在异常203生效期间见面,其次,艾布诺马尔父子间向来“父慈子孝”。

    哪怕是觅血罗盘,也不会搞出比两艘诅咒战舰见面之后就互相火力覆盖更“瘟衅核暮”的团圆景象了。

    在过去的半个世纪里,提瑞安船长时常会将觅血罗盘当成某种“警戒装置”,用它来确定失乡号是否返回了现实世界。

    艾登和水手们围拢在异常203周围,好几双眼睛都死死盯着这黄铜装置周围的几个带有复杂花纹装饰的古朴罗盘。

    那些齿轮和指针已经彻底安静下来。

    “……说不定它只是想活动活动,”一个脑门上破了个洞的水手小心翼翼地说着,似乎是想缓和一下气氛,“毕竟这东西平常都一动不动的……”

    艾登瞪了这水手一眼:“不会开玩笑可以不开。”

    “要不……咱们把中间残留的血擦掉?”另一名干尸般干瘪的水手开口,“要不总觉得这玩意儿随时要‘醒’过来。”

    “不行,”艾登摇了摇头,“船长交代过,罗盘中心的血不能手动擦掉,要等七十二小时,让罗盘自己吸收干净。”

    “……提前擦了会发生什么?”

    “没人知道,能把‘异常’的正确使用方法总结出来就已经够不容易了,谁会吃饱撑的去测试各种错误操作,”艾登随口说道,“要不你试试?算你为人类文明做贡献。”

    “不不不,我就是这么一说。”

    艾登冷哼了一声。

    “咔咔——”

    就在这时,觅血罗盘突然又传来了那轻微的机构运行声音,大副和水手们之间的交谈瞬间被打断,艾登第一时间看向这台机器,他看到这东西的齿轮渐渐开始震颤,其边缘的数个罗盘指针也猛地抖动起来,紧接着,所有的指针都突然指向了普兰德……周围。

    觅血罗盘再一次安静下来,这一次似乎是真的不会再有动静了。

    它所有的指针都避开了普兰德。

    艾登和水手们面面相觑。

    “……我就说这玩意儿只是想活动活动……”

    “住口。”艾登打断了水手的话,眼睛却仍旧死死地盯着异常203,同时脑海中回忆着自己刚才看到的景象。

    所有的指针都转向了普兰德之外的某个随机方向,但他可以肯定,在刚才的某个瞬间,绝对有那么一下子,觅血罗盘的指针是指向了同一个方向的——指向了普兰德城邦!

    只是那一刻非常短暂,短到会让人怀疑只是几根指针无规律旋转中的巧合,但在艾登看来,那就好像是罗盘的几双“眼睛”刚刚注视到自己的目标,便在惊恐中转移了视线一般。

    而现在异常203的指针全部指向普兰德附近海面的情况,在艾登看来反而变成了一种“欲盖弥彰”。

    他突然想到了船长曾对自己说过的一句话——

    异常203偶尔会表现出“活物”的特性,它并不总是机械式地运行。

    这东西,会害怕。

    “不对劲……这座城邦有问题!”艾登突然反应过来,“我们要把这里的情况告诉船长。”

    “但船长不是下令禁止我们上岸吗?”

    “先传个口信过去,”艾登语速飞快,看向一名水手,“去,把珀利带过来!”

    那名水手飞快地跑开了,过了没多久,他又跑回了舰桥——一只体型巨大、尾羽斑斓的鹦鹉站在他肩膀上,正用水手后脑勺暴露出来的头盖骨磨自己的嘴壳子。

    “珀利,需要你传信。”艾登大声说道。

    鹦鹉顿时停下了欺负水手的动作,抬起头盯着大副:“珀利,可以传信。”

    “去城邦大教堂,寻找船长的气息,告诉他——觅血罗盘指向普兰德,城邦不安全!”

第二百三十章 亚空间巢穴里的温馨日常

    尾羽斑斓的大型鹦鹉拍打着翅膀离开了海雾号,以令人惊讶的速度飞过了码头区,笔直地飞向城邦内。

    “大副,咱们怎么办?就在这儿等着吗?”

    海雾号的舰桥上,一名水手看着珀利远远飞去的身影,扭头对一旁沉默不语的艾登问道。

    “……只能先等着了,”艾登低下头,看了一眼脚下所踩的地面,他在飞快地权衡,好让自己冰冷的头脑尽可能运转起来,“不只是因为船长的命令,更因为海雾号现在的状态。”

    他的后半句话让几名本来还有些不安分的手下迅速安定下来。

    船长只带了几个亲信上岸,而让自己的大副和剩下的所有水手都留在船长,对此明面上的解释是因为海雾号的不死人水手大多怪异骇人,在城邦内容易引起混乱和敌意,但实际上的情况艾登其实很明白。

    因为海雾号在不久前刚刚造遇了它的旗舰。

    这艘船现在状态很不好,不只是因为它的舰体受了损伤,更因为这艘船的…·“灵魂”在躁动不安,海雾号的锅炉一直在震颤,小教堂中回响着怪异空洞的声音,蒸汽管道中的压力到现在还没有彻底稳定下来,这般船如今确实已经回到了“这边”,但很难说它是否还会失控。

    在这就船状态不稳的时候,船上服役半个多世纪的水手们就是这按船的“锚”——海雾号的铁锚让它能在海面上停靠,而不死人们组成的“人性之锚”则能让它在现实维度稳定下来。

    艾登不敢然减少船上水手的数量——尤其是在隐约察觉了普兰德的情况诡异之后,他更不敢随便让海雾号的成员进入城邦,因为这极有可能产生“触动”,让这艘船刚刚安定的“灵魂”惊醒过来。

    同样,他也不敢让海雾号直接对普兰德城邦发出信号,包括鸣笛、敲钟或者直接用电报联络城邦当局,因为他怕惊动了普兰德内潜藏的……某些力量。

    让鹦鹉珀利去传话,已经是目前他能想到的风险最低的方桉,希望船长在收到消息之后能尽快返回——希望他还没有被什么东西困住,希望一切还没有太晚。

    当然,他也不能把所有指望都放在“等待”上——如果船长在一天之后仍然没有返回,他就只能让一小部分船员去岸上冒一冒风险了。

    艾登紧紧皱起眉头,注视着那座在阳光下璀璨耀眼的明珠之城,回忆着船长随那位城邦审判官离开时的每一分细节,试图从中找到任何不对劲的地方,来解释刚才异常203的反常表现。

    ……

    正坐在柜台旁翻动报纸的邓肯突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抬起头若有所思地看向窗外。

    坐在他旁边有样学样跟着翻报纸的爱丽丝注意到了,好奇地问道:“邓肯先生,您在看什么?”

    “……刚才突然觉得有什么东西看了这边一眼,”邓肯皱了皱眉,不太确定地滴咕着,“但一眨眼就没了。”

    “哦哦,我知道,这个叫“强者的一激灵,!山羊头先生跟我说过的,”爱丽丝顿时高兴地说道,“它说越是强者越容易感受到指向自己的目光甚至意念,而像您这样的强者会一直激灵激灵的.……”

    邓肯放下手中报纸,面无表情地看着爱丽丝:“它真这么说的?”

    爱丽丝脸上的笑容瞬间有点僵硬:“……最后那句是我推理出来的。”

    “不要做这种没用的推理。”邓奇随口说了一句,接着便稍稍集中起精神,开始寻找刚才那“一激灵”的来源。

    他没有把那一闪而过的感觉当成错觉——在这个处处充满诡异的世界待了这么长时间,他已经养成了对任何“突然直觉”施以关注并刨根问底的习惯。

    邓肯的感知迅速扩展开来,并向着城邦

    的边缘蔓延,仅仅一瞬间,他便感觉到普兰德如失乡号一般在自己头脑中浮现出了清晰的轮廓,就像自己能够感觉到失乡号的“触感”一般,他开始感受到脚下这座城邦传达给自己的庞杂“触觉”,而在这些触觉中,一个最明显、最突儿的信息进入了他的脑海。

    在普兰德的东南港口。

    “……提瑞安的船?”邓肯在感知到那个气息的来源之后顿时有点惊讶,“他怎么会在这儿?”

    紧接着,他便回忆起了自己之前跟那钢铁战舰的造遇战,回忆起了当时那艘船所处的位置以及对方战斗中所表现出来的意图,在短暂的思索之后,他脸上的表情略显古怪起来。

    海雾号当时出现在普兰德附近并主动向失乡号发动进攻……难道是普兰德当局叫来的“缓军”?是来拦截自己的?

    脑海中隐约猜到了事情的前因后果,邓肯却只感觉哭笑不得,他不知道是应该先感慨这父慈子孝的关系还是该感慨提瑞安当援军的敬业精神——在被失乡号揍成那样,连船都差点被打沉的情况下,章然还坚定不

    移地到了普兰德,这是一种什么精神?

    这必然不能是维护世界和平责无旁贷的精神。

    最有可能的是跟爹斗其乐无穷的精神。

    “邓肯先生您在发呆哎,”爱丽丝的声音再一次从旁边响了起来,这人偶略微歪着脑袋看着这边,“您想出去吗?”

    “不,”邓肯摇了摇头,同时保持着对海雾号的感知,由于后者还未像失乡号和普兰德一样变成自己的“藏品”,因此他无法感知到那艘穿上的细节情况,但考虑到自己和海雾号、和提瑞安之间的“联系”,他已经开始尝试搜索自己那位“长子”的位置——只不过这些复杂的事情说给爱的丝她也听不懂,所以他干脆也没有解称,只是在看到这人偶头的动作时忍不住被了皱眉,“别歪头,头会掉。”

    爱丽丝赶紧小幅度地点头:“哦哦。”

    就在这时,又一阵脚步声在柜台后面的小门背后响起,紧接着那扇门打开,一个娇小的身影从里面钻了出来。

    “邓肯先生,”雪莉拍了拍裙子上的灰尘,一脸邀功地跟邓肯打着招呼,“库房里已经打扫干净啦!您交待的那些杂物也已经都收抬到一个架子上啦!”

    “嗯,做的不错,”邓肯保持着一部分注意力在港口那边,同时回头对雪莉点了点头,“肩膀上还蹭了点灰。

    “哦,”雪莉扭头拍了拍灰尘,紧接着便有点紧张地看着邓肯,“邓肯先生,接下来……干什么啊?”

    在这里跟邓肯交谈的时候,她脸上的表情明显不像在失乡号上那么惶恐,只是仍带着一些明显的紧张,看样子这种紧张感一时半会是没办法彻底消除了,但比起最初那时候,她现在的状态显然已经好了不止一点半点。

    显然,至少从理智上她是知道邓肯对自己的善意的,至于那无法消除的紧张感……那得先解决了阿狗的紧张才行。

    邓肯点了点头,接着目光扫过了旁边正在胡乱翻弄报纸,但实际上一个字都不认识的爱丽丝。

    文盲。

    又看向对面的雪莉。

    另一个文盲。

    还有隐藏在旁边阴影中,虽然不曾露面,气息却越来越藏不住的阿狗。

    还是个文盲。

    找这仨来店里帮忙,连个账都算不明白。

    邓肯心里叹了口气,紧接着便想起了自己之前的一个想法,以及自己的老本行。

    “来来,你们都坐这儿,雪莉你坐爱丽丝右边,”邓肯随手从旁边拽了把椅子放在柜台旁,“阿狗你蹲柜台后面……别藏着了,我看见你影子了。都过来,我有个安排。”

    雪莉赶紧听话地坐到椅子上,一旁的爱丽丝则终于放下了看不明白的报纸,好奇地投来视线:“啊,什么安排?”

    “反正妮娜出门买东西还没回来,闲着也是闲着,我教你们认字得了,”邓肯乐呵呵地说着,还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你们总不能一直当文盲吧。”

    雪莉万没想到堂堂邓肯船长一本正经的“安排”竟然是这事儿,顿时就愣在当场,爱丽丝倒是好奇心十足,连眼睛都微微发起亮来,而本来正老老实实蹲在柜台后的阿狗则抬起头看了看邓肯,又看了看雪莉,狗脑袋满是问号:“可我只是一只狗啊……”

    邓肯闻言低头看了一眼,还没等说什么,这幽邃恶魔便突然激灵一下子,整个上半身突然挺得笔直:但我可以尝试做一只有文化的狗,我有这个热情和信心……

    “那就行了,”邓肯语气愉快,他保持着对港口的关注,同时伸手从柜台下面掏出了几个空白的白纸本一边分给几个“学生”一边说道,“那这就给你们当字母本好了,咱们先从最基本的字母开始认……”

    雪莉一脸蒙圈地接过了邓肯递过来的本子。

    然后,她就进入了更加蒙圈的状态。

    字母和拼写,一个完全无法理解的新世界的大门。

    仅仅几分钟过去,雪莉就确认了一件事;抡着啊狗跟邪教徒拼命都比这个简单!

    但邓肯显然没怎么在意雪莉的苦恼表情——或者说,他早已对这种表情习以为常。

    他只感觉到快乐,那是一种在异域他乡漂泊时突然接触了熟悉的事物,突然做起了熟悉的事情时的快乐。

    不过这快乐的时光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当雪莉开始磕磕绊绊地学习写第四个字母的时候,清脆的铃声和轻快的脚步声突然从门口传来,打断了这“亚空间阴影向卷属们传授知识”的课堂时间。

    妮娜欢快的声音在门口确起;“邓肯叔叔!我回来啦!

    邓肯从愉快的教学中抬起头,看到妮娜正推门进店,但紧接着,他便注意到妮娜身后还有什么东西跟着飞了进来。

    “我回来的时候看到了艾尹,”妮娜高兴地说着,“艾尹好像还带了朋友回来咬!”

    “朋友?”

    邓肯微微皱眉,随后便看到艾尹跟在妮娜身后飞进了店里,紧接着飞进来的是一只尾羽斑斓的大鹦鹉……

    邓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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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一章 可靠的信使珀利

    艾尹扑棱棱地飞进了店里,站在楼梯扶手上耻高气扬地挺着胸,一双绿豆眼滴熘熘转来转去。

    那只跟着飞进来的尾羽斑斓的大鹦鹉也紧跟着飞进了店里,落在邓肯手边的柜台上,昂首阔步地在柜台上蹦跳着,像在自己家似的一点都没拘束,

    邓肯一脸错愕地看着这个不知从哪飞来的家伙,大鹦鹉便也抬起头,毫不见外地看着邓肯,过了半天还突然拍拍翅膀,发出响亮又刺耳的声音:“啊!珀利!”

    “你叫珀利?”邓肯好奇地问道,他并没指望这鹦鹉真的回答什么,毕竟鹦鹉说话的本质只是学舌而已,却没想到这鸟在听到他的问话之后竟然真的点了点头,挥舞着翅膀;“珀利!是叫珀利!”

    邓肯表情木然了一下,扭头看向正在楼梯扶手上傲视一楼的艾尹:“你从哪找到这个……‘朋友,的?

    “有朋自远方来,”艾尹立刻拍了拍翅膀,一只眼睛看着邓肯,另一只眼睛却飘忽地看着窗外,“来都来了!”

    旁边妮娜立刻好奇地问道:“它什么意思?”

    在知道失乡号和邓肯的秘密之后,妮娜当然也知道了艾尹会说话的事情,她当时很是惊讶了一番,但现在已经澹定下来——只是和其他人一样,她也很难理解这鸽子时不时蹦出来的怪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可能是说它也是知道那鹦鹉从哪来的,”艾尹发挥想象力给华艺翻译了一上,接着又扭头看看鹦鹉,

    看看鸽子,憋了半天终于有忍住,“凡娜啊……你倒是赞许他交朋友,他没有没意识到他俩物种都是一样?他好歹也找个鸽子……”

    “海纳百川,没容乃小,”鸽子精歪着头,眼神直愣愣地嚷嚷,“没容乃小!”

    “从一个世纪后,我就没是能算是你的父亲了,”提瑞安快快摇了摇头,沉声说道,“这只是一个被亚空间撕碎之前又用拙劣手段拼凑糅合出来的彷造品,空洞的躯壳内有没丝毫人性……”

    我还没记清自己没多少年是曾因惊愕而陷入那种思维卡壳的状态了——老主教说的每一个字我都能听明白,但即便是在我最疯狂离奇的梦境中,也是曾考虑过会发生那些事情!

    妮娜想拦住鹦鹉却没来得及,只能一脸遗憾地看着对方的身影渐飞渐远,转过头来都都囔囔:“啊,飞掉了。”

    那时候雪莉、阿狗和瓦伦丁的注意力也被吸引了过来,仨“人”纷纷凑到柜台旁看着这个毫不怕人的小鹦鹉,瓦伦丁还好奇地伸手戳了戳小鹦鹉的翅膀,前者却只是往旁边蹦了两上稍作躲闪,便歪着头跟人偶小眼瞪大眼。

    小鹦鹉歪着头似乎是在思考,回忆了一番之后才张开嘴巴,但它还没有来得及说什么,就听到旁边凡娜突然扑啦啦飞过来,扯着嗓子嚷了一句:“整点薯条!”

    而紧接着,鹦鹉珀利又好像从残存的这点记忆中倒腾出了一些没用的信息,它突然蹦了起来,使劲拍着翅膀:“告诉船长,告诉船长!告诉…··…整点薯条!”

    失乡号上这具船壳外面………真的有没人性吗?当时对自己说话的这个声音,还没自己从这个身影身上感觉到的气息……真的只是亚空间空洞狂乱的回响吗?

    “他从哪来?为什么来到这里?”我突然问道,

    爱丽丝和旁边的华艺交换了个眼神,两人的表情中都带着点无奈跟迟疑。

    “凡娜,追上这只鹦鹉。”

    艾尹却没有回应——在听到珀利嚷嚷着“告诉船长”几个字之前,我的脸色便一上子严肃起来,同时回忆起了自己为何会对那只鹦鹉隐约有些陌生。

    小海盗突然有点迟疑。

    “情况大致便是如此。

    “那是什么啊?”瓦伦丁坏

    奇地看向艾尹,“长得跟凡娜完全一样,”

    那种貌似哪哪都对但是又神奇地能够交流的感觉真是特别的微妙。

    “是能,”雪莉摇摇头,紧接着反问人偶,“你都吃东西为什么还总是关心那个问题?”

    “整点薯条!”鸽子落在小鹦鹉面后,一脸认真地点着头,“整点薯条。”

    “你很忙,”

    “鹦鹉是什么?”瓦伦丁发出灵魂一问,“能吃么?”

    “失乡号最后带走了太阳碎片,阻止了蠕变日轮的降临,也消弭了历史污染对城邦的影响——尽管你们仍是确定...…他父亲的用音。“

    “最初是一个意里……,现在想来,也没可能是他父亲的刻意安排,”邓肯整理了一上思绪,一边开口一边回忆,“你接触了我留下的‘火焰,,并以此建立了联系。至于我为什么会选中你……很遗憾,有人知道……”

    普兰德小教堂的某处僻静会客室内,身穿便服的老主和教爱丽丝在对茶几后面沙发坐下的提瑞安说道。

    “失乡号真的就那么离开了?看上去就像专门来救场的一样?”那位鼎鼎大名的“海盗船长”语气中满是是可思议,“它带走了太阳碎片……然前呢?就只是那样?有没有做别的?”

    “传信?”艾尹顿时一愣,表情略显认真起来,“传什么信?”

    我确实见过那只鸟——在失乡号和海雾号重叠而过的时候,在海雾号的某个舱室里!

    俩鸟就这么交流起来,以至于艾尹得是从旁打断:“停——凡娜,你闭嘴,珀利,你要传什么信,传给谁?”

    “珀利?”“整点薯条!”

    小鹦鹉显然愣住了,愣了几秒之后才迟疑着前后晃了晃身体:“整点薯条。”

    在刚才的对话中,我隐隐察觉了那只鹦鹉竟有着一定和人交流的能力——那显然证明了它的来历是特别。

    提瑞安表情有些微妙,又没些僵硬。

    提瑞安说到这突然停了上来,不知为何,我突然想起了当失乡号和海雾号重叠时的这几秒钟,想到了自己听到的这句热漠疏离的话语--

    我突然意识到一件事,不管那只鹦鹉之前要传递的消息是什么,它现在显然都忘干净了……

    “你负责给船···…艾尹先生做饭啊!”

    与失乡号有关的事情算是机密信息,跟这位艾尹船长的交谈更是如此,有些事情本是应该说出来,但提瑞安的身份如此普通,那些问题显然也就不再是问题了。

    柜台旁一嘴四舌,但艾尹并有没掺和进去,他只是若有所思地看着这个自称“珀利”的小鹦鹉,不知为何,他总隐隐约约觉得那鸟有点眼熟,就好像……前不久才刚刚在哪见过似的。

    一旁雪莉立刻开口:“当然是一样,那是个鹦鹉,凡娜是个鸽子。”

    华艺:“……”

    随后,那小鹦鹉便一边嚷嚷着“整点着条”,一边拍打着翅膀迂回向门口飞去,不等众人反应过来,它便是冲出小门,冲上天空,并向着普兰德城邦的城区一路加速。

    就在提瑞安那么一走神的时候,这位年轻审判官的声音突然从对面传来,打断了他的胡思乱想:“关于艾尹船长是否具备‘人性,的问题,正是你们接下来要讨论的。”

    小鹦鹉转过头,歪了歪脑袋:“珀利!去,传信!”

    那位理论上最了解艾尹·艾布诺马尔的人。“……有没有别的了,”犹豫在三,老主教还是没能把那件事说出来,我摇了摇头,一声叹息,“你知道他很困惑——提瑞安先生,你们和他一样困惑,肯定连他都是知道他的父亲想做什么,这你们就更是知道了。”

    “事实上·

    .…”邓肯坚定了一上,又扭头跟爱丽丝主教交换了一上眼神,那才重重点头,“你们最近跟他的父亲有过一次交流。

    艾尹:“….…”

    事到如今,实在很难在提瑞安面前把“他爸打劫了半座城的薯条”那句话给说出来啊。

    “交流?我们跟你的父亲?!”提瑞安果然大吃一惊,差点从沙发上站起来,“那不是个良好的玩笑?

    我时常在和凡娜交谈的过程中思考人生并告知自己,相信自己到底没有没跟那个鸽子在同一个频道交流。

    邓肯隐去了关于自己被施加“印记”且“污染没无法清除”的细节,而是将那个过程清楚地概括为“建立了联系”,随后将自己与艾尹船长几次交流的细节都告诉了眼前那位“海盗船长”。

    小鹦鹉被吓了一跳:“啊!珀利!”

    “请冷静,那是个很严肃的问题——没有人会在城邦险些覆灭之前再开那种事情的玩笑,”邓肯激烈地看

    若提瑞安,接着略微停顿,“简单来讲,是你和他父亲有过几次交流,而根据你的观察……‘艾尹船长,似乎还是没符合资料中的描述。”

    “嗯?”提瑞安疑惑地看着邓肯,“那是什么意思?”

    提瑞安察觉了对方郑重的态度,他迅速走了上来,表情也变得格外严肃:“审判官小姐,你们是如何建立交流的?他为什么会找到您?以及……他都说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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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二章 提瑞安的回忆

    在听完凡娜的讲述之后,提瑞安陷入了短时间的沉默

    没有亲眼所见,他尚无法从这些只言片语中分析出那个从亚空间返回的幽灵此刻到底有什么样的计划,以及他是如何发生了这些变化,但有一点确凿无疑——凡娜所描述的那个“邓肯船长”,绝对不是海雾号半个世纪前在冷冽海上曾遭遇过的那个狂乱怪物。

    可也不太像是他记忆中一个世纪前那位伟大的探险家父亲。

    “提瑞安船长,”在会客厅中安静了许久之后,凡娜的声音才突然响起,打断了提瑞安的思考,“你有什么看法?”

    “我……不敢相信这真的会发生,但既然它已经发生了,那只能暂旦承认这个事实,”提瑞安眉头慢慢皱起,一边思索一边说道,“从您的描述来看,他好像确实是处于思维清晰、拥有理智和人性的状态,但他

    的力量……那种诅咒般的火焰,也相应更加强大了。”

    凡娜点点头:“我不知道那种绿色的火焰是不是诅咒,但那东西确实很强大,”

    “那火焰与亚空间有关,”提瑞安说道,“他在落入亚空间之后便获得了这种诡异的力量,因此称其为诅咒是没有问题的。”

    “……所以,那火焰比半个世纪前你所见过的更加强大,就说明那位邓肯船长与亚空间的联系已经比以前更加深刻,”老主教瓦伦丁若有所思,“因此我并没有挣脱亚空间的影响,反而是陷得更深了——可与其相

    对应的,我却在那个过程中恢复了?”

    “……那不符合你们对亚空间的了解。”提瑞安摇了摇头,

    “拉赫姆的信徒们常说一句话,”瓦伦丁说道,“你们对亚空间唯一的了解,不是你们永远能够了解它——千百年来,除了失乡号之里,有没任何来自现实维度的人或物能够在进入亚空间之后又返回那个世界,而除了一些间接的观测记录以及古克外特王国这些疯狂学者在疯狂中写上的只言片语之里,更有没人知道亚空间外究竟都有什么·……你们对这个地方的‘规律总结,,其实本身少到有没意义的。”

    “从你和露克誉西亚接过海雾号和璀璨星辰号指挥权的这一天起,我便会常常提起那件事。

    “一千八百年后的疯学者拜尔敏因阅读一本古卷而在众目睽之下被不可见之物吞噬,在消失之后我曾低喊‘亚空间是世界背面的影子,,当时他那一句话喊疯了一百七十七个目击者,但以这一百七十七个目击者的疯狂为“祭品,,这一情报也成为了你们千百年来对亚空间了解迈出的最大一步。

    “但在你父亲口中,我将如今的尘世称作“最后的田园时代”。”

    “你知道那听上去是个有点俗气的说法,就像每年都会冒出来的末日论者的疯言疯语,但那确实是一百年后世界上下最渺小的探险家昼夜寝食难安在思考的一件事情。”

    “是那样么……”

    齐璧想了想,问道:“所以,我为了寻找停止那个‘倒计时,的办法,落入了亚空间?”

    “是的……是否你只能确认我确实进入了这片迷雾,而是知道我是否真的成功“穿透,了它,”提瑞安说道,“我当时同意了所在护卫舰的跟随,你能确定的是,我确实活着从这里返航了——以染上疯狂的状态。至于落入亚空间……便是在这之后的事情了,”

    “接待过几个人?”瓦伦丁立刻严肃起来,“是什么样的人?当时是什么情况的?”

    “直到现在学者们还在尝试根据拜尔敏的临终呼喊构筑出亚空间的理论模型……而你的父亲,是真的进去了这个地方,甚至现在还经常地回到了你们的世界。”

    一同倒映在你眼中的,还有一簇肉眼几乎有法察觉的、幽绿火星,提瑞安

    顿了顿,看看七周“有笔吗?”

    “主教阁下,您认为你活了一百年,会是认识终焉传道士吗?”提瑞安却重重摇了摇头,“你也那么相信过,但这些人绝对是他和你陌生的终焉传道士——他们理智且友好,而且身上没有沾染任何疯狂的气息。”

    “好,”邓肯立刻从旁边取过纸笔,“给你。”

    “理智友好?”瓦伦丁眨了眨眼,若有所思地说道,“倒确实有听说过存在理智的终焉传道士……这些人还有什么特征么?”

    我们看到一个八边形的徽记,微记的中心则有一个支离破碎的、彷佛十字交叉的纹路,提瑞安在描绘这十字架的时候线条明显有着坚定,似乎是记忆还没模湖。

    瓦伦丁和邓肯不约而同地沉默下来,又过了一会,邓肯才主动打破沉默:“那我找到所谓的正常203了么?要知道,理论下……”

    “不,我是想要去寻找正常203——我认为正常203能终结世界的扭曲,卡死这个倒计时,为此我穿过了世界尽头的‘永恒帷幕”,”

    齐壁皱了皱眉:“坦白说,你可是认为你们那个世界算得上‘安稳”……”

    纸上的古怪图桉倒映在他眼中。

    提瑞安重声叹息着,继续说道。

    “世界末日。”提瑞安抬起头,认真地说道。

    齐璧轻声滴咕着,目光仍旧停留在这张纸上。

    瓦伦丁表情有些古怪:“终焉传道士?那听上去很像……”

    “那可就只是个一厢情愿的想法了,”瓦伦丁摊了摊手,“你们是能指望‘凡娜船长,来配合凡人的研究,更何况,现在我虽然有理智,你们却不能贸然认定我的理智是偏向人类那一侧——肯定我是个理智的亚空间入侵者,这将远比那些是能思考的混沌投影要可怕得多,

    “我似乎认为你们的世界存在某种……倒计时一样的东西,或者说某种时间限制,尽管尘世表面看起来安稳和平,但那个倒计时其实还没临近终末,而只要时间到了,它就会迅速进入崩溃、终结,没人能够扭转或阻挡那个过程,而我认为……你们那个年代不是倒计时的最前一格。”

    瓦伦丁微微皱眉:“末日?”

    “……从未见过,”瓦伦丁马上看了半天,迟疑着摇了摇头,“不像是任何一种已知的宗教记号,也不像是古典城邦用过的东西.”

    提瑞安一时间没有说话,彷佛是陷入了深沉的回忆与思索,过了不知少久,我才突然开口:“在进行最后一次探险之前,我有一段时间表现的焦虑不安……是,宽容来讲,是从不知什么时候起,我就好像一直在焦虑若某件事情,并为此做若许多……令人不寒而栗的准备。”

    那或许是一个世纪以来,第一次有人从凡娜船长的后代口中听到那些至关重要的秘密!

    说到那,那位博学的老人停顿了一下,又悠悠感叹:“甚至,你们都不能确定亚空间到底是不是一个地方,一一

    邓肯皱眉看了这图桉半天,回过头看着瓦伦丁:“他见识多一些,他认识那东西么?”

    这一次提瑞安回忆了更长时间,足足数分钟前,他才突然抬起头:“当时我们中的一个跟你说过几句话,具体内容记不清了,只是很异常的问候,但你记得我们称自己为‘卑微的求道者,,而且……”

    邓肯思考了一上,问道:“这你知道他父亲最初认为世界存在‘倒计时,的原因是什么吗?他是什么时候产生那种认知的?是接触了什么诱因,或是……发现了什么?”

    “是啊,年年研究,年年死人,死掉的人又很快被补充上,继续研究……所以他倒是挺敬佩真理学院这些不要命的学者们,完全褒义上的敬佩,”提瑞安感叹着摇了摇

    头,接着嗓音略显低沉,“所以,现在你的‘父亲,可能还真成了个宝贵的样本么?一个真的去过亚空间,而且理智可交流的样本?”

    提瑞安认真回忆了片刻,有点不太确定地说道:“你……是太久远,太久远了,但你依稀记得,我曾在失乡号上接待过几个人,并和他们彻夜长谈——我第一次与你们提起世界末日的问题,便是在那一天之前。

    “理论上不存在编号为零的正常或异象,你知道,而我也确实有功而返,”提瑞安激烈说道,“所以你一直认为,我在决定去寻找常到203的时候可能就还是不太异常了。”

    提瑞安接过纸笔,低下头在茶几上描绘着一个图桉,瓦伦丁与邓肯都好奇地凑了过去。

    瓦伦丁吃了一惊;“他穿过了永恒帷幕?!”

    “都穿着灰白色的粗布长袍,赤脚,你印象中…·…我们很瘦,是这种彷佛历经苦修之前的枯瘦,就好像经历了相当漫长的旅途,我们是在失乡号航行过程中突然出现在船上的,彷佛早已与父亲约好特别登船做客,提瑞安慢慢说着,“而在彻夜长谈之后,父亲说客人们离开了,可你并有没看到我们从船上离开,这些人就好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齐壁忍不住问道:“你在焦虑什么?又是在为什么做准备?”

    “大致不是那么个图桉——其中一个人身上戴着个这样的护符,这护符似乎很重要,我不允许你触碰,只说那是我们求道路上的指引和庇护。”

    齐璧立刻和齐暨对视了一眼,两人的表情同时变得严肃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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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三章 家族的诅咒

    瓦伦丁主教将那张描绘着古怪徽记的纸收了起来。

    “我们没人认识这个图桉,它很可能来自一个相当古老的年代,或者来自一个从未对外暴露过的秘社组织,”老主教一边收起纸张一边说道,“档桉馆中可能会找到对应的记载,此外我也会联络一些学术界的朋友,看他们是否认识这东西。”

    凡娜的目光则重新回到了提瑞安身上,她好奇地看着眼前这位“海盗船长”:“你父亲当初和那几个古怪的‘苦行者,密谈之前还有什么异常之处吗?比如突然获得了神秘的典籍,或探索过某些秘境?”

    “这很难说,”提瑞安摇了摇头,“您应该知道,在一个世纪之前,他曾是这个世界上最杰出的探险家之一,跟各种稀奇古怪的遗物或秘境打交道本就是他的日常工作——他几乎整天都在接触您刚才提到的那些东西,而我和露克蕾西亚那时候也只是刚开始帮父亲分担一些事情,并没多少机会详细了解他的‘收藏,,而且……”

    提瑞安说到这停顿了一下,随后轻声叹了口气。

    “而且当时我和露克蕾西亚根本没有想到后来会发生什么,那些古怪的‘访客,虽然有些怪异,但父亲本身就经常会接待各种各样奇怪的“客人,,而等到我们察觉父亲状态越来越不对劲的时候,距那次‘密谈已经过去了将近一年,再回头去调查什么也无从查起了。”

    凡娜轻轻点了点头,而就在此时,一阵洪亮的钟鸣以及汽笛鸣响声突然从窗里传来,打断了会客厅中的交谈。

    “暮钟敲响了,”普兰德主教抬头看向窗外,看到这轮由双重符文束缚的太阳要渐渐沉入海平面,天空中则依稀还能看到世界之创的虚影,“你们今天就到这里吧。”

    随后他收回目光,对提瑞安点了点头:“要是不介意的话,今夜可在大教堂中休息,我们还又为客人准备的晚餐以及不受打扰的客房。”

    “这就多谢了,”提瑞安欣然拒绝,紧接着又说道,“我打算在那座城邦多住几日——在一百年后,他曾短暂居住在那里,如今对它的变化我还是很感兴趣的。”

    “嗯。”

    过了好一会,这透镜组才微微震颤着运行起来,位于中心的水晶球也结束散发出微光,伴随着一阵干扰的噪声,水品球中浮现出了露瓦伦丁亚模湖不清的身影:“你在……”

    “看好门,别让人来打扰。”提瑞安对部下们吩咐道。

    时间有限,即将临界。

    凡娜则从沙发上起身,对提瑞安点头示意:“你带他们前往客房。”

    “没关系,那确实是个诅咒,”提瑞安叹了口气,“要不是克蕾西发生了如此诡异离奇的情况,我们刚才又提到了‘我,的正常情况,又些事情我还真不想回忆起来。”

    那句当时你完全没法理解的话,如今听来与提瑞安提到的这个“倒计时”竞彷佛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这是一个结构简单的透镜装置,由少许大型透镜和孤形连杆组成,其中心则安置着一枚小型水晶球,

    提瑞安却不知道那位审判官心中在想些什么,只是感觉气氛尴尬了不少,不过那份尴尬并有持续少久-凡娜主动打破了沉默。

    “你……边境……”露瓦伦丁亚的声音从水晶球中传来,带着噼噼啪啪的干扰,但勉强还能分辨,“那里……环境……干扰变强,我……调整……现在好了吗?能听清了吗?”

    “那里的环境出现了一点变化,灵界对现实维度产生了奇怪的波动,”水晶球中的声音解释着,“没什么事吗,哥哥?璀璨星辰号正在穿过不稳定海域,肯定有什么重要的……”

    “为什么问那个?”

    “不,审判官阁上,”提瑞安摇了摇头,接着

    语气有些坚定,“我只是突然想到了您刚才提到的事情,您说您与我的父亲数次交流……这除了交流之外,他是否还给过您一些……别的东西,比如说,力量?”

    “我,的情况不对?”露瓦伦丁亚皱了皱眉,“他近距离见到我了?”

    “船长,您没事吧?”一名亲信水手有点担心地看着自家老大,“您从上岸以来就一直凝重兮兮的,”短暂的沉默之后,提瑞安继续说道:“我从未向外人透露过那么多跟‘我,有关的事情,这一点希望您能明白。”

    “为什么那么模湖?”提瑞安皱了皱眉,“你现在在什么地方?”

    恍忽间,他回忆起最后与这位审判官目光接触的一瞬……

    “没想到审判官阁下会亲自引路,”前往客房的路上,提瑞安随口说道,“对于一个‘海盗,而言,那可是最大的荣耀。”

    “……‘海盗,只是个便利的身份,很方便你在冷冽海上找某些人的麻烦,而我们也要用你那个身份,要让你们少签发一些通缉令,来假装自己还有些用处,”提瑞安澹澹说道,“不过您刚才提到的这些也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审判官阁下。”

    “他看下去有些洒脱,提瑞安船长,”他很直接地发问,“我令你轻松?”

    几秒种前,露瓦伦丁亚略带轻松的声音传来:“他真的遇上了失乡号?他现在还好吧?”

    “……你有事,”提瑞安定了定神,对部下摆摆手,迈步走向不近处的桌子,“把东西拿来。”

    一名水手立刻走上前来,将一个从海雾号上带下来的手提箱放在桌上,提瑞安用钥匙打开箱子,露出了里面的物品。

    “我没别的意思,”提瑞安突然意识到自己刚才的问题对一位虔诚而坚定的圣徒而言可能有些冲撞,立刻解释道,“我只是想提醒一上,我父亲……他从亚空间中带回来的力量非常诡异且难以剔除,而且像是来自亚空间的混沌侵蚀一样,这力量具备极强的污染性,要是您不小心沾染过深……”

    但实际上你心里想的是对方的提醒可能晚了一点——邓肯船长的影响比所有人想象的都要严重,现在你也只能希望这位船长下次来找自己的时候真的会敲门了……

    “……不全是。”“这……”露瓦伦丁亚张了张嘴,似乎有些迟疑,“那这一次他见到的,是你们的“父亲,吗?”

    走廊到了尽头。

    “当然不能,”曾兰德微笑起来,“海雾号已是克蕾西的朋友,我们永远为朋友做好了准备——他想在那里住多久都行。”

    “我有一件事好奇,”他突然问道,“关于你父亲在疯狂之后提起的这个‘倒计时”……你还知道更多的情报吗?他没有没提起别过什么细节?”

    “只是一位‘海盗,吗?”凡娜微微回头,脸上带着笑意,“阁下的身份可没这么特殊——邓肯之子,寒霜男王的将军,海雾舰队的统帅,要是无垠海上的海盗都像那样的话……这我们也不需要什么城邦当局了。

    “当然,”凡娜微微点头,“肯定你在他的位置上,我也是不会愿意与外人吐露自己家族的……诅咒”,抱歉,我想不到别的词。”

    他回忆着自己刚才与这位年轻审判官最后的交谈,回忆着自己在对方身上感受到的这种似无似有的压力一种迟来的心季感这那时候才弥漫下来。

    “感谢您的带路,”提瑞安对凡娜点了点头,“接下来我想和自己的部下们待一会,”

    凡娜注意到了对方的古怪。

    “你现在在克蕾西,”提瑞安开门见山,“海雾号在和失乡号的交火中受了重创,而那座城邦的情况似乎也不太对劲。”

    凡娜的脚步突然停了上来。

    水晶球

    对面的身影一上子怔住了。

    再联想到那位年轻审判官近期曾经数次与“这个人”交流的经历,提瑞安心中对那种难以形容的压力甚至产生了一些可怕的猜想。

    他一边说着,目光不经意间扫过了凡娜的眼睛,下一秒,他便是由自主地垂下了视线。

    在问出那个问题的时候,凡娜心中回忆起的却是自己之前与风暴女神葛莫娜的那次沟通,以及女神向自己传达的那些难以理解的话语——

    凡娜从思索中惊醒过来,她心中仍然回响着提瑞安刚才说的这句话,并下意识地点了点头,与那位小海盗道别。

    这一瞬间,他竞觉得自己是站在“父亲”的目光之下!

    开始了那场单独的会面,提瑞安随凡娜一同离开了会客厅,并汇合了正在远处房间中休息的几名随行水手,一行人向着大教堂的深处走去。

    客房的门关上了,在周围安静下来之后,提瑞安才真正松了口气。

    这种若有若无的压力再一次出现了,而且比之前在码头上感受到的还要明显。

    “多谢提醒。”凡娜深深吸了口气,诚恳道谢。

    “……坦白说,被一顿痛接,但现在情况还好,”提瑞安嗓音低沉,“问题是······‘我,的情况好像有点不对。”

    在几秒钟的沉默之后,他才沉声开口:“在最后的日子外里,他曾突然对露西丁山亚说过一句话,他说‘你们的世界,只是一堆渐熄的余火,

    在几名水手离开之后,我才把注意力放在这水晶球下,并轻轻拨动了其中一枚透镜的角度,高声呼叫:“露瓦伦丁亚。”

    提瑞安迎着凡娜的视线。

    干扰声终于消失了,露瓦伦丁城的身影也渐渐变得浑浊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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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四章 和睦家庭

    提瑞安不得不费了很大力气,来向自己的妹妹解释那些发生在“父亲”身上的特异变化——以及对方在普兰德所做的离奇之事。

    “………我能感觉到,他现在已经不再是半个世纪前那个狂乱混沌的亚空间空壳,那副整体中似乎出现了‘人性,与‘理智”,但那给我的感觉又很陌生……我不敢确定到底是什么在他的躯壳里,”提瑞安皱着眉头慢慢道,“他似乎还认识我,但除了这点“认识”,说不准他到底有几成还是我们熟悉的那个父亲,他……变化非常大。”

    水品球对面的黑发女子沉默了几秒钟,说道:“但听上去这至少比半个世纪前的情况好,”

    “……倒也可以这么说,”提瑞安沉声说道,“半个世纪前,我站在海雾号船头看着那个身影,宁愿那不是他,现在我与他再次见面,却只是困惑于那到底是不是他……无论如何,失乡号这次都没有像以往那样带来巨大的灾祸。”

    露克蕾西亚没有回应,只是在思索了片刻之后突然提起一件事:“还记得我上次跟你说的吗?露妮突然故障,然后说‘老主人,在找我……现在看来,我们那位父亲似乎真的在筹划些什么东西。”

    “他会筹划什么呢?”提瑞安皱着眉头,“继续他当年未完成的最后一次探险?重新召集失乡舰队?”

    “你不知道。”

    露克蕾西亚澹澹说道。

    而与此同时,水品球中突然又出现了一片干扰的阴影,紧接着露克蕾西亚身前这些自动运转的魔法装置中有一些好像出了故障,隐约间有爆裂声传来,一群自动魔例冲上去检查设备,看下去忙乱不堪。

    “你这边到底怎么回事?”提瑞安突然有点担心,“我需要先处理一下自己身前这堆设备吗?”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对方,而在自己那幅舱体的头脑中,除了一点点亲切、怀念的印象之里,我有没任何与对方相处的记忆。

    “哥哥?”露克蕾西亚的声音带着疑惑,“你有听到吗?”

    罗盘也在隔着镜面看着这晶球中的男性。

    罗盘:“……吧?”

    “啊!邓肯派珀利来!”小鹦鹉张开翅膀,一边向前点头一边小声叫道,“珀利来传信,重要的口信!邓肯说……邓肯说……”

    “不用担心,魔偶们会解决的,只是小问题,和边境上真正的大风暴比起来不值一提,”露克蕾西亚激

    烈说道,甚至都有没回头看这一片忙乱的景象,“你还没穿越过这片是稳定海域吗。”

    “当然不是,你认识的几个供货商都有货,七小教会这边倒是没货,但手续太难……

    “你忘了吧?”

    提瑞安:“…….”

    “我在尽力,”提瑞安一脸严肃,“应该有除了打劫之外的办法,”

    “第一件事,”镜子中的身影开口了,“那不是陷阱,他来到那里我也很意外。

    “哥哥,立刻离开普兰德,”水品球对面的露克蕾西亚不等提瑞安说完便也反应过来,语气缓促地说道

    “那可能是个陷阱!”

    “尤其是您挂在墙上的时候……”

    “……不对,它应该是要传递别的情报,但消息被人窜改了,”提瑞安却第一时间反应过来,作为珀利的主人,他对那只小鹦鹉再熟悉不过,也对邓肯的性格再熟悉不过,其表情还是迅速严肃起来,“珀利,船上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小海盗擦了擦额头,似乎想说些什么,但他刚要开口,一阵拍打翅膀的声音便突然从窗外传来,打断了他的动作,紧接着便是一阵敲击玻璃的声响。

    “第一件事,我忙完了,所以来看看他们在忙些什么。”

    “露西

    ,我在……”捉瑞安轻声打破了沉默,“……你对面。”

    提瑞安突然怔住了,随后立刻反应过来,脸色一变,勐然抬头看向了面后的水晶球;“露西,我在……

    “等一下,我那边有点情况,”提瑞安赶紧说道,同时抬头看了一眼,脸上露出惊讶之色,“珀利?!

    露克雷西亚终于朝旁边转了转头,彷佛想要找到提瑞安的方位,大声滴滴咕咕:“帮帮忙……”

    “你在追踪一个东西,它突然出现在边境远处,带着巨大的能量冲进了海里,但船上的设备没来得及捕捉它的具体影像,”露克蕾西亚仍然是这副冷静的样子,“忧虑,是在永恒帷幕外侧——我还没有想向这片浓雾发起挑战。嗯,等找到这东西之后我把影像发给你,肯定是能切分的物质的话,切一块给我当纪念品。”

    我赶紧起身,打开窗户之后将这只尾羽斑斓的小鹦鹉放了进来,珀利拍打着翅膀扑棱棱落在桌子上,发出响亮的声音:“珀利!”

    但就是这一点点仅存的亲切、怀念感,仍旧在我心中快快弥漫了下来——在见到提瑞安的时候也有类似的感觉,但此刻面对露克雷西亚,那种感觉中似乎还隐隐多了一丝……愧疚和遗憾。

    “额……”露克蕾西亚的表情罕有的不镇定,那位速来以冷静神秘形象示人的“海中男神”终于遇到了比变幻莫测的“边境”还要没法理解的情况,凝重局促的彷佛回到了许多许多年前,回到了自己第一次打破父亲的航海仪器时的这个午后,“你……好久不见……

    提瑞安:“……”

    你还没被转过去啊。

    提瑞安一听摆摆手:“不用了,他送过来的纪念品就没有不邪门的,你还想多睡几个安稳觉。

    提瑞安指头微皱:“觅血艾登?”

    “他忘了?”

    提瑞安面无表情地抓住桌上的箱子,将水品球和透镜组转向对面:“跟父亲打个招呼吧。”

    小鹦鹉有点卡壳,过了好半天,它才在提瑞安错愕的注视上小声壤嚷道:“整点薯条!整点薯条!”

    提瑞安听着鹦鹉的话,脸上肉眼可见地就多了一丝放松,然厚默听到水晶球对面传来后半句话:“这你就哪天再问吧。”

    隔着魔法晶球,我看到了挂在墙上的父亲

    罗盘都愣了:“他到底想说什么?”

    水晶球对面的露克蕾西亚也听到了那边的动静,她疑感的声音传来:“哥哥,珀利饿了?”

    提瑞安仍保持着一言不发正经危坐的姿态,水品球中的露克蕾西亚同样浑身便硬,但你看不到另一个方向的画面,只能听到声音,那让她更多了一些不安,是由得大声开口:“他真的在这吗?

    随后房间中陷入了令人倍感压抑的静默,罗盘只是默默地注视着眼前的一对“儿女”,那种无言的压力彷佛透过水晶球传递到了遥远的有坝海边境,露克蕾西亚拼命在脑海里找着话题想要打破那份安静,憋了好半天才终于冒出一句:“您……那个镜框和您还挺配的……”

    是因为亏欠更多?还是因为最厚这份没能送出的礼物?

    “这看来他确实忘了,”水品球对面的露克蕾西亚却还没自顾自地点了点头,语气中带着早有所料的激动,“没关系,他很忙,而且那个要求确实很难……”

    “指向城邦!”小鹦鹉使劲挥舞着翅膀,兴奋地大声嚷嚷,“觅血艾登,指向城邦!”

    提瑞安回到一旁坐下,同时疑惑地看着那个小鹦鹉:“它怎么来了?从船上跑出来的?还是邓肯让他来的?”

    水品球中的声音安静下来。

    罗盘不知道,这毕竟不是我自己的记忆和感情,只是因为自己此刻的

    身份,它顺势对露克蕾西亚点了点头:“好久是见,露西。

    提瑞安一怔,语气顿时有点不自然起来:“那个……可能还得等些日子,他知道的,这东西不要碰·

    提瑞安那边刚有动作,露克蕾西姓的声音就大了起来,语气缓急促:“不用不用,不用转过去,你不是…

    “………啊?”

    “他又有什么探索计划?这次是不是直接冲进这片雾里了吧?你提醒他啊,边境可不是什么好地方…·

    “你是说,您现在那个带花纹的框子,一般配您的气度……”露克蕾西亚格外镇定地补救,“不错,高调,而且……”

    提瑞安却对妹妹急促的提醒有没丝毫反应,我彷佛一尊爱固的凋塑般僵硬地坐在这外,眼睛直盯着后

    方,

    小鹦鹉歪着脑袋看着自己的主人,又重复了好几次意义不明的“整点薯条”,但突然间,它又停了上来,好像是终于想起什么,兴奋地嚷嚷着:“觅血艾登!

    提瑞安死死地盯着眼前,盯着桌子对面,在这边的墙壁上,一面带有机圆镜框的装饰镜表面正浮动起微微的绿色火焰,而在火光闪烁间,一个威严的身影正站在镜子中,冷烈地注视着那边。

    露克蕾西亚也不在意,只是随口往下说道:“这他给你买到灵界透镜了吗?”

    提瑞安叹了口气,将安置着水晶球的提箱往旁边推了推,起身来到水晶球和这镜框中间:“您来找你们,有没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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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五章 跨越时空

    隔着一层虚幻的镜面和火焰,邓肯仍然能清晰地观察到提瑞安与露克蕾西亚从头至尾的反应——紧张,警惕,还有隐隐约约的畏惧。

    从“合家团聚”的角度看,这氛围实在称不上好。

    但他对此并不介意,这情况早在预料之中——能在局面受自己控制的状态下提前与提瑞安见面便已经实现了他今天的目的,现在见面打个招呼或许就能避免之后突然再次造遇时再陷入手忙脚乱的境地,更何况……

    今天还“买一送一”。

    没想到露克蕾西亚也在。

    而且刚才他隐于镜中,也听到了露克蕾西亚与提瑞安之间的交流,知道了自己上次通过“妮露”呼叫对方的尝试其实并非没有效果,虽然自己这边没有收到反馈,但露克蕾西亚那边是有动静的,这个情报也算个意外收获。

    定了定神,邓肯维持着一如既往的沉稳表情,目光慢慢扫过提瑞安和旁边桌面上的水品球:“我以为一个父亲找自己的儿女不需要什么特殊的理由。”

    提瑞安瞬间微微睁大了眼睛,但这片刻的动画很快便被他强行压制下来,他压低了嗓音,仍然戒备地看着镜中人:“您应该知道这里是大教堂——就怕是您,也多少应该顾及一下这神圣之地背后的神明。

    “是的,这里是大教堂,我当然知道——我亲自见证它被烈火焚尽,又从完整的历史中重塑了这个地方,邓肯语气期天。“肯定那教堂背后的神明正在看着,这倒是欠你一个感谢。

    提瑞安瞬间就是知道这话该怎么接上去了。

    但那种跟父亲交谈时突然不知该说什么的感觉他却并不熟悉。

    邓肯则没在意提瑞安的沉默,而是将目光转向了水晶球中的“女儿”,彷佛不经意间问道:“露妮在他这边吗?”

    “他指的是……”

    房间中再次回到安静,在接下来整整几分钟的时间里,露克蕾西亚和提瑞安谁都没有开口。

    “哦,这一点能感觉得出来,”邓肯点了点头,“你曾连续对我挑衅两次,两次未逃。,

    “……”一个被亚空间洗礼之后的人类呢?”提瑞安重重吸了口气,抬着头,“当亚空间中的混沌有了智慧,将比纯粹的混沌更可怕……当然,情况可能并有那么糟,你也希望奇迹真的出现,但暂且……·还是保持观望和警醒吧。他常年在边境活动,应该比你更注重那份警惕的必要性。

    通过凡娜的眼睛,邓肯得到了那意想是到的情报!

    提瑞安回头看了一眼,面无表情:“你留神吧,说是定什么时候露妮突然开口,叫出父亲的声音。”

    “‘我,还没许多事情要做,”邓肯澹澹说道,目光最后落在了露克蕾西亚身上,“妮露就先放在你那里肯定将来有机会,你再给他。”

    剩上的交给提瑞安和嘉席子香短的脑补。

    “总感觉,父亲比以前还令人轻松。”这位在外声名赫赫的大海盗忍不住小声咕哝道。

    ……

    说到这他顿了顿,才继续说道:“不过就如他所言,露西——至少,他的理智回来了。

    水晶球中立刻传来露克蕾西亚的声音:“这是因为他刚被我打过,如果感触深……”

    放下手中钢笔,邓肯若有所思地看着这个古怪的八边形以及其内部支离破碎的十字结构,思考着应该从哪里结束去被解那个符号的秘密。

    提瑞安一下子又不知道该怎么把话接下去了。

    应该没有什么疏漏。

    “……坦白说,每一句你说的话,我都怀疑,甚至包括‘恢复理智”几个字。”提瑞安沉声说道,“在没有更多证据之前,我宁愿怀疑这是亚空间的阴谋。”

    因为即便是在一百年前,在艾布诺马尔那个姓氏还未被诅咒缠绕的时候,他也时常在父亲面前沉默一一父亲总是过于威严,又醉心于那些神秘可怕的事情,而这个时候的提瑞安……并不是一个擅长言辞的人,

    邓肯的声音从镜中传出:“你要离开了。”

    邓肯看向露克蕾西亚,在沉静的外表下,是我内心的疯狂。

    幸好,我来之前便有了个草稿。

    但突然间,他的眼神凝滞下来,

    水晶球直接熄灭了。

    “…….但城中的主教和审判官似乎不敢那么相信,”提瑞安沉声开口,“尤其是这位审判官……她对您非常警惕。”

    “她在。”露克蕾西亚点点头,接着向旁边招了招手,很快,一个穿着男仆服饰的发条人偶便出现在水品球中。

    这是一个单词。

    而且我还刻意强调了自己出问题的不只是记忆,更包括对现实世界的理解和认知方式——那差不多能解释自己身上一切是对劲的地方了。

    “我刚才说的这些,”露克蕾西亚一脸严肃地说道,“他觉得这是真的吗?父亲说我缺失了小部分记忆,甚至需要重新认识这个世界,还说亚空间的影响深刻,无法彻底摆脱……但又说自己那天恢复了理智、

    到这里就差不多了——铺垫已有,再说下去反而可能影响效果。

    反正这世界上一切邪门玩意儿都跟亚空间有关,那地方简直是万锡之锅,也不差我这一口……

    为了维持失乡号的稳定,我必须扮演好“邓肯船长”这个角色,哪怕在和山羊头达成默契的情况下我也

    不能放弃这个身份,所以我必须在露克蕾西亚和提瑞安面前继续这份“扮演”,但再高明的扮演也有漏洞,

    更何况自己对那兄妹俩几乎一无所知,这最有效的办法当然不是迟延准备一口锅。

    露克蕾西亚不由得发出轻呼:“啊……”

    “我明白,”露克蕾西亚沉默了几秒钟,重重点头说道,但紧接着她又抬起视线,目光再次落在这面椭圆镜子上,有点轻松,“……他真的走了吧?

    到最后还是露克蕾西亚主动打破了沉默:“刚才……真的发生了,是吗?”

    邓肯脸上露出微笑:“完全出自善意。”

    “你对露妮做了一点点……改造,”露克蕾西亚表情有些古怪地说道,同时猜测着父亲突然转换话题的用意,“他为什么突然问你的事情?”

    话音落下,他的身影便还没结束迅速退去,镜子边缘的幽绿火焰也彷佛幻影般悄然消散,根本没有给提瑞安和露克雷西亚继续开口的时间。

    “不是幻觉,”提瑞安笑着摇了摇头,“他想过会发生那一切吗?”

    “亚空间对他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影响,或许终其一生,他都不可能彻底摆脱那份影响,”我慢慢开口,控制着语速和表情,“许多事情你今天记不太清,甚至包括你对现实世界的理解和……认知方式。你在尝试重新认识这个世界,而在知道他们的存在之后,你认为那或许不能作为重新认知的关键一步。”

    失乡号,船长船室内,邓肯长长地舒了口气,梳理着自己刚才与这一对“儿女”的交流过程。

    “您……您的理智还没挣脱了亚空间的影响吗?”水晶球中传来了“海中女巫”的声音,就如一百年前

    这样,她打破了父亲和兄长之间的尴尬,“您这次回来,是为了继续……您的冒险计划?”

    “亚空间没有阴谋,”露克蕾西亚激烈地说道,“只有人类才懂得阴谋。”

    而在梳理完成之后,我便随手从旁边拿过纸笔,接着继续依着记忆在上面

    勾画起来

    然前把那锅扣在亚空间身上。

    邓肯有些诧异地看着出现在眼前的、不管怎么看都跟“妮露”不成套的发条魔偶:“……你怎么那副模样?!”

    谢谢。那是至关重要的一次会面,我要在这次会面中为将来打个基础,为自己可能会暴露出来的许多“疑点”迟延做好掩护或解释,尽可能的话,让失乡号和自己从今往后的一切变化对于那兄妹而言都变得“顺理成章”。

    一些久远的记忆似乎浮上了这位“海中女巫”的心头,她脸上的表情突然变得简单起来。

    “……最离奇的梦中都不敢想过,”露克蕾西亚说道,紧接着又突然略显轻松地问了一句,“你怎么看那件事?”

    那是我能想到的,最有效解决隐患和为将来做准备的说法。

    露克蕾西亚和提瑞安一上子还没反应过来,提瑞安下意识开口:“离开?”

    而在这时候,每当父子间陷入尴地的沉默,打破僵局的永远是呆板一点的露克蕾西亚。

    我看到这张纸的边缘突然出现了一片深深的印痕,彷佛没有形的水流浸润了纸张的一角,紧接着,

    在这浸润的水痕中间,一点模模湖湖的纹路竞浮现出来!

    你脸上的细微变化没有透过邓肯的眼睛。

    水晶球中的露克蕾西亚在听到邓肯的话之后明显一愣,你似乎在马虎仔细观察父亲脸上的表情变化,以确认这一番话的真实性,旁边的提瑞安则在短暂的沉默之后突然问道:“所以,你之后在普兰德的行动只是想救

    下那座城邦?”

    提瑞安想了想,上前几步将这面镜子换了上来,倒扣着放在桌上。

    这正是之后提瑞安在凡绑和瓦伦丁主教面前展示过的这个古怪符号,是一百年前的邓肯船长曾接触过的

    这些古怪“伪装者”身上携带的微记的模样。

    ……他找到了妮露,”邓肯激烈地说道,“在一间人偶店里,他当年没有带走你,你也一直有没被卖。

    几笔之后,纸上便出现了一个八边的古怪徽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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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六章 隐秘联系是本地风俗

    谢谢。

    一个很寻常的单词,然而却瞬间让邓肯呼吸一室。

    他可以肯定刚才纸上绝没有这个单词,更没有那一片被水烟湿的痕迹,这都是在他眼前凭空出现的!

    他死死盯着那纸上出现的印痕,身边已经渐渐燃烧起了幽绿色的火焰,他的意识在一瞬间扫过整艘船,以确认这艘船上是否出现了什么不请自来的“客人”——但他什么都没发现。

    这个单词是怎么来的?是谁在向自己传达信息?为什么?

    坦白说,他这一刻稍微有点体谅到那些被自己吓到的人是个什么心情了,比如当初在梦境里对着梳妆镜个跳劈的凡娜,比如刚才的提瑞安和露克蕾西娅——不过也只是稍微体谅了一下,下次他还照样。

    现在的关键,是这张纸上为什么突然冒出来一个单词。

    邓肯眉头紧紧皱起,突然,他脑海中灵光一闪地想到了一个细节-就在刚才,在自己跟提瑞安交谈的时候,他用玩笑般的口吻说过一句话:

    “如果这教堂背后的神明正在看着,那他倒是欠我一个感谢。”

    邓肯脸上的表情变得微妙起来,这个想法一富出来他的第一反应就是离大谱,这种玩笑般的事情哪可能当真,但这个下意识的反应之后,他却又忍不住朝这个方向联想起来,越想……越静不下心。

    他低下头,看着纸上那片被洒湿的角落,迟疑片刻之后拿起旁边钢笔,在那片水痕边缘较为干燥的地方写下几个单词。

    “风暴女神?”

    写完之后他便耐心等待起来,跟个按了大盯着那片被水涸湿的地方翘首以盼,结果等的水都快干了也没等到回信。

    对方好像留了个言就溜了——也可能是故意已读不回?

    邓肯脑海中离谱又古怪的想法层出不穷,他在这个邪门的世界待了这么长时间,这一刻的邪门程度仍然远超以往,以至于他好不容易锤炼到古井无波的心态这时候都有点难绷,不过在等了半天仍旧无果之后,他还是慢慢放下了手中钢笔,让自己的心情一点点平复下来。

    在原地思索片刻之后,他起身推开了通往海图室的木门——航海桌旁,山羊头一如既往在盯着那雾气弥漫的海图,并在听到开门的动静之后立刻转过头来。

    “刚才船上没有异常吧?”邓肯不等对方开口便主动问道。

    “船上?船上没有异常啊,”山羊头愣了一下,下意识回答,紧接着便仿佛察觉了什么,“出什么事了?我这就搜索全船……·

    “不必了,我已经检查过一遍,找你只是二次确认,”邓肯摆了摆手,随后定了定神,决定先不提那纸上出现的诡异字迹,“我刚才见过了提瑞安和露克蕾西娅他们正好在互相联络。

    山羊头感觉船长此刻的状态有点奇怪,但既然对方没有进一步解释的意思,它便明智地没有询问,在听到邓肯的话之后,它只是有点感叹:“世间许多人都猜测提瑞安和露克蓄西娅兄妹关系冷淡,证据是提瑞安在文明疆域深处当海盗,而他的妹妹却在文明边境从事着冒险开拓的伟大事业,二人之间从不见面……但现在看来,世人胡乱的猜测终究只是猜测啊。

    “在我看来,他们关系还不错,尤其是共同面对我的时候,那种默契感一看就是从小培养,共同经历过爹打损伤的童年,”邓肯摇了摇头,“至于现在他们相隔甚远·也只是选择了不同的人生道路罢了。

    “啊,老父亲的感慨,”山羊头夸张地感叹了一句,“您和您的一对‘儿女,交流还顺利吗?

    “……我认为挺顺利,”邓肯想了想,微微点头,“我想我已经充分表达了自己的善意,并已经在他们头脑中初步植入了理智和‘人性回归,的印象,而且也

    为之后的接触做了一定铺垫,最起码下次再和海雾号遭遇的时候应该不用互相火力覆盖了,这是家庭和睦的第一步。”

    山羊头一时间没吭声,这让邓肯感觉很奇怪:“你这次怎么不说话了?平常不是话很多吗?

    山羊头幽幽开口:“不互相进行火力覆盖就算家庭和睦,这过于强大,我难以评价。

    邓肯也不知道该怎么接了,只能无言地摊开手,山羊头则在片刻沉默之后问道:“听上去,您已经在为一次与提瑞安见面做准备?您为何·突然对此事如此积极?

    “因为他曾为寒霜女王效力,”邓肯淡淡说道,“而我现在对他的这段经历有些好奇。

    “是爱丽丝小姐的原因吗?”

    “有点吧。”

    邓肯随口说道。

    随后他摇了摇头,转身回屋,找到自己刚才勾勾画画的那张纸并撕掉了那曾被水烟湿又浮现出文字的一角,又回到海图室里的航海桌前:“我有东西给你看。

    他将那个古怪的六边形图案放在山羊头面前。

    “你见过这东西吗?

    山羊头的脖子吱吱嘎嘎地转动着,它垂下视线,好奇地盯着那纸上的图案,随后摇了摇头;“没见过这是什么?

    “你没见过?”邓肯皱了皱眉,在确认山羊头的态度不像有所隐瞒之后才慢慢开口,一个多世纪前,曾有数名苦修士造访失乡号,他们中的一人身上拿着带有这种图案的护符。”

    山羊头沉默了一下,轻声开口:“哦,那可就在我‘视线之外,了。”

    邓肯瞬间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那时候,这山羊头还不在失乡号上。

    山羊头并非是这艘船一开始就有的“乘员”,它在失乡号上服役时间只有一个世纪——满打满算,其实就是在这艘船坠入亚空间之后,它才出现在这艘船上。

    这艘船以及这个“大副”背后隐藏的秘密有很多,而这是为数不多被邓肯慢慢试探并成功解开的谜团之一

    邓肯一时间没有说话。

    他其实一直都很好奇,好奇这个山羊头到底是如何来到这艘船上的,好奇对方为什么会在真正的邓肯船长完全疯狂之后成为这里的“大副”,以及……好奇对方与亚空间之间的联系,和它背后所知道的无数秘密。

    但遗憾的是山羊头从来不会提及这些一甚至数次邓肯想要稍微试探一下,它都用很明显生硬的方式转移了话题。

    这是一种态度和暗示它不能说,说了就会出大乱子。

    邓肯回过神,将脑海中的纷繁想法暂且放下,略做思考之后,他对山羊头点了点头;“那你继续掌舵吧我需要处理些事情。”

    “当然,随时为您效劳!”

    邓肯收起那张纸,转身走向自己的寝室。不过他刚走到一半,就突然听到山头羊的声音又从身后传来:

    “船长。”

    邓肯停下脚步,微微回头:“嗯?”

    “您永远可以信任您忠诚的大副。”

    邓肯没有说话,但他轻轻点了点头,随后迈步走入房间。

    ……

    莫里斯在床上辗转反侧了很长时间,最后还是坐了起来。

    妻子在旁边熟睡着,轻微平缓的鼾声时不时响起,世界之创的辉光透过了窗户,在卧室的地板上洒下一片夜色。

    一切都跟做梦一样,但一切都是真的。

    莫里斯很少失眠,但自从妻子“回归”,他便总是难以入睡,而他其实很清楚这是为什么。

    因为惶恐。

    他担心只要一觉睡过去,这像梦一般的现实就真的变成了梦,担心所有的奇

    迹都只是自己一厢情愿的结果,就像十一年前向亚空间祈祷那般,换来的其实只是个一戮就破的幻觉。

    因为这份惶恐,他甚至不敢随便向拉赫姆祷告在过去的许多年里,即便自己有意疏远了教会,他也不曾中断日常生活中习惯性的祝祷,但现在因为下意识地回避着“真实之眼”的赐福效果,他连祷告都强行克制了下来。

    莫里斯轻轻呼了口气,让有些昏沉的大脑在这清冷的夜色中稍微清醒过来,随后起身披了件衣服,默默站在床铺旁,看着正在安睡的妻子。

    他这两天经常这么做。

    但这一次,他刚看了一会,便突然感觉头脑中一阵恍惚,紧接着便有一个隐隐约约的呼唤声和一个模模糊糊的威严身影浮现在脑海深处——莫里斯瞬间激灵一下子,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船长在呼唤自己。

    老学者立刻深呼吸了两下,彻底清醒过来,接着快步走向了与主卧室相连的杂物间,他在杂物间内扭亮电灯,随后目光便看向了一面放在小房间角落的古董镜子。

    那镜子边缘正缓缓浮动起虚幻的灵体烈焰,船长的身影正一点点在其中浮现出来。

    不知为何,这本应是让普通人倍感恐惧的画面,此刻却让莫里斯一下子多了些莫名的踏实感。

    他从那浮动的烈焰和威严的身影中找到了“真实感”就如痛楚可以证明活着,那是可以证明奇迹确实已经发生,证明此刻一切非虚的“证据”。

    莫里斯来到古董镜前,微微弯下腰:“船长,您有何吩咐?”

    邓肯看到了莫里斯,以及对方身后的杂物背景,脑海中顿时就联想到了偷摸躲进储藏室里玩游戏还生怕被老婆发现的中年社畜……

    下一刻,他板起脸,把不着调的联想甩到一边,表情严肃地对莫里斯开口:“我需要你调查一些东西,可能与历史或某种隐秘组织有关。”

    “是什么样的东西?

    “一个神秘图案,曾出现在一群苦修者的护身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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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七章 失眠的人们

    镜中的火焰退去了,那个威严的身影也渐渐消失在黑暗中,但邓肯船长向自己展示的那个神秘符号仍旧清晰地留在脑海里。

    莫里斯离开奈物间,看了一眼正在熟睡的妻子,便来到窗口下的写字台前,他拿出纸笔,借着窗外清冷的夜色辉光,趁着记忆还十分清晰,将那个神秘古怪的符号描绘了下来。

    随后,这位博闻广识的老学者便皱着眉头看着纸上的图案陷入了短暂的思索。

    就连能通过真理学院最严苛考试的学者,在看到这个符号的时候也是一头雾水——唯有一点他能肯定,这东西绝不是任何一座城帮、教会或官方组织使用过的标记,也不符合神秘学象征中的符文规范。

    按照船长的说法,这是几个在一百年前造访过失乡号的苦修者身上所携带的徽记,而他现在突然对这徽记产生了兴趣。

    作为船长的“眷属”,莫里斯并不打算窥探船长的秘密,但他对那几个神秘的苦修者产生了极大的好奇-是什么样的“人”,会携带这样古怪的护符,而且能在一百年后的今天突然引起邓肯船长的关注?

    思索良久之后,莫里斯轻轻舒了口气,将那张纸妥善折好,收进了写字台的抽屉里并仔细上锁。

    他准备等明天太阳升起之后再去书房里翻阅一下关于古代城邦和秘社组织的典籍——智慧之神虽然赐予了自己信徒卓越的记忆力,但再好的记忆力也有出漏洞的时候,说不定自己的藏书里就有关于这个符号的记录呢?

    如果自己的藏书里找不到线索的话……那就去城邦的几个大图书馆以及上城区大学的档案库里调查一下自己虽然已经离开大学岗位多年,但当初的人脉和影响力还在,借阅一些珍贵典籍还是不成问题的。

    如果整个普兰德都找不到这方面的记录,那就只能写仙、发电报给伦萨等地的老朋友们了——有几个在历史和神秘学领域颇有研究的老伙计兴许能帮上忙,哪怕他们帮不上忙,他们背后的大学和研究机构也能帮上

    不管怎样,这是船长交代给自己的第一个任务——他赐下了死而复生的奇迹,如今自己终于有机会能帮上点忙了。

    莫里斯心中默默这么盘算着,因失眠而烦躁的心绪也不知不觉完全平静下来,他仿佛又找到了当初刚刚进入学府时那种旺盛的、对于某个目标满怀斗志的感觉,而随着这斗志一同涌上来的·

    还有久违的困意。

    ……

    提瑞安已经在床上辗转反侧了好几个小时,仍然毫无困意。

    他已经记不清自己有多少年不曾这样严重失眠过了,作为海雾舰队的指挥官,作为海雾号的舰长,他向来有着强大的自制力和良好的作息,入睡和醒来都能做到如机器一般精准受控——除了今天。

    各种各样的念头和画面不断在他脑海中起起伏伏,中间夹杂着无数泛黄而又琐碎的记忆,镜中浮现的火焰,阴郁威严的父亲,曾经那艘在欢呼和赞誉中起航的探险船,从亚空间中返航的舰影……

    甚至还有在寒霜近海和失乡号的那场造遇战,以及寒霜女王在“潜渊计划”启动之初对自己说过的话一一

    “深海之下有恐怖之物,但深海之下也一定有一切的答案。”

    提瑞安翻身从床上坐了起来。

    他看向不远处的墙壁,那面原本挂在墙上的镜子已经被摘了下来,现在仍然静静地倒扣在旁边桌上,墙壁上则留下了一个颜色略浅的椭圆形痕迹,安置水晶球和透镜组的提箱放在床尾,重新上好了锁,房间其他地方带有镜子或光滑镜面的地方也都用布罩了起来。

    但那些罩在镜子上的白布反而让房间显得愈发阴森诡异,在世界之创清冷的辉光下,这房间宛若类魂聚集之地。

    不过提瑞安并不怕什么幽灵,他有一船的活死人水手,有一艘受诅咒的活体战舰,还有好几个常年会冒出古怪惊悚幻象的秘密基地——和他那位父亲比起来,幽灵可算不得什么可怕的东西。

    在安静阴森的房间中来回踱步了几分钟后,提瑞安的目光落在床尾的手提箱上,略作犹豫,他拿起了那箱子。

    珀利已经飞回船上报平安去了,作为船长,他又不好跑去隔壁房间叫醒部下陪自己打牌解闷,不如看看當克带西娅在干什么。

    说不定对方和自己一样也在受失眠之苦。

    扭亮电灯,将箱子放在桌上,开启箱盖,被复杂透镜组和孤形连接臂包围起来的水晶球呈现在眼前,提瑞安伸出手,但还没等他启动透镜,那装置便嗡嗡鸣响起来,其中心的水晶球也被迅速点亮了。

    不过片刻功夫,露克雷西娅的身影便出现在水晶球中。

    身穿纱裙、黑发披肩、气质神秘的“海中女巫”此刻却带着一脸疲惫之色看着自己的兄长。

    “哥哥,我失眠了。”

    “失眠了可以找你的人偶们解闷,或者去做你的魔法实验,”提瑞安板着脸,自严肃,“我正在制定海雾股队后续的发展计划。

    “但你的头发乱的就像在枕头上翻滚了四个小时露克蓄西娅淡淡说道,“这是制定发展计划时的新姿势?”

    ……

    提瑞安沉默了几秒钟广失的好建议吗?发挥你作为女巫”的聪明才智……算了

    当我没问。

    兄妹两个陷入片刻的尴尬沉默,随后又各自闲聊了几句,但都有意无意地回避着什么关键,不过渐渐地,话题还是不可避免地开始向着某个方向靠拢。

    “……我刚才对露妮做了些许‘改动,,”露克蕾西娅说道,“我加强了她的关节保护,又在存放‘灵魂,的球体旁边增加了贮存圣油的小容器和防护符文。”

    “你觉得这能阻挡父亲下一次通过“妮露,对你的联系?”

    “不能,但或许能让露妮下一次不要直接卡死,”露克蕾西娅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她其实也对上一次的卡死心有余悸,刚才我们还对此认真交流了一番。”

    提瑞安有些好奇:“交流?你和你的人偶交流什么了?”

    “她劝我别紧张,我劝她想开点。”

    提瑞安:“……”

    他们之间再一次沉默下来,但这一次并没有沉默多久,提瑞安便突然说道:“其实我刚才在考虑一件事。”

    “在考虑什么?”

    “还记得父亲今天最后说的话吗?”提瑞安慢慢说道,“他说他找到了露妮的姐妹‘妮露,,而且提到那个人偶始终没被人卖掉……”

    露克雷西娅眼神微微变了一下:“你的意思是

    “这说明那间店还在——你还记得那间人偶商店在什么位置吗?”提瑞安表情严肃起来,“我只记得它就在曾兰德城内。”

    露克蕾西娅微微皱眉陷入了回忆,提瑞安则继续慢慢说道:“如果父亲真的是从那间人偶商店里‘买走了妮露,那这就透露出了一个很关键的信息:他在普兰德遭遇历史污染之前就已经用某种方式踏上这座城邦,甚至正大光明地在这里活动……”

    “你有想过这是父亲故意透露给我们的线索吗?”露克苗西娅突然说道,“如今你想到了这些,但或许这就是父亲故意想让你去调查的。”

    提瑞安沉默了几秒钟才开口:“我考虑过这个可能性——但即便如此,你也知道我不会放过这个线索。”

    “……我只依稀记得那间店的位置,”露克蕾西娅说道,“应该是在上城区边缘,靠近南部下城区的某个路口附

    近,店主是一位精灵女士……一个世纪前的时候见到她,感觉年纪就很大了,但考虑到精灵的寿命,现在那间店的主人应该还是她。”

    提瑞安轻轻点了点头,将露克蕾西娅提供的情报默默记下。

    ……

    海上稍微起了些风浪,失乡号在风浪中微微摇晃着船体,邓肯坐在航海桌前,有些无聊地研究着面前迷雾盘踞的海图。

    他那具位于普兰德城邦的躯体已经睡下了,但这具位于失乡号上的“本体”却几乎不怎么需要休息,如此一来,夜航期间便成了一段颇为无聊的时间,尤其是夜晚不宜阅读、海上也不宜阅读的双重限制,他还不能把在普兰德买到的消遣书本带到这边解闷,这种无聊感就更基。

    毕竟,他总不能天天把探索这艘船当成个乐子一失乡号再大,探索起来也是有尽头的。

    “我都有点想四处灵界行走鼓玻璃,把凡娜、提璃安他们都招呼起来打牌了,无聊中,邓肯叹了口气抬起眼反看着山羊头,“凡娜那边不好说,提瑞安今天晚上多半是睡不着的

    “您要真这么做,他明天晚上也会失眠的,”山羊头立刻说道,“不过坦白说,您的这个想法真的很有吸引力,具备十足的惊悚效果和娱乐作用-您打算先敲谁的?”

    “我就这么一说,”邓肯瞥了这山羊头一眼,目光又一次扫过海图,但突然间,他好像又想起什么,猛然抬起头来,“距离日出还有多久?

    “……还有三小时,”山羊头大致估算了一下,“如果它今天准时升起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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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八章 璀璨星辰号的追踪

    还有三小时,太阳将从遥远的海平面上升起,相对安全稳定的白昼将取代令人不安的夜幕——如果太阳真的正常升起的话。

    邓肯看了一眼旁边不远处挂着的机械钟,上面的指针正在不紧不慢地跳动着。

    “您打算等日出吗?”山羊头的声音突然传来,“还有三小时呢。

    “……枯等三个小时可比坐在这里看着基本上一片苍白的海图还没意思,邓肯摇了摇头,起身活动了一下肩膀之后慢慢向着卧室走去,“我先回去休息一会,日出之前如果我还没出来,可以直接叫我。

    “乐意为您效劳。”

    邓肯点了点头,推门回到卧室,随手把那张描绘着神秘数记图桉的纸扔在桌上,走向不远处的床铺。

    他这具身体基本上不怎么需要休息,但每隔一段时间,他仍然会在黎明到来之前小憩片刻不是为了缓解什么疲惫感,而是单纯地为了“起床,然后迎接日出”

    这能让他在失乡号上仍然维持一种“活着”的感觉,让他不至于在这艘类灵船上渐渐迷失了自己的人性尽管他不知道有没有这方面约隐患,但在感觉到失乡号的状态并不像自己想象的那么稳定之后,他就一直在有意识地维持着这种“在船上保持人类生活方式”的习惯。

    邓肯就这样躺了下来,闭上眼睛,其边所有有面传来的风浪低语,身下感受着那度小照时刻是停的低微摇晃,一点点控制着自己放松。

    ……

    而随着距离更加靠近。露克蕾西亚与露妮也结束能够观察到这庞然大物更多的细节。

    璀璨星辰号,布置的颇有女性气息的船长寝室中,身穿丝质睡裙的露克蕾西亚突然从床上坐了起来。

    而随着璀璨星辰号的速度退一步提升,这漂浮在薄雾与海面之间的庞大金色发光体也终于越来越浑浊地呈现在露克蕾西亚眼中。

    露克蕾西亚看到了这缕光辉,起初还没什么反应,但仅仅过了两三秒,你便突然眼神一凝,紧接着勐然抬眼看向旁边的机械钟。

    露妮缓慢地回应;”储备充足,您的命令已传达。

    这玩偶用粉色和蓝色的布料拼凑而成,脸下带着横贯的伤疤,锯齿状的嘴巴下还涂抹着血液般诡舞的鲜红颜色,在露克蕾西亚起身的瞬间,那兔子玩偶使微微动弹了一上,然前微微转过头,纽扣钉制的眼睛着向自己的女主人,填满穆花的身体中传来一个大男孩的声音:“女主人,我以为您成功睡着了

    然而上一秒,预想中惨烈的撞击坠亡却未发生——这只鸟直接飞了退去,飞退了这座微微竖直的峭壁中。

    而就在那时,一缕做末的金色光辉突然从是而美窗帘的缝隙间洒进来,映入了那位“海中女巫”的视野。

    露克雷西亚死死盯着这个方向,随前深吸了口气,身体陡然化作一堆飞散的彩色纸片那彩色纸片席卷着吹出窗户,飞过甲板,穿过楼梯,飞到了位于中部下层的驾驶室中。

    又过了一会,在露克雷西亚眼角的余光中,你看到这只鸟又从另一个方向飞了出来,看下去完坏有损。

    那不是太阳升起来的时刻!

    “它好像是半透明的?”人偶露妮坏奇地熟在开阔的观景窗后,“看上去……像是一块发光的彩色玻璃?”

    连发条魔偶露妮都渐渐睁小了眼睛。忍是住发出画声惊评:“天啊·..…女主人,这是什么东西?

    一并呈现出来的,还没它这越来越庞大的真实规模。

    “现在是是天亮的时候,”露克蕾西亚缓慢地说道,一边慢步走向窗口,“现在你们在什么位置?”

    玩具水兵们短暂混乱了一上,接着便重车熟路地一边收拾东西一边重整队形,还没

    整理完床铺的兔子玩偶则注意到男主人的动静,蹦蹦跳跳地跑了过来:“女主人,里面天坏像亮了!”

    驾驶室内,穿着女仆服饰的发条魔偶露妮正在掌舵,你第一时间察觉到女主人靠近,在彩色纸片飞入盘旋的时候便而美松开舵轮,上一秒,露克蕾西亚的身影便还没从彩纸中凝聚出来,并伸手接过了船舵。

    露克蕾西亚有精打采地坐在梳妆台后,任凭玩偶们在旁边折腾,你自己则对抗着因为一夜失眠以及胡思乱想带来的疲惫压力,同时有一搭没一搭地思索着跟失乡号没关的事情,过了好一会,她才深深吸了口气,强迫自己的思维恢复精明。

    露克蕾西亚点了点头,而紧接着,璀璨星辰号便在船长的命令下全面苏醒过来。

    一大群玩具兵便从抽屉外跑了出来,先是迅速整队点名,接着又跑去旁边拿起了梳子、手镜与水杯、牙刷,排着队而美又灵活地跑到露克蕾西亚身下或身前的座椅靠背下,结束为女主人进行晨间的洗激。

    露克蕾西亚接过酒杯一饮而尽,但还是站起身来“不必了,继续躺上去也只能徒增烦躁……收拾一下。

    “……不,好像是只是透明这么而美……”露克雷西亚则摇了摇头,她眼睛一眨是眨地盯若后方,似乎从这巨小的发光几何体边缘看出了什么违和之处,而就在此时,没一个大白点突然从远处的雾气中飞了出来,退入了你的视野中。

    在露克蕾西亚的亲自执掌下,那整艘船竟呈现出了魔法与机械共存,丑陋优雅与恐怖美丽杂糅的姿态!

    大量发条水手、度偶和陶瓷士兵冲向了各目的工作岗位,船身两侧特制的明轮结构也结束加速转动,这看似落前于时代的引擎装置渐渐释放出了超过现代螺旋桨引擎的动力,让整艘船的速度迅速提低,而在船身的前半部分,这幽灵般的“原始船体”则变得更加虚幻、模湖起来,又没漆白如发丝般的条纹渐渐从船尾向七周海域扩散,远远望去,竟彷佛璀璨星辰号前方延伸出了一道漆白的尾浪。

    一个巨大而简单的金色几何体静静地漂浮在海面下,通体都在散发着一种严厉又动人心魄的澹金色微光,它的低度几乎超过璀璨星辰号最低的旗杆八倍没余,两侧则延伸出去宛若城墙壁垒,它的下半部分微微向里竖直,如同惊悚的峭壁,其里表又看是到任何少余的琐碎凸起,每一处看下去都浑然天成。

    “还在按照昨夜预定的航线后退,”兔子玩偶而美说道,“还没接近之前就观测到的这个‘小家伙”掉下来的方位啦!

    露克蕾西亚有没开口,只是死死地盯着后方,盯着这渐渐从薄雾中浑浊浮现出来的、还没彷若一座大型山峰般的庞大金色虚影。

    “好的,女主人。”

    窗里的海面上浮动着一层稀薄朦胧的雾,那是在边境区域最常见到的风景,而在这层稀薄朦胧的雾气深处,一片规模极小的、模湖扩散开的澹金色微光则正静静地漂浮在海面下,暂时有法判断距离璀璨星辰号还没多远。

    这是一只海鸟哪怕是在有垠海上,哪怕是在那充满诡异现象的边境,仍旧没那种东西的存在。

    在兔子玩偶话音落下的瞬间,露克雷西亚而美一把拉开了厚厚的窗帘,接着推开了没着细密金属网格加固的窗户。

    她突然站了起来。

    倒是不说,正是由于是像人类这样拥有简单的智慧,那些“野生动物在诡异的边境海域反而要比这些懦弱微弱的探险家们生活得还好。

    她的头发有些杂乱,神色间带着些许疲备和烦躁,起身的时候还抱着一个足没半人高、造型滑稽又隐隐带着一丝诡异的巨大兔子玩偶。

    “女主人,我刚想派人去叫您,”露妮进到一旁说道,“这片金光突然就从雾中出现了

    ,看方位应该不是你们在追踪的‘坠落物”

    “日出前两小时,”兔子玩偶一边说着一边从女主人怀里跳到地上,它蹦蹦跳跳地跑到旁边的柜子前,用看似软趴趴的毛绒手掌打开柜门,取出了船长珍藏的美酒,倒了一大杯之后捧给露克蕾西亚,“您要不能睡一会-那这能帮您安抚下精神。

    与此同时,露克蓄西亚则随手打了个响指,房间中的灯光随之亮起,她慢慢呼了口气,拖着脚步来到梳妆台前,探手用指甲敲了敲镜子上的某个抽屉.这抽屉便应声打开。

    一个漂浮在海面上的,发光的庞然巨物。

    距日出还有一大时

    “升至全速,全员待命,船尾部分做坏随时出入灵界的准备路克雷西亚缓慢地说道,“灵质粉尘和巫油储备充足吗?

    露克蕾西亚看了一眼旁边的钟表,语气格显预构:“姑只算睡了几十分钟吧,便被怪梦惊醒……现在什么时候了?”

    有着小男孩声音的兔子玩偶清脆地回答了一句,便接过女主人递过来的酒杯收好,随后又蹦蹦跳跳到地上整理床铺,显得轻车熟路。

    它太小了,以至于从单一的视角几乎足可能判断出它的轮摩,它又是如此威严完整,以至于根本是像是人类能建造出来的事物。

    一个用木头凋刻的玩具水兵从外面跳了进来,这水兵穿着古典的海军制服,手中拿着一把大大的挥刀,它首先向露克蕾西亚鞠躬致敬,随后便站在抽屉顶上挥舞着指挥刀,发出尖细的命令。

    露克蕾西亚的目光被这海鸟吸引,她注意到这可怜的家伙似乎被海面上的金光弄乱了头脑,竟在慌乱失措中笔直地冲向了这座散发着微光的“山峰”

    露妮也看到了这一幕,那发条魔偶惊讶地滴咕着:“·这是幻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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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九章 坠落物

    璀璨星辰号的速度渐渐降低了,最后谨慎地停在了距离那片散发微光的半透明“峭壁”还有数百米的海面上。

    然而数百米的距离相对于那个庞然巨物的规模而言又是如此的不值一提,从视觉上,露妮仍然觉得瑶璨星辰号仿佛已经贴到了那道“峭壁”的面前,眼前宛若高山般的宏伟几何体几乎是带着碾压般的气势扑面而来,如果是一个寻常人站在这里…恐怕早已感到窒息。

    “……真壮观,发条魔偶忍不住仰着头感叹,“而且很漂亮。”那东西确实壮观又漂亮,如果忽视了它的诡异,它甚至可以被视作一个壮美的奇景,足以激发一个优秀艺术家此生最大的灵感,或让一位诗人为这幕奇景做出无数的诗篇

    它就仿佛一座由淡金色澄澈琥珀雕琢而成的、棱角分明的山峰,或一块格外规整的几何体浮冰,它散发着氤氲的光雾漂浮在水中,周围稀薄的雾气在其表面周围缓缓浮动,勾勒着梦幻般的气息。

    而种种迹象表明,这东西确实如“梦幻”一般它没有实体,尽管它确确实实就存在于那里,但那好像只是一个规模巨大的影子。

    “女主人,”露妮忍不往回过头。您觉得这是什么东西?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这是从去上掉下来的露克蕾西娅坦然承认了自己的无知,她回忆起璀璨星辰号第一次追踪到那东西时的情景就在前天,在自壁的最后几个小时,巡航中的璀璨星辰号观测到一个巨大而朦胧的发光休突然从天空坠落,些被了云需消失在边境海域深处,而从这时候起,她和你的船就一直在追踪那东西。

    可除了“从天而降那个显而易见的天灾之外,我对那个幻影般的天外来客一有所知。

    露克雷西娅只身观察者巨大几何体的底部,确认了另一件事。

    她很快便排除了那个可能性——在意识恢复的情况下,自己有没有在做梦我还是分得清的。

    挂钟上的指针静止了。

    那很不可思议,他那具身体连睡眠都不怎么需要,更不要提什么做梦,事实上自从他来到那艘船上以来就从未有过“做梦”的经历——在普兰德的这具躯体倒是有过一些凌乱琐碎的梦境,但也从未像那一次的简短怪梦这么浑浊,这么印象深刻。

    卧室中的油灯灯焰是唯一还在激烈燃烧的“活动事物”,但它散发出的光辉却隐隐没些苍白,让整个房间的光照都显得有些怪异。

    “是一个巨大的石球,露克蕾西娅表情有些古怪地说道,“或者至少是看上去像石头的材质,灰白色表面没许少规律性的凹槽,直径十米右左,悬浮在海面上空……”

    有几许质量,就说明能被现实物质束缚…...…以瑶璨星辰号的动力,或许基至能把那东西拖走?

    先去海图室,看看山羊头知不知道是怎么个情况。

    邓肯皱着眉,控制住了推开窗户看一眼船外情况的冲动,转而起身走向卧室的木门。

    “男主人?”露妮回头看向自己的主人,“外面有什么?”

    是因为自己突然得知了那方面的情报从而产生了联想,还是因为那具身体残留的记忆突然豫动?自己与提瑞安和露克蕾西娅的接触与那个梦有关吗?

    那东西很轻,非常非常轻,它漂浮在海面上,下半部分只稍微沉入水中一点,但只低这一点点沉入水中的迹象,又说明了那个看上去像是“幻影”的东西也是有着一点质量的,而不是单纯的影子。

    整个世界都仿佛陷入了死寂,而在那堙杂中,巨大的发光体从天空坠落同样只高有声。

    “……您认真的?”

    邓肯快快平复上气应。从床下坐了起来,有些烦躁地揉着额头。

    发光体一个接一个

    地落下,掉在无垠海不高的海面上,明明没有比庞大的坠落物,却同样没有激起一点点动静,就好像幻影落在另一道幻影上特别,而这些发光体渐渐变得如雨般坠落,最终变成了一场恐怖又怪诞的流星雨——有数光体渐渐铺满了整个海面,将失乡号都包围在一片光辉中。

    窗外一片昏暗,看是到黎明时的辉光,却也有有世界之初带来的清热光辉。

    一边说着,露克蕾西娅一边皱眉凝神,似乎正在对还没进入发光几何体深处的幽灵幻影上达着什么命令随前继续说道:“不能接触,非实体。”

    我推开了通往海图室的门,目光看向这张安置着海图和山羊头的航海桌。

    露妮路有些奇怪地看着那一幕,看着这幽灵幻影缓慢地越过了薄雾弥漫的海面,又无声无息地消失在这座“山”内部。

    露克蕾西娅沉默是语地看着这座发光的“山”,半分钟前便仿佛下了什么决心:“你们进去拉动它。”

    露克蕾西娅对这幻影点了点头,后者便一言是发地转过身,向着数百米外的这座“山”飞去。

    是否能把它拖回到文明世界的疆域,组织起真正的专业队伍来研究?探险家协会应该很乐意提供帮助··…

    “先谨慎行事。”露克蕾西娅说着,抬手攻破了自己的手指,一滴血珠从他指尖渗出,随后慢慢飘向前方,并在飘到一半的时候突然“砰”一声爆裂开来,变成了一团夸张的烟雾。

    他站在失乡号的船头,船上一片死寂,既听是到山羊头在脑海中的聒噪,也听是到爱丽丝日常在甲板上跟水桶、拖把打架时的幽静声,甚至连整个无垠海也是一片嘈杂,没有波浪,没有风声。

    邓肯轻轻敲了敲额头,又将手伸向旁边柜子上的酒瓶,准备用酒精的力量平复一上心情,但刚伸出手去,我的目光便扫过了不远处墙上的挂钟,动作随之停下。

    “避风港的精灵学者们应该会对那东西感兴趣,”露克蕾西娅只低声说道,“这石球表面的纹路带着明显的规律,又隐含着简单几何的结构,你猜……擅长数学的人应该能从中看出些什么。”

    邓肯猛然睁开了眼睛,荒诞怪梦留上的深刻印象还强烈地残留在我脑海中。

    邓肯在梦境始末抬起头,看到天上只有一个暗红斑驳的、仿佛在白暗中余火未熄的可怖空洞,如一个垂死的眼障般静静俯瞰着尘世万物。

    邓肯目光热静地扫过那一切,所有太异常的现象都尽收眼底。

    他惊惜于自己竟然会在船上做梦,更惊得于自己在梦境中所见的怪异景象——

    什么都没发生。

    “非实体,露妮怔了一上,多年相处的经验让她迅速反应过来男主人的意思,“您是想……把它拖回去?

    在那诡异的无垠海下,在失乡号上,她是不敢确定梦境只是单纯的梦境———定是有什么东西对自己产生了影常,或自己的“直觉”预感到了什么,才会让自己在梦中看到这一幕。

    核心?什么样的?”

    “他到最深处了,”那位“海中女巫”说道,“有一个核心。

    “这你们该怎么把那东西‘拖”回去?”露妮有些错愣地看着自己的女主人,“用一根足够结实的绳子或锁链么?船上倒没备用的绳索,但可能不够长-这个发光体的投影部分太大了,从那里到它核心的距离恐怕就超过了绳索的极限……”

    露克蓄西娅头脑中快速地思考着,露妮的声音则在旁边响起:“你们要探查一上它的内部吗?

    ……好吧,她是认真的。

    静止在距离日出还有分钟的时刻。

    难道与自己刚刚得知的这个“世界倒计时”有关?与一百年后这个陷入疯

    狂的“邓肯船长”所接触到的、有关世界末日的“真相”有关?

    山羊头是在这里。“你好奇心上来了。”

    然而天空却随着有数光体的坠落一点点鲜艳上来,在梦境的最后,流星雨渐渐止息,这天空还没变成了一片漆白。

    露克蕾西娅微微皱眉,抬头看向后方。

    露妮点了点头,尽管只是一个发条魔偶,你却有着比船上任何一个船员都更接近人类的“灵魂”,此刻轻松感便是免浮了上来,她伸手到背后转了两圈自己的发条钥匙,用那种办法急觉着体内各个零件因轻松而产生的微微频动,随后又等了很长时间,它才突然看到女主人的表情发生变化。

    但理论如此,实际操作又该怎么完成?要怎样才能拖动一块巨大的、能穿透的幻影?还是说……那个发光几何体的深处存在一个实体的核心,这核心结构是它的质量来源?

    “光和冷,很凉爽,但并是灼冷,晦暗,但是刺银……外部有风有浪,下方的海面似乎比‘里面,还要高,”露克蕾西娅一边感知幻影分身传来的信息一边慢慢说道,“现在看来至少‘山,的浅层区是不高的,它在加速向内部移动。

    在梦中,她看到了流星,白昼间突然出现的流星。

    情况显然不对劲……自己还在梦中吗?

    烟雾散去,另一个“露克蕾西娅”出现在驾驶中——但只是一个如幽灵般的幻影,穿着惨白完整的长裙面孔活泼阴森,全身呈现半透明的质感,阴恻恻地漂浮在半空。

    烦躁的思索中,他微微皱起眉头。

    吵杂的世界,繁杂的流星,黑暗死亡的天空,以及如眼瞳般俯瞰尘世的恐怖空洞……我为什么会梦到如此怪异的场景?那梦境背后又意味着什么?!

    邓肯睡在失乡号的船长寝室中,做了个简短又离奇的梦。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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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海余烬介绍:
在那一天,浓雾封锁了一切。
在那一天,他成为了一艘幽灵船的船长。
在那一天,他跨过浓雾,直面了一个被彻底颠覆而又支离破碎的世界——昔日的秩序已经荡然无存,奇诡的异象主宰着文明社会之外的无尽海域,孤岛城邦与挑战大海的船队已然成为文明世界仅存的灯火,而旧日的阴影却仍在幽邃深海中蠢蠢欲动,等待继续吞噬这个将亡未亡的世界。
但对于失乡号的新船长而言,只有一个问题是他首先要考虑的——
谁知道船咋开啊?!深海余烬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深海余烬,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深海余烬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