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徐立（重修）
红叶城，东武街。
晨，狂刀武馆。
“咚咚！！”
铜制门锁轻轻敲动红漆大门，不急不缓。
吱呀~~
大门慢慢拉开一个小口，一张年轻的脸庞伸了出来，他瞧了一眼敲门的人，从脚看到头。
一双黑色布鞋，灰黄色的粗布麻衣，背着包袱，手上拿着一根约四尺长，石头做的……额，圆棍子，一张青涩的脸，挂着一丝略带讨好的微笑。
“你好，请问……”
武馆学徒心中顿时了然，有些不耐烦地打断：
“你是来拜师的吧？今天不是武馆收徒的日子，再等些日子过来，我们馆里会贴出告示的。”
大赵以武立国，民间习武成风，到处都是武馆。
而狂刀武馆是东武街，乃至整个红叶城最好的武馆，慕名而来的人不知凡几，他们自然不会什么人都收。
他们会在一个特定的日子，将所有有意拜师的人集合在一起，统一选拔，合格者才能拜入武馆。
开门的是狂刀武馆的一名正式学徒，看着面前有些拘谨的年轻人，他突然想到了当年来拜师的自己。
农村出身，历经艰辛才拜入了狂刀武馆，一开始拘谨小心，不敢大声说话，讨好着所有人。
心里柔弱的地方被触动，学徒声音轻了许多：
“作为过来人，我得提醒你一句，你这样贸然来拜师是不行的。
幸好今天是我开门，要是遇到一个脾气不好的师兄，他给你使点小绊子，你这辈子都不要想拜进我们武馆。
快回去吧，等有了通知再过来，到时候可以报我黄六的名字，我给你介绍。”
“额，谢谢。”
徐立挠了挠头，但没有走，而是继续道：
“不过我不是来拜师的，我是来挑战的。听说狂刀武馆馆主赵小刀出身……”
嘭！
大门忽然重重关上。
徐立还没反应过来，大门又打开了，还是刚才的武馆学徒，他嘴里念叨着：“没错啊，不是幻觉。”
这下他再看向徐立，脸上多了几分敌意。
“这么说，你是来踢馆的？”
“不……不是，不是踢馆！”徐立急忙否认，那表情就好像一个做错事被人抓住的小孩。
“挑战挑战，我只是想跟你们馆主打一场。”
“这就是踢馆！”
武馆学徒断然下了定义。
嘭！
大门再次重重关上，徐立隐隐听见有人在里面大喊有人来踢馆了，大家都快过来啊！
怎么就变成了踢馆？
不过踢馆就踢馆吧，这下应该可以打了吧。
徐立紧了紧手中的剑，安静等待。
这是他下山的第一场战斗，他很谨慎，也很虔诚。
嘎吱~~
红漆大门被彻底拉开，狂刀武馆向徐立打开了大门。
“就是你，想要踢馆我们狂刀武馆？”
一大群穿着狂刀武馆统一纯白制服的武馆学徒站在门后，其中一个领头的青年冷声说道。
徐立礼貌拱手：“是的。我想挑战赵小刀馆主，听闻赵馆主出身……”
“那就进来吧，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本事，敢挑战我们馆主？”
领头青年看也没看徐立，拉开步子，走在前方。
徐立：“……”
这群人怎么都一个德行，还让不让让人把话说完了？
不过还好，总算能打了。
徐立心想着，跟青年走了进去。
武馆学徒分列两排，恶狼似的目光如刀子一般在徐立周身划过。
徐立被这么多人行注目礼，却颇有些不好意思，还有些紧张。
他一直都是一个人练剑，顶多就是山上的猴子老虎在一旁看看，还从没被这么多人注视过。
徐立缩了缩肩膀，拘谨的样子惹得一阵哄笑。
所有人都觉得这是一个不知死活的家伙，不知在哪学了几手功夫，就敢来挑战他们馆主，妄想一战成名。
这样的家伙在江湖上数不胜数，但能够踩着老前辈出名的才几个，更多的是成了刀下亡魂。
他们相信，徐立也不例外。
不过也好，这样的家伙正好成为他们枯燥的习武生活中的一份调味剂。
狂刀武馆作为红叶城第一武馆，占地面积很大。
特别是练功场地足有十几亩地，全都用细碎的土石铺好，再填充上黄沙，踩上去脚感舒适，受力均匀。
领头的青年站定，从旁边师弟手中接过一把长刀，斜指向地，看着徐立露出了一丝略带残忍的笑。
“先签生死状，从此生死各安天命！”
立马有一人走上前，双手拉开一张生死状，早已填好内容，只有签名处空白，另一人手里端着笔墨。
作为挑战和被挑战成为家常便饭的武馆，生死状这种东西那是常备物品。
徐立却没动。
“我要跟赵馆主打，你不是赵馆主。”
“呵！你算什么东西，也想要跟我师父交手，若是每天都有你这样不知所谓的家伙来劳烦我师父，他老人家还要不要休息了。
若是不敢签生死状，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来！”
青年双腿打开，露出胯下缝隙。
“从这里钻过去，说我再也不敢了，我就不计较你今日上门闹事。
对了……你得给我爬着出去，然后再在武馆门口跪上三天三夜，这样的话，我可以饶你一条小命。”
“三师兄，这样是不是……”
旁边有人不忍出声。
“你想说什么？”
青年目光一冷，看向出声之人：“不给他一点教训，那就什么人都敢上门踢馆了，我们武馆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我没有要他的命，也没要他留下手脚，已经是极大的宽容。难道你还想让我把他礼送出去？！”
“没错！我看这样的家伙，就应该断他一条腿，让他涨涨教训，真当什么人都能惹的吗？”
“就是，一条腿不够，再加一条，让他一辈子都只能爬着走！”
“武馆名誉大于生死，任何敢挑战武馆的人，都不能放过他！”
“谁敢坏狂刀武馆名声，谁就要死！我支持三师兄！”
“三师兄没错，不仅让他跪着，还得让所有人来看，让他们知道，任何敢挑衅狂刀武馆的人，都没有好下场！”
……
场面一边倒的支持青年。
那些不忍的人也没再说话了，能留下一条命的确是不错了。
只是看这少年一副懵懂的样子，经此奇耻大辱，一辈子怕是都毁了。
他们看着徐立那张青涩的脸，目露怜悯之色，暗暗叹息。
这少年也不知道受了谁的刺激，竟然敢来狂刀武馆踢馆，自找死路，也怪不得他人，可惜了。
第二章 一剑
四周敌意环伺，徐立却如磐石般巍然不动，脸上连一丝波澜都没有，只淡淡问道：
“是不是我跟你打了之后，就能和赵馆主打？”
“没错，只要你打赢了我。”
青年手上挽了个刀花，刀锋在阳光下闪着冷冽的寒光。
“当然，如果你能够留下一条小命，我或许可以让你见见我的师父。不过我看，很困难。哈哈……”
他自觉说了一个好笑的笑话，忍不住笑了起来。
“我签。”
徐立拿起毛笔，一笔一划在生死状上签下了名字，字写得不好看，但很工整。
青年也签下字，于是徐立知道了他的名字——凌然。
“生死状公示！生死有命，无关旁人，无论是生是死，往后不得寻仇报复。”
生死状被一个武馆学徒拿在手里向众人展示。
其实生死状公示人一般都会找一个与双方无牵扯，德高望重之人，这里的全是狂刀武馆的人，徐立若是死了，怕是连个水花都不会溅起来。
他们要徐立签生死状的原因很简单，以后不要有人拿着他的死来做文章，抹黑了狂刀武馆。
公示完毕。
凌然长刀横立：“你的武器呢？别说我拿着兵器欺负人！”
徐立拍了拍手中的石棍：“这就是我的兵器，它是一把剑。”
“剑？一根烂棍子，你说是剑？我开始有点后悔了，跟你这样一个人战斗，简直浪费我的时间。”
凌然大步向前，一步便是三四米的跨度，他们之间的距离被迅速逼近。
刀锋划过空气，带起冷冽的响声。
“所以我觉得还是早点结束这场可笑的战斗！”
铛~~
刀断！
清脆的折断声，一截雪白刀锋迎风飞起，又笔直落下，插在地上，不住颤栗着。
凌然神色骇然，整个人僵立不动，手上还保持着向前挥刀的姿势，却在不断颤抖着。
一根看起来凹凸不平，甚至丑陋的石棍子架在他的脖子上。
粗糙的石质感在他肌肤上摩擦，隐隐生痛。
场面静得可怕！
但极致的静过后带来的就是火山爆发一般的喧闹。
“怎么回事？”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有没有人告诉我，刚才发生了什么？！”
……
不可置信的声音在人群中传播。
他们一个个呼吸急促，脸色涨红，似乎目睹了什么不可思议之事。
“三师兄败了！”
“他只用了一剑，身为二流高手的三师兄就败了。”
“三师兄怎么会败了？”
有人茫然地喃喃出声，似乎自己的信仰在眼前被人生生打破。
人群的喧闹直冲天际。
徐立没有受到影响，他收起手中的剑，脸上仍保持着那份有些拘谨的微笑。
“这的确是一把剑，另外，我可以挑战赵馆主了吗？”
凌然目光定定地看着手中的断刀。
战斗的确结束了，也很早。
不过，败者是他。
“为什么不杀了我，你可以的？”
他抬起头，问面前拿着一把古怪石剑的少年。
“为什么要杀了你？我真的只是来挑战的，不杀人，我想跟赵馆主打一场。
他是松林剑派的高徒，却走出了自己的刀道之路，我听说了他的名声，所以我想跟他打一场。”
徐立表情诚恳，还带着几分憧憬的笑，似乎已经看到了自己跟赵馆主战斗的场景。
这一次，没有人再打断他的话，也没有人觉得他很可笑。
他的确很年轻，但他很强。
凌然再问：“刚才你那招是什么？”
他想知道自己败在什么招式之下，刚才的剑招如光如电，一剑斩断了他的长刀，破了他所有的攻势，最后更是能停在他脖颈处，却又不伤他分毫。
这份控制力，这份攻击力，这份速度胜过他见识过的任何快剑，
这一定是武林中的绝学剑招，否则他不会败得这么干脆。
他凌然，身为狂刀武馆三弟子，有自己的一份骄傲！
“噢，刚才那招啊。”
这可把徐立问住了，他挠了挠头，还是在笑，带着几分腼腆。
“我就是随手一招，也没有名字，如果你喜欢，叫它什么都可以。这个……我现在可以跟赵馆主打了吗？”
“随手一招？我凌然就败在了随手一招上。”
凌然目光呆滞，不可置信地呢喃自语。
他推开人群，向外走去。
不知是不是错觉，众多武馆学徒觉得三师兄原本昂然傲立的身子突然佝偻了许多，像一下子老了十几岁。
“那个……你别走啊！我还没……”
徐立声音越叫越小。
他也感觉到了，刚才他似乎说错话了。
“他走了，你们有人可以带我去找赵馆主吗？或者，让他过来也行，我可以等他。”
徐立朝着围着的众多武馆学徒问道。
轰隆！！
所有人整齐划一的后退一步，动作极其一致。
他们所有人眼神都直勾勾地盯着徐立，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回答。
他们还处在一种极为奇特的状态之下。
徐立摸了摸手中的剑，有些委屈道：“你们不能说话不算话啊！我打也打了，现在又不让我见赵馆主，那你们说要怎么样嘛？”
“大……大侠！”
还是之前给徐立开门的黄六大着胆子挤出了人群。
“馆主不在武馆。”
黄六的小心肝都要跳出来了。
他昨天是拜了什么大神，才在今天给武馆请回来一尊这样的煞星。
年纪轻轻，功夫却高得没边了。
凌然虽然是三师兄，但他却是狂刀武馆除馆主之外最能打的。
年仅二十三岁，却已经是二流巅峰高手，连馆主都赞叹他说，只差一小步，他就能成为整个红叶城最年轻的一流高手，甚至将来武道宗师有望。
可就是这样一位宗师种子，却没在一个比他更年轻的少年手下走过一招。
那这位少年是什么境界？
是跟馆主一样的一流？
还是……宗师？
黄六不敢往下想了。
徐立眉头微微一皱：“不在？你们怎么不早说？那他现在在哪？”
黄六有些小尴尬：“刚才那不是……不是以为大侠是来踢馆的吗？
现在知道了，大侠肯定不是来踢馆的，大侠是来以武会友的，没错，大侠是来交朋友的。
对了，馆主现在在林府呢，林家闹鬼，林老爷请我们馆主去帮忙除鬼。”
这算是黄六的小心思了。
这位煞星是他开门的，要算是踢馆的话，他们狂刀武馆的名声算是折了一半。
而他，这位给煞星开门的人，肯定要成为武馆泄愤的对象。
现在他咬死了这就是来以武会友的，在场没有外人，相信师兄弟们也不会拆穿，毕竟都是一个武馆的，名声差了对谁都没好处。
最重要的一个原因连黄六都不敢相信。
那个脑海中站在红叶城巅峰的武道高手，他们的馆主师父面对这位少年。
黄六没有信心。
徐立用了一剑，摧毁了在场人所有人的信心。
可黄六不知，他无意中的一句话，却让整个练功场骤然一冷。
“鬼！？”
无形的剑气瞬息间弥漫而出，布满天际。
所有人心底都是一黯，似乎眼前失去了一瞬的光明。
第三章 鬼物
林府。
议事大厅。
此刻静得吓人。
年近四十的林老爷正是年富力强，大展拳脚的时候，理应红光满面，意气风发，此刻却是一副眉头紧锁，满腹心事的样子。
他的两鬓微微霜白，让他年纪比实际的看上去大上不少。
看着满堂静默的人群，林老爷疲惫开口：
“真的没有办法了吗？林府是我家祖宅，若不是万不得已，林某绝不放弃，诸位，还请你们帮林某一把。”
“李捕头，你也没有办法了吗？”
身为红叶城县衙的第一捕头，李秋生是个气质精悍强干的中年人，唇角两撇小胡子让他看上去多了几分亲和力。
闻得林老爷向他问话，他微微拱手，客气道：
“林老爷，非是我等不愿帮，而是无能为力。那女鬼从不同我们正面交战，上次侥幸让她落入包围，却让她逃了去，现在想找到她，怕是难于登天。
而且一个月期限快到了，林老爷还请早作决断。否则上官问罪下来，不仅小的吃罪不起，怕是你也要受到牵连。”
说完，他又向堂内众人朗声道：
“众所皆知，自三年前，鬼物现世，祸乱人间，天下鬼物便可分为两种。
一种禀天地戾气而生，乃天生鬼物，以众生血肉精魄为食，此等鬼物一降世便是大恐怖，非修士不能降服。
还有一种，因怨气执念而成，此等鬼物虽有些异能，但我等武者凭借体内血气内息便可搏杀。
林老爷府上女鬼虽是第二种，但其隐身掩形之能非我等能够看破，只能守株待兔，却往往扑了个空，只能坐看她吞噬家丁仆人血气，强大自己。
虽然我们已经将普通人全都遣散出府，但也不是长久之计。
同时鬼物一旦诞生，除了血肉精气可助其强大，他们更可吞噬月华进化。
以一个月为限期，一个月过去，那鬼物就会开始第一次蜕变，成为修士大人口中鬼兵的存在。
我等普通武者根本不是鬼兵的对手，只有武道宗师级别的先天高手才能与之一战，靠体内真气才能伤到他们。
如今据女鬼出现日期快至一月，那女鬼就快要开始蜕变。
第二种鬼物因执念而生，必有寄托之物，且这寄托之物无法被女鬼自行移动，只要我们找到这寄托之物也能从源头上消灭女鬼。
此时我们只要想办法将女鬼的寄托之物毁灭，也能消灭了她。
否则等女鬼强大起来，到时候毁的就不只是林府，整个红叶城都会陷入生灵涂炭之中!”
找不到寄托之物，就毁了它！
一把火可以让一切化作灰烬，连女鬼也不例外。
这是最简单，也最妥当的办法。
李捕头的话就像一根火柴，点燃了满屋子的火星。
有性急的江湖人开口道。
“是啊，林老爷，你早点决断啊，不能因为犹豫坏了大事。”
“存地失人，人地皆失；存人失地，人地皆存。林施主，万万不能再心存侥幸了。”有眉发雪白的老和尚双手合十。
“祖宅毁了还能建，可人没了，就什么都没了。林老爷，以林家之财，再建林府也不是难事，我相信若是祖宗有灵，为了子孙安危，他们是不会介意的。”
……
百般劝诫，尽入耳中。
林老爷闭上了眼，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这些人都是他花了重金请回来的，就是想要消灭女鬼，保全家族祖宅。
可是一听李捕头说女鬼会进化，扩散到全城，也一个个都着急了起来。
银子固然可爱，但还是小命要紧。
他们大多是红叶城之人，女鬼危机要是扩散出去，遭殃的也有他们一份。
“再等等！再等等！”
林老爷艰难地开口。
“一定还有办法的，离一个月还有五天，若是不成……不成的话，就一把火烧了林府吧。”
祖宅在他手中被毁，即便入了地府，他也无颜面对列祖列宗。身为林家族长，他可以说是最失败的一任了。
“林老爷大义！”
李捕头拱手道：“根据女鬼这些日子的行动轨迹，本捕头已经令人计算过，到时林府的百亩园林不用全毁，只要将天香园，秋水阁，芙蓉楼一带烧掉，那女鬼便无处遁形。”
“这是……是林府家眷后宅的地盘。”
有人惊诧开口，然后猛地闭嘴。
对鬼物有些了解的人都开始用一种异样的眼光看着林老爷，搞了半天，这鬼还是他们林家自己养出来的。
鬼物因怨恨执念而生，现在那鬼的地盘在林府后宅，还是个女鬼，这是因为大家族的内部龌龊产生的典型案例啊！
要知道，自从鬼物现世，以往那些大宅院里的命案都少了许多。
那些公子小姐，夫人姨太太再也不敢把下人丫鬟当作猪狗一样，轻易打杀。
一不小心，搞出个鬼物来，谁都受不了。
只是没想到林家还敢顶风犯案，也不知那女鬼受了何等冤屈，才有如此大的怨恨，不惜化鬼来报复林家。
林老爷以往对鬼物了解不深，但这个月来，为了解决林家之事，市面上能够找到的关于鬼物的资料，还有一些官府内存的档案密报他也多有观摩。
他自然能够明白这些人的目光是什么意思。
日防夜防，家贼难防！
想到老子在这为了女鬼之事呕心沥血，一群逆子孽女却在外面逍遥快活，林老爷气急攻心之下，一口逆血涌入喉中。
咕咚！
林老爷强行将逆血吞下，但嘴角还是出现了一丝殷红。
“李捕头，此事就麻烦你了。”
李捕头关心道：“林老爷，你没事吧？其实只要林老爷请动林大人出马，请青衣坊之人过来，这等小事对于他们来说不过易如反掌。又何苦烧了祖宅？”
林家可不单单只是一个豪富之家，林老爷的哥哥林冠华是殿前进士出身，现在更是一清贵言官，能直达天听的那种。
否则他作为捕头，朝廷官身，也不至于眼巴巴地来帮林家，光是银子还指使不了他。
若是有林大人出言，让朝廷的青衣坊下来帮忙，这种小事哪用得着他们现在在这里焦头烂额。
“大哥他……他暂时还没回信。”
林老爷自然在出事的第一时间就向大哥求救。
但谁知道接到大哥回信之后也是无能为力，因为他大哥作为言官，一天不弹劾人就不舒服。
结果刚刚得罪了青衣坊的指挥使大人，这下别说请青衣坊帮忙，他们不落井下石就算不错了。
这些话，林老爷自然不会说出来。
李秋生也是久经官场之人，察言观色是基本功，自然明白林老爷有难言之隐，他没再追问，打了个哈哈就将此事揭过。
就在此时，一个身材高大，一看就有拳脚功夫在身的下人进来禀告。
“老爷，狂刀武馆来了个学徒，说是有要事告诉赵馆主。”
第四章 其实，我挺厉害的
“请他进来。”
林老爷吩咐一声，然后客气地看向一直坐在一角，一言不发的英俊男子。
“赵馆主，这是找你的。”
上一次女鬼现身，偷偷绕过众人朝着他这位不会武功的人出手，就是靠着这位赵馆主率先警觉，并一刀斩下，破了那女鬼的鬼体，救了他一命。
他可是看过那些被女鬼杀死的人的模样，浑身气血被抽干，血肉如同干柴腊肉，已经完全扭曲变形。
差一点，他就变成了这副模样，他怎能不感激？
赵小刀是个样貌英俊的美男子，即便人至中年，但岁月没有在他身上留下太多痕迹，只是让他的气质越发成熟儒雅，像一坛窖藏的老酒，越久越醇。
若不是他从来不离手的长刀，可能更多的人会将他当作一位教书先生，而不是一名武者。
听到武馆有人找他，他微微皱眉。
他早就交代过，武馆一应大小事皆有凌然做主。
作为注定要接手他衣钵的三弟子，他开始逐渐将武馆事务交给他，用俗世人情世故来磨炼他的一颗武道之心。
可若是连一点小事都做不好，什么事都要来请教他这个师父，那凌然也太让他失望了。
“老爷，人已经带到。”
很快，刚才禀告的仆人就带着两个年轻人走了进来。
一个穿着狂刀武馆的纯白制服，另一个穿着粗布衣衫，手里还拿着一根模样古怪的长石棍，正好奇地打量着四周，一副没什么见识的样子。
赵小刀看着一路走来恭谨小心的武馆学徒，淡淡道：
“武馆里发生了何事？凌然呢？”
黄六身子不自觉地跟徐立拉开身位。
之前徐立无意中在武馆的气劲外泄，让他感觉到了世界末日一般的场景，即便徐立现在看上去人畜无害，但他仍忍不住心中惴惴。
听到馆主问话，黄六有些为难地说道：
“馆主，小的是武馆中等学徒黄六，武馆内发生了大事，三师兄处理不了，还容小的近身禀告。”
赵小刀道：“事无不可对人言，你尽管说来便是。”
“这……好吧。”
黄六一咬牙，大声道：“馆主，这位少侠想要跟你比试一场，三师兄已经败在了他的手上。”
“胡闹！”
赵小刀低喝一声：“凌然呢，让他过来见我！”
“三师兄如今待在房里，谁也不见。这是真的，他只用了一招就打败了三师兄，他真的很厉害，他想跟馆主比武。”
黄六拉过徐立，小声道：“大侠，你说几句啊。”
“啊？哦，好好……”
徐立连忙整理了一下衣襟，然后极为正经认真道：
“赵馆主你好，我叫徐立，听说你是红叶城第一武道高手，我想跟你打一场。”
自古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这话一说出来，在场其他人的眼光都不对了。
他们能被林老爷邀请过来除鬼，自然有自己的底气，对赵小刀也不一定怎么服气。
现在有人说赵小刀是红叶城第一高手，不是啪啪打他们脸吗？
“这话是谁说的？小伙子，说话是要负责的，我不是红叶城第一高手，我也不会跟你打。”
赵小刀自然不会为了一个虚名就得罪这么多人，他只需要知道，在场的人没人打得过他就行了。
自古虚名累人，他比较实际一点。
徐立习惯性地挠了挠头，憨笑道：“这是我入城时问那个卖烧饼的老伯说的，他说赵馆主是红叶城第一高手，还跟我介绍了赵馆主好多事迹。
另外，他家的烧饼味道不错，挺好吃的。要不是我身上钱不够，一定多买几个放在身上吃。
不过你为什么不跟我打？你徒弟说了，跟他打了之后就能跟你打，难道他是骗我的？”
另一边本来义愤填膺的众人听到徐立的话也笑喷了。
“卖烧饼的？”
“烧饼大伯承认的第一高手？”
“哈哈哈……上次杏花楼的小翠也说我是红叶城的第一快枪手，你怎么不向我挑战？”
好像混进来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但这并不妨碍场中发出阵阵哄笑声，刚才因为女鬼产生的压抑氛围被徐立的话冲得一干二净。
一时间，空气中充满了快活的气息。
赵小刀没笑，他感到了面前之人的难缠，在得知他不会跟他打的时候，他迅速改变了方案，竟以徒弟之言来束缚他。
他当然可以不把徒弟的话当真，自古以来只有师命难为，还从没有徒弟来命令师父的。
不过这是他徒弟夸下的海口，他这个当师父的自然要为他擦屁股。
一时间，赵小刀心中念头百转。
他回道：“既然凌然答应了你，待我回去之后问明，若是真的，我会同你比试一场。
但现在最紧要的事是解决林老爷府中的女鬼之难，所以我现在还没时间。
你要是愿意等，等我解决此事，我会在众多武林同道的见证下跟你比试一场。”
“那真是太好了！我可以等的。”
徐立没想这么多，只听到赵小刀答应了，他很高兴。
之前他从没想过原来打场架原来是一件这么难的事。
他还以为问清楚谁是第一高手，然后找过去，就可以开打了。
没想到还要经历这么多程序。
不过还好，他总算可以实现最初的目的了。
“另外，其实关于女鬼的事，我也可以帮忙的，我的剑其实挺厉害的。”
徐立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
一旁黄六一副便秘的表情。
为什么一个明明功夫高得没边了的大佬，就是喜欢用一副萌新的表情语气说话。
虽然你确实很年轻，但你这个样子，要不是我之前见识过你的恐怖，我也不会相信你有多厉害啊喂！
咦？
黄六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这群人好像谁也没注意到他刚才说的另外一件其实挺恐怖的事。
他的三师兄，堪称红叶城第一青年高手的凌然被面前这位大佬用一招打败了。
或者说他们听到了，可谁也没放在心上，他们大概觉得自己是在听一个笑话吧，笑过就忘了。
“小伙子，你有这份心挺好的。我见你也是有功夫在身，在女鬼手下也能护住自己，你要是愿意帮忙就留下吧。”
林老爷欣慰地笑了笑，现在这么热心的年轻人很少见了。
“来喜，去给这位少侠收拾一间房间。”
第五章 试探
林老爷一声令下，马上就有下人过来引着徐立在一间偏房住下。
可直到日落西山，也没有第二个人来招待他，就好像将他遗忘了一般。
咚咚咚！！！
敲门声传来。
然后传来黄六的声音。
“大侠，我能进来吗？”
“请进。”
房门被推开，黄六端着酒菜走进，他脸上堆满了笑。
“听说大侠还没吃，我特地从厨房拿了些酒菜。”
徐立看到黄六将一碟一碟菜肴放在桌子上，他不由咽了一口口水。
他还从没吃过这么精致的饭菜。
“这都是给我吃的吗？”
黄六笑道：“当然，大侠你慢慢吃，这里还有酒。”
“我不喝酒。”
徐立摇了摇头，坐上桌子，夹了一筷子红烧肉，细细咀嚼。
“好吃。”
“好吃大侠可以多吃点。”
黄六站在一旁殷勤伺候。
徐立见黄六不吃，有些不解。
“你呢，不一起吃吗？”
黄六笑着回答：“我已经吃过了。”
“那你能坐下吗？你站在旁边，我挺别扭的，还有你可以别叫我大侠吗？我听着也很不习惯。”
徐立有些羞赧道。
“我其实不是什么大侠，我下山还没做过一件侠义之事，还算不上大侠。”
黄六看着面前难为情的少年，不知怎的，心情欢快地笑了起来。
见黄六笑，徐立也跟着笑。
“等我以后做了好事，能够被称为大侠的时候，你再叫我大侠，那时候我就不会别扭了。”
黄六笑着应道：“我等着那一天，那我现在叫你什么？”
徐立道：“以前村子里的人都叫我立哥儿，你叫我小立也行，小徐也行。”
“这可不行。”
黄六摇头道：“在江湖上混，千万不要弱了自己的名头。要是连你都觉得自己小，别人就更加看低你了。”
“哦。”徐立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那你随便叫吧，只要不叫我大侠。”
“好的，少侠。”
黄六不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他有些好奇地问道：
“少侠，你年纪看上去也不大，怎么会这么厉害？现在到了什么境界了？我在武馆学了五年了，还不及你的万一。”
徐立咽了一口菜，说道：“其实也不那么厉害的，至于是什么境界，我也不知道，没人跟我说过境界。”
黄六一愣，又问道：“那少侠没有师父的吗？怎么会连武道境界都不教？”
“师父？”
徐立脑海中回想起一个全身笼罩在黑袍之中的人影，转而摇了摇头。
“我没有师父。”
“我的功夫都是跟一块石板学的，可是突然有一天，石板就不见了，我找了好久都没找到。”
徐立脸上有些懊恼，似乎在为丢了石板感到可惜。
“石板？武功秘籍？自学成才，那就是说没有师门了。”
黄六默默记下这个信息，然后再问道：
“对了，少侠，你为什么想着来挑战我们馆主呢？你跟他应该素不相识，没有仇吧？”
“我不是说了吗？我要找各地高手挑战，磨炼剑道。我下山遇到的第一个城市就是红叶城，而且听说赵馆主是红叶城第一高手，我就去来找他了。”
徐立再次往嘴里塞了一块肉，嘟囔不清道：
“你问了我这么多，我也要问问你，武道境界是怎么分的？听你们老说什么一流二流的，我一个都不懂。”
“哦，好好……”
黄六没想到原因这么简单，亏他还在脑海中想了一个延绵了二十几年的江湖恩怨情仇。
一点都不劲爆啊！
不过想到暗中编造馆主的八卦，他连忙暗念两声罪过罪过，他清了清嗓子，介绍道：
“其实也没多复杂，武者外炼身体，内壮精气，没有内息，就是不入流，就是我现在这种。
能够炼化体内精华，呼吸吐纳出一口内息，体力耐力大大上升，便算的上三流高手。
二流高手能够将内息运转全身，一步踏出，如奔雷闪电，一拳打出，开碑裂石，此等高手已经能登堂入室。
哦，对了，我三师兄就是二流高手，而且还是二流巅峰。
一流高手就更厉害了，他们悟出自己的武道真意，刀客悟刀气，剑客悟剑气，可以将气附着在武器之上，凡兵也能削铁如泥。
最厉害的就是武道宗师了，他们已经能够师法天地，打通天地二桥，体内真气循环不息，举手投足间都有莫大威力。
要是这辈子能成宗师，真是死也甘心了。”
“你懂的可真多。”徐立由衷赞叹道。
“嘻嘻，平时练功不行，看书就多些，而且这些都是基础，很多人都懂的。”
黄六笑了起来，似是被徐立的赞声鼓励，他又继续道：
“其实这世间还有一种人，我也是偶尔听到的。”
“那就是修士，传说中，他们都是仙人之资，一开始修行就能同武道宗师匹敌，还能借助天地之力，掌控雷霆火焰，有天大的神通。
不过这些听听就好了，我现在还没见过一个修士呢。
要是有一个修士大人在这里，林家闹鬼的事早就解决了。”
“武道宗师？修士？”
徐立嘴里念叨着，脸上出现神往之色。
“他们一定很强，要是能跟他们打一场就好了。”
黄六被徐立的话吓得一个激灵。
“你还这么年轻，一定有机会的，不过千万别现在就去招惹它们啊，他们可不会手下留情。”
“对了，听了我刚才的境界划分，你可以算一算自己的境界是什么？”
“我的境界？”徐立摇了摇头，有些苦恼，“我分不清。”
“怎么可能有人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境界呢？”
黄六是铁了心要打探出徐立的武道境界来，他道：“你看看我，没有内息，就是不入流，那你有内息吗？”
“应该有吧？”
徐立想到自己体内暖洋洋不断流动的气息，应该就是黄六说的内息吧。
“那你内息有多强？你今天能一剑斩断三师兄的刀，那是剑气吧？”黄六一步步循循善诱。
徐立回道：“应该是吧。”
“这不就对了，所以说你现在应该是一名一流高手，对了你有多大了？”黄六一拍手，再次问道。
“十五，快十六了。”
少年就这样将自己所有信息出卖，却不自知。
提问结束，黄六满足地长叹一口气。
面前的少年还真是没有一点防备之心啊。
虽然有大佬的实力，却还是萌新的心智，原来他不是在装。
这样说来，馆主交给他的任务算是完成了。
想到馆主给他的承诺，黄六心中一片火热。
本来对少年还有几分愧疚和不忍，也全都在那份诱人的奖赏面前烟消云散。
徐立也为自己交到了下山来的第一个朋友而感到高兴。
于是一顿美好的晚饭就在这种其乐融融的氛围中结束。
第六章 人捉鬼，鬼吃人
月亮被黑云隐去，林府宅内一片漆黑。
唯有星星点点的火烛带来一点光明，可也在风中摇曳，似乎随时就会熄灭。
突然……
咻！！！
信号弹升空，在天空炸响，发出一片五颜六色的光芒。
林府后宅，花园空地。
十几人手里提着红灯笼，聚在一起，看着地上一具气血全失的干尸，神色肃穆。
林老爷被人群保护在中间，却没有丝毫安全之感，反而一丝丝寒意在心底升起。
收到信号赶来的人越聚越多。
林老爷重金邀请的捉鬼团队几乎来齐，足有三四十号人，最低也是三流高手，练出内息的人物。
有后来的，不知发生了什么，远远地就开口打破了寂静：
“是谁？谁发的信号？女鬼找到了吗？”
白日里阳气太重，还有日光照射，女鬼根本不敢出现，也只有夜里，女鬼才有可能现身。
女鬼想要进化蜕变，就必须需要血肉精华或者吞噬月华，无论哪一种情况，她都必须显形。
这也是他们消灭女鬼的机会。
所有人按照白日里的分配，每三人一组，在这后宅里巡查，企图找到一丝女鬼的踪迹。
并且每组人都配发了信号弹，只要一有发现，立刻发出信号弹，其他人会立刻赶来。
之前就是靠着这样的方法，让女鬼狠狠吃了几次亏。
但这次似乎出事了。
“章成的尸体，没有反抗的痕迹，他一招未出，就被吸干了浑身精血。”
一直蹲着检查尸体的李秋生站了起来，问道：
“谁跟章成一组的，他出事的时候，你们在哪？”
“是我们。”
两个脸上还残留着恐惧的刀客站了出来。
“我们和章兄按照分配好的路线巡逻至此，可章兄说要去小解，就在这假山后面。”
其中一个左边脸颊有疤的刀客指着石头上一滩未干的水渍。
“当时，我们还笑他一个大老爷们也羞答答的，不敢露鸟。他也回了话，我们也听到了放水声。可是，可是……”
刀疤脸刀客声音哆嗦了起来，忍不住咽了口唾沫，似是回想起了当时的画面。
“可是我只听到他叫了一声，后面就传来重物倒地的声音，我们赶紧从假山那边转了过来，就看到他变成了这幅模样！”
“我赶紧发了信号弹，再然后，就是你们过来了……”
恐惧像一颗种子，随着刀疤脸的话渐渐生根发芽……
周围人齐齐吞了一口口水，望着寂静黑暗的四周，不寒而栗。
有人认识刀疤脸刀客，大声质疑，似乎只有这样才能驱散心底的那份寒意。
“老周，你别吓老子，哪有这么快？！什么叫一声，人就没了，你是不是听错了？！”
“就是就是！要是女鬼这么厉害，我们岂不是一个个全没了，哪还能站在这儿？”也有人大声附和道。
这时只有反驳刀疤脸才能让他们心中得到一丝慰藉。
“老子会骗人！？”
刀疤脸似是觉得受了侮辱，脸色涨红，指天发誓道：
“要是老子有半点假话，今天晚上就让那女鬼来找我，看看老子有没有骗你们！”
这边李秋生顺着刀疤脸刀客的话来回走了几圈，不时点点头，众人见他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也不敢打扰。
连争吵声都小了下来。
沉思片刻，李秋生才盯着林老爷缓缓道：
“林老爷，该你做出决定了。”
“我？”
林老爷语气也有些紧张和恐惧，但仍保持着基本的镇定。
“我能干什么？”
李秋生一字一顿道：“放弃林府。”
“不行！”
林老爷条件性反对，但看周围人眼神都不对起来，他又强笑道：
“李捕头，不是还有五天吗？我们再想想办法，章侠客不幸遇难，我也很沉痛，放心，他家的抚恤全由林家负责。
家中若有父母子女，也由林家来奉养，绝不会让他们受了委屈就是。”
“只是这林府乃林家祖宅，若不到最后一刻，我是无论如何也不可放弃的。
否则我实在无颜面对列祖列宗，甚至子孙后代今后也要戳我的脊梁骨，说林某人不配为林家族长，丢了祖宗基业。”
“林老爷，没有五天了！”
李秋生盯着面前的干尸道：“一个月只是上面提出来的标准时间，可能比一个月长，但也可以比一个月短，他就是最好的证据。”
“这些日子里，虽然我们与那女鬼遭遇了几次，也靠着人多势众打伤了她几次，可实际上每次相遇，她都变得更加强大。
这一次，她更是在不到十息的时间内就无声无息地杀死了一名三流高手。”
“我们不能再冒险了，这一次死的是章成，下一次死的就可能是我们其中任何一个人。”
“身为本地捕头，保家安民是我的职责，但我不能在明知有危险的情况下还拿人命去试探和冒险。”
“如果林老爷不同意的话，明日我就会带着我的人离开林府，并且通知周围人疏散，等待青衣坊的大人到来。”
“这……这……”
林老爷嘴唇翕动几下，眼中流露出一丝犹豫，他看向四周，大声道：
“一万两黄金，我愿意用一万两金子换我祖宅安宁。”
“赵馆主，还请助林某一次！”
赵小刀被林老爷点名，眉头却是微微一皱。
“林老爷，鬼物诡谲莫测，非是我等普通武者能够对付。金子虽好，却也要有命享用才好。
而且一万两金子足够林老爷重建林府后宅了，林老爷又何必苦苦坚持？”
赵小刀的话一出，其他被金子诱惑，隐隐有些意动的人也停下了迈出的脚步。
是啊，金子虽好，却也要有命享用才行。
他们自问有底牌在手，手段非凡，但那也是对付普通人，对付武者的，谁曾想过有朝一日要去面对鬼物。
近几年被鬼物吞噬的江湖侠客还少吗？
“好吧……”
林老爷长叹一口气，不禁有些埋怨自家兄长，他怎的就想到去得罪青衣坊的指挥使大人了呢？
否则只要青衣坊的青衣一来，什么鬼物都得被剿灭个干净。
不行，得去信提醒一下兄长，如今天下乱势已显，青衣坊这等组织必定更受重视，就算不能交好，也千万不要得罪。
这次女鬼之灾就是最好的证明。
林家遭此大难也该醒悟了，笔杆子再厉害，也杀不了鬼，但青衣坊的刀却可以。
“那就让……”
第七章 石剑寻鬼
“我能找到她！”
人群中传来的声音打断了林老爷的话。
林老爷举目看去，昏暗的灯光下，一张少年的脸庞极为认真。
他认出来，这少年正是白日里那个热心的年轻人。
“你说什么？”
徐立越过人群，站在林老爷面前，说道：“我能找到她，那个女鬼，我能找到她。”
“真的？”
林老爷心里忽的升起一丝希望。
现在的他要抓住任何一棵稻草，否则保全祖宅的希望就真的全没了。
“我不会骗人，任何鬼物都该死！”
徐立目光坚定，透出几分冷意，如剑光般凛冽，让人望之生痛。
“……好。”
林老爷犹豫了一下，答应了。
“李捕头，赵馆主，麻烦你们了，我想再试试这位小兄弟的办法。若是再不成，明日天一亮，我便让人准备火油。”
“诸位，要劳烦诸位最后一晚了。”林老爷对着四方拱手，“此番事了，林某一定重重答谢。”
“林老爷客气了，都熬了这么久，不差这一晚！”
“没错，林老爷，就来最后一把，开大开小，听天由命！”
“小子，你可不要骗我们，否则我们的怒火你承受不起！”
“快点开始吧，老子的大刀已经饥渴难耐了！”
……
临时拼凑的捉鬼团队没有一个退缩的，他们辛苦了这么久，肚子里也攒了一堆火，章成的死更是成了催化剂。
只是女鬼无形，他们的火气不知道往哪发。
现在有人说能找到女鬼，他们就算不信，却也不会当面反驳，就当再做一次无用功。
这一个月，他们没少用一些民间偏方来找鬼，可惜都没啥用。
“你有什么办法？灵眼术？寻灵符？招鬼术？”
李秋生凑到徐立身旁，低声问道。
其实找鬼很简单，但那是对于修士而言。
对于他们这些普通武者来说，就只能用最笨最没用的办法。
李秋生有幸协助青衣坊的大人在其他县城办过几次鬼案，对这些手段也有些了解。
女鬼一出现，他就往上面打了报告，里面还特意提了林家的背景，本来以为很快就能得到支援。
结果到现在还没有音信。
否则都不用青衣坊的大人出马，只要赐下一张寻灵符，他们就能轻易干掉女鬼。
李秋生却不知道林老爷的兄长得罪了青衣坊的指挥使，不说林家背景还好，一说出来，本来应有的支援也因为流程卡了下来。
甚至为了讨好他们的指挥使大人，他们还在暗地里传出消息，那些散修捉鬼人统统不准进入红叶城，一定要等到林家那位清高的林大人向他们指挥使大人低头才行。
至于林家的几条人命，在青衣坊的人看来，怎么比得上他们指挥使大人的面子重要。
李秋生虽在官场厮混，但对于这些上层的消息却是一概不知，只是在暗地里觉得，他们红叶城似乎是被上面遗忘了一般。
所以一件本来颇为寻常的闹鬼案，因为拖延，也变成了如今这般棘手。
李秋生的话单个字拿出来，徐立都懂，但凑在一起，他就没听过了。
他摇了摇头，指着手中石剑。
“不是。我是靠它的。”
“石棍？”
“这是剑。它会带我们找到女鬼。”
徐立走到被女鬼吸干精血的干尸面前，手中石剑轻轻一挥，一缕肉眼可见的黑气就被缠绕在剑身之上。
“倒！”
徐立将石剑立在原地，而后剑身随着话音倒下，剑头指向西方。
“走这边。”
“这是什么手段？这样就能找到鬼了吗？”
“随便让根棍子往地上倒，就能找到女鬼，真是天大的笑话。”
“又是哗众取宠，散了散了吧，白让老子高兴一场了。”
……
年轻总是容易得到质疑。
就算临时捉鬼团队的人答应了帮林老爷最后一晚，可面对这么草率的找鬼方式，他们仍然提出了反对，似乎觉得这是在浪费他们的时间。
徐立没搭理他们，只看向林老爷和李捕头两人，他心想着，若是这两人也像其他人一样，他就一个人去把女鬼杀掉。
下山虽然没多长时间，但他已经明白了一个很深刻的道理，凡人多杠精。
他曾试图向他们解释，但他们总是会挑出一个又一个的毛病来反驳，让人烦不胜烦。
他就不明白了，为什么他们就只愿意动嘴皮子，不去亲自试一试，试一试不就什么都清楚了。
所幸。
林老爷只是犹豫了一会儿，就和李捕头对视一眼，点了点头。
“我们听小兄弟的。”
徐立脸上露出笑容。
“跟我来。”
林老爷带着保镖跟上，李捕头也带手下跟上。
其他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是一言不发地跟上。
石剑倒地指引着方向。
每次遇到岔路，徐立便用相同的办法找路。
慢慢的，众人也发现不对劲了。
他们渐渐沉默了起来，打起了精神。
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上的错觉，随着徐立的行进，他们发现空气中的温度似乎越来越低，就算穿着长衫，可那股冰冷仍是透入骨髓。
“就在这里。”
徐立在一间阁楼前停下脚步。
“秋水阁。”有人不自觉念出了阁楼的名字。
“林老爷？”
李捕头看向林老爷，目光闪动。
林老爷幽幽一叹：“这是小儿林淼的住所。”
他已经明白了什么。
他有三个女儿，却只有一个儿子。
所以他对这个独子是极为宠爱，可以说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自小养了一副骄狂，自大的性子。
但平时在他面前也算乖巧，所以他并没有多管，只觉这是年轻人的性子，等成熟之后就好了。
李捕头点点头，表示明白。
“后宅是我们重点巡查方向，谁来查过这间秋水阁的？”
“我。”“我。”“还有我。”……
一共有六人，两组人站了出来。
他们为了防止检查出现错漏，采用的是交叉式巡查。
“你们可有什么发现？”
“没什么发现啊，我们白日里照常进去查看，然后出来……”
话音越来越低。
刚才说话的人脸色苍白起来，瞳孔因为恐惧极致收缩。
“我忘了我在里面干了什么了！”
第八章 仓惶逃窜
“我也忘记了！”
“老王，你和我一起进去的，到底发生了什么？！”
“怎么会这样？！我什么……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
两组人，一共六个人就好像被突然提醒一样。
他们的记忆全都一片空白，关于秋水阁里面发生的事竟没一个人记得。
嘶……
倒吸凉气的声音一阵阵响起，他们望向秋水阁的眼神中开始满是惧意。
幽深冷寂的秋水阁此刻就像一只隐藏在黑暗中的上古凶兽，张开满是锯齿的大嘴，等着他们踏进。
然后，
一口吞下！
“该……该死！里面到底有什么鬼？！不是说白天他们出不来吗？”
一个做书生打扮的青年颤抖发声。
“离开！离开！赶紧离开！”
李捕头作为场中唯一有过参与鬼案经验的人，当机立断道。
他没想到这里的鬼怪如此厉害，竟然还能在白日里惑人，这已经不是他们这个层次能够解决得的问题了。
林老爷有些懵：“李捕头，怎么回事？不是快找到女鬼了吗？怎么不去消灭她？”
李捕头回头扫视一眼，连四周弥漫的黑暗此刻都变得危险起来。
“大家不要慌，当作什么也没发生过，现在谁也不能随便乱跑，都待在一起，跟我一起离开。”
“林老爷，现在不能说太多，先回去我再跟你解释。”
李捕头一马当先，身后跟着乌泱泱的捉鬼团队。
刚才还摩拳擦掌，气势汹汹准备找女鬼大干一场的他们，此刻一个个恨不得爹妈多生了两条腿，能跑多快就有多快。
直到出了后宅范围，甚至走出了林府。
离开林府。
站在外面宽阔的大街之上，
见身后无事发生，李捕头终于松了一口气。
“点点人，看有没有人没出来。”
“李捕头，你现在能跟我解释了吗？”
林老爷望着林府高挂的鎏金牌匾，觉得自己这回真的要做不肖子孙了。
祖宅保不住了，祠堂里面供奉的祖宗牌位，林家世代积累的传承，也不知道一把火过后，能剩下多少。
李捕头找了块台阶坐下，身后一群人眼巴巴地看着他，也在等他说说是这么回事。
他们刚才大多是从众，真正明白危险所在的人根本没几个。
“那是一头起码鬼兵境界的鬼物！”
李捕头眼神中还有着几分庆幸，“白日显形，不惧大日阳气，是鬼兵最基础的能力。”
“而且这头鬼兵还能施法迷惑足足六名三流武道高手，即便在鬼兵当中，他也不能算是弱手。”
“我之前说过，鬼兵凝形，只有武道宗师级别的高手才可匹敌。
咱们在场的大概也就只有赵馆主、刘大侠、吴帮主这几位一流高手凭借武道真意才能勉强伤到它们。
至于想要降服甚至消灭它们，那是想都不要想。
林府已经成了是非之地，从现在开始，任何人都不能进去，直到上面派人过来接手。”
“会……不会弄错了？”
林老爷干巴巴道，只觉一个晚上他的情绪就都在大起大落之中。
本来已经快放弃希望了，结果有一个热心小哥站了出来，说自己能找到女鬼。
好吧，这找到了女鬼，总可以消灭她了吧。
结果连女鬼的面都没见着，大家就如同惊弓之鸟一般逃出了林府。更别说再回去了。
“之前我们找了女鬼那么久，也没出过什么事，也就今天晚上才有章侠客不慎着了女鬼的道。
似乎也没李捕头你说的那么可怕？要真是鬼兵，我们之前能伤得了她？而且我们还能活着出来？
对了，赵馆主，你是亲手跟女鬼过过招的，你觉得那女鬼水平如何，是那个鬼兵吗？”
赵小刀听到林老爷又找上了他，他不自觉抿了抿嘴，淡淡道：
“我也不清楚，这是我接触过的第一只鬼物，没有对比，无法判断。
不过既然鬼兵能够跟武道宗师匹敌，那女鬼定是没有这个水平的，不过也不排除她这段时间可能得了什么机遇。
毕竟这世上不仅只有我们才能得到机缘的，鬼也可以。”
李捕头眉头紧锁，闻言摇了摇头。
“鬼兵不是最近才进化的，后宅我们早就派人去过，可是王老实他们在半个月前关于秋水阁的记忆都没记住。
现在想起来，原来我们竟然一直在走钢丝，也不知道那女鬼是因为什么才放过了我们。
要是惹怒了她，恐怕我们这些人没几个能逃出林府。”
“那怎么办？”
林老爷慌了，“我现在就派人准备火油，你们说得对，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林府重建也挺不错。”
之前一直抱反对意见的林老爷此刻比谁都坚定。
他也打算好了，他把祖宅烧了，别管什么原因，反正族中长辈不会放过他，特别是其中几个顽固的老家伙连解释的机会都不会给他。
鬼没找上他们，他们根本无法感同身受，只会用自己的唾沫淹没他这个兢兢业业为家族尽忠的好族长。
而且谁知道林府烧完之后还有没有鬼，他们干脆举家搬到郡城去，既躲开了族中长辈问罪，又避开了鬼怪。
郡城肯定要比红叶城安全，到时候他们就算不能成为郡望之家，当个普通富翁还是没问题的，而且有他大哥的背景，也不会有人欺负他们。
之前一直过不去心中那道坎，现在一下子放开了，林老爷反倒心中松了口气，觉得烧就烧了，也不过如此嘛。
可之前一直想要烧了林府解决女鬼的李捕头反倒不同意了。
“来不及了。鬼物蜕变成功，寄托之物就不会再成为他们的束缚和命根，我们就算把整个林府烧得一干二净，也顶多伤到他，根本杀不死他。反而让他没有了顾忌，彻底走出林府。
不管我的猜测是真是假，但我们不能去冒险。
还不如保持现状，只要他不出林府为祸，我们就静待修士大人到来。情况没有更坏了不是吗？
不过出了这种大事，我这个捕头算是干到头了。”
说着，李捕头自嘲地笑了一下。
“咦？”
“小兄弟呢？有谁看见刚才那位小兄弟了？”
林老爷想起了刚才给了他一份希望的少年。
“人不见了？”
李捕头脸色一变。
其他人更是感觉凉风嗖嗖吹过，更冷了些。
一个大活人竟然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消失了，明明刚才还是一起离开的。
……
“你终于出现了！”
一个持剑的少年走进秋水阁，站在浓浓黑雾之中，朝着面前鬼影说道。
不知何时。
一股黑雾将整个秋水阁笼罩，吞噬了所有的光芒……
第九章 女鬼苦楚
“他们都走了，你为什么不走？你不怕吗？”
带着几分哀怨的女声自眼前鬼影口中传出。
她穿过浓雾，现出身形，竟是一个娇柔可人的女孩子。
瓜子脸，大眼睛，黑色如瀑长发垂至腰间，穿着一身白色宫装，亭亭玉立，就好像从画卷里走出来的人儿一样。
“你又为什么不杀了他们？鬼不都是这样的吗？不放过一个活口！”徐立冷冷道。
这是他身上从未出现过的冷酷，就好像天山上的雪，纯粹的冰冷，不带有一点杂质。
女鬼轻声说道：“我不爱杀人，我也不想杀人，我在等一个人回来。”
她的声音很柔很好听，软软的就像棉花糖一样。
如果不看周围的环境，不去理会她的身份，这一定是一次很美好的邂逅。
“鬼哪有不害人的？你是鬼，就是坏的，所以我要杀了你！”
徐立石剑高指，一缕剑光吞吐，带着慑人的锋芒。
“去死吧！”
他身形变动，眨眼间就刺破了黑雾，剑光闪过，黑雾像一块豆腐一样被轻松切开，露出隐藏在其中的女鬼。
噗嗤！
女鬼不闪不避，被剑光穿过，化作泡影幻灭。
“你为什么要杀我？我做错了什么？”
女鬼的声音在黑雾中回荡，分不清她在哪儿。
“你是鬼，鬼就该死！”
徐立双目闭合，不再用肉眼观看，凭着感觉，脚踩连环，一剑刺出，便听到一声惨叫。
“咳咳！”
泣血的声音传来，女鬼的声音中多了一分冷意，还有其中深深的怨恨。
“鬼就该死吗？可难道是我想成为鬼的吗？我之前也是人，是谁让我变成鬼的，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我没想害人，我只是待在这儿，我只是想要一个答案！”
霎那间，鬼风大作，带着刺骨的凉意，黑雾像煮沸的水一样翻滚起来，化作一张狰狞的鬼脸，朝着徐立厉声咆哮。
徐立睁眼，石剑横胸，一缕缕无形的剑气透体而出，护住周身三尺，不让鬼雾侵袭进来。
他冷喝一声：“鬼话连篇！”
但他却没再出剑，他心中多了一份疑惑，这只鬼好像跟他以前遇到的那只不同。
鬼脸消散，女鬼身形再次显露，她望着故作冷酷的徐立，突然笑了。
“我想给你讲一个故事，你愿意听吗？”
徐立没有回答，但也没有反对，他只握着剑，静静看着女鬼。
女鬼再次柔柔地笑了一下，眼中露出几分回忆。
“从前有个女孩，她家里很穷。
有一年遇到天灾，地里没了收成，家里日子一天比一天难过，于是女孩父母商量着要把女孩卖掉。
女孩不愿意离开父母，但她知道，只有卖了她，父母才能活下来，她三岁的弟弟才能活着。
女孩被来乡下收人的牙行买去，女孩就这样进了城。
在牙行的生活比女孩想的要好得多，每天都能填饱肚子，有时候还有人过来教女孩写字和礼仪。
有一次女孩听到，原来她的相貌不错，牙行准备养她一段时间，卖出个好价钱。
女孩很快被牙行卖了出去，进了一个叫林府的地方。
林府很大，是女孩从未见过的大，里面的规矩也很多，干不好活就没饭吃。
但女孩过的很开心，这里有很多和她一样的姐妹，她们也很照顾女孩。
后来女孩被府上少爷挑中做了侍女，姐妹们都说要她小心，她不明白为什么。
姐妹们告诉她，少爷是个纨绔公子，喜怒无常，性子暴虐，没有一个侍女能够从他手里完整地走出去，有的人还丢了命。
女孩很害怕，她没见过少爷，在姐妹们口中，少爷已经成了一头会吃人的恶魔。但她反抗不了，她是林府的人了，生和死都是林府的了。
少爷出现了，比女孩想象的要好一百倍，一千倍。
他的笑很好看，很温柔，他给女孩买最好看的衣裳，为女孩戴最漂亮的首饰，对女孩说最动听的情话。
女孩觉得自己是在做梦，但她不想醒来，她愿意为这个梦付出所有，只求梦别醒过来。
女孩怀孕了，少爷很高兴，很激动，他的眼中带着令女孩害怕的渴望。
但少爷说他不能娶女孩，女孩有些难过，她知道一个出身高贵的少爷怎么能娶一个奴籍的女子。
女孩想，只要她能够一直陪在少爷身边就好了。
女孩要的并不多，不是吗？
女孩的肚子一天天大了起来，少爷把她藏了起来，却越来越少见她。
女孩很惶恐，很孤单，她想少爷一直陪着她，可她不敢说。
女孩要生了，少爷却没出现，一个人都没有。
女孩很痛很痛，就好像灵魂都被撕裂了一般，可她坚持着，她想就算自己死了，也要帮少爷留下一份血脉。
可那天不知道为什么，女孩一点力气都没有，她根本生不了。女孩哭着喊着，求求老天爷，希望有个人来帮帮她。
可是没有人，一个人也没有。
孩子死了，就在女孩的肚子里。
女孩能够感觉到，孩子的生机是一点点消逝的，她想，孩子同她一样，死的时候一定也很痛苦吧。
女孩不甘心，她想知道一个答案。
为什么那天她会突然没了力气？那天少爷为什么没有出现？她的孩子到底是谁害死的？！”
最后一句，怨气直冲天际，黑雾再次如沸水一样翻腾起来。
与此同时，女鬼小腹微微隆起，身上的白色宫装一点点变红，就像血染成的一般。
呀呀~~
一声仿佛婴儿哭啼的声音响起，女鬼表情忽的温柔起来，她轻轻抚摸着小腹，脸上露出一个柔柔的笑，身上的红裙又变回了白色。
“对了，那个女孩叫瓶儿。”
徐立微微愣神。
他不难理解这个故事。
这与他一贯的思维发生了十分严重的冲突。
鬼，是坏的，是害人的，是不可揣摩，不可理解的。
所以鬼该死。
可面前的鬼该死吗？
她已经如此可怜，为人的时候受尽了苦楚，当了鬼就该死在他的剑下吗？
徐立不知道，这对于现在的他是个很难解决的问题。
他平生只遇见过两次鬼。
一次，他死里逃生，全村人死于非命，所以他视除鬼杀鬼为毕生目标。
另一次，便是现在。
面对这样的一只女鬼，他的剑似乎不再锋利……
第十章 矛盾心理
该不该杀？
徐立不知道。
人世间比他想象中的要复杂太多。
在山上的时候，他以为，这世上，只有好的，还有坏的。
好的，要保护。
坏的，要杀死。
可这只名为瓶儿的女鬼是好的，还是坏的？
徐立分不清。
或许，不算好的，也不算坏的。
那该算什么？
对于这样的鬼物，是不问青红皂白，一剑杀死，还是放任自由，可能造成更大的灾祸。
徐立想不通。
他宁愿跟人大战三百回合，也不想面对这样的问题。
所以徐立退走了。
他满心坚定的杀鬼信念，在听了一个故事后，开始变得动摇起来。
他需要时间来思考，来判断。
而当他真正能毫不犹豫作出决定之时，便是他的成长。
说到底，他现在还是一个只有十五岁的少年。
“不要害人，否则我一定会杀了你！”
离开前，徐立留下一句话，带着一点嘴硬。
“多谢公子。”
女鬼朝着徐立远去的背影屈身一礼，然后抚摸着小腹，低声呢喃道：
“孩子，他是个好人呢。”
……
“小兄弟，你刚才去哪了？可把我吓死了！”
林府门前，林老爷抓着徐立的手，一脸担心。
徐立神情还有些恍惚，直到林老爷抓住他，他才有些回神过来。
“刚才？刚才我迷路了，转了一会儿才找到出来的路。”
“林老爷，你们怎么在这儿？”
“我们都在等你啊，你突然不见了，可是让人担心死了，大家都以为你被女鬼抓走了。
但我不相信，我觉得你既然能有方法找到女鬼藏身之地，那么就一定有躲避女鬼的办法，所以就一直在外面等着你。”
“现在看来是我猜对了，都是虚惊一场。”
林老爷朝着一旁若有所思的李捕头笑道：
“李捕头，大家也辛苦了大半夜，我看也别在这儿待着了。我那边还有座小宅子，就在不远处，今天晚上大家先去那儿歇着吧。
反正就像你说的，没有最坏的情况了不是吗？
咱们与其在这儿忧心忡忡，不如回去好好放松放松，这些日子，不仅头发白了，连肚子都小了，一点都不软了。”
说着，林老爷有些苦恼地摸了摸他日渐消瘦的富贵肚。
“不行，这里没人看着，我不放心。”
李捕头摇了摇头：“我带几个兄弟在外面守着，有动静也好提前通知大家。”
“没事没事，又不用进去，我叫人守在外面就行。”
林老爷笑着摆了摆手，对一旁连夜撤出来的一个健壮仆人吩咐道：
“来喜，你听到李捕头的话了，赶紧多叫些人，我付三倍工钱，把林府周围都给我盯好了，任何风吹草动都不能放过，一有动静就发信号，然后赶紧跑，别傻了吧唧地把命丢了。”
“是，老爷。”
来喜低头回道。
然后，林老爷又对李捕头劝道：
“既然李捕头你都说这女鬼我们谁都打不过，那么谁看着都一样，兴许这些普通人，女鬼对他们还不感兴趣一点。
你们这些武者，气血强大，一直逗留在外面，反而惹得女鬼疑心。”
“这……好吧。”
李捕头觉得也有道理，便也没有再做推辞，他的确挺累的。
“没错，就是这样，大家好好放松放松，等到上面大人来解决。我就不信，红叶城这么大，他们还能真的忘记了不成。”
林老爷自从做出了放弃祖宅的决定之后，就仿佛放下了一座山，这腰也不酸了，腿也不疼了，人还变得爱笑了。
所以说，坚持不一定会有效，但放弃却一定很轻松。
林老爷现在就是这种心态。
反正最需要守护的东西已经没有了。
其他的，爱咋地咋地。
就在此时，一直有些恍惚的徐立突然问道：“林老爷，刚才我听说秋水阁是你儿子的住所？”
“是……是啊。”
林老爷笑容一僵，神情有些不自然。
“有什么问题吗？”
徐立道：“没有。对了，我想打听一下府上有个叫瓶儿的侍女吗？”
不管女鬼所说的故事是真是假，徐立都想把它弄清楚。
只有真相，才能让他做出正确的决定。
“瓶儿？”
林老爷嘴里念叨一句，摇头道：
“没有，小兄弟问这个干吗？”
徐立回道：“我刚才出来的时候，好像听到有人在叫这个名字，有点好奇。”
“哦，是这样啊。”
林老爷拍了拍自己有些微凸的肚子，笑道：
“我其实一向不管府里的事的，这些全都交给我夫人，还有管家他们负责的，所以府里可能真的有这个人，我没听过也不一定。
要不然我叫管家过来，你问一问他。不过你可能要等一等，出了这种事，我家夫人她们现在都在乡下农庄，想叫他过来可能要一段时间。”
“那就不用麻烦了。”
徐立一抱拳，直接告辞道：“林老爷，这次没帮上忙，真是不好意思，我也不多留了。”
林老爷赶忙拉着徐立，劝道：“那也不急于这一点时间吧，小兄弟，你看时间都过子时了。
你这时候出去，还不得被人当成盗匪飞贼。
先去我那休息一下，我还要好好感谢你呢。今天要不是你找出来那女鬼所在，我们也不知道那女鬼的厉害，可能还傻乎乎地在宅子乱逛呢。
要是突然那女鬼不开心了，把我们全部干掉也不一定。
所以这份感谢，你一定要收下。不然就是不给我面子。”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加上徐立也不是一个善于拒绝的人，就这么被林老爷半拉半推地带回了他所谓的小宅子里。
至于其他江湖人，这时候早就各自回家了。
他们可没兴趣一直在这里喝冷风，特别还是旁边有鬼存在的情况下，一想起来就心里发毛。
他们不少人心里都后悔着，当初怎么就昏了头，接了这单生意，差点把命扔在那儿。
所以此刻是有多远走多远，头也不回的那种。
也只有林老爷担心徐立这位小兄弟的安全，加上尽职责的李捕头，他们一直等在这里。
回去的路上，李捕头找了个机会单独问徐立是不是有什么发现，徐立没有说有，也没有说没有，保持着沉默。
李捕头没有追问，却是暗暗记下了瓶儿这个名字。
第十一章 礼物
窗透初晓。
新的一天开始了。
徐立推开窗户，林家的下人早已起床开始洒扫了，轻巧的扫帚在地上一下一下，落叶灰尘便听话地聚成一团。
下人们手脚麻利地收拾干净，地面又恢复了整洁的模样。
林老爷口中的这座‘小’宅子，却也是一座四进四合院，院子里有七八个下人随时伺候着。
跟林家的百亩园林比起来，是小了点。
但……
可能他们的小跟普通人理解的小有点不同吧。
所以有钱人的话不能信。
就像林老爷说是一点小小的感谢，但让人抬出来一箱子银子是咋回事？
会客厅。
徐立用过早饭，就被林老爷请了过来。
他看着面前白花花、闪着银光的银子，晃花了眼。
一千两银票听起来也就是那么回事，几张纸而已。
但整整一千两银子摆在面前，却能带给人无限的冲击。
就算一把剑刺到眼前，徐立也可以眼都不眨一下，因为他知道这把剑杀不了他。
可一箱子白银摆在面前，任他予取予夺，徐立却觉得口干舌燥，有点把持不住。
他平生摸过最多的是铜板，最大的钱是一块三两的碎银子，可惜那块银子还没来得及花出去，就被埋在了废墟下面。
这么多钱，可以买多少东西？
换成初次进城在那老伯卖的好吃烧饼，怕是可以把这整间屋子都给填满了吧。
酒色财气，人生四大障。
光是一个财字，就让多少人沦落失陷。
徐立觉得自己有颗百炼的剑心，没有什么能够动摇它。
但昨夜女鬼的故事可以，今天箱子里的银子也可以。
他其实并没有自己想的那么强大。
徐立强迫着自己将目光从银子身上移开，有些干涩开口道：
“林老爷，这……实在太贵重了，我……我受不起，也不能要。”
说出这句话，他不知怎的心神猛地一松，就好像跟人打了一场终于赢了一样。
林老爷将徐立的挣扎尽收眼底，非但没有看轻面前的年轻人，反而更加看重了。
他可以不将这一千两放在眼里，因为他有十个、百个一千两，但徐立没有。
他有的可能只是一千两的十分之一、百分之一，甚至千分之一。
如此，在金钱面前不动摇才更加难能可贵。
“这是你该得的。”
林老爷不容徐立拒绝，笑道：“况且这不仅仅是我对小兄弟的感谢，也可以看做我对小兄弟的投资。
所以你完全受得起，也无需担心。甚至若不是这段时间林家遭受大难，我其实是想拿出更多来给小兄弟。
区区一千两，还配不上小兄弟的身价！”
徐立满头雾水，指着自己，不解道：
“投资？我有什么好投资的？”
“哈哈哈……”
林老爷爽朗发笑，稍显圆润的胖脸上满是和善：“小兄弟怕是不知道自己的名声已经传遍红叶城了吧。
若是让大家知道一剑败凌然的少年英侠如今为我林家座上宾客，不知道会有多少人羡慕。
所以说，小兄弟千万不要妄自菲薄，你的价值远超你的想象。”
一夜的时间足以让很多东西发酵。
比如林老爷放弃了林府祖宅，因为里面藏着一只鬼兵境界的女鬼，林老爷请了很多人在外面把守，还有县衙的捕快巡视。
如今已经没有人敢靠近林府百丈范围之内。
那儿成了一片禁地！
不过这离大家都太远。
毕竟鬼没出来，也没人看到，就算大家姑且相信真的有一只凶恶的厉鬼藏在那里，但要说有多害怕，却也不至于。
有时候，刀子没落到自己头上，就永远不知道危险离自己有多近。
反倒是狂刀武馆三弟子，红叶城第一青年高手柳叶刀凌然遭到神秘少年挑战，被一剑败北，如今生死不知的消息更加让人激动和津津乐道。
至于这个消息怎么传出来的，自然是武馆自己人说的了。
狂刀武馆到底不是什么规矩严明的组织，除了被馆主收为徒弟的众多弟子，可以把武馆放在第一位。
其他人更像是一种契约关系，我交钱，你教我武功，指望他们真的能够守口如瓶，还真的是比登天还难。
一天一夜的时间，消息就满城飞了。
徐立也就彻底出了名，只是真正知道他具体消息的人，却没有几个，大家都用神秘少年高手来代替。
见徐立一副懵懂的样子，林老爷也不多做解释，只笑眯眯地看着他，期待他做出什么选择。
决定放弃祖宅之后，他反倒无事一身轻了。
现在回到正常生活轨迹来，他对这样的少年高手可是很感兴趣的。
打败凌然其实不算什么，凌然虽然在红叶城算是高手，但相比老一辈的人，却还是差了一点点。
只有入了一流，才有机会真正走上上层。
就像赵小刀赵馆主，他是个武夫，开武馆的，但谁敢看不起他，连林家也要客气对待。
匹夫一怒，血溅十尺。
每个人，无论出身，都只有一条命而已。
一流二流，差一点，就是差了几层楼那么高。
好比李捕头说的，二流三流在鬼兵面前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可一流高手却能伤到鬼兵，这就是差距。
徐立打败了凌然，最差是二流巅峰，但林老爷有自己的消息渠道，知道徐立起码是一流高手（此处应有黄六数钱笑声）。
他才十五，不到十六，便是一流高手，这可比凌然那个宗师种子更加名副其实。
无论是交好还是拉拢，林老爷觉得都不亏。
才一千两而已，钱花出去才叫钱。
徐立要真的成了宗师，他就更赚了，起码现在再遇到个这样的事，他就一点都不慌了。
另一边，徐立却陷入了深思。
“我的价值？”
他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和一千两银子划上等号，不，他比一千两更加值钱。
这是一种极大的认同。
徐立心里很感动，也很自豪。
他没有辜负手中的剑，他是一个有价值的人。
徐立知道，只要自己此刻轻轻点头，一千两银子就是自己的了，不用付出任何代价。
他可以换下身上不太合身的布衣；可以换下脚底板破了个大洞的布鞋；可以为自己心爱的石剑打造一把最华丽的剑鞘；可以吃上最爱的烧饼，永远不重样；可以……
而做到这一切，只需要轻轻的……点下头。
一个自山村里走出来的少年，他还从未见过这花花世界的诱惑，他不懂人世间的人心有多复杂。
他不懂这世间所有被馈赠的礼物，都早已在暗中标好了价钱。
他只握着手里令人发笑的石剑，他问自己。
“我想要什么？”
第十二章 包子
“那个女孩叫瓶儿……”
婉转哀怨的声音似还在耳边缭绕。
徐立回过神，面对着林老爷露齿一笑，神情比之前自信了许多，那股乡土少年的气息在一千两银子的洗礼下似乎去除了不少。
“林老爷，多谢！”
“不过这些银子我不能要，我要的，一锭就足够了。”
徐立从满箱银子当中，摸出一锭最小的银子，不够即便是箱子中最小的，也大概有五两的样子。
“我为林老爷做的，这锭银子足以全部付清了。”
“债务两清，林老爷，告辞了。”
“哎……”
林老爷就欲起身唤住徐立，可还没来得及，就见他身形一动，缩步成寸，几步间就出了厅堂，而后出了院子。
眨眼间，人影已经消失不见。
“他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林老爷重新坐下，嘴里呢喃自语。
“来喜！”
“老爷。”
“命人去农庄将管家唤来，而后传我口讯，将阿水送回郡城白鹿书院，令人严加看管。没有我的命令，不准他回来。”
林老爷郑重道。
“呃……这个，少爷他……他怕是不会听老爷的话。”
来喜可是知道自家少爷是个什么德行，老爷夫人都惯着他，早就成了个小霸王，想让他继续回去念书，怎么可能？
“不听话？不听话我就打到他听话！”
林老爷一拍桌子，茶水四溅，伴随着他压抑的咆哮声：
“平日里我就是对他太过放纵，现在我就要好好管管他，带着家法过去，谁敢拦着，一并打了。”
“记住，不要留情，谁敢糊弄我，就不要怪我不讲情面！”
“是是是！”
来喜连忙答应，心里却颇不以为然，老爷说要教训少爷的时候还少了吗？
哪次不是雷声大雨点小，有时候还光打雷不下雨，否则少爷也不会这么霸道纨绔。
说到底，还不是老爷惯的。
其实林老爷刚说出去话，心里就后悔了，儿子就一个，要是打坏了怎么办。
不过这个时候，他可不能朝令夕改，不然老爷威严何在？
哎，阿水啊，希望这件事跟你无关吧。
林老爷想到女鬼藏身秋水阁，心情顿时就不那么美丽了。
“还不快去！”
见来喜还愣在面前，林老爷气就不打一处来。
来喜一个激灵，连忙应是，不知道老爷又发哪门子脾气了，赶紧出了门。
……
徐立走在大街上，人来人往，小贩在街道两旁叫卖，他们的吆喝声，客人的还价声，小孩的哭闹声，女人的和骂声，老人的咳嗽声……
声声入耳。
世界陡然生动起来，人世间的红尘百态如同一幅画卷在他面前缓缓展开。
徐立走到一个包子铺前，看着蒸笼里一个个白花花、软绵绵，腾腾冒着热气的大包子，他咽了咽口水。
林家的早饭很美味，但也很精致。
所谓的精致，换个名词来说，就是小份。
出于某种心理，徐立并没有吃太多，所以他没吃饱。
“老板，来两个……不，来四个大肉包子！”
徐立竖起两根手指，想了想，又加了两根。
“好嘞，客官，四个肉包子，承惠二十文钱，您拿好了！”
包子铺老板手脚麻利地用荷叶把包子包好，递到徐立面前。
“二十文？”
徐立往腰间摸钱的动作一顿，这才发现旁边还有块牌子，写着肉包五文一个，素包三文一个，馒头两文一个。
他带的盘缠总共就二十文，昨天已经用了四文钱买了两张烧饼当作早饭，晚饭是在林家解决的，也就是说他还剩十六文。
钱不够了！
“客官，客官。”
老板见徐立的表情，哪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暗地撇了撇嘴，但也没嘲笑他，只问道：
“客官，您的包子，还要不要了？”
“要要！”
徐立拿出从林老爷家带出来的五两银子。
心里却是感叹道，还好拿了一锭银子，这没钱，果然是寸步难行，得想个法子赚钱了。
“好咧，客官稍等，我这就给您找钱。”
笑容又回到老板脸上，他正准备接过银子，就听到有沙哑的男声传来。
“不用了，这顿我请！”
“李……李捕头！”
老板先是一惊，而后连忙笑道：
“哪用得到李捕头来请，几个包子而已，我请了我请了，李捕头千万不要客气！”
“难道本捕头还差几个包子钱？给我也来两个肉包。”
李秋生板着脸，往老板身前摆着的钱盒里扔了一小串铜钱。
“对对对，是小的说错了，小的说错了。”
包子铺老板赶忙再打包了两个卖相最佳的肉包子。
徐立皱了皱眉。
这位李捕头也不过是昨夜见过一面，说过几句话而已。
非亲非故，怎么会请他吃包子？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他并不是太愿意接受这种来路不明的好意。
再说，银子在手，他还差这二十文吗？
瞧不起谁呢？
李秋生接过老板手里包子，足有成人巴掌大的肉包，一口咬下，油汁四溢，露出里面一大坨混合着各种佐料的肉馅。
“皮薄馅多，一口一嘴油，老张，你的包子还是那么实惠啊！”
“那可不是，我老张的名声街坊们谁不知道，从来不弄虚作假，所有肉用的都是最新鲜的，还有我老张家的独门秘方，保管吃了一个还想再吃第二个。”
包子铺老板对李捕头的夸奖很是受用，拍着胸脯，喜笑颜开。
“客官，你的包子！”
老板把包子往徐立身前一递。
见徐立不接包子，李秋生故作惊讶地看着徐立。
“怎么？难道我连请你吃几个包子的资格都没有？徐少侠，不愧是打败了柳叶刀的人，只是这架子也太高了吧？”
这话……
还真不好接。
徐立恨恨地接过包子，又拿出一个最大的，恨恨地咬上一口。
嘶……
真香！
“你找我有什么事？先说好了，别以为几个包子就能收买我！”
徐立一边吃着热腾腾的大包子，一边嘴里含糊说道。
李秋生一脸笑容，指着旁边一间茶楼：“呵呵，我就是找徐少侠问几个问题，不会耽误你多少时间的。
这包子有点油，我再请徐兄弟上楼喝杯茶，解解腻。”
徐立嚼着包子，两腮鼓鼓地点了点头。
吃人嘴软，这点真不假。
第十三章 无能为力
品茗阁。
二楼。
丝竹声透过竹帘缓缓流淌，带着一股轻柔、安宁的味道。
靠窗的一张小桌，徐立和李秋生相对而坐。
拿起桌子上的热水壶，李秋生姿态熟练地开始泡茶，洗杯，倒茶，再泡茶……
一套仪式下来，徐立只看到了无聊，可李秋生却表情虔诚，仿佛是在做什么神圣之事。
“平时就这点小爱好，让你见笑了，来，试试我泡的茶怎么样？”
徐立满是无奈地看着面前就够打湿个舌头的小茶杯，心里想着城里人就是花样多。
他在山上口渴了就喝山泉水，小溪水，埋下脑袋，大口大口往嘴里灌，那才叫痛快。
这么小的杯子，能干什么？
他端起茶杯，一口饮尽，感觉有点苦，细细回味又有点甜，还有一股独特的香味。
“怎么样？”
李秋生期待地问。
徐立：“这个，还好……吧？”
在他看来，喝的只分三种，好喝的，可以喝的，还有喝不下的。
这茶算是第二种吧。
怕李捕头再找他聊什么茶艺，徐立干脆开门见山道：
“李捕头，到底是什么事，你直说了吧。我待在这儿，怪别扭的。”
李秋生笑道：“你可以试着适应这种感觉，你还这么年轻，很多东西都可以尝试一下的。
我觉得茶就是一样很不错的玩意，它可以让你静下心来，心静下来就能让你更细心地思考问题。
我遇到不少棘手的案子，在没有头绪的时候，喝杯茶，冷静下来，线索自然就出来了。”
徐立似懂非懂地点下头，这倒是和他练剑差不多。
每次他一练剑，整个人就特别清醒，很多想不通的剑招也一下子想通了。
“好了，我想问你的事情很简单。”李秋生的神情变得严肃起来，“瓶儿，是这个名字吧，你是从哪儿听来的？”
徐立回道：“我已经说过了啊，就是听到有人在叫这个名字，有点好奇。”
李秋生直视着徐立，观察着他的每一个表情：“可我怎么听说，这个瓶儿已经失踪了足足七个多月，已经很久没有人见过她了。
昨夜又怎么会突然有人叫这个名字？”
徐立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真的有这个人吗？”
“没错。”
李秋生点点头，轻轻抿了口茶：
“我昨夜在林老爷宅子里作客的时候，顺手调查了一下。瓶儿是个农家之女，在一次林府采购的日子从牙行中买来的。
后来她被调到林淼身边做贴身侍女，听说她很受那位林公子的宠爱，还有传言说她会成为林公子的妾室。
可是在七个月前，这位瓶儿失踪了。
没有知道她去哪儿了，有人说她不知道做错了什么，少爷把她囚禁了起来；也有人说，她跟别的男人偷情，被少爷发现了，所以暗地里处死了；还有人说是少爷发狂，失手杀了她……
总之，很多种猜测，但没有一个有证据。”
李捕头不愧是专业的，一个晚上不到，凭着徐立无意中泄露出来的一个名字就什么都查得清清楚楚。
徐立还以为自己要废不少功夫，现在倒是省了。
他问道：“发狂？林家少爷还会发狂吗？”
这可跟瓶儿说的不一样，她口中的少爷可是世上最温柔、最好的人了呢。
李秋生摊开手道：“谁知道呢？听说那位林公子自从一年多前从郡城回来之后，就变得奇奇怪怪的，还染了一种怪病，时不时的会发狂，变得暴躁易怒，看到什么毁什么。
瓶儿就算是遭受了无妄之灾也不是很奇怪。”
“而且我已经回答你两个问题了，你是不是也该再回答我一个问题。”
李秋生的笑让徐立背后有些发凉。
他骤然惊醒过来，似乎他一直在被李秋生牵着鼻子走，这种感觉很不好，但徐立暂时还没找到什么方法去解决它。
下山之后，他才明白，他要学不止是剑，还有很多。
“你问吧。”
“昨夜，你……是不是已经见过那个女鬼了？”
李秋生是疑问的语气，可那表情却已经是确定了的样子。
“而且我猜，这女鬼就是瓶儿吧？”
“你？！”
徐立一脸惊讶，似是很不可思议的样子。
“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自然不知道，不过现在看来，我猜的没错。”
李秋生一副果然如此的样子，那模样还带着几分得意。
“你在诳我？！”
徐立觉得自己就像个孩子一样，被这位李捕头耍得团团转。
他就不该咬那口包子！
没有那包子，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了。
“我没有诳你，我刚才只不过做出了一个很简单的推测。所以的一切都是你告诉我的。
你昨晚的表现太着急了，所以可能不止是我，林老爷大概马上也会知道了。”
李秋生将徐立面前茶杯续满，轻声道：
“消消气，我并没有恶意。作为一个捕头，我只是对真相感兴趣而已。”
“然后呢？”
徐立迅速冷静了下来，他握着茶杯，盯着里面金黄的茶水，茶水在微微荡漾，泛起一阵阵微小的波纹。
“知道真相的你会怎么做？”
李秋生手上动作一顿，将茶壶放下，露出苦笑：
“我什么也不会做，什么也做不了。”
徐立说道：“可你是捕头啊，有人死于非命，凶手很有可能就是那位林家公子，你难道不管吗？”
李秋生眼中露出一丝挣扎，而后很快泯灭，又恢复清明，他以一种很平淡的语气说道：“是啊，我是捕头，所以我要守规矩。”
“瓶儿是林家的女婢，是卖身于林家的奴仆。她的人早不属于自己，她是林家的人。
即便林家要了她的命，也只需要到县衙报备，赔偿十两银子即可。
十两银子，就是她的全部价值。
况且现在我没有证据，就算有证据，林家公子也不需要负任何责任。”
“这？！”
徐立第一次如此直接清晰地领会到世界的恶意。
他曾以为，恶鬼是世上最恶的存在。
但现在……
十两银子，
一条人命。
两者之间因为某条规则画上了等号。
如此冰冷，如此无情！
“很难接受是吗？”
李秋生满饮一杯清茶，说道：“我办案二十余载，我这双眼见识过太多罪恶，有时候明知道凶手就在我的眼前，我却无能为力。
我改变不了他们，只能学着去适应他们。
我能做的，就是尽最大的努力保护我能保护的人。”
李秋生余光扫过窗下满街人群，他们只是最普通的人，为生活奔波的普通人。
“他们，就是我能保护的人。”
“今天我说的有些多了，也谢谢你能一解我的困惑。剩下的，以我的能力管不了，也没法管。
我已经令人以最快的速度向上面禀报女鬼之事。
鬼兵级别的鬼物出现，无论之前上面有什么原因耽误了，这次他们一定会以最快的速度赶到。
所以接下来，就是他们的事了。”
“茶钱我已经付过了，我还有公务，就先走了。”
李秋生起身，他掀起竹帘，正准备离开，似乎又想到什么，顿住脚步，说道：
“你是我见过最优秀的年轻人之一，但江湖很大，希望你能保持初心。”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想说这句话，可能是知道面前这个少年拒绝了林老爷的感谢，也可能是很久没有遇到过这样简单、直率、又有正义感的小朋友了吧。
他摇摇头，嘴角露出一抹自嘲，这多管闲事的毛病还是改不了，迟早会把自己给害死。
这下，他是真的走了。
第十四章 青衣坊
两天后。
白日。
林府。
一袭青衣陡然出现在大门口。
青衣人身后是身穿官服的李捕头，还有十余位维持秩序的捕快。
林老爷站在他身侧，说着一些恭维话，笑得十分热情。
青衣人是个青年男子，面色白净，带着一丝阴柔之气。
此刻他面无表情，背负双手，望着林家牌匾，对林老爷的恭维不冷不热。
“这里就是女鬼藏身的地方，听说是林老爷的府邸，不知是真是假？”青衣人脸上表情突然舒展开，似笑非笑道。
“我还听说京城有位御史林冠华林大人，不知道这位林大人跟林老爷是不是一家的？”
见青衣人明知故问，林老爷只有尴尬笑道：
“大人说的没错，林冠华正是小民兄长，如今在京城当差。”
“喔嚯嚯，这位林大人可是了不得啊，一杆笔可是把我们指挥使大人骂得狗血淋头，气得好几天都没吃下饭来。”
“林老爷，你说我们这些当下属的，是不是该为大人出口气？”
青衣人姿态拿捏，居高临下，问得林老爷大汗淋漓。
“是是，额，不是不是……”
“嗯？”
“不对不对，小民说错了，大人说什么就是什么！”
林老爷都快要哭了，我哥骂的，你找他啊！为难我这个小人物干嘛啊！
“林老爷，还请劝劝贵兄长，我们指挥使大人为了朝廷呕心沥血，夙兴夜寐，忙得头发都白了。
可就是有人想着去诋毁大人，我们这些做小的，看着心里不舒服啊，这一不舒服，工作就容易出差错。
就好像林老爷家的女鬼，我们竟然是现在才看到红叶城送上来的折子，差点就耽误了。
这还不都是因为平时太愁了的缘故。
要是下次，还有人骂我们指挥使大人，我们这些做小的又会发愁，一发愁，可能很多折子就看不到了。
到时候林老爷家出事了怎么办？京城的林大人要是听到自己老家族人被鬼物灭了门，又该有多伤心！”
林老爷心里咯噔一下。
威胁！这是赤裸裸的威胁啊！
不行，写信，立马得写信！
上次写的不够，这次还得再写。
大哥你为了名声不要紧，只是林家千万不能因为你的名声给弄没了啊！
见林老爷被吓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说不出话来。
那青衣人冷笑一声，转头看向李秋生。
“据你报告的折子里，那女鬼藏身林府秋水阁，现在带我过去，至于你们，都留在外面吧。”
青衣人一指李秋生背后的捕快还有林老爷带的护卫。
“是，大人。”
李秋生对身后捕快吩咐一声，便带着人走进了林府。
林老爷不会武功，他也没敢要求青衣人来保护他，所以尽管心中好奇，也没敢一起进去。
秋水阁。
往常不觉得，但知道这里有鬼之后，即便是青天白日，远远望去，也不由生出一股阴森恐怖之感。
那青衣人带着李秋生在秋水阁百米处停下。
他从背后伸出一只手，衣袖一甩，露出两根手指夹着的一张墨绿色的符箓，上面画着一堆乱七八糟的纹路，普通人看上一眼，就有点头晕。
“寻灵符！”
李秋生低声嘀咕道。
青衣人一瞥李秋生：“倒是个有见识的。”
李秋生解释道：“小的有幸跟随青衣坊的大人除过几次鬼物。”
这寻灵符乃是修士大人们制造出来，专门用来对付那些善于藏身的鬼物。
只要一撕破符箓，那灵符就会化作一团火光自动寻找到鬼物。
任那鬼物藏得再深，也是无所遁形。
“疾！”
青衣人将符箓一甩出去，那符箓便在空中无火自燃，化作一团墨绿色的火焰。
“跟着火焰走。”
青衣人招呼一声，那火焰已经自动飞了起来。
李秋生赶紧跟上。
墨绿色的火焰在空中划过一道绚烂的轨迹，嗖的一下钻进了秋水阁内。
可火焰进了秋水阁之后便如同一只闷头苍蝇到处乱撞，火星倒是撞出来不少，但女鬼，却是什么也没有。
片刻后。
火焰似乎是能量耗尽，在空中缓缓熄灭，化作一缕淡淡的烟尘，很快消失不见。
“怎么会？”
青衣人一直镇定自若的神情终于开始变化了。
“这女鬼有几分门道，倒是我小看她了，本是不想麻烦这位小爷的。”
青衣人从腰间一个小袋中掏出一张白色符箓。
他将符箓贴到嘴边，说道：
“卓爷，鬼物狡猾，还要请您出手相助。”
说完，他手一抖，那符箓便化作一团白光，随风消散。
大概半个时辰后。
青衣人仍站在秋水阁前的院子里，李秋生见这位大人没动，也只能暗暗叫苦，不敢妄动。
终于，李秋生有些忍不住，还有些好奇道：
“大人，为何这寻灵符会不起作用，难道鬼兵级别的鬼物已经可以对寻灵符免疫了吗？”
青衣人似也是无聊，竟然回答了他。
“不是鬼物对符箓免疫，而是符箓品级不够。我这寻灵符乃是最低级的无品符箓，凡人也能够使用，但效果只能说差强人意。
那女鬼据你所说，颇为擅长隐身遁形，符箓不起作用，也是理所应当。
如果我手中拿着一张入品符箓，那女鬼任她有万般手段，也休想逃脱寻灵符的追寻。
还好这次运气不错，与我随行的有一位修士，待会就会过来。
否则我便只能用其他手段找出这女鬼了，不仅颇废心思，还有一定危险。”
“修士大人！难道是那位卓兄弟？！”
李秋生一惊，想到自己出城迎接这位大人时，大人身旁的确跟着一位放浪形骸的青年，一见面就问城中最好的青楼是哪一家。
“就是他。”
青衣人一撇嘴，说道：
“一头十足的色中饿鬼。”
“不过人家有天赋，有背景，到青衣坊也是来镀金，不像我等苦哈哈，四处奔波，随时小命难保，才能换得小小功勋，到现在也才是区区二等青衣。”
李秋生没敢答话，他分明从这位大人口中听到了羡慕嫉妒恨。
不过二等青衣这个身份也是让他暗暗咋舌，难怪敢单枪匹马过来对付女鬼。
据他所知，能入等阶的青衣，最低也是一流高手。
而二等青衣，那就是宗师起步。
也就是说，面前这位青年，他是一位宗师高手！
“哈哈，小吉吉，这就是命，谁让我有修行天赋，你没有呢。再羡慕也是没用的。”
一阵调笑声从天际传来。
李秋生抬头一看，就见一骑鹤之人从天而降。
第十五章 剑破宗师
白鹤落地，双翅收展，惊起一阵狂风，卷的院中灰尘飞舞，更添一份仙气。
“仙……仙人！”
李秋生只惊得目瞪口呆。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从天上而来的修仙者。
好吧，他这辈子总共也没见过两回。
仙人骑鹤，一日下江陵，这传记中的内容竟被他亲眼所见。
“哪是什么仙人，不过是有钱而已！”
一旁，青衣人不无嫉妒地说道。
“小吉吉，你别羡慕了，哥这样优秀的人你是羡慕不来的。”
慵懒的调子从白鹤身上传来，一个不修边幅、双眼迷醉的青年顺着鹤羽而下，打了个酒嗝，还带起了一阵脂粉香气。
“这地方虽小，美人竟意外地不错，李捕头，你推荐的地方不错，我记你一功。
小吉吉，若不是你叫我，我都没来得及试试美人的十八般武艺，你说该如何赔偿我？”
青衣人额头青筋暴跳，就像一座即将爆发的火山，但他咬着牙，几乎是从嘴里挤出了几个字：
“我叫赵无极，不叫小吉吉，卓爷，该忙正事了！”
“哈哈哈……”
青年拍腿大笑，一副我就是这么讨厌的样子。
“我就是喜欢你这种看不惯我又干不掉我的样子，谁让我级别比你高，你就算是再讨厌我，也得叫我一声爷。”
“收！”
青年伸手一招，身旁己有人高的白鹤展翅欲飞，却被一团白光束缚，而后白光猛地缩小，飞鹤消失，一张灰白色符箓凭空出现。
符箓上面没有太复杂的符文，只有一只展翅欲飞的白鹤，引颈高昂，形象栩栩如生，就好像活物一般。
“飞鹤符，二百灵币一张，小吉吉，想不想要？”
青年手掌一翻，符箓不知被他收到哪去。
“但我不给，嘿嘿……”
那贱贱的模样怎么看都想给他脸上来上一拳。
赵无极转过头，不去看那张令自己恶心的脸，跟他组队，不气死自己简直是个奇迹。
他侧着身子，指着一旁秋水阁楼。
“女鬼就在这边，但寻灵符不起作用，你开灵眼术试试？”
“我早说了那些无品符箓全是学徒练手的半残品，能起什么作用，来，让本少爷看看。”
青年大模大样地走了过来，手上掐诀，往自己双眼上一抹，便见一抹幽光自眼眸深处闪过。
世界在他眼中陡然一变。
“乖乖，这院子里的鬼气残留，大日烧之不灭，看样子咱们这次遇到了个硬茬子。
再让我看看，里屋内阴气最重，女鬼应该藏在里面。
咦？不对，这地下怎么阴气更加浓重？
……玛德，这是聚阴阵！
卧槽，谁在这里养鬼？！”
青年声音从不正经到正经，然后更是一声惊呼道。
“养鬼？！”
赵无极神色一变，向前一步，护住青年，警惕地看向四周。
“你再看看周围，可能有人盯着我们？”
“好。”
青年没跟赵无极犟嘴，他还是知道轻重的。
他默念法决，手中掐指不动，双眼的幽光更甚，望向四周。
第一眼便是身旁的赵无极，只见身上气血雄厚，凝成了气血狼烟，冲天而起。
这家伙，又强了。青年暗道。
接着是李捕头，他虽也是武者，但身上气血跟赵无极相比，就好像火把旁的萤火虫，根本微不足道。
“那边！有两人在树上！”
青年神色一动，指向秋水阁院外面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槐树。
“护好自己。”
赵无极脚下一动，身如霹雳，只听得一声炸响，他的人影已经出现在百米外。
“小贼，出来！”
“雷爆拳！”
他衣袍鼓动，真气如同潮涌，整个人凌空飞起，一拳已经朝着大树上重重挥出。
宗师之威，感应天地，可以真气外放！
轰！
淡紫色的真气化作一道弧形的闪电，灼烧了空气，发出爆鸣声，猛地劈在大树之上。
嗡！！
剑鸣响起，一把灰白色的石剑自枝叶中点出。
长剑如电，不，应该是比闪电还快！
每一剑都恰好点在真气闪电的节点流通处，就好比庖丁解牛，无形无状的真气闪电竟没有丝毫抵抗之力，只一剑，就被打得支零破碎，化作点点电弧溃散。
李秋生一看那奇特的兵器，脑海中闪过一个人影，便知道了来者是谁。
他大叫道：“误会！都是误会！”
可惜赵无极并不搭理他，刚才的一拳只是试探，他此刻整个人已经钻出大树之中。
他这才看清，藏身大树的两人竟是一个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的少年，和他的脚下挂着一个被绑成了粽子的年轻富家公子。
富家公子嘴巴被一块白布堵住，脸色憋得通红，见到赵无极来了，他嘴里更是“呜呜呜”地出声，显得十分着急。
这是一对奇怪的组合。
但这并不妨碍赵无极出手，他已经看清了刚才一剑破了他雷爆拳的人正是面前拿石剑的少年。
“等一下！”
徐立举剑大叫。
他也没想到会这么巧。
两日前，李捕头的话对他的触动很大，这世上有很多事，我们都无能为力。
但在关于女鬼瓶儿这件事上，徐立选择听从内心。
他不是李捕头，他没有所谓的规则操守，他只做自己想做的。
所以他出了茶楼，就赶去了城外乡下，把林公子抓来，让他亲自跟瓶儿谈谈。
他要给瓶儿一个答案，也给自己一个答案。
不过他由于初次绑人，业务不太熟练，花的时间比想的要多了不少，中间还出了不少岔子，但还好都一一解决了。
总之，林公子绑来了，却和青衣坊的人撞车了。
他正不知道该怎么办呢，就被那个骑鹤的人给发现了。
“先给我趴下，再同我解释吧。”
赵无极被青年逗得一肚子火，加上徐立鬼鬼祟祟躲在树上，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他怎么可能听他的。
他脚下一踩，成人大腿粗细的树枝就被大力崩断，同时他借力而动，迅速贴近了徐立……
外人只看到，繁茂的枝叶当中，光影交错闪动，轰鸣声与剑啸声不断交替响起，树枝落叶唰唰落下，在地上积起厚厚一层。
不过数息的功夫，整棵大树就惨遭摧残，光秃秃的，只剩下了几根粗壮的分枝还在坚挺着。
最粗的一根横着的树干分支上，两个人正相对而立，至于某位林公子，早已被气劲余波轰的昏迷过去。
“好了，我现在听你解释了，你的那个……剑能不能先放下。”
赵无极举起手来，拳头上此刻布满了血痕，同时脖子缩了缩，想要离架在脖子上的石头剑远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