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九七章 硝烟的味道
听了徐立的要求，鳄龙王却没有满口答应，而是皱了皱他那足以刺破苍穹的额角，瓮声瓮气道：
“你要银背水晶鱼的培育方法，这个没有。”
“这个可以有。”徐立肯定道。
“这个真没有。”鳄龙王也很坚定。
“这个一定可以有，我加钱！”
徐立把握十足。
鳄龙王同样改口极快：“那好吧，一千。”
“成交。”
于是一桩肮脏的交易就这样达成了。
然后徐立才知道，这银背水晶鱼别看它长得小巧可爱，平时吃的东西却不普通，必须是血气极高的食材。
而论血气丰富，谁能比得上妖兽本身。
所以平时鳄龙王看谁不听话了，然后长得又不好吃的样子，就把他们喂小鱼。
这银背水晶鱼就像一枚枚活丹，本身就是一个个小小的炼丹炉，将原本低质量的气血转化为对金丹修士都有效用的气血大丹。
只能说造化钟神秀，天地有神奇。
难怪刚才鳄龙王不肯说，这培育方法看似简单，却是在掘妖兽们的根基，若是每一个金丹都养一大群的小鱼，岂不是妖兽们都要沦为保护动物。
不过鳄龙王的良心也就值一千中品灵石，反正外面同类死得再多又找不到他身上。
而且只要天地不灭，灵气不绝，山精水怪总是少不了的。
见徐立满意地点了点头，鳄龙王也不忘售后服务：
“兄弟可要记好了，这群小家伙食量大得吓人，就是我也不敢养多了，而且它们又娇贵，三天吃不饱就敢翻白眼，翘肚子，所以可不能随便养养。”
于是接着两人就进行了一场和谐而美好的小鱼喂养守则培训。
期间，徐立将这些灵药和小鱼的价钱结清，鳄龙王的态度就更加亲热了，真的差点没拉着徐立拜把子。
可惜徐立还想着以后把这鳄龙王干掉喂小鱼，要是拜了把子，下手有点良心过意不去，所以没同意。
鳄龙王也不在意，不过有了一笔生意在前，两者的关系就亲近了些，他寻着徐立给他讲讲人世间的繁华世界。
不过徐立怎么可能说，就好像告诉一个贼，我家里有多少财宝，哪里埋着金子，那不是自己给自己招灾。
鳄龙王听徐立说人类世界无趣，不如修行痛快，也没追问，反正待会小弟们回来了，他有大把的故事可以听。
就这样，过了两天。
远处妖气聚拢成云，沿着从乐庭大泽流出去的三条水道逆流而上，正是鳄龙王的小弟们回来了。
鳄龙王拍着胸脯钪钪作响，对徐立说道：“我老鳄说的话还没有小弟不敢听，瞧瞧，这不是全回来了。”
徐立点了点头，大部分水族都在这儿了，乐庭郡上空还有一些稀疏的妖气分布着，但那些妖气光凭地方上的力量就可以解决了。
这样一来，他过来的目的算是达成了。
所以说，光是打打杀杀，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
甚至或许他跟鳄龙王死斗一场，也是鳄龙王口中的神秘人算计好的。
毕竟按照他在镇鬼军的表现，一般还是喜欢用剑说话的。
“这里是三千灵石，待到他们全回来了，我再跟你结清。”
徐立在鳄龙王眼巴巴的眼神中从空间戒指中又掏出三千中品灵石。
鳄龙王眼睛都快成钩子了，要知道他是没有储物装备的，毕竟普通的储物袋还不如他的胃装的东西多，只有空间戒指这种高档货才是他需要的。
不过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徐立已经从他戒指里面掏了不下一万中品灵石，看徐立那轻松的样子，里面就是再有个三五万的，鳄龙王也是相信的。
一想到徐立还有这么多灵石，他口水都快流了下来。
但鳄龙王很快叹了一口气，他老鳄也是讲原则的，刚谈好的生意怎么能随便破坏规矩。
而且，他不一定打得过啊。
正想着，第一批妖物已经回到湖中，到了鳄龙王下方。
妖物的首领是一只黑白两色，呈环状的大蛇，有近百米长，蛇头在水中高高昂起，就好像水面突然竖起了一栋小楼。
这是鳄龙王手下三大妖将最后一只，水蛇妖将，不过他称自己七阴。
水蛇妖将吞吐着数米长的蛇信，口吐人言。
“大王，你为什么要把我们叫回来？我还没享受够呢，你不知道那些人类有多怕死。
我只要去他们城门口打个转，每天都能收到三百只鸡，二百只鸭，一百头大鹅，十头大肥猪，五头大黄牛的供奉，全是人类大厨做好的美味。
滋滋……那滋味，那肉质，太好吃了！”
水蛇妖将意犹未尽地伸了伸舌头。
鳄龙王一听还有这么多好吃的，眼睛都瞪出来了，想到自己这些日子也就吃了几个来找麻烦的修士，水蛇妖将口中的烧鸡，肥鹅，烤猪，他是一个没尝过。
突然感觉心好痛。
鳄龙王为自己的胆小怕事感到后悔。
是的，他之所以不出这乐庭水泽，不是什么坐镇后方，调度群妖，完全是怕那些人类修士把他引上岸，来个瓮中捉鳖。
“那你给本王带来了吗？”
鳄龙王打断了水蛇妖将的抱怨。
水蛇妖将一愣，不解道：“带什么？”
“你口里的鸡！鸭！鹅！大肥猪！老黄牛！你一个都没给本王带回来吗？！”
鳄龙王似乎从水蛇妖将口中闻到了那些美味的香气。
水蛇妖将预感大事不妙，他当时吃得痛快，哪还记得自家大王在后方苦兮兮挨饿。
于是他赶紧就是那么一缩。
可惜他身体太大，动作也太明显。
鳄龙王气急败坏，一只大手伸出，直接在半空中化作一只巨大无比的鳄爪，乓的一声把水蛇妖将拍了下去，激起水面一个数丈深的水坑。
“有好吃的都不记得本王，要你何用？！”
都不用徐立多说什么了，鳄龙王背负双手，怒气冲冲地等着后面赶回来的水族，他要看看，有谁还记得他这个大王，给他带了外卖回来。
令鳄龙王失望的事发生了。
后面回来了一大堆水族，个个吃得肠肥脑满，喜气洋洋，却唯独忘记了他这个大王。
鳄龙王伤心极了。
于是他选择性地吃了几只看起来最肥最好吃的妖兵，也算间接尝过人类的美味了。
同时他不忘看了看徐立那边，果然什么无趣都是骗人的，光是这些好吃的，他就得吃多久才会厌烦啊。
还好，最后乌鲶和秦侠回来的时候给他拉了一船的供奉，全是好吃的。
原来是那边人类听了水族退兵的消息，又听得是鳄龙王下令，连夜赶制了这么一船好吃的，就当做送瘟神了。
见鳄龙王连原型都不肯变化，就用人形停在船上，吃着这些人类进贡的美食，徐立飞了过去。
鳄龙王竖起大拇指，另一只手抓着一只已经凉透了的烧鸡，吃得满嘴流油，夸赞道：
“好吃好吃，兄弟要不要也来一点。”
徐立摇了摇头。
“鳄龙王，这是剩下的灵石，你收好了。记得我们的约定。”
他之前与鳄龙王约定，收了灵石之后，十年之内，不得让麾下水族出了乐庭大泽。
鳄龙王自是答应。
他还怕惹恼了人类修士，来几个金丹把他剥皮拆骨了呢。
不过鳄龙王突然想到了一个重要的问题，他放下烧鸡，问道：
“那我还能吃这些好吃的吗？对了，听说你们人类都是用钱的，我记得湖底下沉了不少金银，我拿钱上岸买行不？”
徐立沉默了会，点了点头。
“那兄弟走好，有事记得照顾我老鳄。”
鳄龙王对着徐立摇手送别。
……
白玉京。
徐立没多做停留，直接去了御书房，找到赵有道将乐庭大泽一事说完，还将鳄龙王跟他说的那些话一字不漏地转述出来。
赵有道早已经屏退了左右，听后神色沉重，眉头直接拧成了麻花状。
想到背后的情形竟是如此复杂，那只操控这一切的神秘大手更是比想象中的更加厉害，他就感觉不寒而栗。
“此事是我想得太简单了，不过徐兄做得没错。若此事真的如那鳄龙王所说，他们却是背了一个大锅。
乐庭郡百万血债，定是要有人来偿还的，这幕后之人，实在是丧心病狂！
不过鳄龙王终究是个隐患，乐庭大泽又是资源丰富，终有一日还是要将他除去。”
赵有道又思索一会儿，再次问道：
“徐兄可知道我大赵有谁成就了魔道金丹？”
徐立思路马上跟上，反问道：“你是说有人在以百姓血祭，来增进功力？”
赵有道回道：“不错，以人血祭，乃是魔道秘法，寻常金丹修士做这种事，反而会污了自家金丹光华，可魔道金丹却是可以功力大进。
若其中有魔道金丹参与，用这乐庭郡的百万百姓消失就有理由了。”
徐立摇了摇头：“连你这个天子都不知，我又能知道什么呢。”
“不过徐国师底蕴深厚，应该知道些什么，你将这件事说给他听，他可能会管上一管。”赵有道建议道。
徐立默默点了点头。
说起来赵有道也蛮惨的，宫中三宝太监虽然恭敬，但指使不动，出不了白玉京。
而国师大人更是闭门不见，赵有道接连拜访，都是吃了闭门羹。
也只有徐立这样的金丹，才能上门就有人接待，连国师也要给面子。
徐立知道大概两月前，徐国师就把他的相好扶摇宫主从扶摇峰接了过来，听说和手下的琉璃女冠争风吃醋，把徐国师好一阵折腾。
想一想国师大人的本命法宝叫什么名字，琉璃剑。
就知道琉璃在国师大人心中的份量。
但扶摇宫主又是国师亲自请回来的，这其中的风流韵事，徐立可是看了个好热闹。
没办法，白玉京和国师观也就几十里地，对于徐立来说，就好像住在隔壁，哪能看不到听不到。
“这件事，我也会令人无意中泄露给我那八哥知道，不管他知不知情，总是该有些动作的。”
赵有道又问道。
“徐兄去了乐庭郡，可有看到白鹿书院和席家修士出现？”
徐立摇头又点头：“有一些，但不成规模，更像是偷跑出来的。”
“看来我那八哥真的知道些什么，白鹿书院自称为国培养栋梁，最是清高，终究还是沾染上了皇权。
我早知席家子弟不少在白鹿书院进修，没想到他们早就勾搭到了一起。这么说起来，我那八哥背后就是白鹿书院和席家两大势力支持了。难怪，难怪……”
赵有道释然道。
这其中的隐秘太深，再是猜测，也不是真相。
徐立也不愿多想，这些东西自有专业的人去搞定。
徐立正要告辞离开，赵有道又叫住了他。
“徐兄请看，你去乐庭郡这几天，大赵可是又发生了不少事情。”
赵有道面前摆出四道折子，全是最近上奏来的。
“边境草原人叩关，一日连下七城！”
“寒州鬼祸加剧，镇鬼军重创，鬼祸绵延二百里！”
“昆州张家认祖归宗，加入天符道，天符道势力一日膨胀！”
“散修联盟动作连连，隐隐有勾连五洲之势，不知其目的。”
徐立一一看过，看着赵有道还支撑得住的样子，说实话还是有些佩服的。
就这么几天，竟发生了这么多大事。
其中最让他关心的就是大将军竟然出事了。
寒州无生鬼域被灭之后，本应该是最不该出现鬼祸的地方，可偏偏让天煞鬼域成了气候，还重创了大将军。
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徐立眉头紧皱。
至于边境草原人叩关，那是早有的迹象，不过是现在发作了而已，无极观就挡在草原人面前，还有边境军队最是精锐，等到金丹战力一到，自是能够组织出合格的应对方法。
而且徐立还知道国师大人会出手的，因为这次统领草原人的黄金之王，就是国师大人曾经的小弟。
所以这件事不用太过于担心。
昆州张家和天符道张家本就是一家，只不过在很早之前分裂了出去，现在突然合并，看来是他们也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所以选择抱团取暖。
而散修联盟，徐立怀疑这些事都有他们的一份功劳。
比如邀月仙子之死，临死之前她叫了一声水仙徒儿，而洛水仙正好加入了散修联盟，还是个什么圣女，要说没关系，徐立是不相信的。
第一九八章 恐怖的异神（上）
四件事，没有一件是小事。
放在以往，这都是让举国上下震惊的大事。
可有了水月山庄覆灭，乐庭大泽群妖出没，百万百姓失踪无影在前，这些事情惊起的风波并没有想象中的大。
起码赵有道就很淡定，不过说实话，这时候他不淡定也没法子。
近有三位老哥觊觎他的皇位，远有各大势力兴风作浪，徐立觉得要是他，这么个烂摊子，谁爱要谁要，再多的权势哪比得上个人的逍遥快活。
不过正如赵有道所说，以前的他可以闲散玩闹，可坐上了这个位置，他就必须承担好自己的责任。
他没有请徐立帮他再做些什么，只是将这些消息告知。
徐立也没主动揽责任的想法，将折子放下，便告辞退下。
在其位，谋其政。
这皇帝还真不是好当的，特别是一个位置不太稳的皇帝。
离开御书房，徐立看了看天气不错，就顺道去了隔壁的国师观，找一找国师大人。
他想问一问，最近发生的事情算不算得上他口中的大变。
国师观中。
徐有余看到徐立来了，就好像看见了救星，徐立还未说话，他就连忙叫道：
“徐小兄弟来了，可是好久都未见了，来来，我那儿还有一坛好酒，我请你尝尝。”
说着不顾身旁两位美人足以杀死人的冰冷目光，直接拉着徐立走了。
见徐有余逃了。
扶摇宫主冷冷看了一眼琉璃女冠，用眼神默默骂了一句：
小贱人，抢我男人。
而琉璃女冠也不甘示弱，也用眼神回了一句：
狐狸精，不要脸！
哼！
两位俱是不屑地冷哼了一声，视线碰撞，似乎激起了火花，然后毫无犹豫的转身离开。
至于真的打起来，骂起来，她们都是不会的。
她们都是聪明的女子，骂街撒泼只会让她们在徐有余心中的印象变坏，所以她们从来不会主动诋毁对方，甚至在徐有余面前，她们都是和善温柔，一副好姐妹的样子，互相关心得不得了。
只是偶尔会拿徐有余这个家伙当靶子，说一些酸溜溜的话。
徐有余正是痛并快乐着，不过这是他自己招惹的孽缘，只能咬着牙默默承受着。
一间小花亭。
徐有余给徐立倒了杯茶，见人没有过来，才算真正松了口气。
徐立看得好笑，毕竟之前隔了几十里地，他只能勉强感应到他们的气机，时而激烈，时而紊乱，时而低迷，自己脑补出了一出宫心三十六计。
现在亲眼见了，才知道自己脑补的剧情真的差不多。
“扶摇宫主和琉璃道长俱是世人难求的神仙眷侣，国师大人享尽齐人之福，何苦如此悲叹？”
徐立调笑一句，不知怎的，见到徐有余在两个女人间吃瘪，他那酸溜溜的心情就好受了些。
“年少不知事，总想着全都要的美梦。若是当年果断一些，也不会招惹现在的缘分，哎，徐小兄弟，前车之鉴，后车之师，你可要记住我的教训啊。
女人，只要一个就够了。”
国师大人心有余悸地给徐立传授着他苦难的经验。
他在外是无往不利，不可战胜的国师，可在心爱的女人面前，却是天大的神通也发挥不出来。
旁人说修行之路要走太上无情之道，才能长远。
徐有余却不怎么想，一块石头能够千年万年不变其形，若是将自己修成了石头，就是得了长生，修成了仙道，又有什么乐趣可言。
连爱一个人的自由都没有了，所谓的长生逍遥又算得了什么逍遥。
徐立不想谈这么伤心的话题。
他这辈子只微微心动过一小次，是第一次，也大概是最后一次。
所以他直接略过这话题，将最近发生的事情一一说出，他对国家大事不怎么关心，却对后面代表的意义很是关注。
因为这很有可能关系到他今后的道路。
待在大赵是修不了金丹大道的，这是徐立越来越深刻的感悟。
可除了大赵，还能往哪里去？
大赵之外，是一片广阔无垠的大海，没人知道海外是什么，大赵之前曾经组建过船队，可惜才出海不过三千里，就遭遇风暴，触礁坠毁，只有少部分人逃回了陆地。
后面几次同样是如此命运，就好像上天不愿意他们看到三千里之外的景色。
在徐立看来，出海是最后一条路。
海上环境不可预测，谁也不知道哪里暗藏的危机能不能要了金丹的性命。
而且，总会有人会主动去找，现在就看大家有没有耐心了。
至于和大赵相接壤的草原大地，其实就是一片半荒芜的荒凉之地，上面生活着当年与大赵争龙失败的遗民，以游牧为主，生活凄苦，常常会因为当地的残酷环境失去性命。
所以连大赵都没兴趣去占领那儿。
草原之民也知道大赵强大，不敢轻易袭扰，但每次活不下去的时候，还是会组织大军前来犯边，然后双方厮杀一场。
要么草原胜，得了粮食回去，要么草原败，失了人口回去。
不管哪一样，他们都要回去。
因为他们知道他们打不过大赵，强行留下，只会得个灭族毁运的下场。
而且他们的目的达到了。
有了粮食，就能活更多的人。
没了人口，也能让剩下的人活下来。
如此，大赵二百多年的国运，就是与草原这么一个个轮回下来的。
而且听说，草原大地另一边是绵延不知道多长的荒漠，寸草不生，滴水不沾，没有人能够走过那片荒漠，所有妄想横渡的人都会深陷其中，没有人能回来。
徐立说了很多，可徐有余听后，却是没有立即说话。
而是陷入沉思。
良久，他才缓缓开口：
“我知道这些都是怎么回事。”
徐立眼睛一亮，看向徐有余：“还请国师大人明言。”
“是异神。”
徐有余目光悠远，陷入了深深的回忆当中，有些唏嘘道：“他比我大胆和勇敢。”
徐立听闻这个名字已经很多次了。
他初出茅庐就接触到了异人门，他们其中的某人暗中谋划，让林家公子暗中养鬼，撞到了他的手上。
不过那一次，异人门的人并没有出现，只是后来请夜雨楼的杀手从他手中拿走了那张人皮卷。
后来，他与异人门又有几次接触，才发现了这个组织的深不可测。
网罗天下武林宗师，竟只是小小外门。
他跟内门弟子也交过手，算是略胜一筹。
后来，便渐渐没有听到过这个名字出现了。
只是那个异人门的领袖，被称为异神的人却是多次出现在他耳旁。
包括当初的百派会盟，据赵有道当时说，也是有一份为了防备异神的原因。
能够让徐有余如此严阵以待，便可想而知异神的厉害。
有时候若是对一个人不了解，那就去看看他的对手，他的对手就决定了这人的档次和品味。
“他到底做了什么？”
徐立追问道。
看徐有余这副模样，似乎这些事情他都是知情的，那么为什么他不阻止呢。
徐有余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道：
“徐立，你上次跟我说，前面没有了路，那么你说，没有了路，你要怎么做？”
“那就去找，既然能看到的，就说明一定有办法，遇山开路，遇水搭桥，总是会有办法的。”
徐立不想打哑谜，但还是不得不配合，因为他感觉自己终于找接触到大赵修行界最大的秘密了。
“不错，你和异神他想的一样。”
徐有余道：“他现在就是在开路搭桥啊，天地有缺，不能偿道，仙道，鬼道，妖道，魔道，人道，他总要一一试过。”
“仙，鬼，魔，妖四道，他已经都试过了，现在只剩下人道了。”
“而人道，最是惨烈。”
徐立有些明白了，但就是这些明白的才让他更加不可置信，他望着徐有余，第一次失态了。
“你说异神他要……要走遍五道？”
仙魔，妖鬼，人！
天地五道！
每一条道路走到最后，都是可以通天的。
这是典籍中明明白白记载过，可是如今大赵仅仅有仙道，鬼道，妖道三道。
仙道大昌，鬼道，妖道苟延残喘，那些鬼王妖王全都是偏隅一地，不敢放肆。
可魔道少见，甚至说是没有，若不是赵有道提醒血祭之法，徐立都想不起有魔道这个分支。
实在是他一路走来，只听过魔道修士，却没亲眼见过一人。
这足以说明魔道修士在大赵混得有多惨。
至于人道，那就是听也没听过的。
徐有余点了点头，说道：“所以异神比我勇敢，也比我大胆。我只独修仙道一门，其余四道，我是碰也不敢碰，就怕失了方向，误了道心。”
“等一下！”
徐立想起徐有余刚才说过的一句话。
“你说异神他已经修过四道，可是，这怎么可能？”
徐有余幽幽叹道：“异神此人，以神自居，怎可以常人判之。”
“我跟你说说此人的生平，你便知道他是何等骄傲，何等恐怖之人了。”
“据传，异神出生之时，一目双瞳，乃是天生重瞳异人，可他的父母将其视之异类，不敢告知他人，偷偷遗弃在山林。
可他没有死，也没被丛林野兽吃掉，原来他竟被一只白狼收养，以兽奶喂养长大。
三岁之时，他只通兽语，不会人言。后来遇到一猎人，将白狼射杀，捕获异神。
猎人以狼娃为噱头，高价将其卖给了一富贵人家。
那人家却不将异神视之为人，反而视之为兽，将其同犬一样圈养训练，之后异神被训练成冷血护卫，你没有听错，他们就是将异神当成狗一般驯养。
转折点，是在异神八岁那年。
他被送给了一位将军，那将军又将异神当成宠物送给了自家十岁的小女儿，他们慢慢长大了。”
看到徐立眼中露出了然的神色，徐有余突然问道：
“你是不是觉得异神后来跟那将军的女儿相爱了？”
徐立理所当然道：“这是自然，按照惯例，当是异神和将军女儿相爱，却被将军棒打鸳鸯，再惨一点，这将军女儿还要被将军嫁给其他男人，然后异神爆发了……”
徐立已经脑补出了三十四章回的长篇爱情故事。
白玉京人文昌盛，他最近看的故事是比较多一点。
徐有余却是道：“若是按照正常来说，是应该这样的。可是异神却杀了那将军的女儿。
谁也不知道异神是什么时候通慧的，他偷偷跟着那将军的女儿读书习字，练武学功夫。
只需要五年，五年的时间，足以让异神从一个普通的比较强壮的男孩，变成一位武道通神的少年宗师。
他也整整忍受了那将军女儿五年的虐待。
成就宗师当日，他就当场格杀了将军女儿，杀了将军的一家，连将军家的狗都没放过。
理所应当的，异神成了朝廷的通缉犯。
可异神没有被抓住，反而越来越强大，还成立了异人门这个势力，最开始，异神是想要给天下所有被歧视的人一个容身之所。
可因为行事狠辣，不留余地，异人门很快就遭受到全江湖武林的排斥。
可因为异神的通神武道，已经超出了寻常武林人所说的宗师境界，所以异人门非但没有被剿灭，反而越来越强大。
又过了二十年，异人门已经成了笼罩整个江湖的阴影，连朝廷对异神长达二十年的通缉也不了了之。
再过了三十六年，恰逢灵气突现……”
“不好意思，再打断一下。”
徐立看着徐有余，问道：
“可灵气复苏不是近几十年的事情吗？按照你这么说，异神此时岂不是已经有一百多岁了？”
徐有余点点头：“正经来说，是四十二年前，灵气复苏，所以异神此时应当有一百零八岁了。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你应该知道三宝太监吧。”
人年岁越大，开始修行的效率就越差，如果资质再差一点，基本上就是没希望了。
但也有人有例外，比如天生精气神异于常人的三宝太监。
“你是说异神和三宝太监一样。”
“不错，甚至有过之而不及！他是真正意义上的天才！若是让他生在我们的时代，我们所有人在他面前都要黯然失色。”
第一九九章 恐怖的异神（下）
徐有余的评价让徐立彻底收起了小觑之心。
活了一百多年的恐怖老头子，想想都可怕。
想他如今还没过三十呢，人家的人生长度足足是他四倍有余，何况听国师大人这意思，这人的传奇人生可不止一点点，他这点份量还是有点单薄。
不过国师大人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徐立眼神奇怪地看着徐有余，不会这两人早就相识了吧。
徐有余继续说道：“当年灵气乍现，异神武道功参造化，已经达到前无古人之境，但武道无路，即便是以异神的资质和智慧也无法突破这份先天桎梏。
所以他看上了这份新的能量。
异神利用自己异人门遍布天下的势力和眼线，找到了几个行事高调的宗门和世家。
当时大家都处于修行初期，连入门都算不容易的了。
所以异神一路无阻，灭了那几个宗门和修行世家，将其门内传下的典籍和功法一抢而空。
这就是我对异神最佩服的地方。
你和我的功法都是那黑袍人所赠，所以能够走在前人的道路上，一路可以畅通无阻。
而异神却是凭着几本基础的修行功法，散去了自己修炼了一生的武道修为，直接将武道修为化作仙道资粮，一举突破炼气。
而后异神一路自创功法，直到金丹境界也无所畏惧，甚至连金丹之后的境界，他都有所窥探。
但金丹之后无路，在天地限制还未解开只是，异神便早已感觉到了。
当年我召集百派，举行会盟，就是因为异神在暗中给的压力越来越大，他心中没有怜悯，没有慈悲，甚至连正常人的情绪都没有，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突破。
不过后来，我不知道为什么，异神又放弃了。
再到后来，异神失去了消息，可散修联盟却异军突起。
我知道这其中一定有异神的影子，但他们行事隐秘，而且宗旨是团结一切散修，很得人心，我不可能因为一个猜测就对他们下手。
直到异神亲自来找到了我。”
徐有余说到这儿的时候，言语中已经有了一份心悸。
“他邀请我参加他的计划，他要突破这片天地的桎梏！”
“你知道他跟我说什么吗？”
“天地有缺，日月虚幻，我们只不过是生活在小瓶中的虫子，想要突破，就必须破碎虚空，走到另一片天地去，那是真正的天地！真正的世界！”
“我当时就被惊呆了，我不知道异神知道了什么，但我没有同意他的计划。
我也想突破，也想看看别的天地，可我不能为了一个猜测，就抛弃所有人，去做一个无情之人。”
“但异神并没有对我做什么，他当时的状态很不对，我觉得他当时已经快要超脱这片天地了。”
徐立被异神的精才艳艳所震惊，别管这是他自己的臆想还是他真正看到了什么，但毫无疑问，他是个真正的天才，也是个真正的疯子。
但徐立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劲。
“可你刚才说异神想走仙魔妖鬼人五道，难道这五道就是他破碎虚空的依仗？”
“不错。”
徐有余说道：
“异神同我说，天地有缺，所以五道不全，这片天地能够容纳的力量有所极限，真正想要破碎它，就要找到构成这片天地最核心的力量。
这力量就藏在五道之中。
他自己最先走了仙道，可仙道无路，止步金丹。异人门当中还有个修鬼道的金丹修士，那是异神亲自培养的一位天才，也是外人眼中真正的异神。
所以在异人门内门当中，大部分内门弟子全是鬼道修士，养鬼，御鬼，成鬼，和扶摇派走的道路相似却又不同。
事实也证明，鬼道不通。
至于妖道，灵兽堡那条蛟龙早就泄露了出去，他自打突破后，实力就没有增长过，不过他的血脉王品，听说还得了秘药，可以不断提纯血脉，所以发挥出的力量远超于普通金丹，因此格外嚣张。
但被异神找上门去教训了一顿，便老实了不少。
从他身上，异神也看到了妖道的局限。
最后便只剩下魔道与人道两条路了。”
徐立渐渐理解了徐有余的意思，他语气中多了三分沉重道：“所以乐庭大泽百万百姓失踪，就是异神改修魔道的祭品？！”
“是的。”
徐有余重重点了点头。
“你早就知道？”
“我知道。”
“那你为什么……”
“你想问我为什么不阻止他？”
徐有余深吸了一口气，四十五度仰望天空：“你没见过异神此人，他做什么事情，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他是疯的！
你可以不顾一切，什么都可以成为他手上的筹码和棋子，可你能吗？我能吗？
只要你和我有在乎的东西，有在乎的人，便拦不了他。
拦不住他，就只能顺了他的意，不然的话，最后付出的代价只会越来越大。
而且……”
徐有余嘴角露出一丝冷笑：“你觉得异神干的事情，其他几位金丹会没有察觉吗？
席家老鬼，还有白鹿书院那个道貌岸然的夫子，我想异神早就找过了他们，甚至对于异神的计划，他们知道的比我更加清楚。”
“所以说，乐庭郡的血案，是在其他金丹默认的状况下造成的。没有乐庭郡，还会有别的地方，没有人能拦住他。”
“这就是我当初为什么要召集百派的原因，面对一个疯狂的人，你只能用十倍，百倍的力量强压下去。”
徐有余苦笑一声，神色竟有几分落寞。
“人们都说我是大赵第一修士，可与异神相比，我却还是差了几分，虽然我不愿承认，可在我真正见到他的那一刻，我知道，我现在还比不上他。”
“我接回来瑶瑶，便是想要把她放到我身边，这样我才能保护她的安全。因为我不知道异神那个家伙会不会用瑶瑶来威胁我。
我现在身边有瑶瑶，有琉璃，有国师观众多弟子在，我有了更多的牵挂，相比以前，我强了，也弱了。”
“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徐立默默点了点头，但还是有个疑问。
“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么多？有些东西，你可以不用告诉我的。”
没错，徐有余对他说的有点太多了。
说到底，他和徐有余之间的关系有的只是一份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同僚关系。
又或者说他们是同一个师父。
当然，那位黑袍人认不认他们这两位徒弟都不一定。
虽然这些日子，他和徐有余比邻而居，关系是看上去亲近了不少，加上当初徐有余的庇护之恩情，两者关系又好了些。
可还没到那种推心置腹的感觉。
但徐有余却是把什么都说出来了，徐立的一切问题，都在徐有余这儿得到了解答。
上次在扶摇峰是如此，这次更是如此。
若不是徐立自己有记忆，知道自己是土生土长的徐家村人，少时父母双全，都要以为徐有余是自己失散多年的老父亲了。
徐有余微微一笑，说道：“就当我看好你吧。”
“你觉得我能斗得过异神？在你口中，他已经是非人的存在了，我能和这样的存在抗衡？”
徐立道。
“你可以的。”
徐有余一副我就是要给你灌鸡汤的模样：
“相信自己，相比异神，你差的只不过是人生的长度，我了解过你，从最初的红叶城，走到现在，你花了不过十年的时间。
我的十年，只不过是让我堪堪突破筑基，异神的十年，也只是让他真正走进了修行的世界。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你比我们更加优秀……”
“呵呵……”
徐立发出意味不明的笑声。
我信你个大头鬼，鬼知道你是看好我，还是想要拉我出去挡枪。
徐有余似乎也觉得自己有点过分了，刚才还把异神吹得那么恐怖，现在又让徐立去顶缸，的确有点不对劲。
于是他话头一转：“总之，我对你有信心，相较于我，你更加符合异神心中那个可以同他一起探索大道的人选。
所以，你也是对抗他的最好人选。”
“异神如今转修魔道，应该会沉浸一段时间，但其他的动作却不会停止。我了解他，他一向是做万全准备，所以自从他成就武道宗师之后就几乎没输过，他总是能预料到所有可能发生的事情。
所以一旦他确定魔道之路也不能帮助他，他会走最后一条路。”
“等一下，你怎么确定转修魔道的就是异神，难道他就不能再培养一个吗？就像你之前说的，那个外人眼中修行鬼道的异人门门主。”
反正也不知道徐有余到底想干什么，徐立逮着机会，先把自己想问的东西全都问个明白。
徐立算是明白了。
这位国师大人一直给异神造势，可他自己也不比异神差多少。
起码这些隐秘，徐立抓破头也想不到的东西，徐有余却是张口就来，似乎是亲眼所见的一样。
就凭这一点，国师的恐怖就超乎想象了。
毕竟徐立还没见过那位异神，可国师却活生生站在眼前。
徐有余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组织语言。
“仙魔同修，超脱天地，这是异神想象中的道路。很早之前，他同我论道，便提过这个想法。
但我认为修行之路，在于纯粹，仙魔混淆，只会得不偿失，反而会失了最初的道。
不过异神不会放弃的。
这是他五道之外找到的第六道，所以此次魔道之路，异神不会假手于人，此次利用乐庭郡血祭之人必定是他。”
徐立默然，到此刻，就算他再傻，也明白了一个道理。
徐有余同异神的关系比他想象中的要深的多。
之前还可以说是见了几面，但只见了几面，就知道这么多，本就是不正常。
但也不一定，万一异神和此刻的徐有余一样，是个话痨，一定要把什么都说清楚呢。
可关于一个修士的道。
那是独属于自己的秘密，不是最为亲近和最为认同的人，是绝不会随意透露的。
不过徐立也不会傻到去质问徐有余，说他勾结异神，人人得而诛之，因为按照套路，这种话是那种名为正派，实则大反派才干的事情。
所以徐立问了另一个问题：
“国师大人，那么异神所走的人道又是什么？”
仙魔妖鬼，徐立都略知一二。
可唯独人，人道也是一条道吗？
毕竟对于修士来说，普通人实在太过于脆弱了一点。
徐立修行以来最大的感触就是人的生命的脆弱，就好像沙滩的碉堡，被潮水一涌，就轰然倒塌。
但就是这样的人，拿什么去和仙魔妖鬼并列呢。
徐有余轻抿了一口酒，像是在润嗓子。
“人道之路在于运势，民间相师曾有言，一命二运三风水，四积阴德五读书，这人道之路虽不见，但早已隐藏在红尘凡间。
人道之强在于聚运，一人之运势，不过滴水，可聚集千万人之运势，便是汹涌大海，有吞天噬地之能。
聚一府一城之运势，可敌武道宗师，可破炼气万法，一言镇妖魔鬼兵；聚一洲一郡运势，可压真人，可敌金丹；聚一国运势，便可上达天听，势无上限！
我们大赵有五洲二十四郡，一百三十六府，三百六十五城，拥人口六万万，若聚齐国运，便可口含天宪，金丹之下，一言可灭。
此道，为人道，为运朝之道，为至强之道！”
那么问题来了，这么强大的人道，咋就一点消息都没有。
若是按照徐有余说的，赵有道现在哪还用得着跟他们这些金丹客客气气，说一句话不听，那就乖乖去死。
可惜现在赵有道苦兮兮的，简直不像个正常皇帝。
徐有余微微摇头：“你一定想问，为何在大赵看不到人道的影子？”
徐立点了点头。
徐有余继续道：“因为关于人道之路的最关键的一个东西丢了，至于是什么，我也不知道。
我也是在一门不知道埋了多少年的古籍上才看到了这么一条消息。
这个异神可能知道，大赵那些历史稍微久一点的陵墓，他基本都挖过，所以才会有走人道的想法。
但据我所知，人道之路很是艰难，并不比修行容易半分，所以即便是异神也将其作为第五个选择，一定要等到其他道路走不通之后，才会选择此道。”
第二零零章 我老徐家一生不弱于人
徐有余说了很多，徐立像个乖乖学生一样，仔细听讲。
不过当老师的就不一定全对，徐立听归听，总不会全信了，回去之后总是要做些调查的。
“所以一旦异神确定魔道受阻，他就会不惜掀起战火，参与争龙？”
徐立想到那几个至今还没被解决的皇子王爷。
要说他们背后支持者不知道人道这一回事，徐立是不相信的。
说到底，还是他基础太薄弱了，不像徐有余这种老阴比，之前积累了几十年，什么东西都懂一点。
徐有余点了点头：“没错，人道之路在于聚运，还有什么能比得上当皇帝来得方便。
不过异神不会对皇帝这个位置感兴趣，否则以他的能力和经营，来个李代桃僵，大赵早就是他的了。
所以该是会扶持傀儡，之中到底会怎么做，也就只有异神知道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说，三位皇子中一定有一个背后站着异神喽。”
徐立不知怎的，想到要和异神对上，就有一种刺激的兴奋感。
可能是被徐有余刚才的介绍激起了好胜心了。
徐有余却摇了摇头：“不一定，可能是一个，也可能是三个，甚至一个都没有，异神此人，你越是猜测，就越远离真相。”
徐立严重怀疑徐有余跟异神有一腿。
刚才还相信他呢，可一说起异神，他就以一种绝对高山仰止的态度和语气，还有没有一点国师大人的威严了？
徐立偷偷瞄了一眼徐有余的眼睛，普普通通的一双眼，也没有啥重瞳异象啊。
“酒喝完了。”
徐立倒了倒酒壶，空了。
徐有余点了点头，表示知道。
“酒喝完了。”
徐立再次重复，还敲了敲花亭的石桌。
“我知道啊，酒都喝完了，你还不走？”
徐有余一副奇怪的样子。
徐立：“……”
“告辞。”
徐立冲天而起，划破云层。
今天收到的信息太多，有点乱，得先去整理一下。
徐有余则捻着自己颌下的胡子渣，神秘地笑了笑，然后又拿出了一壶酒，美滋滋地喝着。
话说还真要点不习惯，要不是两位红颜强烈要求，他还留着美须呢。
“他走了。”
过了一会儿，琉璃女道出现在徐有余身后。
徐有余没有回头，只道：“走了。”
琉璃女道犹不放心地瞄了一下四周，徐立之前杀个回马枪的情形还历历在目呢。
徐有余笑道：“放心，他真的走了，而且就算回来也没事，我跟他说的都是真的，我问心无愧。”
琉璃女道则是推了推徐有余的肩膀，微嗔道：“人家毕竟还是个孩子，你就把这么重要的担子丢给他，你不怕晚上睡不着觉吗？”
显然，她也是知道些什么。
徐有余开始叫冤道：“能者多劳，那是我逼他的吗？我只是将我知道的告诉他，该怎么做怎么选还不是看他自己，我也没那么大本事去控制他的思想啊。
而且，你就不怕我跟异神对上，今后你们都要守寡啊？”
琉璃女道先是一羞，然后一恼：“嗯，你们？”
徐有余心中一个咯噔，要知道不管是琉璃还是扶摇都最忌讳双方的存在了，只不过徐有余一日不明说，她们就把自己当瞎子，当聋子，看不到也听不到徐有余与对方的那点破事。
不过这时候徐有余怎么会露怯，能不能重振夫纲就看今朝了。
索性徐有余将错就错，恬不知耻道：
“就是你们呀，你和扶摇，我都是要给你们名分的，等这件事了，我就……”
琉璃女道一听却是脸色大变：“别说！”
徐有余疑道：“怎么了？”
“不吉利。”
“怎么不吉利了？”
“就是不吉利！”
琉璃女道很执拗。
“好吧好吧，都听你的。”
“哼，要是都听我的，我现在也不会这么生气。”
琉璃女道冷哼一声，然后担忧道：“可不管怎么说，扶摇也是鬼物，你和她在一起也就罢了，大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作没看到。
可若你真要给了她名分，就不怕天下人耻笑吗？堂堂国师，被一女鬼勾引，这名声，你承担得起？”
徐有余知道琉璃在担心自己，不过他这时候哪能退缩，再说他已经感觉到了另外一个人的接近。
“天下人的毁誉，与我何干？只要你们陪在我身边，我就心满意足了。
再说瑶瑶她也不是普通的鬼物，她是天鬼降世，是鬼道之女，其他人都是羡慕嫉妒，我们在一起成长历练，经历了多少，我如今还铭记于心啊。
当初和她分开，就是我做的最错误的决定。
不过现在我既然有机会挽回，自然不会再因为别人的目光改变自己的心。
琉璃，你和瑶瑶都是我最爱的女人，我都要给你们真正的名分，我要让天下人都知道，你们，是我徐有余的女人！
呼……”
不知为何，徐有余说到这里的时候，长舒了一口气。
不过被说的五迷六道的琉璃并没有注意到这个异状，而另一个本已经接近的人也是默默退走了。
徐有余轻轻拥着琉璃，心里却是想道：“果然，无论是泡妞还是修行，我老徐家就没怕过谁，嘿嘿……”
不知想到什么美处，徐有余差点没笑出声来。
但考虑到此刻情景不对，徐有余还是强行憋了回去。
……
话说两头。
徐立忧心忡忡地回了供奉殿。
供奉殿不止只是一座宫殿，它还包括住房，庭院，花园，鱼池，花亭等一系列配套措施。
徐立如今的房间就在其中一座不起眼的小小的庭院，加上外面围着的院子，也就两亩多一点。
他一向觉得住的地方最合适的才是最好的，太大或者太小都会影响他的心情。
此刻庭院内，一只黑驴正唉声叹气，在他面前，是一个刻苦努力练功的女孩。
女孩正是玉姝，因为徐立在赵有道面前提了几句，所以玉姝很快就脱离了赵有道的皇家领导班子，从之前炙手可热的皇家女官又变成了一个平平无奇的黄毛小丫头。
因为久不露面，外面很多人都说她是触怒了陛下，所以被秘密处死了，于是关于皇帝陛下喜怒无常的传言就更加汹涌了。
黑驴也就是吕世良因为无聊，平时最爱听墙角，白玉京大大小小的八卦传闻，他没有不知道的。
可以说是不出供奉殿，便知全城事。
当他把这些传闻当作笑料说给玉姝听的时候，玉姝只是浅浅一笑，没有说什么。
吕世良自以为逗笑了他的小妹子，却不知道在赵有道身边待了几个月，玉姝如今的段位已经不是他能比及的了。
玉姝仍在修炼，她此刻演练着修士当中最经典的灵术——火球术。
见她不厌其烦，总是召唤出了火球又不满意散去，好不容易召唤出来的火球是自己满意的形状，扔出去，砸在一块专门用来当靶子的青垒石上，只出现一块浅浅的黑印。
于是玉姝又不满意地摇了摇头。
也不知道是第几次见到玉姝召唤出了火球，吕世良感觉自己眼球都变成两个小火球了。
他终于打断了玉姝：“妹子，你这样，不烦吗？”
他打出一个喷嚏，也是喷出了两个小火球，砸在青垒石上，直接将这能承受真人一击的石头砸出道道裂缝。
吕世良也不知道觉醒了什么稀里古怪的灵兽血脉，蛟龙白玉曾说他又一丝龙族血脉，所以对他很是照顾。
可吕世良平时也深以为荣，说自己是龙的后裔，实则就是能吞火吐火而已。
不过他掌控的火焰能力，确实要比寻常灵术强上一大截。
玉姝眼前一亮，不过听到吕世良的问话，她又摇了摇头：“练功怎么会累？吕大哥，你平时都不练功的吗？那你是怎么晋级妖将的？”
吕世良咧开大嘴，发出怪驴般的笑声，声音中透露出得意：
“我可是天才驴，不用练功的，吃吃喝喝就能增长功力。”
实则是他的潜力早已耗尽。
作为一只普通的驴子，能走到今天，已经不知道是上辈子做了什么天大的好事了。
吕世良也是自家人知道自家事，想成为什么妖王啊，那是痴心妄想。
就是现在，吕世良也感觉不到自己有什么进步了。
不过他倒是挺满足，就算现在，他也能活个几百年，作为灵兽，天生寿命就要高于普通的修士。
看看那些成日里拉磨驮物的蠢驴，老了还要被杀了吃肉，就知道他是多么幸运了。
玉姝不知道这些弯弯绕绕，但对于吕世良却是很佩服的。
毕竟在几年前，吕世良也就是一头普通的驴子而已，可现在他已经是一位妖将级别的存在了。
想到这里，她就对徐前辈更加敬仰了。
只因为这是徐前辈的驴子，所以才得到了许多人一辈子都难以想象的机缘。
所以抱紧徐前辈的大腿是她的第一人生目标。
“吕大哥，我没有你那么厉害，所以我更要努力了啊。”
说道，玉姝又开始修炼了。
现在的她还是太弱了，只有让徐前辈看到她的价值，她才能真正待在徐前辈的身边。
“哎……”
吕世良没想到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玉姝根本没有陪他玩的意思。
他神情蔫蔫地走到院子角落，一双短短的驴耳竖了起来，从供奉殿，再到旁边的皇城，再到整个白玉京，无数的声音传到耳朵，其中就包括他最爱的八卦。
听着入迷了，吕世良驴眼眯了起来，表情回味，似乎是听到了什么美事。
“徐前辈！”
耳旁突然传来玉姝雀跃的声音。
吕世良浑身一个激灵，睁开眼看去，就瞧见徐立正神情沉重的进了门。
出事了！
吕世良心中升起一阵危机感。
他已经很久没有看到主人有这个表情了。
不行，得劝劝主人，遇到事情可赶紧跑，他现在可不是孤家寡人，他还有一头可怜无助的驴子。
万一有了危险，主人天下无敌不会出事，他这头驴指不定就被干掉了。
想着，吕世良脚步偷偷挪了挪，再挪了挪，往主人的方向靠近再靠近。
就听见主人对玉姝说道：
“玉姝，你想回去吗？”
玉姝以为徐前辈想赶自己走，她急得眼泪都要掉出来了：
“徐前辈，你不要我了吗？玉姝很懂事，什么都会做的，你不要赶我走，好吗？”
她眼泪汪汪地看着徐立。
玉姝真的不想离开徐立。
本来以为找到了大师兄和师父，她就能回到以前的生活，简单的修行，简单的进步，简单的生活，一切都很舒适。
可大师兄变了，师父也变了，在白玉京的这段日子，她还不如在飞仙谷面对一堆傻乎乎的，玩着拙劣的勾心斗角的把戏的师哥师姐们来得开心。
而且她很没有安全感，皇城很大，人也很多，可每个人都戴着面具，她说的每一句话都要细细斟酌，不敢大意。
就算别人奉承她，赞美她，她似乎变得高高在上了，有了许多权力，可这些都不是她想要的。
反而是待在徐前辈身边。
她有一种淡淡的，充实的安全感，就和以前和大师兄和师父他们待在一起一样。
见玉姝着急的模样，徐立不由笑了笑，他揉了揉玉姝的脑袋，发质很好，有一股皂角的清香味。
“我没有赶你走，你想待着就待着，这里的房子很多，你可以一直住下去。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一件事，这里可能会很危险，你还要待在这儿吗？”
“可是有徐前辈在啊。”玉姝脱口而出。
“呵呵，我可没那么厉害，而且真到了那时候，我也照看不了你。回去吧，回去没有危险，和那头偷听的蠢驴一起回到飞仙谷。
有他保护你，你可以顺顺利利长大。”
徐立是个很重感情的人，他知道自己的弱点，所以不爱与人深交，那样只会让自己深陷。
但玉姝跟他也一起走了一个多月，又生活了几个月，总是会有一点不同的感觉。
就好像看着自家妹妹，有着自己的小心机，小算计，但她没有伤害过任何人，所以反而显得有些可爱。
第二零一章 准备
“吕世良。”
“在，主人。”
“我说的都听到了吗？”
“呃，听到了，不过主人我没偷听，是你说话声音自己传过来的。”
“带着她回飞仙谷，以后好好做驴。”
徐立手一扬，一个储物袋就挂在了吕世良的脖子上。
“这算是主人给你的离别礼物。”
吕世良这才算急了。
“主人，你不要我了？”
“滚吧，你这张驴脸我都看厌烦了。”
徐立头也不回地走进了屋子。
吕世良只觉晴天一个霹雳砸到了他的头上，怎么好好的，他就成了一头无主的驴了呢。
“主人，你不能这样啊!我为主人当过马，我为主人流过血！我是主人最忠心的驴，主人你不能丢下我啊！
没了主人，我当驴还有什么意义？我不要当野驴啊！”
吕世良对着闭着的大门嚎啕大哭。
“吕大哥，你不要伤心了。”
玉姝再傻，也看出来有些不对劲了，何况她非但不傻，反而很聪明。
“徐前辈在保护我们呢，他一定是遇到了大难题，我们要听话，等徐前辈解决了，他还会来找我们的。”
吕世良哭声一收，声音中还有些抽泣的感觉。
“我知道啊，可是要不哭得伤心一点，主人还以为我是头没良心的驴子，走到半道上把我宰了怎么办？我知道主人早就想尝尝我肉的味道了。”
玉姝：“……”
待在屋内的徐立：“……”
……
局势越发混乱了。
徐立每日都能听到外面传来的消息，不过大部分都不是什么好消息。
徐有余跟他说的话，徐立正在一一查证。
有些东西不知道的话就没地方找，可要是抓住个小尾巴，就能把整个都拖出来。
有徐有余提供的消息，徐立花了一些代价，先从三宝太监那儿查证了一些。
毕竟三宝太监和异神年纪也就差个二三十岁，活了这么多年，就是啥也不关心，但也知道些什么。
说起来这个老太监真的是不管事。
他不知道也就罢了，可明明知道一些内幕，但他不问的话，这人竟然就能憋着不说，连带着赵有道都蒙在鼓里。
可能对于他来说，他也想看看金丹之上的境界是个什么模样吧。
只是常年对皇家的忠心让他选择两不相帮。
若不是徐立追问，顺道拉着赵有道的话，三宝太监还是守口如瓶。
可以料想，知道背后还有这等大佬，赵有道的脚是发抖的，因为他的底牌对于这种大佬来说，实在太过于微不足道。
连皇城都觉得不安全了。
毕竟三宝太监将这么大的秘密隐瞒，就说明赵有道在他心中也是一个可以替代的人选，反正大赵国统不失的话，谁当皇帝还不是一样。
赵有道想和徐立待在一起。
现在看起来，也就徐立靠谱一些。
不过赵有道也就在徐立待了两天，就回去了，一是不想失了皇家的颜面，因为一个还不能确认的消息就东躲西藏，实在太丢份了。
再则，徐立这家伙对他的死活似乎也不咋关心，出去窜门说都不说一声，他还不如待在皇城深宫呢，起码想见三宝太监的时候，从来没有见不到。
徐立去了哪儿，自然是大老远地跑到寒州去，去找了镇鬼军的大将军刘安平。
大将军不知何故被打成了重伤，然后让天煞鬼域占了便宜，不过天煞鬼王也不敢做得太过分。
毕竟当日徐立和大将军一起留下的一剑让他太过于印象深刻，万一惹急了他们，呼朋唤友，来几个金丹合伙把他干掉了怎么办。
虽说天煞自诩不会和无生那个弱鸡一样被人轻易干掉，况且想要杀他，不付出一点代价怎么行。
能修成金丹之人，大道在望，还有数百年好活，万一被临死反击，受了暗伤，一下子丢了百多年寿元，谁也受不了。
可该谨慎的还是要谨慎。
天煞鬼王此刻就跟一个情场老手在追女孩子一样，试探，还是试探，不断的试探，探寻到镇鬼军的底限，然后一点点突破。
天煞鬼王做得很好。
特别是知道整个天下都是风起云涌的时候，他就更大胆了些，这个时候可没有几个人会有闲功夫来管他了。
所以当徐立过来的时候，天煞鬼王的一位手下鬼将正在镇鬼军营门前叫嚣。
也没其他目的，就是制造噪声污染，打击镇鬼军的军心，让大将军无法安心恢复。
这个办法，恶心人却有效。
不过今日来叫阵的鬼将运道不好，遇到了心情不是太愉快的徐立。
只见一道清冷的剑光稍纵即逝，而后叫嚣的鬼将被直接灭成了渣渣。
顿时鬼域阵营传来一阵愤怒的叫声，那天煞鬼王露出真形，乌泱泱地一片，虫海色彩斑斓，比之徐立初见的那一次相比，气息明显更加凶煞了。
“刘安平，你敢以大欺小，就不要怪本王不客气了！”
天煞鬼王手下之所以敢去叫嚣，便是因为他们之间早有默契，兵对兵，将对将，王对王。
否则都逮着对面低阶杀，不用多久，双方就只剩下几个高境界的人了。
当然，这也是在双方顶尖战力相当的时候。
否则没有牵扯，就别怪人家以大欺小了。
天煞鬼王此刻便是以为刘安平按捺不住，对他手下出手了，正好他可以抓住借口，先干他一票。
不过天煞鬼王刚露头，徐立就施施然地驾着飞剑落下，金丹气息毫不掩饰地散发出来，遮天蔽地。
“是你？！刘安平，你竟然找帮手？我记住了！”
天煞鬼王认出来徐立是谁，放下一句狠话，头也不回地走了。
“记住了又如何，有本事你也去找几个鬼王过来，哈哈，我差点忘记了，如今大赵也没剩下几个鬼王了。”
刘安平的笑声传来，有一种闷气一扫而空的畅快。
“徐兄弟，你回来了。”
徐立落下，就看到气息混乱遮掩不住，脸色苍白的刘安平大步出来迎接。
看起来刘安平状态实在不好，连最基本的气息稳定都做不到了，也就难怪天煞如此嚣张了。
徐立没跟大将军客套，直接随大将军回了营帐。
在大将军一旁的是许东亭，他的气息正处于一种极为混沌的状态，在盛与衰之间不断转变。
大将军见此，微微一叹道：
“先生见我受伤，强行停下了春困秋乏功的修行，如今功法反噬，数年苦功化为乌有，我对不住他。”
春困秋乏功效用非凡，能够将人的状态调整到最好的阶段，还能消去暗伤，对于许东亭来说，比任何秘法都要好。
但副作用同样明显，就是不能够自主控制自己的意识，随时会陷入昏迷境地。
之前许东亭已经小成，能够在短时间内控制住自主意识，但因为大将军受伤，许东亭为了清醒主持大局，逆行功法，将之前的积累完全散去。
许东亭倒是没那么多感伤，微微一笑道：
“大将军才是我们的定海神针，为了大将军，我突破稍微慢些不打紧，况且徐兄弟不是来了吗？待到徐兄弟解决了这里的事，我再重新修行也不迟。”
大将军还是不能释怀，再叹了一口气，脸色并不好看。
徐立没想到还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他皱眉一问：
“是谁伤了大将军？怎么没向灵兽堡求援，让天煞如此嚣张，也让你们这么窘迫？”
大将军沉吟了一会儿，才道：“灵兽堡和我们的关系可没有那么深，我们双方之间只是交易，再则将在外与当地势力勾搭，可是大忌。
上次他们肯帮忙挡住玄心宫，一是寒州两大宗门相争，玄心宫和灵兽堡的争斗由来已久，他们趁机扫除障碍，二则是有国师大人的一份书信。”
“而且我们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这次是我不慎，但待到养好伤势，那天煞鬼王就得乖乖把侵占出的地盘吐出来。”
“至于是谁伤了我？”
大将军眼中露出一丝心有余悸。
“那人是我见过最……可怕的人！”
大将军斟酌了一下，说出了可怕这个词。
“此人非仙非魔，站在我面前，却又好似不存在一样，我的所有攻击和气机到了他身上都想进入了一个无底的漩涡。
我想，就是国师大人遇到了他，也不一定说能够稳胜。
无生鬼域的胜利让我放轻松了，以为天底下大可去得，却没想要遇到了一个这么可怕的人。
同等境界下，他要杀我，绝不会超过十息。
说实话，若不是他最后不知为何放了我一马，我连你们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异神！”
徐立一听，便知此人是谁。
也只有他，才有如此功力，如此境界，让大将军在他手下都毫无还手之力。
同时得到徐有余点拨的徐立一下子就明白了异神打伤大将军的目的也很简单，就是不让大将军插手人道争龙之事。
镇鬼军虽说高度自治，但终究还是赵家皇朝手下的兵。
真要到了赵皇朝生死存亡的时刻，谁也担保不了他们是出手还是不出手。
最后的办法就是让他们腾不出手来。
如今鬼域咄咄逼人，镇鬼军就是有心也无力。
而大将军一听，也是一愣。
“他就是异神？！”
“大将军也听说过他？说起来，我这次过来，就是想要请教一些关于他的事情。”
徐立说出了此行的目的。
大将军苦笑：“你可是太抬举我了，异神此人，神秘莫测，我也只耳闻他的名声，知道他是曾和大将军一时瑜亮的高人。
只不过此人隐于暗处，据说还是异人门的掌控者，不过不是说他是个鬼修吗？他的门下弟子境界修行鬼道，可是我见当日那人，却是不像修行鬼道的。”
徐立一听，便知道从国师那儿听到，大概就是独门消息了。
本来他还想再去灵兽堡逛一趟，以他和灵兽堡的友好关系，本以为可以问出些什么来的。
但现在看来，无功而返的可能性更高一些。
徐立稍稍解释了两句，点出此异神和彼异神是两个人，反正国师大人也没要求他保密，这个消息透露给大将军知道也没什么关系。
知道外界闻名的那位异神竟是真正异神的调教的弟子，大将军神情也有些震惊。
接着，徐立又问大将军关于修行五道的问题。
大将军被徐立的一顿修行知识普及，顿时平稳的心态就开始不平静了。
“仙魔妖鬼人！”
“原来修行世界如此丰富，真不知道那五道之首的人道该是何等风采，若是人道修行之法未曾失传，人皇掌御天下，如今的天下又怎么会陷入纷争当中？”
大将军显然对人道修行也很感兴趣，还想拉着徐立再问。
徐立脸上一阵黑线。
合着他不停歇飞了好几个时辰，跑了数万里路，就是为了过来给大将军普及知识的。
“好了好了，我就知道这么多，否则我也不会专门跑过来问你，大将军，你就饶过我吧。”
徐立心里很受伤。
大将军升起的求知欲被打断，同样很受伤，不过他也知道徐立真的不知道什么了。
“徐兄弟，不知道你准备回来待多久？”
许东亭在一旁默默听着这些足以让修行界震动的秘闻，脸上波澜不惊，似乎并没有什么令他动容的，相反，他还问出了现在最重要的一个问题。
在徐立突破金丹之后，他和镇鬼军的关系就已经完全处于平等了，即便是他们也不可能强加要求徐立去做些什么。
徐立也算历练出来了，一下子就知道许东亭在想什么。
“许先生是想让我守护大将军，直到他痊愈吧？”
大将军如今身受重伤，实力发挥不出五成，而且天煞鬼王可不讲什么道义，每日必定派人来骚扰镇鬼军军营。
大将军不敢轻易闭关，以致于伤势越拖越重，一直无法得到有效的治疗。
“不错。”
许东亭点了点头。
“希望徐兄弟看在以往大家共事的情面上，帮一帮大将军。”
“许先生太客气了。”
徐立微微笑道：
“当初多亏先生赠予大将军的剑修心得，我才能一解剑道困惑，有了后来的突飞猛进，这么说起来大将军也算我半个老师，老师有事，当学生的哪能不帮忙。
我会在镇鬼军待半个月，有军中的疗伤药，我这里还有一些刚刚得到的灵药，大将军必定在半个月内痊愈。”
第二零二章 影现
“多谢。”
许东亭拱手谢道。
一旁大将军也是默默点头。
“不过，我希望大将军暂时不要透露自己痊愈的消息。”
“为什么？”
“因为异神不想大将军痊愈，所以大将军必须要装伤，否则有一就有二，难保异神不会第二次对大将军出手。”
“难道你与大将军联手也打不过他吗？”
“我总不可能和大将军一直待在一起吧，再说，真要打起来，我还真不一定打得过他。”
徐立很坦然地承认了自己的弱势。
“可若是大将军不出面，我们如何应付天煞鬼王的挑衅？”
徐立还未说话，大将军已经应承了下来。
“可以。”
大将军制住了想要说些什么的许东亭，微微点头道：
“只要我的伤势痊愈，天煞鬼王的威胁便算不得什么，纵然让他呈一时威风，也无伤大雅。
而且异神不能不防，徐小兄弟说的都是有道理的。”
许东亭不再多言。
就这样，徐立暂且在镇鬼军住了下来。
顺道，徐立还去灵兽堡拜访了一下灵兽堡的堡主——莫问天。
可惜莫问天不愧是当老大的，说话做事滴水不漏，对徐立也很热情，几乎称得上有求必应，但唯独一点，就是在没有确认异神对他们的威胁之前，他们一直保持中立。
明明徐立已经发现了他们知道些什么，但莫问天就是不说到关键点子上，就是徐立以利相诱惑，可人家嘴巴一直牢牢的。
显然，徐立之前把他们喂得太饱，现在还不缺这魂灵之精。
从这一点上来看，徐有余跟他说的消息真是千金难换。
徐立也没兴趣来验证国师大人的话到底正不正确了，从大将军和灵兽堡这儿可以看出来一个道理。
要么他们就是不知道，要么他们就是不敢得罪异神，总之想问出个所以然来，必须还得国师大人这种无私慷慨的人。
可惜，天底下只有一个徐有余，也只有一个国师大人。
于是这半个月多下来，徐立唯一的收获就是护着大将军恢复了伤势。
而天煞鬼王在感应到徐立那未加收敛的气息之后，也没想过来找不自在。
所以双方都称得上和平。
徐立倒是想要趁着大将军痊愈，偷偷去把天煞鬼王干掉。
这样一来，也算是解放了大将军和镇鬼军，真要是出了什么事情，好歹也是有个外援。
可是天煞鬼王却好似个缩头乌龟，一直待在自家大本营中，徐立试探了好几次，人家都是稳如老狗，一点都不慌。
徐立终究还放弃了。
果然能够活到现在，还成就鬼王的存在，每一个是好相与的。
想一想也是，如今被徐立干掉了两个金丹战力的鬼王，都不算一个标准金丹的死法。
一个虎力鬼王，手底下就剩下一点点残兵败将，其余的鬼将全都跑得干干净净。
加上他吞了鬼域之心，跟鬼域牵扯太重，根本走不了，所以只能防守，之前已经被镇鬼军磨了两三年，又遇到刚突破，锐气大盛的徐立，这才遭了结果。
就那样，还是大将军想出了克制之法，加上虎力鬼王的自己配合，才磨灭了鬼域之心赋予给他的几乎不死不灭的能力。
至于无生鬼王就更惨了，因为做了第一个吃螃蟹的鬼，所以成为了难得一见的低品金丹，又受到徐立这个突破剑魂之境的咄咄逼人，还有大将军的暗中相助，最重要的是天煞鬼王的临门一脚，才让无生鬼王丢了性命。
这样机缘巧合下，徐立手底下才有两个金丹战绩。
因此当初徐立听闻邀月仙子被人众目睽睽之下毙于乐庭大泽之上，才显得震惊。
只有亲自动手干掉过一位金丹，才知道大家同境界下，即便金丹品阶高出几品，但想十拿九稳地干掉一位金丹，也是不容易的事情。
当然，徐立一直觉得他们的战力似乎是被严重削弱了。
所谓金丹九品，一品一重天，在如今这个环境下，并没有得到显著的体现。
天煞鬼王保命能力很强，徐立又不能一直盯着他，所以也就任他去了。
告别了大将军，徐立回到白玉京，又去国师观拜访了国师大人。
国师大人很好地发挥了好为人师的品质，徐立问他什么，他就原原本本，详详细细地告诉徐立。
可越是如此，徐立就越觉得不对劲，总感觉国师在算计他。
不过徐立得承认，就算明知道这是算计，他也会跳进去。
因为按照国师所说，人道争龙，最是惨烈。
这一条路没有妥协，没有和平，只有战争，只有征服，当站着的人只剩下一方之后，这场修行才算到了尽头。
他已经入了局，就没了退路。
而且，徐立有种预感，当一切都结束之后，那位神秘的黑袍人就会出现。
徐立一直没有放弃寻找黑袍人。
他想知道自己的传承还有没有后续，黑袍人又是为了什么才将诸多传承散落四方，这场天地复苏的幕后到底是不是他暗中操控的？
太多的疑问，徐立都想知道。
可惜黑袍人如此神秘，他不想让人找到，就没人可以看到他。
而徐立之所以有这种黑袍人会在最后出现的预感，并不是没由来的，而是从诸多情报中推测出来的。
最近十年，黑袍人几乎没有留下任何踪迹，连传闻都少。
徐立当年遇到他的时候，已经算是黑袍人出现的尾声了。
这足以说明一个问题，不管他在算计什么，他算计的东西也应该快到了结束的时候了。
同国师大人继续说了一些猜测，徐立就告辞了。
后事如何，谁也预料不了。
徐立只想着准备多一点，到时候可能就好受一些。
反正他无牵无挂，最多输了，也不损失什么。
不过他还是觉得赢更好一点。
……
白玉京，皇城，金銮殿中。
赵有道身穿龙袍，高高在上，端坐在龙椅之上，摩挲着椅子上的金色龙头，头微微低垂，俯瞰着台下，目光悠远，就像从这里看到了那万里河山。
台下却是空无一人，本该守卫的侍卫没有，伺候的小太监也只有一个。
宫殿大门紧紧闭合，此时临近黄昏，光线有些昏暗，映衬着赵有道那张明暗不定的脸。
小太监心里泛着嘀咕，想要上前点灯，却被赵有道训斥赶走。
于是宽阔的大殿便只剩下一人了。
大殿更加安静了。
静！
安静到可怕！
连心跳声都显得如此清晰，可赵有道仍旧没有动作，他只静静看着台下，他在等一个人。
当天地间的最后一丝光线被黑暗吞噬。
一个全身被黑袍笼罩的人出现在赵有道眼前。
“你来了。”
赵有道的声音有些嘶哑，他的眼睛里布满血丝，在这段时间内，他承受了太多的压力。
“我来了。”
黑袍人的声音清朗，令人听了想到了阳光，蓝天，白云，跟此刻的气氛和他的造型很是不搭。
随着黑袍人出声，大殿亮起了光，所有的蜡烛都被点了起来，让整个大殿都亮如白昼。
可在殿外看去，像一头雄狮盘踞在最高点的金銮殿仍旧是漆黑一片，默默俯瞰着天底下的众生。
赵有道抬起手来，眼睛微微眯起，有点不适应。
不过就是这么亮的光芒下，那黑袍人也是没有显露出半点身形，黑袍笼罩下的永远是神秘。
“那些都是你干的？”
赵有道有些没头没尾地问道。
黑袍人显然知道赵有道在问什么，他也没隐瞒，回答道：
“我只是做了一些小小的引导，真正做出选择的还是你们自己。我是这个世界的观察者。”
“呵呵。”
赵有道发出冷笑，眼神有几分嘲讽。
但黑袍人并不在意。
赵有道想到了数年前，他遇到这个黑袍人的情形。
那时的黑袍人和现在几乎一样，走到他面前，给了他两个选择。
一是当作什么也没发生过，他仍旧是隐姓埋名的皇家私生子，他可以纨绔地过一生，却永远得不到正名。
二是什么也不用做，就可以做到那个他只在梦里想过的位置。
琉璃女道曾经评价过赵有道这人，有野心无毅力，是个平庸之人。
可琉璃女道却不曾想过，赵有道若是有野心有毅力有才情，什么都做得好，他也就活不到现在了。
赵有道选了第二个。
因为他不用付出什么，反正就当听了一个疯子的话。
至于可能是别人来试探他的，这句话连赵有道自己都不相信，他有什么资格值得别人来试探。
然后他就真的成了皇帝。
他什么也没有做，那位被他曾视若神明的国师大人就旗帜鲜明地支持了他，还有一些莫名出现的助力。
说实话，赵有道很慌。
因为这太疯狂了。
几乎是瞬间，他就从一个平平无奇的私生子变成了高高在上的皇上，至于那几个不服他的哥哥，赵有道是很理解的。
任谁算计了这么多年，打生打死，发现最后被一个无名小卒，一个被他们所有人忽略的人摘了桃子，他们怎么能忍。
赵有道以为黑袍人会利用他做些什么，会让他成为傀儡，因为这再正常不过了。
付出总是期待得到回报。
可黑袍人消失了，他突然而来，又突然而去，就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但有些事情还是发生了。
赵有道成了皇上，成了这个皇朝最高高在上的人。
不过赵有道还是很有点数的，凡俗之中，他是老大，可跟那些修行界的大佬相比，他是如何也比不了他的父皇的。
因为他父皇拥有太多忠于他的力量，他父皇，一言可以颠覆一个宗门。
而他，什么都没有。
但赵有道努力去拥有。
可是时间太短了，而且这个世界变得太快。
曾经只在传说中的金丹老祖一个个出现，赵有道好不容易才拉拢掌控的一点力量在金丹大佬面前，什么都不是。
人家可以轻易来到他面前，取走他的性命。
还好，国师站在他这边，还好，他找到了三宝太监这位皇家守护神。
如此，他才有能力在一些小小的范围内谋划着属于自己的算计。
赵有道知道自己很弱，所以他一点点积攒这属于自己的力量，一点点去改变自己的处境，他想让自己变得强大起来。
可世界又变了。
一方方势力不断发出自己的声音，赵有道这才发现，原来除了他的几位哥哥，他要面对的对手竟有如此之多。
赵有道没有崩溃，他咬牙坚持着。
就在这时，黑袍人又找上来了。
赵有道有了预感，命运再一次在他眼前分开两条岔道。
“你想干什么？”
赵有道盯着黑袍人，似乎想从他的动作看出点什么来。
黑袍人发出了一声低笑：
“我是来给你送一份礼物的，也是我给这个世界的最后一份礼物。”
赵有道说道：“我可以拒绝吗？”
黑袍人道：“当然可以，我说过，我只是做一些小小的引导，我只是世界的观察者，决定这个世界走向何方，那是你们的事情。”
赵有道再问：“是什么礼物？”
黑袍人道：“一份传承，一份独属于人皇的传承，也是这个世界的基石之一，得到它，你就能得到改变命运的力量。”
“是人道修行之法？”
赵有道似乎在自言自语。
“看来你知道了，我记得我只偷偷告诉过一个叫异神的棒小伙，他找到了我藏在古书中的小秘密。
不过他看起来很慷慨，把这些信息跟太多人分享了。
但这并没有关系，他们得到的信息都是不完整的，我给你的是独一无二的。”
黑袍人的语气依旧和煦，就好像在聊家常。
只不过异神在他眼中是个棒小伙，就显得太恐怖了一些，要知道异神已经是已知的金丹修士中活得最久的一位了。
赵有道心头发凉，他已经尽力去把黑袍人想的恐怖了，但黑袍人透露的只言片语还是让他震惊。
“我还想再问你一个问题。”
“请说。”
“为什么选择我？”
“大概是那天阳光很美，我正在欣赏这个世界的美，你恰好出现在我的眼前，我便决定是你了。”
“就这么简单？”
“很简单，但也很充分，不是吗？”
“是啊，那就让我看看你给我的这份礼物到底能够让我有多大的惊喜吧？”
“你会满意的。”
第二零三章 人道金龙
大殿恢复了黑暗，一切就好像一场梦一样，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
没有人知道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们到底说了什么话。
黑袍人就像一个幽灵，他出现在任何一个地方，却不在任何一个地方停留。
但有些东西的确发生了改变。
赵有道仍端坐在龙椅之上，他闭着眼，花了十数年才修行出来的灵力在一点点散去。
他的表情痛苦而狰狞，额头上豆大的汗水在滴滴滑落，漫过眉毛，流过脸颊，就好像泪一般。
灵力是修士经过养气，炼气，汲取天地间的灵气结合自己体内的精、气，通过神来调和，而产生的一种十分奇特的能量。
修士可以使用这种能量来指挥十倍百倍的天地灵气，然后发挥出恐怖的实力来。
这就是修士的优越性，因为他们代表的是天地。
这种灵力消耗起来很容易，随便几个灵术就能让一位炼气修士体内灵力消耗殆尽。
可赵有道如今这种行为却不是消耗，而是溃散，是彻底的消除灵力在他体内的一切踪迹。
可灵力早已经和他不分彼此，他的身体每一个部分都写满了灵力的痕迹，想要将所有灵力消除，这种行为就好像是在割肉一样，千刀万剐也不为过。
可赵有道仍旧没有发出一点点声音。
想要做到不可能的事情，有时候就是要对自己狠一点。
每一分一秒对于赵有道此刻来说都显得漫长无比，他感觉自己灵魂都快要枯竭了，灵力终于从他身体内离去。
此刻的他比最普通的普通人都要虚弱。
灵力就好像给一个隐形的器官，平时感觉不到它，可当它真的不见了或者坏了，带来的后果都是格外严重的。
赵有道眼中却露出了笑意。
这点灵力修为欺负一下普通人还行，可要是面对那些真正的大修士，他就和普通人没有什么区别。
有还是没有，都没有区别。
所以赵有道愿意去赌一把。
那所谓的人道修行之法！
赵有道手上出现一块破碎的玉珏，只有拇指盖大，很陈旧，很古朴，就像街头小摊上那无良小贩兜售的一块三钱，一两三块的小玩意。
可赵有道此刻握着它，就好像握住了全世界。
玉珏缓缓升空，在赵有道眼前悬浮着，萤火虫一般的光点从四周聚集而来，那玉珏周围开始勾勒出一个方方正正的图案，是一枚虚幻的玉玺。
玉玺上除了玉珏那一块是实体，其他的都是虚幻的，光点还在不断聚集而来。
赵有道感受到了黑袍人说的那种力量。
人道的力量！
人道修行最关键的一步，也是入门的一步——天授皇权！
没有老天爷的承认，人道的力量就无法得到具体的体现，所以有皇帝自称天子，乃上天之子。
这玉珏便是一位上古人皇的印玺残物，里面蕴含着属于人皇的权柄。
如今赵有道继承了这份权柄，就相当于在体内种下了一枚种子，得到了一把钥匙。
换算成修行，就好像炼气入门，终于有了调集天地灵气的能力。
赵有道也有了调集人道力量的法门。
他感觉到了，皇城内外那无处不在的人道力量，那是大赵立国二百余年，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自发从全国各处吸收而来的愿力。
这种愿力很杂，里面蕴含着七情六欲，红尘万物，对于修士来说，是一种污染。
可对于掌管人道权柄的人皇来说，那就是他们的武器，他们威压四海的底气。
万丈红尘在其手下，挥手一指，便是拥有通天神通的修士也要在这份权柄下俯首，否则就是身死道消一个下场。
只不过以往这种力量就好像埋在沙子里的金子，不曾被人们发现。
今日，赵有道发现了他们。
弥漫的愿力就好像找到妈妈的孩子，乳燕投林般往金銮殿聚集而来。
那混乱的愿力入了金銮殿，就被赵有道面前的印玺所吸收，不管来得再多，它都来者不拒。
直到达到了某个限度，印玺闪闪发亮，似有龙吟声响起，便见一条金色的小龙从印玺中窜了出来，直接扑到了赵有道身体里。
赵有道脸色从刚才的苍白猛地涨红，就好像一下子吃了十颗八颗十全大补丹一样，有种虚不受补的感觉。
不过很快这种红润就被压了下去，一股全新的力量在赵有道体内弥漫，他有种胀满的感觉。
赵有道猛地一握拳，便听得空气中传来炸裂的声音，他竟捏出了音爆。
对于一个刚刚才散功，虚弱不堪的人来说，这是一件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但赵有道却不怎么满意，按照这份力量，他匹敌一个普通的炼气修士来说，可以说是绰绰有余，但要是对上了真人，他还差得远。
不过好在印玺的力量还没有结束，第二条金色的小龙又出现了。
赵有道这次轻车熟路，大嘴一张，将金色小龙吞下，他的气息再次一涨，可离真人还是差了点。
接着是第三条，
第四条，
第五条……
赵有道一连吞下了七条金色小龙。
不光是皇城中的愿力，连整个白玉京的愿力都被吞噬一空。
但从大赵各地，源源不断的人道愿力仍在不断涌来，在天下人心中，不管如今世道如何乱，白玉京终究还是大赵的中心，是这个国家的心脏。
“雏龙七段！”
赵有道感受着体内好似可以毁天灭地的力量，他眼中出现一抹惊奇。
按照黑袍人给他的传承中，金色小龙只能算是雏龙，还有王龙，真龙两个大段。
其中雏龙对应着炼气，筑基，金丹三个境界。
雏龙七段，对应的就是金丹初期。
也就是说现在的他，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就是一个稳稳当当的金丹修士了。
而他达到这一步，只花了不到一晚上的时间。
这就是人道之力的霸道！
吱呀呀~
金銮殿紧闭的大门缓缓洞开，远方一抹金色的朝阳在群殿中升起，猛然间绽放出万道金芒。
赵有道一步迈出大殿，皇袍上金丝秀成的金色龙爪迎着阳光熠熠生辉，后方衣摆无风自动。
……
供奉殿。
徐立突然抬起头，看向皇城方向。
就在刚才，有一股极为陌生又极为强大的力量一闪而逝，那是一种他之前完全没有接触过的力量。
难道是赵有道出事了？
不过不应该啊，有三宝太监作为皇城守护者，就算是他，也不可能悄无声息地摸进去干掉谁，总得是要闹出点动静来。
到底是怎么回事？
徐立心头出现疑问。
他好像现在有个智者能够出现在他面前，来解答他的问题。
本来徐有余就很不错，现在徐立都有些依赖他了，不管有什么问题，去找他，准没错，总是可以给他一个满意的回答。
不过徐立很不信任他，觉得跟他接触越多，就越容易掉到他的坑里去。
他不是太聪明，躲避麻烦最好的办法就是远离他。
但徐立也就是想了一想，既然那边没给个信号，他也就懒得去跑一趟了。
反正在他感应中，皇城里现在很平静，真要出了什么事情，气机一定会混乱起来。
“一头乱麻！”
徐立对自己现在的状态做出总结。
他觉得自己很被动，总是在等待别人出招。
就好像一个观众，看着人家不断登台唱戏，自己却只能坐在冷板凳上。
好不容易也上了台子，才发现不仅唱戏的人没了，底下的观众也走了个精光。
那异神他还没见面，就已经被列为见过的第一号大敌。
可是不这样又有什么办法。
徐立闭上眼，默默调息，让自己恢复到最好的状态。
如今这个情形，也只好用以不变应万变来安慰自己了，他终究不是那个下棋的人，不过倒也算不上棋子，毕竟实力摆在这儿。
算是个看客吧。
……
国师观。
国师大人正和人下棋。
就在赵有道吞下第七道金龙的时候，他眼中光芒一闪，然后又很快隐藏起来，只是微微朝着白玉京的方向看了一下。
然后就被对面正在苦苦思考的扶摇宫主给敲了一下脑袋。
“跟我下棋还走神？”
“哪有？”
“还没有？你眼珠子一转我就知道你在想什么，刚才是不是又在打什么坏主意了。”
扶摇宫主趁机把棋子一扔。
“没心情了，不玩了。”
徐有余苦笑一声，看着他局势一片大好的棋盘，说道：“刚才你可以下到这儿来的，你瞧，下到这里，你就有四个连在一起了。
我是不是必须得拦着，然后你下到这儿，再下到这儿，我就只能挡挡挡，再到这里，你不就是赢了？”
是的，徐有余正和扶摇宫主下着拥有古老传承的五子棋。
主要是围棋扶摇宫主不感兴趣，说她一个妙龄小少女下不过腹黑大叔，还是五子棋适合她。
只是没想到下了十盘，除了一次耍赖，强行在四个棋子里面加了一颗棋子算是赢了一把，其他九局竟然没有走过二十子，就输的明明白白。
“嗯，你说的有道理哎。”
扶摇宫主眼珠一转：“那咱们继续，对了我们之前说好了的，我可以每局悔两个棋子，现在我要行驶这个权利。”
啪！
扶摇宫主拿起棋子，啪的一下下在徐有余刚才指点的地方。
徐有余震惊地看着扶摇宫主，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这人怎么能这么无耻？
“是不是不会下了？没关系，我可以等你呦。”
扶摇宫主一脸得意，在徐有余面前，她永远是个好像长不大的小女孩。
徐有余没有办法，只好按照刚才自己写好的剧本，一子不差地输给了扶摇宫主。
“我赢了！”
扶摇宫主一副高手寂寞的样子。
“小徐啊，你的棋技不错，但比我还差了一点，以后要好好努力啊。”
徐有余也笑了起来。
“是啊是啊，扶摇大棋师在此，小的哪敢放肆啊，刚才你输给我的那九局，应该都是放水吧？”
“滚！”
扶摇宫主一脸黑线。
“行了行了，别耍宝了，和个小孩子似的，过来尝尝我刚熬好的莲子羹。”
琉璃女道端着三碗莲子羹走了过来，见此，也是摇头失笑。
也不知道徐有余是如何操作的，如今三人除了名分暂时没有，其他的是一样不差，甚至扶摇跟琉璃的关系还好的让人羡慕。
至于是真好还是假好，徐有余并不是太在乎。
一边美滋滋喝着莲子羹，徐有余一边恬不知耻地夸赞道：“琉璃啊，你这手羹汤的味道可是越来越好了，我是永远也吃不厌。”
“行了，我什么水平还不知道吗？你再这样恶心我，我以后就再也不动手了，反正你堂堂金丹，也不会被饿死。”
琉璃并没有被花言巧语所打动。
徐有余赶忙叫道：“别啊，我不会被饿死，但我会被馋死，人们不是常说合适的才是最好的，对于我来说，你就是最合适的，我说的都是真心话。”
琉璃不搭理他了，只默默喝着汤，可嘴角还是不由勾勒出一个好看的弧度。
徐有余心中为自己点了个赞。
想要享受齐人之福，就得先把两个人都伺候好了，哄开心了，让她们觉得亏欠，这样才不会太计较自己的男人还有另一个女人。
“对了，琉璃，你还要多久才能突破金丹？”
徐有余看似不经意问道。
琉璃回道：“还没有感觉，这些日子你都问了好几遍了，难道是有什么问题吗？”
徐有余微微摇头：“没，就是我和扶摇都突破金丹了，你还是个小真人，我怕再过个几十年，你都成老太婆了，我可还是个俊小伙，那就不好了。”
琉璃：“……滚！”
“得嘞！”
等到琉璃端着空碗离去，一直没说话的扶摇宫主才问道：
“有余，我感觉你好像很急着琉璃突破，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扶摇宫主怎么说也是坐镇一方的鬼王，还一手调教出了扶摇派这个十大宗门，若把她看成傻白甜才是真的傻了。
徐有余沉吟了会，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会出什么事，但我感觉到了不安。”
想到刚才的感应，徐有余再次摇了摇头，心道:“应该没有这么快啊。”
但不知怎的，那股不安总是挥之不去，让他心头蒙上了阴霾。
第二零四章 看到了真相
总感觉发生了点什么，可真正看过去，又什么都没有发生。
白玉京对于徐立来说，是陌生的，从之前，到现在，徐立从来没有仔细去看过这座城市。
可今天恰逢大雪，徐立来了一点兴致，于是登高望远，看到这座巍峨雄城，他感觉到了一丝难言的陌生感。
这是一种很难用言语形容的感觉。
徐立觉得这座城市有了变化，可这座城市对于他来说一直是陌生的，所以他说不出这种变化是什么。
他也不知道这种变化是好是坏。
他从寒州那儿回来，又是小半年过去了。
这小半年，他一直待在这里。
自从半年前，乐庭大泽一事发生之后，天下蓦然陷入了一片平静。
原本徐立觉得一触即发的形势，就那么突然停了下来。
关于这种奇怪的现象，徐立没有去问任何人。
他待在供奉殿，待在自己的小院子里，静静等待着。
这次的他很有耐心。
如果事情一定会来，他就大大方方接着，该知道的会知道，不知道的还是不知道。
他之前是有些急躁了，他想知道的多一点，准备得多一点，可反而打乱了自己的节奏。
还好，小半年的安宁让他他算是想明白了一个道理。
其实这个道理很早之前，他就明白了，但总是会忘。
那就是只要自身强大起来了，所有的问题就都不是问题了。
对于一个穷人来说，十两银子是身家性命的大事。
可对于一个富人来说，十两银子是他们不愿弯一下腰去拾捡的低价之物，因为弯腰的时间足够他们赚更多的十两。
这是从没钱到有钱的实力变化。
他如今修为境界已经达到了此界能够容纳的上限，仙魔妖鬼人，五道之中，四条路已经被封死，除了还未验证的人道，理论上来说，大家的上限都是一样的。
虎力鬼王和无生鬼王两个意外元素不算，他们被自己干掉，都是有各自的原因。
但邀月仙子死了，大将军败了，也差点死了。
这些都是确确实实发生的。
他们的状态很好，没有暗伤，金丹品阶不高不低，四品往上算。
可他们还是一死一伤。
这是为什么？
徐立想了很久，一个人的时候，总是会有很多时间来让他思考一些乱七八糟的问题。
徐立没想到原因，但他想到一个肯定正确的答案。
那就是对手比他们都强，强到可以决定生死性命的差距。
这看起来是一句废话。
但这句废话的前提是大家拥有一样的上限，有人强，就说明了他突破了上限。
而且这种上限一定不是在五道修行当中。
因为那个出手的人十有八九就是异神。
这个世界上如果还有第二个人会强大到单打独斗杀死另一个金丹修士，那就是同样神秘的徐有余。
但徐有余会对那两位出手吗，自然是不会的。
所以徐立很好的延伸了思维，那就是异神突破了什么上限?
这个问题，就在今天，徐立懂了。
他看着那漫天大雪，看着楼下踩着雪花冰渣咯吱作响的小孩，看着拉着碳车缓缓走过的卖炭翁，他心里突然萌生出一股感动。
这股感动，他经历过很多次。
那就是在他突破的时候。
每一次突破，他都有一种重新认识世界的感动，那是对自己生命的一种升华。
今天，他再次突破了。
当然，不是在修为上，而是在精神上。
修为是一个被焊死了天堑，无法越过，可在精神上，却是可以无限提升的。
没有什么可以能够禁锢得了一个人的精神。
即便是一个在普通不过的人，他没有修为，他没有武力，可他的心，他的神也能容纳一个天地。
尽管，这个天地可能是虚幻的，是错误的。
但这也证明了，人的精神是可以无限延伸的。
至于徐立为什么会突破，自然不是无端由的，而是实实在在的积累。
虽然徐立经历过很多次不讲道理的突破，可这一次确确实实是他的厚积薄发。
这里就不得不提到一个被忽略很久了的人物，可怜的胖娃。
自打徐立得到了充足的落魂石，胖娃就每日被徐立压榨，生产出高品质的魂灵之精，供给徐立吞服来提升自己的神魂境界。
但神魂境界和修为一样，达到金丹初期的程度就无法提升了。
不过魂灵之精徐立还是照吃不误。
虽然看不到提升，但徐立可不在乎，反正这些东西放在空间戒指里面也是占空间，不如就进自己肚子里。
不管有没有用，总之别浪费了。
秉持着这种勤俭持家的思想，徐立已经吃了胖娃三四年的产出了。
这一切看起来并没有浪费，而是在今日开花结果了。
徐立的精神接连到了天地，又超出了天地。
这一刻，他好似化作了一只眼，在一个不知道多么遥远的位置，静静观看着这个世界。
天地是虚幻的，是破碎的，是一个看起来很大实则很小的笼子，所有人都困在笼子里，生活在虚幻当中。
这里的人是可悲的，可怜的，他们以为真实的一生都变成了可笑的虚假。
时间不知过去了多久。
久到徐立都快忘记了自己的存在。
那片天地就在某一日出现了一道光，光里面是一扇门，一扇通往未知的门。
于是这片天地开始以一种格外剧烈的频率波动了起来，里面的人和事都变得模糊起来。
啊！
那道光似乎发现了徐立，徐立只觉得眼前猛地传来刺痛，他醒转过来。
眼前仍旧是白茫茫的一片，刚才踩着积雪走过的小孩留下的新鲜脚印还没被雪花覆盖。
很短又很长。
这种时间上的扭曲错落让徐立很不适应，同时他感觉到了一股严重的窒息，就好像鱼上了岸，缺水一样的状态。
这是一种很致命的状态，这就意味着他再不做点什么，他很有可能就要死了。
这是怎么回事？
徐立感觉到了恐惧和一丝淡淡的荒诞。
他没想到自己没死在一个强大的对手手里，却死在了突破上，还是突破成功之后。
一定会有办法的！
徐立并没有放弃希望，此刻他脑海在不断翻转，寻找着自救的办法。
他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因为精神突破到了一个未知的境界，想要解救该怎么办。
一是封印了自己的精神，可自己不就成了一个木头人了，如此不可取。
二是强行降低消耗自己的精神境界，也就是散功。
可徐立也不想选，因为直觉上他认为有更好的办法。
他又想到了异神和徐有余。
他已经有五成把握，这两个人可能也遇到过和他一样的状况，因为他们都强的太离谱了。
就在此时，一把青色的长剑出现在他面前。
这是他一身剑道修为凝结而成的青冥。
徐立福至心灵，想到了办法，他凝神一动，快要压制不住的精神洪流直接冲破的堤坝朝着青冥剑冲涌而去。
无形的精神洪流涌入青冥剑中，让青冥剑上出现了道道好似篆字的不清晰纹路。
这种篆字徐立感觉有些熟悉，似乎是在哪里见到过。
徐立那种缺水的状态终于缓解了。
尽管他还是感觉有些不适应，但青冥剑就好像一个装满水的瓶子，借着这些水，他能短暂地生活下去。
接着，徐立精神一动，便有一道剑影冲天而起，斩破天际。
就好像有一个不太高明的画家在天空这副画卷上乱画了一笔，顿时刚才还下着大雪的天际骤然一清，云层被直接分开，露出了久违的阳光。
这场大雪，还没来到中场，就宣布结束了。
“太强了！”
徐立默默感叹道。
他刚才用的力量和平时没什么分别，可就是强的不同寻常。
若是平时他的力是一，这下他的力就是一点二，甚至一点五。
别看只是多了两成，可要知道他的实力早已经达到了此界上限，也就是说别人不管再怎么发挥，也就只有一的程度。
两成的加成，足以让他把对手压制得死死的。
“嗯？”
还没彻底搞清楚自己现在的状况，徐立就感觉前方有气机一动，他抬首看去，正是一位不速之客——徐有余。
徐有余身形在半空中缓缓凝聚，而后落下，在楼顶上跟徐立相对立着。
“恭喜。”
徐有余笑呵呵的，一贯的祥和。
徐立皱眉道：“你怎么来了？”
徐有余道：“难道你不欢迎我？你来国师观的时候，我可是任你来去的。”
“别说废话，你想干什么？”
徐立的态度很不客气，他现在最想弄清楚的就是他突破的时候看到那副景象。
总之，他现在的状态并没有突破的欢喜，反而是淡淡的惶恐。
徐有余似乎对徐立的状态很理解，他淡淡道：
“你看到了吧。”
徐立没有出声，他就这么静静看着徐有余。
“我知道你很难接受，但就像我之前跟你说的，我们的世界是虚幻的，是残缺的，是一个众生的牢笼，这就是真相，很悲伤的真相。”
徐立沉声道：“所以之前你跟我说的那些话，不是异神跟你说的，而是你自己编的。”
徐有余道：“不，我跟你说的都是真的。那些都是异神告诉我的，只不过我也亲眼见到了。
天地有限而心无限，当我们的心灵超脱了这片天地，我们就能看到世界的真相。
只不过我是得了异神的一份帮助，而你却是完全靠自己。”
徐立却摇头道：“我现在不信你。”
徐有余道：“我不需要你的信任，因为我说的都是事实，你终究会走上和我一样的道路，除非你想和异神一样。
我对你没有企图，只是想看到走上这条路上的同道更多一些，只可惜，到现在为止，我只看到了你我和异神三人。
我们都太寂寞了。”
“你是什么样？异神又是什么样？”
徐立问道。
徐有余回道：“回答你这个问题之前，难道你作为主人家，不该请我喝杯茶吗？”
徐立转身，徐有余跟上。
“坐，没有茶，只有酒。”
徐立硬邦邦地坐下，从空间戒指中拿出一壶灵酒。
徐有余自顾自地给自己倒上一杯酒，美滋滋地抿了一下，叹息道：
“好酒。”
说实话，徐立脑袋此刻很混乱，他有太多的问题想要得到思考了，可是因为有徐有余这个闲人存在，他只得把所有的疑惑都往后推。
“有什么问题，你可以问我，我知道你现在一定很疑惑，当初我也是如此。”徐有余道。
徐立神情冷漠，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
“你还没回答我之前的问题。”
徐有余拍了拍自己的脑袋，笑道：“倒是忘了，不过在此之前，我想问一问你，你看到后面的路了吗？”
徐立摇了摇头，但停顿了一下，又点了点头。
“超脱。”
他说了两个字。
徐有余却是眼前一亮，喟叹道：“我果然不如你，当时我只想到了逃避。
其实我这人胆子很小的，要不是一群人硬逼着，我怎么也走不到现在这个位置来。你说的没错，就是超脱！
这就是异神苦苦追求的道路，也是我紧紧追随的道路。”
徐立已经有些懂了。
这片天地既然是残破的，是虚幻的，那么他们到底是真是假？
若是他们是假，那么他们又怎么去变成真。
这份真就是他们接下来的路。
只不过如何找寻到这份真就是最大的问题。
“你到底想说什么？”
徐立追问道。
徐有余又是摇头又是叹气：“你怎么不理解我的好意呢，我并没有什么目的，我这次过来，就是为了帮助你解答你的疑惑。
当然，你也可以看成我对你的人情累加投资。
加上你之前欠我的人情，我需要你在关键的时候帮我一次，至于那时候什么时候到来，到时候你愿不愿意帮我，都是看你的选择，我不会勉强。”
徐立并不怎么相信徐有余的理由，但还是勉强接受了。
不管怎么说，他欠人情是真，这份人情终究是要还的，如此说来，他的态度的确是恶劣了些，毕竟徐有余并没有表现出任何恶意。
相反，从他们第一次相遇见面，徐有余对他就一直不错。
徐立的态度软化了些，声音有了温度：
“那好，希望你这次不会对我隐瞒。”
第二零五章 决断
“自然，我从来没想过隐瞒。”
徐有余再喝了一杯酒，还夸张地砸吧了一下嘴。
“只是有时候知道得越多，反而越不开心。如果让你选的话，你会选择知道这一切吗？
当你知道自己可能是假的，知道这个世界是个笼子，你会不会绝望？
有时候啊，无知是一种幸福。”
徐立默然。
如果真的有这么一个选择摆在他的面前，他会选择得到真相之后的怀疑，还是得到蒙昧的幸福，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徐有余说的没错。
不过他还是说道：“可是现在我知道了，所以我并不后悔。”
徐有余点了点头：“说的真好，可你自己相信吗？行了，我今天不是来跟你探讨人生哲学的，这些话就此打断。
我们还是进入正题吧。”
“正题是一个选择，也是回答刚才你问我的问题。”
“首先我要声明，我和异神并不是敌人，异神和你也不是敌人，至于我和你就更加不是敌人了。
所以我们三人之间是一种无害的关系。”
“不要说话，我还没说完呢。”
徐有余制止了想要发言的徐立，声音难得的严肃。
“异神想要通过修行五道，找到构造这个世界的基石，通过它来找寻超脱这片天地的道路。
为此，他做了很多常人眼中的恶事，成了魔头，幕后凶手。
人们恐惧他，害怕他，乃至于臣服他。
我呢，说起来也算是个帮凶吧。因为我知道异神想要去做坏事，可是我没有去阻止他，甚至在某种程度上给了他便利。
所以异神他是求道者，是最初的开辟者，而我是一个企图捡便宜的小人，我想看一看超脱之后的路，可我又不敢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现在这个选择就交给你了。
你可以成为异神二号，我相信他会和你有共同语言的，毕竟当初我这么跟他不对付的人都聊得挺开心的。
你也可以和我一样选择漠视，让他在前面开路，可能会丢掉一些机会，但是安全。”
“为什么要我来选择？”
徐立问道。
徐有余回道：“因为你看到了真相。”
“当然，换句话说，就是只有你和我拥有阻止异神的能力，所以你我的选择很重要。”
“你没见过异神，那人是疯的，嗯，我记得这句话我之前说过。”
“你的突破瞒不了他，很快，他就会亲自来找你，到时候你就必须在他面前做出选择。不然的话，他会杀了你。”
最后一句，徐有余说的意味深长，令人感觉背后似乎有一丝凉气冒出。
徐立一头雾水：“你刚才还说我和他不是敌人？”
“没错啊，可谁规定了只有敌人才能杀。”
徐有余理所应当道。
徐立：“疯子。”
“他就是疯子，否则的话，他也不可能达到今时今日的境界。”
徐有余的话让徐立觉得他在畏惧。
“我并不觉得他能杀了我。”
徐立直言道。
“可他会杀了你所有在乎的人，毁了你所有在乎的东西，这就是我们之间的差距，他没有弱点，我们有。
他杀不了你的人，却能杀了你的心。除非你和他一样，除了自己之外，谁都不在乎。不过平常的时候，这人还是挺好说话的。”徐有余道。
徐立再次觉得无解。
这些话，之前徐有余说过，可他觉得异神离他还远，可是现在异神似乎就在面前，刚才的话就带上了一丝丝的血腥气。
“我总感觉你和异神是一伙的，”
徐立盯着徐有余，突然道：
“要不然你怎么总是再帮他吓我呢？”
徐有余也是一愣，然后哈哈大笑起来：
“看来是我太心急了，但请相信我，我对你没有恶意，同样的，我对于异神，也没有恶意，甚至还有敬意，如果他不那么疯的话就更好了。
而且你相比起无害的我，我觉得你应该更担心皇宫内的那位陛下，他这些日子可是背着你干了不少事情。”
“赵有道？你想挑拨我和他的关系？”
徐立皱眉道。
他看不上这种低级的手段，也不符合他对徐有余的印象。
徐有余却是摇头道：“看来你是真的不知道，这次我之所以主动来找你，除了你突破的原因，还带着我的一个小请求。
我想要你去试探一下赵有道。”
徐立略带讥讽地说道：“什么时候我们的皇帝陛下在国师心中变得如此重要了，还要小心提防，别忘了，他的皇位都是你给他的。”
徐有余苦笑，他说道：“我可能还有一件事忘记告诉你了，当初我之所以支持赵有道登上皇位，全是因为黑袍人找上了我。”
徐立心神一下子凝聚，厉声道：“你之前可没跟我说过？”
他之前可是同徐有余提了不少回关于黑袍人的事，可徐有余总是说没见过了，没有线索，查不到。
“你到底还瞒着我什么？说实话，你这样让我感觉不到丝毫的诚意，你想要我帮你，却又对我处处隐瞒，到最后我是不是也会被你卖了。”
徐立看起来有些气愤。
徐有余赶紧安抚道：“其实我也没见到黑袍人，只不过他通过一件信物给我传了个话。”
“他想让你支持赵有道当皇帝，然后你就答应了？你连人都没见过，你就不怕是别人骗你的？”
徐立还有些生气，语气也就不怎么好听。
徐有余摇头道：“不可能的，那是我和他独有的信物。而且他只是说了一个故事，一个关于选择的故事，故事中的年轻人选择成为皇帝，于是我便帮助了他。
我觉得既然黑袍人关注着赵有道，我追着赵有道这条线，我便有机会再次见到黑袍人。
可惜，黑袍人一直没有出现。”
看来徐有余跟黑袍人还有挺多故事的，徐立深深地看了这位国师大人一眼，这里面，最纯良的还属是他了。
总感觉被人牵着鼻子走。
见徐立沉默，徐有余继续说道：
“可能，黑袍人已经同赵有道在此见过面了，只不过我们并不能得知。我埋下的暗子全都没有起作用，而且我怀疑时间就在五个月前。
那一次，皇宫内一闪而逝的强大气息，我不相信你没有察觉，当时你应该还在这里待着吧。”
徐立点了点头，当时他的确察觉到了一股陌生而强大的气息。
“我收到了情报，当时赵有道把自己关在金銮殿中整整一夜，也就是那一夜，赵有道找到了人道的力量。”
“你说赵有道修行了人道，证据呢？”
徐立问道。
徐有余道：“证据就在赵有道身上，你只要去见了他，你就能发现他身上的不同。你这小半年应该都没见过他的面了吧？”
徐立再次点头，平时除非赵有道邀请，他都不会挪窝的。
不过随着徐有余这一说，他也察觉到了一点不对劲，平时就算他不说，赵有道也隔三差五过来找他联络一下感情，毕竟他这个位置不安稳，需要巩固他们这些绝对的战力。
徐立也理解，而且人家说的话又好听，每次来都给他带各种礼物小玩意，看着就开心，他也不会拒绝。
可这小半年，他的确没见赵有道对他拜访了，只是偶尔让宫中带些小礼物给他。
不过他一向不把这些虚礼放在心上，因此也没在意，可得到徐有余这一提醒，他却猛然惊醒过来。
“你见过他了？”
“他身上的灵力痕迹已经完全消散了，此刻他掌控的是一种我完全看不懂的力量。
而且我感觉到了自己掌控的灵气在他面前受到了压迫，就好像他的力量本质要比我们的都高上一个层次。
如果我没有感应错的话，此刻赵有道身上的力量已经不输于你我了。”
徐有余目光悠远，说道：“除了五道最强的人道之力，我想不到还有什么力量能让赵有道在这么短短时间内就脱胎换骨。”
徐立觉得自己要好好消化一下。
合着他一直等着异神暗中搞事，准备掀起一场席卷天下的战火，结果异神还没出现，赵有道这个曾经伏低做小的皇帝陛下陡然间就成了幕后的黑手。
他感觉到了命运不可测的力量。
“说实话，我对人道到底是什么力量很感兴趣，但是你们有什么勾搭，我都不想参与。
你求你的超脱，我求我的逍遥。即便异神来了，我也是如此回答。你说要我做出选择，可没有人能够让我做出选择。
异神他是疯的，我也可以疯，大不了最后一拍两散，谁也得不到。
而且你不觉得自己的路走错了吗？”
徐立顿了顿，终于找到了自己的节奏。
“身为剑修，以剑为名，当走斗战之道，战天战地，天地虚幻，便打破天地，即便身死道消，也不可退缩。
没有如此决心，又谈什么超脱？
我愿意握住有情之剑，可也不怕走太上忘情之路。
国师，你想稳坐钓鱼台，想让我当你的探路先锋，可你不要忘了，有的时候，一条路只适合一个人走下去。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异神如此，我如此，你应当也如此！”
徐有余一下子沉默了下来，好像第一次真正认识到徐立。
“你……说的不错，但这何尝不是我自己的道。”
“也是我想差了，能够以心超脱天地，又岂是能够受人摆布的，我的确错了。”
“国师大人，欠你的情我会还给你，你这些日子对我的帮助和教导我也铭记于心，但是你我之间，终究还是成不了朋友。
酒已喝尽，恕不远送。”
徐立摆出送客的姿态。
徐有余张了张嘴，有些哑口无言的感觉。
他一生说了很多话，见了很多人，也忽悠了很多人，可是面对徐立，他才发现自己没有完全懂他。
“告辞。”
徐有余也不多说，反正他该说的说了，该落的棋子也落了，剩下的就听天由命了。
徐有余走后，徐立才缓缓坐下，从空荡荡的酒壶中倒出最后小半杯酒。
他盯着酒杯，此刻心绪已经平静下来。
说实话，他受到徐有余的干扰太多，这人说话永远不知道到底哪一句是假的。
因为他总是说真话，所以搞不清他假话到底是哪一句，可能最关键的那一句是假的，也可能是无关紧要的一句是假的。
本来今日突破该是一件美事，可惜见到的世界真相让他有些惶恐，还有徐有余不期而至，让他觉得自己受到了监视。
徐有余，还有异神，他们对这种关于心灵和精神的力量一定研究得很深刻了，否则没道理总是他们能感应到自己，而自己看不到他们。
徐立心中有了一股紧迫感。
不过在此之前，他得去见见赵有道。
人道之力，究竟是个什么模样？
……
三日后。
徐立终于适应了那种半缺水的状态，有着青冥剑作为中转，他就多了一分喘息之力。
心灵上的突破让他重新认识了这个世界，念至则力到，他的剑似乎超脱了空间。
不仅是力量上得到了加强，而且变得更快了。
这种快是那种仿佛瞬移般的快，他的念头到了哪，剑就能出现在哪，什么轨迹啊，剑光啊，全都隐没下去，让人察觉不到丝毫痕迹。
若是让他在面对之前的自己，即便已经掌握了剑魂之境，激发了神识的力量，可面对这种包容万物的心灵之力，他也是远远不及。
不过想要激发这种力量也不容易，他会再次面临之前那种窒息的状态，所以这种力量注定持久不了。
可在心灵之力激发的时候，用数量关系来换算，他能打十个自己。
也就是要十个原来的自己，才能和一个现在的自己相抗衡。
他这才发现之前他想与异神对敌的想法多可笑，他没有出事，可能真的就和徐有余说的一样，异神并没有拿他们当敌人，除非你挡了他的路。
而且，徐立还感觉这种力量的妙用远远不止这些，只不过他接触太短，加上这片天地的水土不服，他想要运转如意，注定还有一段很长的路要走。
可是，他还有多少时间？
徐立有些不满足得想到，要是早一点突破就好了。
他有预感，他的这次突破就好像一个信号，要不了多久，天下就会进入原本的轨迹，平静了小半年的修行界还有大赵朝，又会开始它不知走向何方的命运。
与此同时，徐立来到了宫中，见到了赵有道。
第二零六章 离开
御书房。
徐立站着，赵有道坐着，他们之间隔着一张书案，很安静地一副画面。
的确不同了。
徐立心中感叹。
在他眼中，赵有道成了世界的中心，他坐在那儿，天地都要臣服，举手投足间，伟力相随，十分霸道。
可以说，他现在才算的上一个真正的王者。
“你比朕想象中的要迟钝许多，若是半年前，你来找朕，朕会毫不犹豫地想办法把你除掉。
若是三个月前你来找朕，朕也会在心中对你多加提防，视你为大贼。
可你现在才来找朕，朕开始相信你对朕，对大赵是真的没有企图。”
赵有道的声音沉重了许多，也更加成熟了，他嘴角不知何时蓄起了两道胡须，显得威严了许多。
徐立说道：“我本来就没有什么企图，陛下，你变了很多？”
“不，朕没变，以前你看到的朕是朕想要你看到的朕，现在的朕才是真正的朕！”
赵有道说的很平淡，但徐立却莫名从中听到了一丝心酸。
他是天下共主，是九五至尊，是大赵五洲唯一的主人，可他却不得不对几位金丹百般拉拢，甚至是伏低做小。
他心中何尝没有怨恨？
“陛下很有信心，是不需要我了吗？”
徐立问道。
“不！朕很需要你，不仅是你，凡是天下的英才，朕都需要！可是朕的需要不是拿着皇家的脸面作为代价的。
自从父皇去后，这天底下的人已经太久没有见识过皇家的尊严了。朕要天下人都知道，这天下是谁的天下。”
赵有道脸上出现了一丝兴奋的光彩。
“徐立，只要你愿意真正臣服于朕，凡是你想要的，朕都愿意给你！”
徐立却是摇了摇头：“看来，你是真的变了，以前的你可是从来不会说这种话。我要的东西，你给不了，也给不起。”
“你我之间的合作就到此为止吧。”
徐立心头感叹，世界变得太快，他也太年轻了。
赵有道都敢说狠话了。
难道人道之力真的这么厉害？
“站住！”
赵有道叫住了徐立。
徐立也真的站住了，不是因为他听话，而是天地阻止了他。
这听起来很玄妙，可徐立的感觉就是如此。
原本无形的空气变得黏稠起来，他就好像掉入了沼泽之中，身不由已，只能越陷越深。
他体内丹元一转，天地灵气随之调动，可是徐立却再次感觉到了一种迟滞。
如果说天地灵气此刻是水，他周围五米就是沙子，水自然可以通过沙子的缝隙过来，但速度和形状就不是开始的模样了。
徐立转过身，虽然灵气调动起来有些困难，但他体内的丹元还是不妨碍的，所以这些阻碍对于他来说并不算什么。
“这是人道之力。”
陈述的语气，徐立颇有些奇妙。
这种力量太霸道了，有一种禁止万法的苗头了。
之前他在镇鬼军的时候，在鬼域当中，灵气同样比不过鬼气，普通修士到了鬼域之后，实力要生生削减二成。
不过到了金丹境界之后，不管是鬼气还是灵气对于金丹修士来说，其实都没有什么区别。
可现在，这种人道之力竟然有一种先天上克制灵力的感觉。
“不错。”
赵有道早已站起，他走到徐立面前，不过三丈之地。
“朕将其命名为言出法随，乃人道秘术，朕的意志便是天地的意志！朕若要有，天不可无，朕若要无，天不可有！”
“如何？朕的这手小把戏，徐兄可看得上眼。”
“很厉害，不过你就打算用它来打败我？而且你离我这么近，不怕我杀了你。”
徐立并不害怕，甚至有种见猎心喜的冲动。
赵有道张开了双臂，露出空荡荡的胸口，自信道：“若是连徐兄的剑都承受不了，朕又有何信心来收服徐兄。”
嗡！
一把飞剑自徐立背后升起，赵有道眼中绽放神光：“徐兄，请！”
空气泛起波动，三丈之地，不过是十二分之一个弹指的时间。
青冥剑已至！
徐立没有用啥剑诀，就是简单的一刺，以青冥剑的法宝锐利，这一下就像相当于普通金丹的全力一击了。
铛！
金铁交击也不过如此声音。
在赵有道体外泛起了一层金色的光罩，光罩之上，七条金色的小龙不断流转，任凭青冥剑如何用力，那光罩就好像个乌龟壳一样，不弱分毫。
甚至不待徐立再次指使，那光罩上就绽放出一道金芒，听到一声龙吟，一条金龙从光罩上窜出，直接与青冥剑对了一下。
于是青冥剑发出一声哀鸣，那金龙也破碎开来。
不过随着光罩上的六条金龙流转一圈，就见到那破碎的第七条金龙生长出来，而徐立的青冥剑却是真正受了伤势。
青冥剑与他心神相连，他一个不慎，青冥剑受到了损伤，他也感觉心口一痛，差点吐出来。
徐立收回了青冥剑。
随着他手轻轻拂过，刚才还发出哀鸣的青冥剑上青光一闪，也恢复如初。
这青冥剑是他所有剑道积累凝结而成，自然不会这么容易受损，受到伤势之后也能得到他这个主人支持补充，不像普通的法宝，受了损伤，就得回炉重造或者在主人体内用丹元温养一段时间。
只不过刚才简单的试探一击，他就发现了赵有道如今的难缠和棘手。
徐立停手了。
见此，赵有道体外金龙也消失不见。
“此乃人道金龙，只要人道不绝，金龙不灭，朕的力量是无穷无尽的，没有人能够打破朕的防护，朕先天上就立于不败之地。”
“我从不相信这世上有无敌的防御，有也只是没有出现绝对的力量，陛下的这层防护也应该是有极限的吧。”
徐立摇头道。
“的确是有极限，但朕至今还没找到能够打破它的防护的人。”
赵有道说道：
“只要你愿意臣服于朕，朕可以封你为王，将这种力量也赏赐于你。
我知道你对权势，美人，财宝都不感兴趣，但这种力量，只要你想，它也可以是你的。”
赵有道很有自信，他相信没有人会拒绝这种近乎无敌的力量。
徐立还是摇头：“我对人道之力的确很感兴趣，但……也只是感兴趣。”
赵有道眼睛一瞪，似有无尽压力扑面而来。
“朕的耐心是有限的，还是你觉得朕的力量只能挨打不能反击？”
“我更相信我的剑。”
“你真的不愿和朕站在一边，想要当乱臣贼子？”
“陛下严重了，当初若不是陛下相邀，我早已经云游四海，又何谈得上乱臣贼子。
再者说，我与陛下早有约定，来去自由，难道陛下忘记了吗？”
“此一时彼一时，朕要的是一个真正臣服于朕的金丹，而不是一个来去自由的金丹。”
“那就恕我不能从命了。”
徐立感觉到了赵有道心中的杀心，他的心灵之力激发，加持在青冥剑上，剑身上一个个隐隐约约的篆字开始显露出本来的面目。
御书房内，大战一触即发。
赵有道却是突然住手，沉声道：
“那你走吧，从今天开始，你便不是大内供奉团的大供奉了。你与我大赵也再无半点关系了。”
徐立拱了拱手：“多谢陛下成全。”
说完，徐立满怀感概，大步离去。
……
徐立才离去不久。
就见一个满脸褶皱，须发雪白的老太监颤巍巍地领着几个境界低微，灵机低迷的年轻人走了进来。
这老太监赫然就是皇家守护者，三宝太监。
只不过与之前不同，如今的三宝太监神情更加恭谨了，面对赵有道，也是发自内心的忠心，再没有以前那种暗藏在眼底深处的淡漠之情。
之前的三宝太监虽然对皇家忠心，但是对于赵有道他还是视为凡夫俗子，有着身为金丹修士的高傲。
可现在，他就好像一个真正的宫廷老太监，全身心地为自家主子服务，主子的荣辱就是他的荣辱。
“陛下，人已经带到了。”
三宝太监带了五个人过来，都是年轻人。
赵有道坐回了自己的位置，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只轻轻嗯了一声。
这下令极为年轻人更是大气不敢出。
他们是一个名为尊天会的成员，也是各自家族中不受重视的嫡子。
这世上，庸人总是要比天才多很多。
他们也不过是庸人中的芸芸众生之一。
不过若说他们没有才智，那他们是不服气的，他们自认为心智才学都不输于家族中的那些天才，甚至还要胜于他们，他们差的只是一份资质。
没错，就是修行资质。
自从修行之路开启，大赵各大家族便以修行为尊，只有你资质够好，只要你修行够快，你就能受到家族的重视。
毕竟能够传承百年，甚至几百年的家族掌权人都不傻，谁掌握了力量，谁就有了话语权。
所以这些年轻人虽然是家中嫡子，可是因为没有资质，即便平时表现再好，也不过是家族未来的一个管事的，那些核心位置还是要交给真正有修行资质的家族子弟。
他们心中不服，但也认命了，只想着现在做好一点，以后掌管个有油水的位置，让自己的下一代积蓄力量，只要下一代有资质，再加上他们的资源支持，他们一样能再次回到家族核心。
直到他们接触到了一个名为尊天会的新生组织。
这个尊天会严格限制入会要求，非得是名门子弟，再不济也得是个当地首富之家，然后血脉也得纯正，是嫡子最好。
尊天会自从一出现，一个入会会员就遭到知情人的追捧，有人愿意出千金购买一个资格，可惜还是有价无市。
因为这是邀请制，只有尊天会觉得你合格了，你才能入会。
而被邀请入会的人，百分之九十都不会拒绝，因为尊天会可以给你无法拒绝的力量。
这并不是画大饼来忽悠，每一个被邀请入会的人都会事先看到一个相熟的，原本在家族中不受重视的同伴突然异军突起，甚至掌握了比家族最强者还要强大的力量。
先例在前，他们又如何拒绝得了？
就算是要他们出卖灵魂，可若是能换来决定命运的力量，又何尝不可？
所以尊天会这个组织在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内，就席卷了大江南北，几乎在大赵每一座郡城内都有尊天会的分会存在，通过郡城，他们又辐射到每一座城市当中。
而站在赵有道面前的五个年轻人就是尊天会新晋的五个分会会长。
“你们都准备好了？”
赵有道颇有威严地问道。
五个年轻人早已从会中老人得知了尊天会幕后的主人，他们心中是既兴奋又紧张。
兴奋是幕后老大来头这么大，紧张的则是他们各自的家族和这位老大站的又不是一边。
若是他们暴露出来自己的身份，非得被自家家族五马分尸不可。
可是这位老大却能给他们梦寐以求的力量。
于是五个年轻人全都一股脑跪倒在地：
“臣林海，张秋，吴秋义，李家胜，王平田，愿为陛下效死！”
随着他们的拜倒臣服，赵有道身后一张金黄色的卷轴缓缓展开，上面是一个个的名字，还有各自的人物图像，在最前面赫然就是三宝太监。
三宝太监站在前方，手中拿着一张圣旨，开始宣旨。
“尔等上前听封！”
“今封林海为琅琊郡飞鱼卫指挥使，位列五品，代天巡守！”
“今封张秋为墨柳郡飞鱼卫指挥使，位列五品，代天巡守！”
“今封吴秋义为成华郡飞鱼卫指挥使，位列五品，代天巡守！”
“今封李家胜为落马郡飞鱼卫指挥使，位列五品，代天巡守！”
“今封万平田为三河郡飞鱼卫指挥使，位列五品，代天巡守！”
随着一道道御令布下，跪下的五人都觉得自己脑海一空，好像被抽走了什么，但很快他们就忘记了这种感觉。
因为一股浩然难挡的力量就从虚空中灌注到他们体内，他们不受控制地发出低低的，痛苦的呻吟声。
也不知过了多久，才听到三宝太监那慢悠悠地声音：
“尔等还不上前接令！”
“臣接令！”
五人此刻已经恢复过来，他们对视一眼，俱是跃跃欲试，体内真实无虚的力量让他们感觉自己现在能够打碎一座山。
第二零七章 尊天会
五人有些晕乎乎地从三宝太监手中接过一面通体玲珑剔透的玉牌，上面只写着一个大大的令字，便再无其他了。
而后就听到三宝太监说道：“此令乃是你等身家性命所在，令在人在，令亡人亡。
凭此令，尔等可代君册封六品以下官员，具体官位为六品一人，七品三人，八品六人，九品十人。
这些人就是你们今后管理各自分部的核心，望尔等善加利用。”
五人之中的林海率先问道：
“敢问公公，这些人是否也同我等一样？”
三宝太监看了林海一眼，微微颌首：“不错，他们也能得到陛下赐予的力量。
不过你等谨记，令出不可更改，切不可朝令夕改。”
“多谢公公提醒，属下林海铭感五内！”
林海五体投地，表示感谢。
“记住，陛下给你们的，同样也能随时收回来。而你们的使命，代天巡守，一切不服从陛下之人都是乱臣贼子，你们做的越好，官位就越高，得到的能力也就越大。”
三宝太监看似不经意地提醒，却让五人的呼吸都是一热。
如今他们的力量都是平时不敢想象了，更强的力量，他们心中陡然生出无限的渴望。
“好了，退下吧。”
五人朝着那突然变得无限朦胧的人影再次一拜：
“陛下万安，臣等告退。”
然后五人又在小太监的引领下兴奋地离去。
不虚此行，不虚此行！
不仅见到了尊天会的真正背景，还得到一身近乎无敌的力量，回到原籍之后，他们已经准备好了，要大干一场。
“五个真人，竟就如此轻易造就，若不是亲眼所见，臣是一定不会相信的。人道之力，神鬼莫测，谁能想到陛下在短短数月间就埋下了如此多的钉子。
陛下真正一统天下，御宇海内，不过是时间问题。
那些祸乱天下的乱臣贼子迟早会在陛下无敌的人道之力下分崩离析，不得好死。”
三宝太监感叹道。
“三宝师父谬赞了，人道之力也不是万能的，若他们心中没有所求，朕又如何能够令他们真正臣服。
只可惜，徐立不能为朕所用，朕还特意为他在这皇榜之中留了一个位置。”
赵有道身后卷轴名为皇榜，凡是名列其上，都能得到人道之力的加持，不过相应的也要受到他的控制。
否则皇榜之上，名字一黯，便是分魂受损，力量全无，可以说是一生都要受制于人。
不过同样的，这皇榜之上的名额也是有限的，否则赵有道只要对忠于他的那些普通人一顿册封，造就出无数个真人来，就是神仙，都能给他堆死了。
因此赵有道对于名额的赋予是很慎重的。
这才有了尊天会这个组织，可以帮他筛选出真正的人才，也能借助这些人才背景来控制各地，进行集权。
只是尽管赵有道慎之又慎，可有些事情还是不可避免。
那就是名额不够用了。
想要增长名额，就要是人道之力更加昌盛。
而要人道之力昌盛，就要赵有道这个皇帝当得好。
至于怎么当好一个皇帝，历史上都写得明明白白。
“徐立不识真龙，迟早会后悔的，陛下不必挂心。”
三宝太监奉承道。
当他当日选择臣服，让自己的分魂烙印在皇榜之上，他便已经不是曾经的他了。
如今的他，就是曾经历史书上写的那些谗臣宦官，是要被千刀万剐的。
“哈哈……”
不过赵有道显然喜欢听这些，听到三宝太监的奉承，似乎连心中郁气都消散了不少。
说实话，他是真的想要徐立和他站在一起的。
抛开他们的交情不谈，徐立的战力只是其一，一旦徐立愿意臣服，他的人道之力就能得到迅猛的增长。
这一点，从三宝太监身上就能得到验证。
可惜至今为止，他也不过收复了三宝太监一位金丹。
所以他不得不把主意打到其他地方，当他真正一统天下，他的人道之力足以达到雏龙九段，对应金丹巅峰。
而如今普遍的金丹初期修士，到时在他手下就不过是小孩子一样。
但统一天下，又绕不开这诸多金丹。
所以赵有道如今不得不积蓄力量，等待合适的时机。
这让赵有道感叹，若是让他父皇提前得到这份法决，现在哪还有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在霸道的人道之力下，一切都是渣渣，都要臣服！
这让他心中对那黑袍人更是警醒，时时刻刻提醒自己必须谨慎，因为这世界上不仅有诸多金丹修士，好似诸侯一般的存在，还有黑袍人这种幕后大黑手。
赵有道手中出现了一枚虚幻的印玺，美轮美奂，印玺上是个龙头，龙嘴里一道金色的小龙正在孕育。
只不过这道小龙都孕育小半年了，赵有道知道还差一个契机。
想着，他转身走到身后一张铺开的全国地图面前。
他指着地图中央，上面写着中州二字，狠狠敲了两下。
“十八皇兄，朕忍你很久了！”
赵有道冷哼一声，传令道：
“传朕的命令，令飞鱼卫和青衣坊动起来，三日之内，朕要清楚赵乾的所有势力分布。”
“喏！”
三宝太监领命下去。
……
离开了皇宫，徐立回到供奉殿，回到了那间原本属于自己的小院当中。
其实也没有什么好收拾的，重要的东西全都放在空间戒指中，这里的多是一些杂物。
只不过总是有些感伤。
毕竟他在这待了快一年了，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有印象。
甚至他还早就打算好了，要帮赵有道同异神和接下来的叛军抗衡，也不是为了什么名利，只是单纯地想而已。
如果这天下一定要有个皇帝，他自然希望是个自己熟悉的人去当，这样的话，那些普通人的生活总是会好一点。
他只是不愿意自己曾经的悲剧发生在别人身上而已。
只不过人变得太快，尤其是在权力的簇拥下。
赵有道说自己没变，可在徐立看来，他变得太多了，力量和权力给了他太多的信心，他想要掌控一切，要一切都臣服于他。
这种想法太危险，说的不好听一点，就是取死之道。
不过人道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徐立也不知道，或许这就是人道修行的必经之路。
在小院子待了一会儿，挑了几件还看得过去的物件塞入戒指中，徐立就看见一对身形高大的男女急匆匆赶来，正是供奉殿的两位供奉，雷万海，慕香莲。
两人依旧是那副冤家模样，据说雷万海和慕香莲年轻时曾是情侣，本来是羡煞旁人的一对，原本雷万海的资质要低一些，却得了机缘突破了筑基。
这本是一件高兴的事情，却让他们的感情出现了裂痕。
因为筑基和炼气虽然只差了一个大境界，但差的却是方方面面，慕香莲也是个不服输的女人。
她暗自偷练一门缺陷极大的功法，倒是也突破了筑基，但模样却越来越丑，身形也变得粗壮起来。
这让雷万海很生气，说了一些难听的话，两人就此分开。
但余情未了，不管雷万海走到哪，慕香莲也紧紧相随，其中好几次危险慕香莲都是拼了命的相救，这哪能不让雷万海感动，只不过因为当初说的话太过，他也拉不下脸面。
久而久之，两人虽没有道侣的名分，但在旁人看来，他们比普通的夫妻还要像夫妻。
这些徐立是不知道的，不过有吕世良这头八卦的驴子在，徐立偶尔也听了一耳朵去。
雷万海牵着慕香莲恭恭敬敬地走到门前，朝着徐立躬身拜下：“属下来送别大人。”
徐立没想到消息传得这么快。
看来赵有道是真的有自信自己你能够掌控局势了。
要知道当初他答应加入供奉团当这个大供奉，赵有道是恨不得拉着他在大大小小的势力面前露头站场，来给他壮壮声势，可现在连金丹离职，他隐瞒都不带隐瞒的，甚至还主动传了出去。
两相比较，前后落差就太大了。
不过人家毕竟好心来相送，徐立自然不会不近人情，他说道：“有心了。”
雷万海连忙摇头道：“大人对我和莲儿恩重如山，可千万不要说这种话，陛下让大人离职，是陛下的损失，也是大赵的损失。
没有了大人，这白玉京就少了一根定海神针，也不知道陛下是怎么想的？”
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理解和愤懑之情。
徐立笑了笑，说道：“你这种话可千万不能随便说，要是让旁人听见了，传到赵有道耳中，你是吃不了兜着走。
当初不过是顺手之劳，你们不必记挂于心，以后好好过日子便是。”
当初他从鳄龙王手中得到不少灵药，其中就有一件可以治愈慕香莲的功法缺陷，徐立就顺手给了雷万海。
如今慕香莲虽然没有恢复原貌，但相比之前已经好了太多，与之相对的，她和雷万海的感情也越来越好。
雷万海瓮声瓮气地摇头：“对于大人是举手之劳，对于属下却是再造之恩，说起来大人不知道可否再留些时候，我已经打算同莲儿正式结为道侣，想请大人观礼。”
“两位历经磨难，总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恭喜了，不过观礼就不必了，我还有些事情要办。”
徐立拒绝道。
雷万海有些失望，不过很快振奋精神，对着徐立抱拳道：“那属下就在此祝大人此行一帆风顺。”
说完，他和慕香莲又告辞离去。
徐立看着雷万海同慕香莲的背影，也是摇了摇头。
谁说这雷万海是个粗人来着，现在看起来，不是挺八面玲珑的嘛，还知道给自己留后路，看来他也是嗅到了如今白玉京不同寻常的味道。
接下来，倒是没有人来了。
毕竟他一向独来独往，虽然谈不上不近人情，但也不会和普通长官一样平易近人。
徐立又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看着周围熟悉的景色，便是冲天而起，离开了这个即将成为是非之地的地方。
一生都在流浪，何处才是安定之所？
……
宗州，飞仙谷。
乐庭郡的混乱并没有打扰到这个小小的世外之地。
原本飞仙派的几位留守弟子知道大师兄和掌门大概率不会回来之后，便趁机出去，把自己的家族带了过来。
毕竟相比于外面妖鬼影相，人心不安，飞仙谷这里的确算得上世外桃源了。
几位弟子的家族人口不多，即便是全部拉进来，也只占了飞仙谷小小的一块地盘。
没办法，能瞧上飞仙谷的弟子，家里也没多大背景，何况当初玉华真人只是想给赵有道找几个玩伴，自然不会找什么大家族的子弟，不然岂不是自找麻烦。
如此，经过一年多的安顿，飞仙谷如今分成了好几股势力。
正所谓池浅王八多，飞仙谷虽不是什么福地洞府，但对于几位原本小地方小家族出身的飞仙派弟子来说，也是难得的好地方。
而且玉华真人也没说谁当家做主，于是每个弟子都觉得飞仙谷有自己的一份，加上他们的修为同样低微，竟也斗了个旗鼓相当，就分成了三股势力。
不过这一切都在玉姝带着一头黑驴回来之后发生了改变。
原本好说话的玉姝让几位师兄师姐变得陌生起来，以前不说言听计从，也是少有违背，可现在那份隐隐让人畏惧的威势令几位师姐师兄都不敢小觑。
他们碰了几次软钉子之后，便不敢随便去寻玉姝了。
而且加上那头会说人话，自称纯良的妖驴，大家都是战战兢兢。
不过好在玉姝对几位师兄姐的斗争并不感兴趣，在白玉京这个大舞台历练过的她，师兄们的争斗十分可笑，她若是愿意，也不用什么计谋，凭着她的修为，就能全都收拾的服服帖帖。
但玉姝什么也没有做，在她看来，几位师兄姐的小打小闹是她度过这无聊日子的最好调剂。
只要别来招惹她，她是个很随行的人，玉姝不自觉地向徐立学习。
从这点上来看，玉姝是真的变了。
若是放在一年前，她保管手忙脚乱，不知道该帮谁是好。
她依旧保持着刻苦修炼的习惯，徐前辈留给吕世良不少资源，也送了她不少礼物。
不多，但修行到筑基之前，却绰绰有余了。
如此，玉姝便越加怀念起同徐前辈在一起的日子了。
虽然徐前辈总是不爱说话，但只要待在他身边，玉姝便很安心，仿佛找到了依靠，永远不用自己担心，因为她知道，不管怎样，总会有一个人会站在她的面前。
第二零八章 想念徐前辈的第一百八十二天
想念徐前辈的第一百八十二天。
玉姝左右打量了一下，悄悄合上了字迹娟秀的一本诗集。
这是她的日记本，外面写着西山诗集几个字，外壳跟普通的诗集没什么差别，里面却写满了女儿家的心事。
其实这本诗集她放在储物袋的最深处，外人想要看见，除非把她储物袋夺去，然后还看不上里面的那一堆灵石，才会注意到这么一本普普通通的诗集。
不过玉姝还是不放心，仿佛多一层伪装，她的心事就少一分暴露的危险。
收起诗集，玉姝开始了每一天例行的修行。
以前的她修为大部分是因为无聊，飞仙谷里面的娱乐还是很少的，师兄师姐们感兴趣的，她却不感兴趣，只有修行，才会让她感到一丝新奇的魅力。
还有一分执念，她想去找大师兄和师父，因为大师兄跟她说过，等她长大了，变厉害了，就会派人来接她。
后来，她见到了大师兄，也见到了师父，可他们都变成了自己不认识的模样。
再后来，玉姝依旧修行不缀。
这一次，她是想变强。
因为她看得出，徐前辈好像很孤单，他总是一个人，似乎没什么朋友。
大师兄原本应该算是他的朋友，可是现在不是了。
她想和徐前辈做朋友，站在徐前辈身边，和他说说话，但玉姝知道，自己还不够资格。
除非自己变得更强大……
突然，外面传来一阵喧闹，还夹着‘喔喔喔’的阵阵得意的怪叫声。
那是吕大哥的独特叫声。
玉姝嘴角勾勒出一个好看的弧度，与她不同，吕大哥总是能够找到让自己开心的玩意。
飞仙谷对于她来说，很小很小，就好像一个小笼子。
但对于吕大哥来说，却是举世无二的难得乐园。
在这里，他就是老大，就是祖宗，所有人都得讨好他，有好吃的得先想着他，看到了什么新鲜玩意，也要跑过来告诉他。
正想着，就瞧见一头齿高气昂的黑驴在一群人的簇拥下走了过来。
他们停在外面用竹片围成的小院子前，吕世良停在门口，清了清嗓子，高兴地喊道：
“玉姝妹子，快出来啊，吕大哥给你带好东西来了。”
玉姝不由摇了摇头，她虽然还叫吕世良大哥，但她已经知道了这头黑驴的底细。
一个才突破妖将，生出灵智没有两年的小妖怪，若不是跟着徐前辈，得了机缘，一辈子都会是头笨驴蠢驴。
所以他的玩心很重，以前他还要伪装一下，装作自己是成熟稳重的大哥哥，但自打发现底细被玉姝妹子看破之后，就彻底放飞了自我。
这样看来，反倒玉姝成了要照顾他的姐姐。
这一次怕又是发现了什么新鲜的玩意，想要迫不及待地同她分享一下。
玉姝走出了小院，就看见吕世良身后，几位师兄师姐各自领着几个体格强壮、气血雄厚的武者仆从。
他们抬着一头怪蟒，体型很长，足有二十多米，大概有成人大腿粗细，浑身金黄。
蟒蛇头部有一层厚厚的角质，仿佛一个倒三角形，金黄色的竖瞳冷冰冰的，让人看了，心底直冒凉气，最奇特的是这怪蟒腹下竟好长出了一对好似鸟类的小翅膀，此刻蜷缩在一起，也有三尺长，展开之后，可能就有数米长了。
玉姝扫过一眼，便知是如何回事了。
大概又是妖兽入侵飞仙谷，被吕世良大发神威，一顿乱削的故事。
果不其然，她还没张嘴发问，一旁热心的四师兄就开始夸上了：
“小师妹，你可不知道刚才这飞天蟒蛇是多么厉害，那一张嘴，便是电闪雷鸣的，我和二师姐就差点中招了。
多亏了吕大将军，他口吐神火，便让着飞天蟒蛇受不得折磨，直接从天上摔了下来。”
吕世良抬头挺胸，驴鼻子都快翘上天了，一副你还不夸我的模样。
这是他对谷内其他人的要求，得叫大将军。
不管怎么样说，他都是堂堂妖将了，这大将军听起来多威风。
至于为什么不叫前辈，大哥之类的。
因为玉姝是他们的小师妹，被他们叫前辈，岂不是让自己跟玉姝的辈分隔了去，至于大哥，这群逗乐的小丑也配？
玉姝掩嘴一笑，顺了吕世良的心意：“吕大哥，还是多亏你了，不然这谷内可是颇多不平静了。”
吕世良明显得意，但还是谦虚道：“哪里哪里，这是玉姝妹子的地方，我怎么能让这些小妖怪来打扰了这里的清净，都是该做的，该做的。”
“对了，吕大哥，你打算如何处置这飞天蟒蛇？我见它还有几分气息。”
玉姝眼光自然不是几位连炼气后期都没突破的师兄姐能比得上的，一眼就看出，这飞天怪蟒并没有死去。
“什么？它还没死？！”
几位师兄姐听了，俱是脸色唰的一下白了，几个武者更是不堪，手里一个不稳，飞天怪蟒就轰地一声落在地上，立马打出了一个小坑。
要知道刚才这飞天蟒蛇的威势他们也是看了的，那口中雷电一吐，便在地上打出一个个密密麻麻的人头大小的小坑，他们这肉体凡胎的，中上一记，保管连渣子都留不下。
他们如何不怕。
吕世良却是自觉丢了面子，人是跟着他来的，如今却这么没胆子，他驴脸拉得老长，鼻子间哼哼地吐出两串火气。
“真丢人，一条小蛇就把你们吓成这个模样了，难道你们以前吃的那些肉就不是妖了，白让你们吃肉了！哼！”
以前也不是没有妖兽瞧上飞仙谷的地势，但都让几位飞仙派的弟子打退了，直到玉姝和吕世良回来之后，那些小妖就更加遭殃了，基本上有来无回，全都在吕世良吐出的神火下化作了烤肉。
妖兽一身精气血气全在肉身上，凡人吃了，也能强身健体，力气大增，所以这飞仙谷的武者一个个的都气血雄厚，看上去很唬人的样子。
这也是吕世良在飞仙谷内瞎折腾，大家都要捧着的原因之一了。
毕竟吕世良厉害归厉害，总得还要给点好处才行。
玉姝的四师兄的腿就离飞天怪蟒的头大概十公分的样子，他本来想逃，但一听吕世良的不满，还是强行止住了步子。
只不过那怪蟒好像被这一摔清醒了过来，鼻子间呼出的气息都刮在他腿上，让他感觉汗毛倒竖。
四师兄哭丧个脸：“吕大将军，这，这你也没说过它还是活的啊，咱们都是修为低微的小修士，经不住吓啊。”
其余人都心有余悸地点了点头，看着落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怪蟒如避蛇蝎。
吕世良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立马邀功似的跟玉姝炫耀道：“玉姝妹子，我瞧这小蛇还有点神通，我打算把它养下来，以后再有妖兽来犯的时候，就不用我亲自出手了。”
这是吕世良潜藏的小小野望，怎么说都自封大将军了，手底下怎么能没有几个杂兵。
以前遇到的小妖他看不上眼，怎么说也是跟着徐立走过漫漫万里路，也在灵兽堡见识过数不清的灵兽，眼光自然要高些。
这怪蟒，能飞能游，水陆空三路全占，还掌握这威力惊人的雷电天赋，说实话吕世良都有些小小嫉妒了。
不过既然犯到他手里来了，就算它运气不好了。
玉姝却是没想到吕大哥打的是这个主意，不过想一想倒是个好主意，但她很快就想到了一个关键处：
“可若是这怪蟒野性难驯，伤了其他人怎么办，到时候非但保护不了飞仙谷，反倒是害了其他人。”
这时四师兄又说话了，他一脸后怕：“对啊，吕大将军，这驯养妖兽可不是闹着玩的，万一一个不好，我们都给它吃去了，就后悔莫及了。
还是杀了吃肉吧，吕大将军，我知道有一道有名的蛇羹，谷中就有一位这样的大厨，保管让大将军吃得开心。”
说完之后，四师兄感觉后背一凉，他低头一看，那怪蟒仍旧瞪着冰冷冷的黄金竖瞳，似乎什么也没听到。
而吕世良滋溜一下，脸上露出意动之色，但很快他就义正言辞地拒绝了：“小小的口腹之欲怎么能比得上我的大计，放心，我可是在十大宗门之一的灵兽堡进修过的，这点小事还难得住我！”
一听灵兽堡，大家还是知道这个宗门的几分名声的。
若不是飞仙谷穷困潦倒，拿不出多少灵石来，他们也想用飞仙派的名义向灵兽堡订上一只护山灵兽的。
“原来大将军还在灵兽堡学习过，这就好了，有大将军出马，小小的一条怪蟒还不是手到擒来。”
“是啊是啊，倒是我们坐井观天了，不知道大将军还有这等手段。”
“有了大将军，我们飞仙谷才是有了守护神啊！”
“没错，大将军就是我们的守护神，等以后大将军收复了更多的妖兽，我们飞仙谷就再也不怕受到哪些怪东西的袭击了。”
“……”
一阵阵彩虹屁拍得吕世良飘飘欲仙，神情舒适，对于刚才他们不争气的表现，就更加不在意了。
玉姝却直觉有些不对，她的确听吕大哥跟她说过，有一阵徐前辈没有带着他，所以他就在灵兽堡寄居过一段时间，可那是……
玉姝有些难以置信的问道：“可吕大哥，你当时不是说是你入选了灵兽堡的百佳灵兽培育计划吗？”
吕世良一脸自信：“没错啊，虽然我是被研究的那一个，但我照葫芦画瓢，当时灵兽堡怎么对我的，我就怎么对付这小蛇，不怕它不听话！哼哼！”
他还响亮的打了两个响鼻。
“这……这，你开心就好。”
玉姝有些心累。
至于其他几位师兄，更是脸色大变，可看到吕世良不容置疑的模样，却是不敢出声了。
特别是四师兄，他瞅了一眼仿佛在朝着他冷笑的怪蟒，那怪蟒似乎在说：小子，你等着吧。
他腿肚子就止不住的打哆嗦。
“好了，就这么决定了，带着它跟我走。”
吕世良驴蹄子郑重地在地上踩了踩，做出了决定。
“玉姝妹子，你就等我的好消息吧。”
吕世良来得匆匆，走得却是欢天喜地，他就是过来炫耀一下的，看到玉姝吃惊的样子，他自然心满意足。
玉姝摇了摇头，知道这吕大哥就是玩心重，若是几天收复不了那怪蟒，大概也是逃不了被杀了吃肉的命运，所以她对谷内众人的安危还是不怎么担心的。
再者说，这些日子因为有吕大哥庇护，大家都有些懈怠了，都想着躲在后面吃肉，有着小蛇吓吓他们，说不定会更有趣一些。
玉姝抬头看了看天，天上铅白一片，无云无风，就好像一张放置了许久的画布，让人心中生出一丝压抑来。
这天气越发不好了，该是要下雪了。
玉姝想到往常这个时间，这里就会下上一场小雪，那景色很美，师兄师姐们会从树叶，菜地上，裹起那层浅浅的雪，捏成一个个小雪团，开开心心地打上一场雪仗。
偶尔她也会参与进去，就会遭受到众人的围攻，这时候的大家就好像雪一样纯粹，不带着其他的心思，只想疯玩一场，那是她一年中难得的开心的时候。
不知道白玉京有没有下雪？
玉姝有些遗憾，她还没见过白玉京的雪是什么模样。
要是下了，那赏雪的人会不会有徐前辈，他又是怀着怎样的心思去看这一场雪。
玉姝眼中流露一丝憧憬，然后就是愕然，接着便是巨大的惊喜。
因为就在前方，一个青衣长衫的青年正慢慢降落下来，他脚下踩着的一缕剑光正缓缓消散，微风吹拂，衣袂飘飘，有一种难言的味道，仿佛孤独，仿佛冷寂。
就在此时，青年朝着玉姝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我要打扰一段时间，不知道你欢不欢迎？”
“徐前辈……”
玉姝想要奔跑过去，想要抱住面前的男子，但她害怕这是她的幻想，她怕一个不小心，就打碎这片梦境。
不过那男子走了过来，轻轻揉了揉她的脑袋，带着一抹轻松的笑道：“难道不欢迎我吗？怎么呆着呢？”
“我……我就是高兴的。”
玉姝有些手足无措。
“哈哈……”
笑声爽朗，令玉姝也跟着傻笑了起来。
第二零九章 四年
徐立在飞仙谷静悄悄地住下了。
这件事除了玉姝，再没有第二个人知道。
吕世良依旧自得其乐，当着他的吕大将军，每天都过得很开心。
倒是那条飞天怪蟒，灵智过人，在知道打不过的情况下迅速认怂，逃脱了自己被烤肉的命运，还有了个新的名字，雷芒，简单好记。
至于飞仙谷的原住民们，还是原来的样子，几位师兄师姐有着自己的小心思，都想拉拢住吕世良这个看起来很好忽悠的妖将，只不过总是感觉差了那么一点。
就是这么一点，他们就被勾得心痒痒的，仿佛再努力一下，就能收获一位足以护佑家族传承百年的护族灵兽。
至于吕世良是小师妹带来的。
小师妹是自己人，吕世良自然也就是自己兽了，何必要分彼此呢，你的不就是我的吗？
徐立安静地待在玉姝的草庐里，整日里除了发呆就是发呆，偶尔会有一柄飞剑悄无声息地从谷外飞来。
徐立收到飞剑之后，会沉默更长时间。
但这些东西玉姝都不在乎，她只觉自己好像在做梦一样，还是自己的祈祷被老天爷听到了，有种害怕梦惊醒了的感觉。
她小心翼翼地陪在徐立身边，修行得更加刻苦努力了。
每日，她觉得只要跟徐前辈说几句话，就很满足了。
同样的，飞仙谷中的其他人也发现原来小师妹比以前笑的时候多了，偶尔心情好的时候，几位师兄师姐提的一些小要求也能得到满足。
这让他们心中更加得意。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他们这么些的日子的努力终于见到了成效，小师妹还是那个小师妹。
他们还以为是自己重新夺回了小师妹的心。
其实以前他们倒是没有太在乎这个小师妹，反而带着一种十分复杂矛盾的心情，有羡慕，有嫉妒，有认同，也有孤立排斥。
小师妹就好像他们的反面，他们所有的不努力，资质的低劣都在小师妹身上得到了反证。
他们讨厌小师妹，同样的，他们也渴望和小师妹一样。
不过现在嘛，他们想要和小师妹交好，完全是吕世良这位自封的大将军在飞仙谷里只听玉姝一个人的话。
他们想要抱紧吕世良的大腿，就必须小心讨好自己的小师妹。
其中的复杂人性，玉姝看得很清楚，但她并没有揭破这层窗户纸。
有些东西，大家当作不知道是最好的。
玉姝每日都会出去草庐一段时间，然后就会回来跟徐立聊天。
她会说今天见到的花已经凋零，冬日的严寒还未过去；她会说今天不小心踩了个小水坑，在白鞋子上贱了几点泥水，让她有些不高兴；她会说今天看到一颗枯了多年的老树长出了新芽，绿色的，很稚嫩；
她会说今天看见一直惦记的那朵花开了，她想采回来，但想了想，却没有，空手回来了……
玉姝跟徐立说着她看到的一切，听到的一切，原本无趣的花，无趣的山，无趣的水，无趣的人因为徐立这个听众，却变得格外有意思起来。
徐立并不经常回应她，他总是看着天外，有一种随时要离去的感觉。
玉姝不知道徐前辈怎么了，她只尽自己的努力，让徐前辈能够笑起来。
直到一天……
玉姝已经长成了一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修为也在外界不知道的情况突破到了筑基境界。
飞仙谷依旧祥和，偶尔会有外面的妖兽发现了这个与世无争的小山谷，正打算兴致勃勃地冲进来，却发现这里面的人已经排好队等着了。
自然不是排队让妖兽吃的，恰恰相反，他们是准备来吃妖兽的。
飞仙谷多了不少武者，他们没有修行资质，也没有那么多资源让他们强行修行，所以大部分都转修了武道。
而妖兽肉正好大补。
所以如今飞仙谷的武道宗师都要用双手双脚才能数的清楚，至于几位师兄师姐，修为依旧徘徊在原地，他们倒是没有什么抱怨，因为早已经认命了。
吕世良持着宁缺毋滥的原则，又收了两位小弟。
一条蜈蚣，会钻地术，总是能从地下找到一些好玩意，所以最得吕世良这位老大的宠爱。
还有一只大公鸡。
这大公鸡正是追着蜈蚣来的，不过很倒霉的都栽在了吕世良手里，被强行收作小弟，负责每日飞仙谷的报时工作。
至于雷芒，它陷入了沉睡，只差一点，它就能进化成飞天怪蛟，这自然少不了吕世良的功劳了。
他口袋中还有不少徐立留给他的魂灵之精，就是用这个才换来的飞天怪蟒的俯首称弟。
……
“四年了……”
徐立躺在一张摇椅上，看着草庐后院的花，心中有些感概。
花开了谢，谢了开，一个轮回接着一个轮回，花盛开了四回，也枯了四回。
他在这小小的草庐里待了整整四年。
这是他至今为止，在一个地方待过最长的一段时间。
徐家村，红叶城，白云城，白玉京，镇鬼城，飞仙谷……
一路走来，他走过很长的路，看过很多的风景，可待的最长的竟是这小小的飞仙谷。
外面传来了开门的声音，姿容出落得颇为优秀的玉姝笑着推开了门，一边走，一边和徐立分享着她今天的见闻：
“徐前辈，吕大哥最近好像喜欢上王大娘家的驴子了，整天都往那里……”
“我要离开了。”
徐立背对着玉姝。
“我知道了，啊？什么！？”
玉姝先是应道，然后惊叫道。
“本来我想直接走的，不过不告而别总是不好的。”
徐立站起身来，就好像一把剑拔出了鞘，冷厉的锋芒让人不自觉眯上了眼，有些刺人。
玉姝还有些反应过不来，她脑袋有些懵懵的，有些慌忙地问道：“徐前辈，你为什么要走？是玉姝哪里做得不好吗？你跟我说，玉姝可以改，什么都可以改！”
徐立叹息一声：“再见。”
声音未落，人已经消失不见了踪影。
“徐前辈！”
玉姝大叫。
“不要丢下我啊！”
她跑出草庐外，看着寂静的天边，就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可她知道，有个人走了，可能永远也见不到了。
她凌虚御空，伫立虚空望着远方，良久，不知不觉间两行清泪湿了眼眶。
有些人得不到，可总还是抱有一丝希望。
玉姝知道该去哪找她的徐前辈，但她没有再去，她默默低下了头，从空中落下，内心喃喃道：
“我不会放弃的，徐前辈，我会跟上你的脚步。”
……
白玉京。
徐立再次来到这个地方，有种物是人非的感觉。
此刻的白玉京正处于一片战火，古老的城墙不再是个摆设，开始履行了它应有的职责。
外面，旌旗蔽空，万军威临。
白玉京背靠着高大的城墙，就好像一个被蚂蚁包围的巨人，可如今这个巨人不能动，只能在这方寸之地挪移挣扎。
四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可以令一个王朝兴盛，也可以令一个王朝走向覆灭的边缘。
如今的赵就处在这个边缘，两边是万丈深渊，唯独一条不知道通向何方的路让他们暂且安身，可也是跌跌撞撞，随时会掉落下去。
当日，徐立离开白玉京。
之后，便有了尊天会的逆势而起，飞鱼卫的天下巡守，人道之力的扩张是令所有人都想不到的。
同修行相比，人道之力就好像一个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吃了，就能立马长成一个大胖子，都不带喘气的。
所以赵有道短短时间内就搞定了他的十八皇兄，将中州彻底收入了手下，并牢牢掌控住。
至于十八皇子背后站着的势力，谁也没想到，竟是无极观。
不过仔细一想，倒是在意料之中。
毕竟天下有数的势力都各自有各自的势力地盘，连弥陀寺和白鹿书院都下场了，没道理无极观不干事啊。
要知道，他们同样是道家正统，只不过被异军突起的国师观牢牢压制，他们自然想要发出自己的声音，而十八皇子就是他们选中的人。
只可惜，十八皇子时运不济。
因为草原边境的草原大军入侵，无极观不得不将大部分力量派往边境抵御，以致于抽不出力量来护佑十八皇子。
至于为什么无极观要主动抵御草原入侵大军，因为这就是无极观的职责，从他们的宗门驻地就能看出来。
无极观的建立同赵皇朝的建立几乎是同步的，甚至国师大人当年能不费什么周折就能见到皇帝，也是无极观牵线搭桥。
后面即便国师观兴起，但无极观仍旧受到赵皇朝的奉养。
他们自然不是吃白饭的，他们观中的弟子一般不会涉及江湖，也不会参与修行界的大小事务。
他们的弟子全都要参加边军，成为随军供奉，跟镇鬼军的性质差不多。
其实镇鬼军中最开始就是仿照无极观与军队结合的模式建立的，甚至现在不少镇鬼军中还有不少无极观的弟子存在。
所以遇到草原大军入侵，谁都能跑，唯独他们不能跑。
再者说十八皇子只是他们的一个选择，又不是把身家性命相交，放弃也就放弃了。
于是十八皇子就这么宣布悲剧。
十八皇子悲剧后，齐王和蜀王也感受到了赵有道这个六十八弟弟的压迫。
不过好在鞭长莫及，赵有道一时间也抽不出太多的空来对付这两块硬骨头。
但由于人道之力的诱惑，只有投靠赵有道，就能从一介白丁变成高高在上的人道修士，掌控同样强大的人道之力。
这不得不说是一步绝命棋子，不知道多少原本郁郁不得志的家族子弟不惜出卖家族利益也要为自己在朝中换取一个位置。
蜀王和齐王都别弄得焦头烂额，甚至有些无力，因为这是禁止不了的。
他们要照顾那些修为高深的修士阶层，就势必要伤害到底层修士的利益，以前没法反抗，但现在有一步登天的机会在，谁都想冒冒险。
况且人道之力唯有赵有道一人掌控，他们根本模仿不来。
甚至前去刺杀的金丹修士都差点陷入白玉京，没法回来了，一时间，大家心存忌惮，就更加不敢轻举妄动了。
时间就这么拖啊拖，赵有道整合自己已经收复的地盘，加上那些二五仔的投靠，他的人道之力越发浓郁，隐隐有突破限制，达到雏龙八段的架势。
不过由于蜀王和齐王占据两州，加上其他地方鬼祸为患，妖祸横行，他一时得不到民心依附，只能吃个保底，所以虽然有优势，但还是不大。
事情的转折点发生在徐立离开的第二年秋天。
那一年，蜀王自缚其身，跪倒在白玉京前，自称有罪。
弥陀寺的谋划顿成一场空，山州全境被赵有道接收过来。
赵有道趁机突破到雏龙八段，也就是金丹中期，这个阻拦了所有金丹修士的天堑对于他来说，就好像不存在一样。
这也让所有人确定了人道之力的确不在天地之限中，人道就是构成这个世界的基石。
蜀王为什么要投降？
原因也很简单，因为蜀王是异神的弟子外加傀儡，弥陀寺是异神的本家。
异神让他投降，他就必须得投降。
这年头，不到和尚寺里当个大德高僧都不算是个合格的反派魔头。
原来不知道多少年，其实也就四五十年前，异神竟还是那时没有开始修行的弥陀寺的师叔祖。
蜀王就是遇到了异神，并拜了这个师父，才得到了弥陀寺的支持。
异神为什么让蜀王投降，因为赵有道这个胆大包天的家伙，将人道修行的方法作为筹码从异神手中换来了山州全境。
异神苦苦追求人道，可一直不得其法，得到赵有道的修行方法，他才知道原来还有人道权柄这一说法。
只有得到权柄，才能开启人道修行之路。
同时，异神还研究出了人道的弊端。
这就不得不说异神是个天才，就算他无法修行，可也能触类旁通，看到人道之法的最大不足。
那便是人道无法长生！
仙魔妖鬼人，四道都可得长生之道，唯独人道，这个最强之道，却无法长生。
第二一零章 邀战
之前就说过异神是个慷慨的人，他从来不吝惜于分享自己的秘密。
虽然他行事偏激，但一直是个大方的人。
人道修行的秘密一时间在修行界的高层传播开来。
这个消息对本来有心投靠合作的一众宗门家族头上都倒下了一盆子的凉水。
不能得长生，我要它有个屁用哦！
随便炼气入个门，都能顺顺利利活到八九十岁，要是注意点养生的话，活到一百岁也是随随便便的。
突破筑基后，寿命增加一半，金丹之后，更是寿元五百。
当然金丹之寿，五百是个极限，加上大家都还是金丹初期，也就活个三百多岁。
可也比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要强的太多了。
人道之力这么强，可以说是万法之首，却还是要经历凡人的生老病死，那还玩个屁。
不过人道之力的优势摆在那儿，想要得到力量的人还是不少的，只是没有之前那么火热而已。
异神的消息让赵有道的扩张受挫，但赵有道得到了山州，突破了自己人道之力的极限，这一得一失，就看自己的体会了。
用一州换一个答案，异神的手笔不可谓不大。
他得到了不太满意答案息，知道了自己不可能修行人道，除非他愿意散去所有修为，然后还得当上一地之主，最重要的还得得到人道权柄的继承。
首先第一点就不可能。
他今年都一百多岁了，没了修为，那岂不是直接给老死了，就算他天赋异禀，没有修为也能活个一百五六十岁，暂且满足了第一个条件。
第二个一地之主倒是简单，他一生中不知道有多少个马甲，其中当皇帝的没有，可当个王爷，侯爷的还是有几个的。
第三个人道权柄就令异神捉瞎了，人道权柄这个东西实在太过于虚幻，异神如何也想不到赵有道是如何获得的，难道是祖宗给的。
可他异神也没个当皇帝的祖先啊。
不过异神是个轻易放弃的人吗？
他要超脱这片天地，就必须打破这片牢笼，仙魔妖鬼四道都达不到这个条件，唯独人道可以。
所以他要一个能够帮助自己的人道之主。
显然，赵有道不是个好人选。
他同赵有道做过交易，知道此人掌控欲望太强，除非跪舔到他怀疑人生，否则指望他帮助自己打破虚空，那是在想屁吃。
而且人道之主的权柄只在自己的地盘有用，赵有道是得有多大的心才肯放弃自己辛辛苦苦打下的江山跟着他去一个陌生的世界。
自己世界老老实实的老大不香吗？非得去外面打个蝼蚁一般的人物。
所以异神都没问过赵有道的意见，就毅然决然地掀起了战争。
恰好他之前不是没有预料到现在的情形，所以其他各州并不能给赵有道太大的帮助。
如今赵有道能够掌控的也就只有中州和小半个山州，毕竟蜀王在山州经营了多年，他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就完全掌控。
异神要从赵有道手中把人道权柄夺过来，然后给予一个完全服从他的人。
异神并不介意再等个几十年，重新培养出一个对他言听计从的皇帝。
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
战争在徐立离去的第三年打响。
由齐王宣战开始。
谁也不知道异神是怎样劝服齐王的，反正齐王就这么开打了。
这场战争一开始，齐王就节节败退，实在是实力不对等，加上人心不齐。
齐王依靠的是宗州席家和白鹿书院的支持，可这两方势力毕竟只是在齐王身上下注，不可能掏心掏肺地把家底都给献出来。
反观另外一边，赵有道手下的将领原本只是普通将军出身，在修行大行其道之时，他们郁郁不得志，三千铁甲敌不过人家剑仙一剑。
可得到人道之力加持，他们再次回到了金戈铁马，策马扬鞭，看谁不爽就砍谁的时代。
他们怎么可能让这种力量丢了，他们和赵有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根本没有背叛的机会，所以每一次战斗都是死战。
一方能发挥十二层战力，一方想着如何保全自己，这结果自不用说。
齐王虽然率先引发战争，可很快就让人家大军打到了自己的家门口。
就在此时，修行界出手了。
修行界十大宗门，除了被灭的水月山庄，玄心宫，还有抵抗草原大军的无极观，山州稳坐钓鱼台的扶摇派，需要避嫌的弥陀寺，和安心过着自己小日子的灵兽堡之外。
昆州的莫问谷，天符道，和已经和天符道合并的昆州张家，加上原本的白鹿书院，宗州席家，他们都出手了，再加上他们底下的小宗门，家族附庸，共有金丹四人，真人上百，炼气修士不计其数，全都投入了这场战争。
至于天剑山，据说他们山主突破了金丹，可态度不明。
这一股足以覆灭天下任何一个大势力的力量瞬间就令局势发生了改变。
就算赵有道亲自出手，可也被对面金丹一起出手缠住，不能脱身，反而差点丢了自己的性命。
于是经过一连段的焦灼战争，赵有道不得不将剩余的所有力量都龟缩在了白玉京之中，借助着这人道之力最旺盛的地盘，他才勉强扛着了对面的攻势。
此刻，已经是徐立离开白玉京的第四年。
徐立正是得了消息，才出了飞仙谷。
他自然不是来救赵有道的，他违背不了大势，再者说，他和赵有道的交情早就在他离京的那一刻开始就断了。
他来这里，是因为在这最后时刻，不管是舞台上的主演，还是幕后的班主，总是要走到台前来谢幕的。
而黑袍人，他一定会出现。
徐立和异神想的不同，黑袍人或有意或无心操控了大赵修行界近四十年的走势，他就好像一个不合理的存在。
但存在即是合理，所以徐立猜测，或许这黑袍人他根本就不是这里的人。
至于黑袍人是哪儿的人呢，或许是从大海那边过来的，或许是从无尽沙海那边横穿过来的，也可能就是世界之外的人。
但无论如何，他一定知道一条怎样离开大赵的路，在另外一片天地，绝对不会像现在这样绝望，因为黑袍人的修为绝不是金丹那么简单。
徐立也想超脱，可他不愿意和异神一样，用那么多无辜的性命来走出一条连自己都无法预料的路来。
……
徐立落在国师观坐落的山峰。
就算围城的军队再多，营帐绵延了几十里地，可这国师观仍旧是一片净土，无人敢扰。
顺带说一句，国师大人这次就好像一个旁观者，不管双方打得多么热闹，他都没有出手过。
徐有余坐在亭子中，泡上了一壶清茶，静静等候。
“你消失得太久了。”
徐有余伸手邀请道。
徐立在他对面坐下，举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在飞仙谷的四年让他学会了品茶。
因为玉姝最爱泡茶给他喝，每一次她都坐在自己面前，安静地侍弄着茶具，用心地泡着每一壶茶。
“没有人干扰，才能看得清真相。”
徐立轻轻摩挲着茶杯，玉质的，晶莹剔透，带着一丝浅浅的灵气和茶香，是难得的好茶具。
徐有余有些欣慰道：“你变得成熟了，此时的你更让我放心和你合作。”
徐立却是毫不客气地冷冷一笑：“谁能想到一个不被你们看在眼中的赵有道竟把你们所有人逼得狗急跳墙。”
“是啊，谁能想到一个赵有道竟会如此厉害，我走了眼，那黑袍人果然厉害。”
徐有余不经意间透露出黑袍人的一个消息。
徐立却是直接揭穿道：“黑袍人一定会出现的，你的情报已经过时了。”
徐有余一愣，然后摇头失笑：“是我空耍心机了，行吧，我也不多说其他的了，我们的底限是让赵有道交出人道权柄，交出来，我们可以放过他。”
“你跟我说这些没有用。”
徐立摇摇头。
“难道你不是来救赵有道的？”
徐有余再次一愣，以他对徐立的了解，这人吃软不吃硬，重情义，他和赵有道不管怎么说都有一份情谊在，不太可能随随便便抛弃。
而且早不来晚不来，就在赵有道快要支撑不住的时候，他过来了，实在容不得他不多想。
徐立说道：“我来等人。”
“而且国师大人，你坐看这这个视你为国师的王朝一步步走向灭亡，却不曾出手的原因又是什么？”
徐有余喟然叹息道：“大势不可违，人道之力太霸道，让其他人都感到了压力，否则光凭异神，就算他再厉害，又怎么能驱使这么多的势力行事。
这一次光是明面上就有四位金丹，可暗地里，还有三位，加上隐藏在暗处的异神，和他的弟子，还有我不知道的人物，起码有十位金丹，若是加上你我，天下金丹就来了十之七八。
赵有道太心急了，不过他也只是让这个时间提前了一点，我总算知道为何人道修行之法要在最后时刻才出现了。
若是一开始就有人道之力的存在，哪还有我们这些修士的活路。”
“看来连你也感到了压力。”
“没错。有一瞬间，我也想亲自出手灭了人道这一个祸害。”
徐有余坦然承认道。
“可人道是我们最后的希望，我不甘心，我要看到后面的路。现在异神愿意成为先驱者，我何乐而不为？
况且我知道以异神的性格，只要我不反对他，他是不介意在离开的时候加上我这么一个旅客的。”
“而且我想你此刻过来，既然不是救赵有道，那么未尝心里没有抱着和我一样的心思。
我们其实是同一类人……”
“不，我和你不一样。”
徐立否认。
徐有余轻轻笑着，有种长辈看穿一切的模样。
“我之前还说你变得成熟了，可一个成熟的人是不会否认自己的心，你还是没变。
当有一天，你终于认清了现实，你会变得和我一样的。否则你为何有来找我？”
徐立心里有些厌恶，如今的徐有余变得比以前更讨厌了。
他重复道：“我和你不一样，你已经陷入了自己给自己设置的怪圈当中。
这些年，你是否还曾看过自己的剑，它还有之前的锋芒吗？
异神想干什么，我不会管，你想干什么，我也不会管。
我来找你，只是因为我想来。
说实话，你曾是我敬佩的人，可现在的你，让我……”
“恶心！”
徐有余接道，然后哈哈大笑，“荣幸之至。”
“不要急着否认我，你和我，其实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至于我的剑，你会看走眼的，琉璃。”
徐有余轻声叫唤一声。
一道通体明黄，剔透如水晶铸成的长剑突然出现在徐有余面前，长剑亲热地蹭了蹭徐有余的肩膀，就好像一个撒娇的女孩。
徐立心中一动，他感觉到了青冥的共鸣。
面前这把剑，很强。
这是他第二次见到琉璃剑，他跟徐有余切磋过一次，那一次，他见到过琉璃剑，可那时的剑比不上现在的剑。
难道真的是他看错了吗？
徐立看着琉璃剑，却突然感觉徐有余身上多了一层迷雾。
剑修最为纯粹，能够掌握这么强的一把剑，徐有余绝不会有这么多的心思。
现在的表象都是他的伪装？
徐立摇了摇头，想这么多干什么。
徐有余并不是他的敌人，只不过他的行事方式让他不认同而已。
突然，徐有余说道：
“你想不想和我打一场？”
“嗯？”
“以剑之名，我们打一场。”
“你要和我打？”
徐立搞不明白，徐有余葫芦里在卖什么药。
以他稳如老龟的性格，怎么会突然想到和他打一架，他们现在可以说是此界最巅峰的力量，两者相争，必有一伤，难道他就不怕别人捡了便宜。
徐有余却笑道：“我收到过安平兄的信，他说你成就千古未有的剑道金丹，融炼金丹，异象，剑心为一体，威力无匹。
上一次，我们浅尝即止，可现在，我想真正见识一番。”
“好。”
徐立并无太多迟疑，只是稍稍不解后，就答应下来。
他确实也想看看徐有余的剑到底有多厉害。
“那就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第二一一章 前奏
修士联军，主帅营帐。
齐王赵启元坐在主位，一动不动，好似个木头人。
他是这次联军的主帅，也是未来的皇位继承人。
可此时此刻，赵启元反倒有些理解自己那个弟弟为什么要对他境内的那些修行门派实行违命者死的政策了。
若是有朝一日，他也得了弟弟一样的力量，这群不把他放在眼里的王八蛋，有一个算一个，他全都统统要弄死。
其实他对之前的位置挺满意的。
皇帝嘛，当不了就不当了。
之前之所以要闹到分家，那完全是一时间气不过。
要是蜀王得了皇位，他忍了，要不十八皇弟也行啊，可偏偏是一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野小子，赵有道，谁听过这个名字啊？
后来查了一下，哦，原来是个私生子！
玛德，私生子，也敢继承大统？！
他那父皇是糊涂到什么程度了，黑心一点的想法，谁知道这私生子是不是赵家的种？
听说赵有道的娘亲是他父皇在民间游玩结识的一个散修，靠着父皇给的资源修成了筑基真人，竟然还不满足，还敢要名分，想要入主后宫。
结果都不用他母妃出手，就不知道后宫的哪位娘娘派了人要了那贱妇的一只胳膊，还施了秘术，无法痊愈。
缺了一只手，身体不全，又如何能成为皇帝妃子。
那贱妇似乎也知道自己的不自量力，为了不被赶尽杀绝，只好出家为尼，彻底没了进宫的心思。
可就是这么一个私生子夺了他的皇位，他怎么能忍？！
赵启元本就不是心胸宽广的人，他一声令下，想要派人干掉那个私生子，可惜母族派人拦住了他，说国师打了招呼，他要是敢动，国师就杀了他。
显然，国师出手，母族的高手是拦不住的。
但赵启元自然也不会让赵有道好过，将投靠他的势力，能带走的宝物，全都一股脑带到了宗州。
其他王爷皇子也是这么干的，最后赵有道得到的赵家皇朝的底蕴宝物，也不过原本的三成不到。
这让赵启元心里稍微出了一点气。
然后赵启元就沉迷在他齐王殿下的生活当中了。
说实话，赵启元要说他野心大，自然大，想要当皇帝嘛，可等他发现自己当个土皇帝，占了一州之地，其实这滋味比当皇帝要好多了。
当皇帝还要操心这操心那的，可当土皇帝，就算出格一点，也没有人会说什么。
赵启元觉得要是他那个私生子弟弟承认他的地位，把宗州赏赐给他作为封地，他也不是不能承认赵有道的正统。
可赵有道一直没有动静，赵启元自然不会落了脸面主动去说，反正赵有道也没功夫来管他。
结果时势变得太快，他突然听到一直在中州活动的十八弟被赵有道抓住了，虽然没有死，但也一辈子囚禁在宗人府当中，连带着那些支持十八弟的皇家亲族，全都关在一起。
然后他还没来得及发愤图强，有听说蜀王投降了。
当时赵启元是懵逼的，这就投降了？
怎么不跟他商量一下？
赵启元很慌，以前有三个目标，赵有道不会找到他身上来，可现在就剩下他一个人了，他打不过怎么办？
就在这时，席家派人来告诉他，要以他的名义反攻赵有道。
反攻？
赵有道如今如日中天，不来打他就好了，还反攻回去，搞错没？
赵启元都怀疑席家有没有发疯，可这是席家的老祖宗，是他要叫二爷爷的那个席家金丹亲自发话，席家只能遵从。
而他，他只是被告知的份。
想要提出反对，除非跟他二爷亲自说。
可赵启元知道自己跟自家二爷不熟，这位二爷一生未曾娶妻，也没有子嗣，只一心修行，因此有些不通人情，加上他修为高绝，在席家之中，威严最重，无人敢与他亲近。
赵启元只好找到白鹿书院的夫子，毕竟夫子很支持他的，在他面前也没有金丹修士的那种倨傲，也会听从他的意见。
但这一次，夫子却陷入了沉默之中。
赵启元无功而返，只好惴惴不安地看着手下的那些势力被一个个调动起来。
没有太出乎他的意料，跟赵有道相比，他手底下的那群虾兵蟹将，根本不堪一击，很快就被打到了家门口。
看着就差把枪头刺到他脸上的讨逆军，赵启元已经开始谋划起跑路的路线来了。
可不曾想到，他还没来得及跑，修士联军就杀到了。
那漫天遍地的灵术光辉，那惊天动地的爆炸艺术，赵启元首次见识到了修士在没有约束的情况下，无差别杀伤的威力。
十万讨逆军，即便有人道之力的加持，也抵抗不了这么多修士的力量，最后逃走的不到三万，这还是未曾追杀的情况下。
从那一刻开始，赵启元发现自己彻彻底底成了一个傀儡。
他仅剩的一点话语权被来到的几个金丹宗门全都抢了过去，任何大事都是几位金丹互相商量决定，而他要做的就是，点头，同意，盖章。
如今，几位金丹的代表就在下面争的不可开交，而他听的有些无聊想打哈欠。
毕竟无论他说什么，最后做决定的不是他也不是在场的代表，而是隐藏在幕后的几位金丹。
“徐有余想让我们让出场地来供他决斗，这种行为是在藐视我们修士联军，我绝不同意！”
一个剑眉星目，身姿挺拔的青年修士正义愤填膺，慷慨其词。
赵启元知道这人，白鹿书院的二师兄，他之前也要叫一声师兄，因为他也拜了夫子为老师，不过现在他也懒得叫了。
“没有错，徐有余说到底也就是躺在之前的功劳簿上，如今大家谁后面没有一位金丹老祖。
徐有余自打突破金丹之后，可曾出手过一次，我看他也就是虚有其名，我们大可不必怕他，他若敢来，只要请我们背后的老祖一同出手，管教他有来无回。
连赵皇都不是我们的对手，我不信他还能翻了天去？！”
赵启元看着那膨胀的发言的宗门代表，心中嗤笑，小角色只会上蹿下跳，惹人发笑。
这是一个小宗门的弟子代表，门中老祖侥幸突破了金丹，让他上了席位，加上这一段时间顺风顺水下来，让他觉得自己都天下无敌了。
可若是那些金丹老祖对这位国师大人没有顾忌的话，国师观现在哪还能是一片净土，早就在联军的大势下化作齑粉了。
“只不过是决斗一场而已，我觉得给他一个面子，倒也无妨。”
一个老道士老神在在道。
这是天符道的代表，他们身后站着张家的两位金丹，可以说份量极重了，他一开口，其他人都要认真听听。
“我也同意清泉道长的意见，徐国师享誉大赵第一真人多年，突破金丹之后，即便不曾出手，也不是好惹的。
我们若是一步不让，把他逼到对面去，实属不智。他要决斗，不管是输是赢，对我们都没有坏处。”
一个全身笼罩在黑袍当中的修士说道，他的声音中性，让人分不清男女。
其他人都有些忌惮地看着这个黑袍人，这黑袍人藏头露尾的，本就让人不喜，可他能光明正大坐在这儿却没有人前来指责，就说明那些让他露出本来面目的人都付出了代价。
“我看大家都忘记了一个人，那个跟国师决斗的对手。”
一个气质成熟，容貌上佳，约有二十余岁的冷艳妇人说道。
她是席家老祖的养女，名为席薇，赵启元也要叫一声二姨。
席薇坐在那儿，就像一朵盛开的牡丹，吸引了大多数的目光，可她本身又和席家老祖一个性格，有些不近人情的样子。
她也没绕圈子，直接说道：“此人名叫徐立，据说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山村出身，他初次崭露头角乃是在当年的百派会盟之上，得到徐国师点名，赠予莫问谷谷主的佩剑前尘。
后来更是在选拔混战之时，以一敌二，战时突破筑基，一举成名。
之后徐立拒绝了国师观的招揽，悄然无踪。
再听到此人的名声是在寒州无生镇鬼军军帐，他成了镇鬼军供奉，手下斩下鬼将人头无数。
更是在数年时间跨过筑基阶段数个境界，直接突破金丹，突破之后借助无生鬼域虎力鬼王之手磨砺剑道，一举斩之。
之后又在天煞鬼域前与镇鬼军大将刘安平一同斩下无生鬼王之头，至此，他手下已有两位鬼王性命。
再后来受到赵有道招揽，成为大内供奉团大供奉，一年后，不知与赵有道发生什么冲突，弃大供奉之职离去。
到此时，已经四年有余。
徐立此人，我们对他的评价是天资横溢，实力深不可测，如无必要，绝不可与之为敌。
他和徐国师因何而战，我们不得而知，但可以肯定，这场战斗一定是一场势均力敌的龙争虎斗。
因此我们不可以拒绝他们的要求。
他们要我们让出场地，我们就让，争一时的脸面，只会让我们多两个大敌。
当然，若是他们真的两败俱伤，我相信几位金丹大修也不会吝惜于出手除去这么两个潜藏的对手。”
席薇的话让大家认同的点了点头。
毕竟她讲的话多，她有理。
但白鹿书院的二师兄却冷漠地摇了摇头，他盯着席薇说道：“徐有余乃是大赵国师，徐立也是前大内供奉团大供奉，他们与赵皇牵扯太甚，难保这不是他们的阴谋。
我们好不容易才对白玉京形成合围之势，百万大军聚集于此，阵型安排已经趋于完善，可因为他们一言而动，难保不会造成什么疏漏，到时候让赵皇抓住机会，打我们个措手不及，就后悔晚矣。
赵皇的实力大家也是见识过的，若是再加上徐有余和徐立，他们联手，以有心算无心，到时候军队陷入溃败，就算是老师他们出手，也不可能挽回败势。
若是这次失败，赵皇定会乘胜追击，人道之力的威力大家也见识过，他们可以极快的形成战力，而我们却没有这么多时间再培养出这么多修士来了。
所以必须谨慎，我的意见还是不同意。
他们想要决斗，可以自行寻找地点，何必一定要放在我们联军面前，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二师兄的话也很多，说的也有道理。
大家再次点点头，眼神中还多了一丝八卦。
据传闻，这位二师兄曾经追求过席薇，可惜被无情拒绝。
现在看来，传闻不假啊！
其实赵启元也觉得这位二姨说的很有道理，人家想打个架而已，这群王八蛋又扯到什么脸面，什么虚名，什么阴谋，可真让他们对上两位金丹剑修，一个个就缩了下去。
不过二师兄说的也没错啊，他们这些小喽啰，被两位金丹的战斗余波擦着一下，就是个头破血流。
他们把战斗地点放在联军大营，阴谋味道很浓。
但是……
这关他屁事！
之前就说了，他名义上是主帅，可做决定的又不是他。
这次号称百万联军，可其中顶多有百分之一是他亲信力量，到时候负责保护好他就行了。
就在此时，在座的几位修士突然安静下来，做聆听状，然后都默默点头，对着虚空拱手一礼。
“刚才祖师传讯，席姑娘所言有理，我家祖师同意了。”
“我家老祖也同意了。”
“夫子说，大善。”
“道主与席姑娘意见一致。”
“……”
赵启元心里暗暗翻了个白眼，一群老东西，明明在偷听，还要派个弟子过来装模作样。
在他看来，这和脱了裤子放屁有何区别。
不过既然老家伙们做了决定，他清了清嗓子，说了作为一个主帅该说的话：
“既然大家都是一个意见，就这么决定了。明日撤军五十里，让出场地，我们共同见证这一场剑道之战。
对了，大家有没有觉得五十里地太近了，咱们撤远一点？”
说到后面，赵启元有些心有余悸。
当日赵有道同几位金丹战斗，打得那叫一个惊天动地，绵延数百里，他差点没被殃及池鱼，提前去见了先皇。
其余几位倒是没嘲笑赵启元胆小，他们也知道金丹之战可不是开玩笑的，刚才还被赵启元在心中嘲笑的那个小宗门代表一脸认同地点点头：
“齐王殿下言之有理，五十里地太近了，一百，不，二百里吧？大家觉得怎么样？”
这话却让大家脸色一黑，二百里地，还不如说直接散开得了。
他们既要退开一点，却也不能让赵皇钻了空子，最后又经过一系列严肃的讨论，终于将这撤军距离精准到了一百二十三里零三十三丈三尺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