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谣言，狠谋，枭首！
老妪面色惊变，急忙吹动黑笛在身前布下层层音芒。
但那铜板就好似一往无前的骑兵，速度虽被削减，却始终未曾停下脚步。
直到一声轻响，铜板贯入黑笛中央，并且深深地嵌入进去，这才停下。
而那老妪则双臂一阵剧颤，闷哼着连退好几步，直到快要撞上妙月时，这才停下。
鲜血自嘴角漫出，老妪却顾不得擦拭，只忌惮且惊疑不定地望向鱼思贤，满脸凝重。
正在此时，一个身穿普通文人袍的中年自三楼飘落而下。
“鱼卫主，长风勾栏一应手续都十分妥当，也不曾牵扯到罪事，为何来此？
还有，你这般公然强抢民女，可对得起大周律法，可对得起陛下恩宠？”
“户部左侍郎黄开黄侍郎？唔，你在，倒是正好。”
听到鱼思贤的话语，黄开不由脸色微变，皱眉不悦道：
“鱼卫主，你此言何意？莫不是还想无缘无故拿办了本官？”
鱼思贤却并未正面回应，轻笑一声后，手指在太阳穴上轻轻点着。
“若是咱家查的不错，说我东厂强抢民女、民妇送入帝宫，甚至不惜为此屠人满门等谣言，应当就是自你等奸臣口中及长风勾栏中传出吧？
既然尔等将这谣言传的满城皆知，咱家自也不好顶着帽子不办实事。
你们如何说，那我东厂、那咱家就得如何办啊。”
说着，鱼思贤斜睨一笑。
“更何况，咱家已经出了价，也算不得抢。
若是有人愿意竞价，那自是价高者得喽。”
“鱼思贤！你放肆！安敢如此血口喷人？！”
黄开脸色一白，指着鱼思贤怒声喝骂。
正当此时，台上的老妪开了口。
“鱼卫主，你这是想强买强卖不成？”
“呵，咱家就是强买强卖了，尔等，又当如何？”
鱼思贤不屑一笑，狭长的眸子透着冷光。
老妪气急，咬牙挣扎数息后，猛地冷笑一声。
“既然鱼卫主非要苦苦相逼，那有些事也就不好再隐瞒。
实话告诉你，长风勾栏乃是至圣宗的产业！
敢在至圣宗的产业里抢人，你有几个胆子可用？”
鱼思贤好笑的看了一眼老妪，随后有些无趣的摆了摆手。
“宣。”
“是！”
身后站着的一名副卫主恭敬低头，随后自腰间摸出一册书卷，摊开后大声宣道：
“经查，长风勾栏乃至圣宗所设暗谍之所，其罪有三！
其一，长期窃取大周帝朝隐秘、诱导朝中官员叛国！
其二，伙同叛国之贼肆意造谣，中伤帝君威严，抹黑东厂及狩夜司，离间君臣、臣民之关系！
其三，通联叛国恶贼、鼓弄风言风语、离间朝臣关系，意图挑起谋逆造反，颠覆帝朝统治！
以上，罪大恶极、不容宽赦，着令悬云卫卫主鱼思贤清剿、抓拿长风勾栏所有逆贼，及叛国之贼，若有逃遁者，宁杀错，不遗漏！
此令，东厂厂公左寿，并左丞刘文旭。”
随着这道命令被宣读而出，那些龟缩起来的恩客们不由满心骇然。
所以，关于东厂替帝君大肆搜刮“绝色”等事，根本就是长风勾栏放出的谣言？
还有近期大周朝堂中的暗流汹涌，其实也有长风勾栏的推波助澜？
可这长风勾栏毕竟是至圣宗的产业，朝堂下达如此狠令，就不怕掀起与至圣宗的大战吗？
正在楼内人群惶惶不安之时，鱼思贤的声音再度响起。
“无牵连者，好生待着，自可活命。
若有潜逃者，必死！”
“杀！”
最后一个“杀”字喝出，早已经虎视眈眈的东厂番役蜂拥而出，或围堵逃路、或封住廊道、或持着画册对照楼内之人。
或砍杀反抗的护卫，或擒拿绑缚侍仆、歌姬、舞女等。
整个楼内瞬间乱成一团，有人打开了朝外的窗户想要逃离，可入目所见，却尽是东厂番役的身影，以及不时发生的血腥场面。
直到此时，人们才恍然惊觉，原来东厂的人已经封锁了整个长风勾栏！
楼内，随着鱼思贤的身侧只剩下数人，八个黑衣人忽然从顶楼闪电般扑下，劈出一道道骇人的剑芒。
“呵，蝼蚁！”
鱼思贤不屑一笑，抬脚轻轻一跺，那八人竟直接在半空诡异的化为血雾。
黄开已经傻在了当场，好不容易回过神想要逃跑，却被一名副卫主一剑削去了双腿。
鱼思贤没有理会凄厉惨叫的黄开，因为那名老妪已然朝他扑来。
身子前冲而出，与那老妪错身而过的同时，以一根摄来的竹棍刺穿了眉心及识海。
老妪无力倒地，眼中残留着一抹恐惧，以及几分释然。
“哗啦~”
身后的大氅发出一阵轻响，鱼思贤已然站在了妙月身前三步处。
“妙月见过鱼卫主。”
妙月静静地看着鱼思贤来到身前，沉默两息后，才缓缓屈膝一礼，神色相当平静。
“你即将丧命，为何不怕？”
鱼思贤侧对妙月，斜睨轻笑。
“妙月不曾掺和到他们所为之事，也知鱼卫主不会滥杀无辜，自是不怕。”
妙月轻声出言，神色清冷。
“哦？你又如何证明？”
鱼思贤嘴角微勾，眼神中隐隐带着嘲弄。
妙月微微沉默，随后轻叹一声道：
“妙月本名戴妙书，曾是至圣宗第九圣女。
只是，一月前，因开罪了第一圣女，被诬陷叛宗。
证物证人安排的巧妙，妙月百口莫辩。
所幸有师尊百般回寰，这才没有丢了性命。
但也被宗门逐出门墙，且勒令赎罪五载，方可重获自由身。
这些，一查便知。”
“哦？如此说来，你不但是清白之人，而且还是一个可怜的落难之人？”
鱼思贤挑眉笑问，神色间透着几分诡异。
妙月秀眉微蹙，奇怪的看了眼鱼思贤，随后缓缓颔首。
“事实如此。
妙月也知自身嫌疑重大，逃不了一番牢狱之灾。
不过妙月并不介意，相比于这等耻人之事、耻人之地，牢狱中反而会安宁不少。
鱼卫主可慢慢查证，待得有了结果，再将妙月放出也是不迟。”
“你倒是看得开。”
鱼思贤莞尔一笑，随后，脸色却是猛地一冷，眼中杀机四溢。
“要说你们至圣宗还真是够舍得，为了将你安插入帝宫之中谋害陛下，竟然舍得放弃数千条人命，放弃至圣宗在大周帝都苦心经营数百年的大好基业！
而你，也真是够能伪装！”
妙月愕然眨眼，数息之后，却是无奈苦笑一声。
“鱼卫主，你觉得这般试探对妙月可有意义？
更何况，用至圣宗在大周辛辛苦苦积攒了数百年的底蕴，以及掌握的暗线作为代价，以此来送一个人进入大周帝宫……
这等异想天开之事，便是痴傻之人也不可能信吧？”
“这却正是咱家不得不感叹，甚至是佩服至圣宫掌权之人的原因所在。
打破常规，用不可能来掩饰可能，其心性及狠辣，都远远超出常人所能想。”
鱼思贤言语中满是感慨，但眼中却尽是嘲弄。
“……鱼卫主，此事但凡深想一些，便可发现漏洞百出。
比如，妙月虽是清白之身，但终归多了个清倌人的头衔。
有如此称谓在，妙月又如何入得了帝宫？
更何况，即便妙月能够入得了帝宫，以妙月八门境的修为，又能做得了什么？”
“八门境？呵呵，是吗……”
鱼思贤轻声说着，看向了自己修长、匀称的手掌。
“我大周的耳目在至圣宗确实有限，也很难探听到诸如此类大事的绝密信息。
但你们自始至终都忘了一件事，这里，可是我大周帝朝的帝都，是我朝陛下亲自坐镇之地。
龙威不可犯，敢有冒犯者，必诛之！”
话落，鱼思贤抽掌拔刀，劈出一道几欲震裂荟萃楼的恐怖波动。
那波动引动百刀齐鸣，分明便是刀意！
妙月的脸色终于大变，手腕一抖，掌中已出现一柄软剑。
剑动，千剑齐颤！
刀意与剑意在半途对撞，恐怖的余波扩散向四面八方，将整栋荟萃楼射得千疮百孔。
溅射的木渣冲向四面八方，伤者近百。
还有一些运气差的，直接被撕裂掉半边身子。
所幸，造成这一切的两位主人公已经冲天而起，到了半空对峙。
“你们，究竟是如何知道的？”
妙月看着对面同为龙门境的鱼思贤，脸色无比难看。
她没有想到大周区区一个东厂的卫主竟然都是龙门境，更想不通自己暴露的缘由。
为了控制武季、从武季身上探查出大周一系列诡异变化的原因，他们至圣宗可是付出了很多东西，也牺牲了很多东西。
而且知晓此事的人，加上她，总共也只有五个。
她想来想去，实在无法想出哪一个有泄密的可能。
“想知道？去问真阎王吧。”
鱼思贤嗤然一笑，猛攻而上。
他已经看了出来，妙月龙门境的修为有不少水分，应该是通过诡异的捷径得来。
至于自己如何会知道妙月的问题，那自然是帝君亲自指示。
若不然，他们还真查不出来妙月的根底。
长风勾栏上空的恐怖波动吸引了无数人的注意力，但没人敢靠近，只能惊疑不定地远远观望。
因为东厂番役已经封锁了周边的街道，且正在押解着各色装束的人群前往大狱。
某一刻，波动止歇，一道仓惶的叫声随之响起。
“等、等等！鱼卫主，饶我一命！我愿意归顺大周，我愿意为大周效力！
我……对，大周帝君不是喜欢美人吗？
我也是一方绝色，我可以好生侍奉大周帝君的！
鱼卫主，且饶我……”
刀出、头落，意动、魂灭！
鱼思贤缓缓收刀归鞘，眼中带着讥讽与不屑。
“想侍奉陛下，你，配吗？”
第九十一章 没了血性的鲛人族
夜，月明星稀。
一重天东部，鲛人族领地。
鲛人族人身鱼尾，内部又以有无头翼及鱼尾种类的不同分为诸多族群。
头翼者，即生于脑袋两侧、形似蝙蝠翅膀的肉翼。
至于鱼尾种类，则取之大类区分，比如寻常鱼尾的大众鲛人，比如鲨尾的虎鲨鲛人，比如章鱼尾的触手鲛人等等。
这其中，头翼鲛人最是罕见、战斗天赋也最强，因此最为尊贵，乃是鲛人族的皇族。
大众鲛人则是鲛人族的主力，至于其他非大众类的族群却最为凶悍，乃是鲛人族的精锐战力。
鲛人族本生存于深海海岛及海下，然海域中海兽密集，处处凶险，以至于鲛人族幼儿成活率极低，整体数量一直十分稀少。
直到数千年前鲛人族拼尽一切与大陆东岸的人族血战数十年，又分散在沿海海域不断袭掠人族舰船，这才使得人族退步，得以抢占一方生存之地。
由此，鲛人族的数量才得以不断上升。
不过，长久的安稳生活也让鲛人族好战的血性削减大半，量虽众，却未必还有数千年前的风采。
数千年来，人族与鲛人族始终保持着一种无形的默契。
似人族强者小幅捕获鲛人为奴、鲛人族越界捕捉人族为食等实践也时有发生，但两方却从未因此展开过超过万人的大战。
也正是因为这种习惯成自然的认知，使得鲛人族布置在边境的军队十分懒散。
而这，很快便演变成了一场血腥的悲剧……
石勒河。
作为与西方人族之间的一道天然分界线，鲛人族布置在西线的两百万大军都是沿着石勒河东岸排列。
只不过，大多数鲛人都未曾待在军营，而是浸泡在石勒河当中。
虽然达到三阶后就可以远离水域生存十日，达到四阶后更可幻化出人族的双腿行走，但本性对水的渴望还是让他们更乐意亲近水域。
“啵啵啵……”
看着突然开始轻颤的河面，以及一道道波纹似鱼儿吐气泡般扩散开来，一个刚刚想跳入河中的虎鲨鲛人不由一愣，眼中露出奇怪之色。
正当他想要呼喝询问时，河面开始溅起朵朵水花，一个个发色凌乱、怪异的脑袋不断冒出。
“怎么了？”
“谁在瞎闹？”
“发生了何事？”
嘈杂的声音响成一片，几乎都是困惑的疑问声。
正在此时，后方军营的瞭望塔上忽然响起急促的海螺声。
听到这声音，所有鲛人顿时脸色大变，惊疑不定地望向一片黑暗的西方。
那海螺声分明是强敌来袭的警报，可很多鲛人都有些想不通。
西边的大商帝朝明明出现了很大的内乱，怎么可能会在此时对他们动兵？
而且数千年来，人族与他们从未发生过大规模的交战，这都快成了一种约定。
而今人族悍然发兵，是想撕毁约定吗？
深处于陆地的鲛人们除了曾前往海域狩猎海兽外，根本没有经历过大型的战阵，因此面对这种惊变一时间竟都有些彷徨无措，不知该如何办。
就在此时，西方的天际忽然出现了无比密集的火光。
那些火光像是漫天的星辰，又像是恐怖的陨石雨，正在朝着石勒河附近疯狂扑来。
一瞬间的惊愕后，终于有鲛人反应了过来，开始争先恐后的从河中跳出，向后方军营的方向跑去。
鲛人体内的油脂极易被引燃，一旦被大火覆盖，实力低下的几乎很难逃生。
而石勒河终归只是一条中等河流，宽度与深度都十分有限，一旦对方使用了融水的灵火油，他们在其中只会沦为待烤的焦鱼。
河，终归不是海，更何况石勒河的水量也十分有限，可无法扑灭大量的灵火油。
鲛人们疯狂推搡着上岸奔逃，然而七八十万鲛人拥挤在漫长却狭隘的的河道中，又岂是那般轻易就能逃出？
十余息后，漫天的火矢终于到来，并且汹涌降下。
那一瞬间，簇簇火苗沾染进河流，在河面上点缀出莲花灯一般的密集火光。
更有不少火矢直接射入了拥挤的鲛人体内，引发一连串惨叫的同时，也如人体烟花一般绽放出璀璨的光芒。
鲛人体内的油脂遇火即焚，且快速溅射到近在咫尺的同伴身上，引发更大、更密集的火团。
过程中，不断有鲛人鼓足全力，将隐藏在体内的鳞甲激发，如同护甲一般覆盖在身上。
但火光熊熊、火矢一波接着一波接连不断，还是不断有鲛人被刺穿鳞甲的守护。
与此同时，伴随着地面的轻颤，西方的地平线上也出现了明火执仗、快速冲锋的大军。
毫无疑问，这些自西方而来、发动突然袭击的正是徐立所率大军。
在南北延展、阵线长达数十里的战阵中部，一支骑兵正不紧不慢地小步向前踏进。
而在上方数百丈的高空，徐立正面无表情的扫视着整段战线。
当发现一条漫长的火龙逐渐覆盖了石勒河，徐立眼神微闪，随后掠身而下，稳稳坐在了九阶马王的背部。
“传令！全速行军，直奔鲛人皇族驻地所在！
期间若遇敌军，碾压而过即可，不得恋战！”
“诺！”
……
石勒河一战，鲛人族尚未与敌正式交手便折损近半，士气大降之下，余者大半溃逃，抵抗者也被快速绞杀。
随着时间缓缓流逝，原本祥和宁静的鲛人族领地逐渐变成了一锅沸水。
前线溃败的消息以及逃难的溃卒乱了人心，以至于鲛人族疯了似的裹挟逃遁，几乎很少有主动迎敌、拒敌的。
而大周步卒也只是不紧不慢地紧随着，三百万大军如同一条铁网一般，驱赶着所有的鲛人族不断向东逃遁。
东部沿海区域，鲛人族皇族驻地。
“三天！短短三天，接近一半领地失守，他们都是蠢猪不成？！”
鲛人族皇者净衍怒吼着，摔碎了第三十七件珊瑚酒具。
“吾皇息怒，西部族民缺乏厮杀，早已没了血性。
再加上西部鲜有水域，对我族作战不利，溃败也在情理之中。
眼下当务之急，应是急令所有族民撤至沿海，而后依托海洋给予敌军沉痛打击！
我族能有今日数千万族民，极为难得，万不可让他们被分散击溃、屠杀。”
一个头翼鲛人出声劝诫，话落后，又有一个触手鲛人跟着出声。
“不错，吾皇，其实此事也未尝就不是一件好事。
数千年的安稳，已经让大部分族民忘记了战斗的荣耀、遗失了战斗的经验、缺失了敢战的血性。
若是能用此战重新唤起族民们的战意，说不得可以让我族更进一步！
若是我族能够拿下一重天的大半东部沿海陆地，势必能不断壮大！”
此时，一道冷哼声忽然响起。
“面对区区三百万人族大军，竟然还要仓惶败逃，亏你们也说得出来！”
说话的乃是一个体型极为魁梧的虎鲨鲛人，瞪了前两个鲛人一眼后，虎鲨鲛人朝着净衍抱了抱拳。
“吾皇，我愿率三十万虎鲨军出击，击溃阴险卑鄙的人族大军！”
“岚虎，你的任务当是灭掉那十万人族骑兵，而不是盯着人族的步卒。
这三日来，人族的那支骑兵已然击溃近百万大军，且过程相当轻松。
由此可见，其战力及装备十分不凡。
虎鲨军身为吾皇三大亲军之一，岂能不顾吾皇安危乱动？”
听到上首一个苍老头翼鲛人的呵斥后，岚虎缩了缩脖子，却是未敢再说话。
净衍沉着脸思考半晌后，缓缓抬头。
“好！那便照诸位大臣所说，下令所有族民撤至沿海区域。
至于虎鲨军，准备一番后就出城去等候对方的骑兵吧。
记住，那支人族骑兵一定要干脆利落的灭掉！”
“遵命！”
……
风雷呼啸、波涛汹涌的海面上，一支三百余艘的舰队正在缓速行进。
“报！启禀将军，发现鲛人族御波军踪迹！”
一艘有着五层甲板、长超过百丈的巨大战舰上，牧五河正闭目感应着这方海域气象的变动。
当听到这声禀报后，牧五河表情微动，不过并未睁眼。
“讲。”
“是！御波军在西方十里开外，观其军卒及操控的海兽数量，尽在二十万左右，应是所有！”
“传令第二分舰队转至西北方九里外设伏，注意远离岛礁，那里很快会产生能够绞杀八阶海兽的暗流。
传令本阵舰队前往北方五里外设伏，注意依靠青石岛作掩护，以免被提前发现。
传令第三分舰队前往挑衅、引诱，功成后向东北方撤离，将鲛人族御波军引入暗流伏击圈！”
“得令！”
待得传令兵离去，牧五河缓缓睁开眼睛，而后起身走出船舱，眺望向逐渐弥漫起雨雾的海面，目光幽幽。
御波军乃是鲛人族最为精锐的三支军队之一，这支军队常年在海中厮杀，且每个成员都驯服有一头海兽，战力相当不凡。
虽然以三保舰队的实力及战舰武器的强大，从正面也可将对方击溃。
但这乃是他的第一战，是三保舰队的第一战，他想要赢得漂漂亮亮、干脆利落！
唯有如此，他才能对得起帝君的倚重和信任，才能堵住某些人的嘴巴，让那些风言风语不攻自破！
第九十二章 雪雕军，谢牢之的远见
大周帝朝北部，雪雕皇朝。
黯淡的夜空中，二十万大军分为四个集群隐藏在连绵的阴云之上。
这是一支武装到牙齿的飞马骑兵，且军纪极为严明，除了呼呼的风声之外，不曾发出丝毫响动。
殷暄缘跨坐在九阶飞马王的背上，面无表情的扫视着阴云下方。
雪雕皇朝虽是皇朝，但因为一支利器的存在，便是大商与古元两大帝朝也不敢轻易侵犯。
这支利器便是雪雕军。
雪雕皇朝境内有三处雪雕的庞大栖息地，那些雪雕虽是荒兽，但自雪雕皇朝立朝之初便与雪雕皇室建立了契约，允诺提供部分雪雕帮助雪雕皇朝组建雪雕军。
雪雕乃是飞禽类荒兽中极为凶悍、强大的一类，似是他此前统率的十万飞马军，都不敢与五万雪雕军在高空正面对抗。
因为那些飞马即便比雪雕高一阶，也不可能是雪雕的对手，而且还会受惊、乱跑。
很有可能两方尚未正式开打，他的飞马军就已经弱了近半战力。
眼下，雪雕皇朝共有雪雕军十五万，其中有五万乃是禁卫雪雕军，是雪雕皇朝三大底牌之一。
至于另外的十万雪雕军，则以万单位分散在各处大军中。
眼下，他正在守候的便是那五万禁卫雪雕军。
若是以前，知道禁卫雪雕军要来，他绝对率军逃得远远的，又或者降到地面潜藏起来。
但，今时不同往日！
眼下他所统率的二十万须陀飞军的坐骑虽也是飞马，但此飞马非彼飞马，这种飞马名为猎禽飞马。
顾名思义，便是专门猎杀飞禽的飞马。
猎禽飞马体内蕴含着淡淡的龙威，虽然很淡很淡，但万马嘶鸣之下，却也可让万禽战栗、斗志大失。
更何况，真正主战的骑士也非昨日可比。
至于他为何能知道禁卫雪雕军的动态，并提前设伏，那自然是司厂宫暗谍传来的消息。
他并不清楚司厂宫的暗谍是如何得到这等极为隐秘的情报，他也不敢深究。
总之，由此他也清楚了一点，司厂宫的耳目究竟有多么恐怖，这也警醒着他不敢生出危险的心思来。
“报！将军！五路大军中，有三路已完成任务，拿下指定目标！
但左一路与右二路仍在激烈交战中，上禀道，预计还需三个时辰！”
听到传讯兵的禀报，殷暄缘双眼微眯，眸中闪过一抹冷色。
他很清楚帝君为何要不对大商军队进行整编就直接拉出来用，这是为了剔劣择优、去奸留忠。
大商旧部中，有三成明时势、知进退，在一开始就明智的选择了向大周献上忠心。
有五成处在中间，犹豫不决、摇摆不定，只能怀揣着那份并不稳固的忠商之心随波逐流，想要等局势更加明朗一些再做打算。
至于最后剩下的两成，要么是大商帝朝真正的死忠者，要么是野心勃勃的。
而此次大战之所以要拉出大半的大商主战军，就是为了借战场之手剔除那两成人，威慑那五成人。
他清楚帝君的心思，因此，安排给那两成人的任务，都是极为艰难的一类。
过程中，即便他们能够得胜活下来，恐怕也会因为乱战，又或者是雪雕皇朝的刺杀、投毒等，而死于非命。
至于那些士兵，其中大部分都是各将的拥护者，少部分自然是无辜的，但能不能在残酷的大战中活下来，只能看他们自己的命数。
虽然这很残酷，但这就是现实，没有哪个统治者能够允许心怀异心者安然自在，甚至是青云直上。
因为那样做的后果，只不过是为自己找麻烦，为御下的子民招祸端。
可怜的是，那两成人甚至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盯上，且上了必死的名单……
此战之后，隐藏在大商军队中的不安分因素必然会被剔除大半。
只是不知，余下的军队又会是何样一个前景？
或许，强者还有机会继续从戎，但那些弱者，怕是只能解甲归田。
因为他曾听东厂的那位卫主透露过，大周要走的必然是精兵路线，不可能供养大批的军卒。
这从大周而今的五大军团，便可看出一点苗头。
“传我将令！半个时辰之内，左一路与右二路所攻伐的关卡及城池必须拿下！
如若不然，斩立决！
再传令！各部必须按照既定任务期限完成目标，此战，本将不计损失！
谁完不成任务，便砍了谁的脑袋！这是军令！”
“诺！”
两刻钟后，风声忽然大涨，且空气流动明显变得紊乱。
而云层下方百丈处，也出现了一支黑白掺杂的队伍。
那同样是一支飞行骑兵，只不过坐骑并不是马类，而是体型吓人的大雕。
那些雕主体为雪白之色，翼展在两丈到三丈之间，身躯各处几乎都有密集的鳞甲护持。
它们的眼睛凶残狠厉，腹下的爪子闪烁着冷硬的金属光泽，给人坚不可摧的感觉。
至于背上的骑士，则是浑身甲胄，武装的如同铁罐头。
这些骑士胄顶贯着白色羽毛，既是与雪雕的颜色相呼应，也是在表明禁卫的身份。
他们的手中持着巨弓，腰间插着利刃，两侧的雕背上还绑缚着投矛以及各种瓶瓶罐罐。
殷暄缘咧嘴无声一笑，握紧了手中的宝弓静候，直到百余息后，猛地大吼一声：
“射！”
一个射字落下，前方十万须陀飞军毫不犹豫的向下方凶狠的投出了利矛，而后方的十万须陀飞军则松开了拉满的弓弦。
那一瞬间，凄厉的破空声如同万鬼哀嚎，密集的利矛与箭矢像是瓢泼大雨，夹杂着致命的响动贯入了雪雕大军的阵列。
凄厉的惨叫猝然而起，愤怒的吼声连绵不绝。
雪雕禁卫的甲胄明明十分厚重，却几乎难以带来有效的防御。
很明显，这是实力与装备等级的差异所造成。
至于那些雪雕，生命力却要顽强得多，但也挡不住数十上百的利箭与投矛的贯穿。
一轮投射之下，这支雪雕皇朝的底牌大军竟然直接折损近万，其他的也多多少少受了些伤势。
只是，这只不过是小小的开胃菜，须陀飞军的投射可并不只是一轮。
直欲震破耳膜的破空声不断响彻，禁卫雪雕军在咬牙承受巨大损失的同时，也逐渐组成了有效的防御阵势，拉升了距离。
可随着万马嘶鸣，一股无形的波动从夜空中席卷开来，那些雪雕却像是见到了最为恐怖的天敌一般，惊叫着埋头乱冲乱撞。
甚至有胆小一些的，竟是被吓得身子僵硬，直溜溜的朝着下方坠落而去。
仅这一下，禁卫雪雕军的阵势瞬间乱成一团。
“攻！”
又是一道大喝声，发出了总攻的号令，也为禁卫雪雕军吹响了覆灭的前奏曲。
……
雪雕皇朝南部。
残破的城门楼上，谢牢之自一道道尸体的空当处踏步前行，眸光漠然。
这已是他所率中路主力攻破的第七座城池了。
一夜之间，率五十万大军攻破望南关、连下七城，这般战绩若是放在他人身上，定然会激动地难以自抑。
但他不会，因为他是谢牢之，因为他所率的乃是玄武军团，其中还有二十万乃是北府军。
以这样的五十万大军进攻一方皇朝，而且有的城池中还有内线策应，若是还达不到这样的功绩，那他都不好意思见人了。
“报！启禀将军！飞马将军已全歼禁卫雪雕军，麾下五路大军也正在按照既定计划快速推进，一切有序，暂未碰到难啃的骨头！”
“哦？”
谢牢之眉毛微扬，眼中露出小小的诧异。
“看来那位飞马将军是个聪明人啊，如此便好，本将怕就怕碰到一个两面三刀的油头鬼。
继续关注吧，若有异动，立刻禀报！”
“诺！”
传讯兵退下后，谢牢之负手来到墙垛前，眺望着城外因为仓惶逃命而自相残杀所留下的凌乱尸体。
“左右两路进展如何？”
沉吟数息后，谢牢之突然发问。
“回将军，一切正常。若是照这般态势继续下去，五日之内，我军主力便可云集至雪雕皇朝之前！
十日之内，必可拿下雪雕全境！”
身后，一个副将神情激动地抱拳回应。
谢牢之轻笑一声，不置可否。
那副将有些奇怪，思考一会儿后却是忽有所悟。
“将军是在担心古元帝朝？”
谢牢之点了点头，随后又摇了摇头。
“不是担心，而是必然。
古元帝朝一旦发现雪雕皇朝有覆灭之危，定会派出大军干扰。”
说到这里，谢牢之却又冷笑一声，手掌按压在墙垛上，五指缓缓用力，捏出了深深地凹痕。
“不过，他们入不了雪雕皇朝！”
副将不由一愣，皱着眉头思忖半晌，忽而眼睛一亮。
“将军莫非是让马越将军率领西凉铁骑一路直奔雪雕皇朝北部边境，而后堵截古元帝朝的大军了？”
他一直都在感到奇怪，因为始终没有收到过关于马越那路骑兵的消息。
而今想来，定然是谢帅提早做了布置，让马越去北部堵截古元帝朝有可能派出的干预大军了。
岂料，谢牢之再度摇头。
“不，不是堵截，而是主动进攻！”
第九十三章 娘娘公主们，莫要怨恨末将！
“主动进攻？”
副将顿时瞪大了眼睛，一脸的愕然。
“不错！眼下，古元帝朝坐视我军攻伐雪雕皇朝，在他们想来，这几日自然是古元帝朝南部边境最为安稳之时。
他们绝对想不到，我军会一路从南直穿至北，并且主动向他们发起进攻！
所以，此时便是他们最为放松之时。
若是西凉铁骑乘此关头杀出，起码有八成几率大败古元帝朝南部守关大军！
届时，古元帝朝需要考虑的便是如何夺回自己的关卡，而不是起军踏入雪雕皇朝，阻挠我军之攻伐！”
看着沧桑的眸子中闪烁着精光的谢牢之，副将满心钦佩。
这种胆大的动作，便是他也从来没有想象过。
“可是，将军，陛下的旨意只是让我们拿下雪雕皇朝吧？
如果贸然与古元帝朝开战，届时再引发与古元帝朝的全面大战，这，会不会不好向陛下交代？”
“你不懂，我大周的全面开战其实已经开始，区别只在于主动与被动。
所以，这点不需在意。”
谢牢之摇了摇头，说着的同时看向了西方。
“相对于古元帝朝，本将倒是更加担心无序之域与流沙族。
因为这两方的谍报探查最是困难，很难摸清他们的态势和轨迹。”
话落，谢牢之沉吟半晌，而后猛然下令。
“传我帅令！命令左路的六十万大军拿下奇蓝城后，分出三十万大军布置向西部边境。
面对无序之域与流沙族的交界区域，要各自配置十五万大军，其中，当各有五万北府军。
告诉他们，这两方若是进攻，一定要严防死守，绝不能让他们踏过边境线半步！”
“得令！”
……
大齐皇朝。
皇宫。
齐子枫缓缓抚摸着皇座的灵楠扶手，目光扫过空寂的大殿，眼神变得空洞、迷茫，便连威武的身姿，也突然像是泡入了寒潭一般，单薄、萧瑟、孤寂。
踏~踏~
两道脚步声响起，一道沉重、压抑，像是背负着一座巨山。
一道不紧不慢、中正平和，如同常人闲逛。
“吾皇……”
苦涩、沙哑的呼唤声将齐子枫从失神中拉回，齐子枫看了眼出声的麻元，并未理睬，而是看向了麻元旁侧的狄荣。
“所以，狄先生，那便是你所说的能够以一当十的精锐？”
齐子枫斜睨着狄荣干涩出声，眼神嘲弄。
狄荣微微沉默，随后面无表情道：
“皇爷，那五十万大军一旦真正成军，自然可以以一当十。
然，他们操训之期仅有数日，连装备及自身实力都尚未摸熟，军阵配合更未来得及演练。
如此，顶多也只能算是以一敌二、敌三。
大战进行之时，狄某也在暗中观察了。
大周军威之鼎盛，大大出乎狄某意料之外。
尤其是那五十万号为武卒的大军，老实说，单从配合、战意来讲，便是在上边，狄某也很少见到过这般精锐之军。
更不用说，他们的实力与装备比之五十万底蕴军还要强出一筹。
因此，此战之败，狄某也算有责任。”
说到这里，狄荣微微一顿，随后语气一转道：
“然，事已至此，再想其他已是无用。
东北一线，大齐的军队虽还能勉强支撑，甚至反压着那些镇海王朝的旧部打，但在主战线上，大齐已经彻底溃败。
毫无疑问，大齐灭国已在眼前，纵是大能降临，恐也回天乏术。
所以，皇爷还是赶紧安排退路吧。
起码，大齐的核心血脉要保留下来。”
齐子枫嗤然一笑，已是心灰意冷。
他将所有的期许都放在了狄荣的身上，为此不惜含恨咬下所有屈辱。
可对方给他的反馈，却让他恨极欲狂。
眼下，到了这等地步，逃，又有何用？
没了大齐的万里江山，没了浩瀚的子民，他这位皇帝继续活着，又有何意思？
似是看出了齐子枫的颓丧与隐隐间的死志，狄荣眉头微皱。
关于大齐皇室与上面那位的联系，他并未告诉齐子枫。
但无论如何，大齐皇室绝不能灭亡。
若不然，他铁定是一个死字！
“皇爷无需如此，此战虽败，狄某却有让大齐复国之办法，甚至可以帮助皇爷将大齐晋升为帝朝，成为一重天最为强大的国度！
但这一切需要时间。
在下恢复实力需要时间，灭亡大周也需要时间。
不过这一切都不会太久，最多三个月，皇爷便可重复大齐之荣光！”
齐子枫死寂的眸子微微一动，但很快便又变得灰暗，跟着自嘲一笑。
“狄先生啊，都到了这等地步，你还想借助朕做些什么？
朕的国，眼看着就要亡了！
朕的人……”
说着，齐子枫指了指空空荡荡的大殿，悲愤吐声。
“同样没了！而今，朕便是真正的孤家寡人！
你，还想通过朕得到什么？嗯？”
看着有些神经质的齐子枫，狄荣满心的无奈。
略一犹豫后，狄荣轻叹一声，还是决定将缘由说出来。
若不然，齐子枫一心求死丢了命，他的命也得丢啊……
“皇爷，实不相瞒，其实狄某是受一位大人物所托，要庇佑大齐皇室，并且帮助大齐成为一重天的霸主。
那位大人物与大齐皇室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狄某只能说这么多，其他的没法细述，还望皇爷理解。
其实这些麻统领也偷听到了一些，只不过被狄某使了点手段，他无法同皇爷说出而已。”
齐子枫低垂睫毛瞬间扬起，瞳孔也瞬间放大，瞪向麻元。
麻元指了指自己的嘴巴，同时重重一点头，眼神肯定。
齐子枫顿时愣然，半晌后，忽然嗬嗬的傻笑起来。
随后，傻笑转为哈哈大笑，直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哈，哈哈，哈哈哈……
所、所以，这就是一曲三折、造化弄人吗？
哈哈哈，却原来，我齐家，竟还有大人物在上边……”
齐子枫边笑边说，都快有些岔气。
那不断变幻的神色无比精彩，也不知此时的齐子枫，内心活动是何样的变化。
这般疯笑一直持续了百余息，这才缓缓停下。
而齐子枫的眼神也渐渐地低沉下来。
“好！那朕，便暂且苟活以待！”
朝着狄荣说完后，齐子枫又看向了麻元。
“麻爱卿，朕交给你一个差事，一定要给朕办利索了！”
“皇爷放心，臣必一丝不苟！”
麻元沉重抱拳，眼神坚定。
“朕要你亲自送宫中所有的妃嫔与皇女上路！一个都不许遗漏！
做完这些，你便率领心腹禁卫护送一众皇子自皇宫密道逃生吧，出了密道，各自伪装、分散开来，能活一个是一个吧。
至于太子、三、七、十五、十六等皇子，自会跟着朕一道离开。”
麻元顿时身子一颤，眼中露出不可思议之色。
他想要开口规劝，但嘴巴张开后，还是没能说出劝阻的话来。
因为他清楚，皇爷为何要这样安排……
“臣，遵旨！”
“好了，你去吧。”
“可臣若是走了，皇爷您的安危……”
“放心，朕自有退路。”
齐子枫随意的摆了摆手。
麻元咬了咬嘴唇，郑重一礼后，含泪离去。
“皇爷撤离通道及潜隐之所可安全？需不需要狄某护送？
狄某虽无法改变大局，但要保住皇爷的性命，却算不得什么难事。”
一阵沉默后，狄荣出声打破了寂静。
齐子枫摇了摇头，淡漠道：
“不需要，这条路很安全。
那么，狄先生又打算前往何处？”
“狄某将往大周帝都，去解决自己的任务。”
狄荣并未隐瞒，轻声说了出来。
“任务……”
齐子枫喃喃一声，随后起身离去。
“那便祝先生，也祝朕，各自顺风吧。”
……
半个时辰后，大齐后宫寰元殿。
寰元殿乃是大齐皇朝历代皇帝在除夕之夜同所有妃子及子嗣共聚一堂、辞旧迎新之殿宇。
因此是不少妃子渴望的地方，因为她们一整年都未必有能见到皇帝的机会。
而在那一日、那个地方，将有可能成为她们命运的转折点。
只是，今日的寰元殿明显有些不太一样。
一众妃嫔与皇女被强行带来此处聚集，她们并未有任何期待之感，反而人人惶恐、不安。
“麻统领，皇爷为何要将我等召集起来啊？”
一位贵妃大着胆子，向一脸阴沉的麻元问了出来。
正如雕塑一般低头站着的麻元被惊醒，看了眼那名贵妃后，忽然走到殿门处，跪地长长一揖。
“诸位娘娘、公主，黄泉路上，还望莫要怨恨末将！”
满殿的妃嫔及公主顿时身子一颤，脸上惨白一片。
“麻统领，你莫要吓唬我们啊！你……”
“麻元！你好大的够胆！你是想造反不成？！”
“麻元！你这个白眼狼，竟敢图谋戕害整个后宫，你安敢？！”
“混账！皇爷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
迎着刺耳的喝骂斥责声，麻元面无表情的缓缓起身。
“诸位娘娘、公主，事到如今，就莫要再自欺欺人了。
你们应该很清楚，末将为何会如此行事。
只望诸位娘娘、公主们，安心上路，皇爷会为你们报仇的。”
话落，麻元面无表情的摆了摆手。
第九十四章 齐子枫，本宫等你很久了！
两侧的帷幕后，一众隐藏的禁卫面无表情的走出。
其中一半持着能够禁锢修为的白绫，另一半则端着盘子，盘子上有酒壶与酒杯。
到了此时，所有妃嫔与公主彻底慌了神。
“麻统领，求求你，放过我们吧，我们无罪啊！”
“麻统领，我不想死啊！皇爷是担心我们会沦为大周帝君的玩物吗？
不，其实不用这样的，我可以毁掉自己的脸，这样一来，大周帝君定然不会有丝毫兴趣的！”
“对对，我们可以毁容的，我们可以为皇爷守住贞洁的！”
“麻统领，放过我吧，呜呜，我还小啊，我可以为你当牛做马，甚至给你做妾也行啊！”
“麻统领！我给你磕头了！求求你，求求你给我一条活路吧！”
……
然而，任凭一众妃嫔与公主如何求饶，麻元却始终沉默不动，像是一块石头。
绝望之下，有妃子与公主开始反抗。
奈何，她们之中虽也有几个实力不俗的，但又如何能与全副武装的禁卫核心精锐抗争？
时间缓缓流逝，殿内的哭喊声渐渐变得低沉，直到彻底消失。
麻元沉默地扫视着满殿的尸体，确认没有遗漏后，再度叩首一拜，之后脚步沉重的离去。
密道所在宫殿前，一名名皇子被带来，至于各个皇子的贴身太监与宫女却被尽数格杀。
还有一些禁卫隐藏在暗处的角落中，无情猎杀着所有敢于靠近的人兽。
拐角处，两名禁卫正沉默无声的对视着，同时以神识交流。
“这里被布置了断绝传讯的阵法，无法与外界联通，怎么办？”
“而今只知这密道是通向城北寒风谷，可具体是通往寒风谷的何处尚无法确定。
因此，还需一人继续跟随，确定方位。
这样吧，你做豹，我做兔。
若是能够蒙过他们最好，我可活，消息也能传出。
若是失败也无妨，我虽死，你却不会招致怀疑。
入了密道后，应该就没了阵法阻隔，届时你再伺机将消息传出。
如此，他们便跑不了！”
“不，你做豹，我做兔！”
“不用争了，我尚有兄弟在，你却是独子。
好了，去吧，再耽搁小心出问题！”
“……好！天武庇佑！”
“天武庇佑！”
交谈结束，一人继续留在原地，另一人却大步奔向了远处。
半炷香后，十来个禁卫巡视至此。
“何人？！”
禁卫队长敏锐的捕捉到了拐角处的一丝响动，当即冷喝一声。
身后的禁卫齐齐拔刀，警惕地向那处拐角围了过去。
未几，一声惨叫响起，正在包抄的其余禁卫赶忙加快脚步。
到了场中后，便见地上躺着一具怒目圆睁、身穿禁卫服饰的尸体，旁侧则有一个左臂流血的禁卫正咬牙低骂着，同时伸手在尸体的身上不断摸索着。
“怎么回事？”
禁卫队长皱眉喝问。
那受伤的禁卫起身，咬牙怒道：
“这狗贼也不知是不是细作，我还未来得及喝问，他竟直接一言不发的向我动了刀。
这不，一个不慎之下，被这混蛋砍伤了左臂。
无法，我只能宰了他。”
那禁卫一边说着，一边递出了自尸体身上摸到的布帛。
“队长你看看，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听完禁卫的叙说，队长神色微松。
他就说为何战斗结束的这般快，却原来是这般过程。
此时，一个禁卫忽然指着地上的尸体讶异叫道：
“咦，这不是丙小队的杜鑫吗？”
“我们的人？”
队长眉头一拧，赶忙摊开布帛查看。
当看完上面的文字及关于密道的具体位置后，队长的脸色更显阴沉。
“这个混账，果然是细作！”
咬牙骂着将布帛收起来后，队长便欲砍下尸体的脑袋。
那受伤的禁卫瞳孔一缩，手不自禁的摸向了刀柄。
正在此时，远处忽有口哨声响起。
队长的动作不由一顿，收刀归鞘后转身便走，同时吩咐道：
“召集哨响了，看来要出发了，快走吧。”
“是！”
一众禁卫自无不可，应声后快速离去。
数十息后，地上的“尸体”悄然睁开了眼睛，而后一个骨碌爬起来，隐藏在了角落中。
他要等断后的禁卫暗哨离去才能动身，要不然九死一生。
……
大齐皇朝东部，叠翠山，古幽口。
古幽口是一处寒潭瀑布，因水流湍急、水色泛黑、水温整年冰凉刺骨而被视为与冥界沟通的神秘关口，所以称之为古幽口，常人不敢近，是一处人迹罕至的偏僻之地。
这一日，天气晴朗、灵鸟脆鸣，古幽口如往常一样，静谧且安宁。
然而，一道道轰隆隆的破水声忽然响起，打破了这宁静。
只见瀑布的下沿部位，正有一艘艘形似舢板的灵舟从湍急的水幕中飚射而出，在随惯性前冲出十几丈后向寒潭表面坠落。
而每艘灵舟之上，则有十人左右拥挤着。
这些人尽数穿着黑色劲装、手持利刃，有的还背负利弩。
看他们那警惕的眼神，以及矫健的身姿，可知非是普通护卫。
眼下，已经有十余艘灵舟破幕而出，舟上的武士也自灵舟上跃出，或踏水而动、奔向寒潭四周警戒，或窜入半空、扫视周边。
此时，又有一艘灵舟飚射而出。
不过这灵舟却是金黄之色，造型明显区别于其他灵舟，整体散发着淡淡的贵气。
而在灵舟之上，则是装束各异的六人。
其中被围在最中间的，乃是一位头戴斗笠、身穿银色长袍的中年。
中年旁侧有一个面白无须的老者躬身站立。
在两人前后，则是四个神情举止各不一样的青年及幼童。
随着这艘灵舟降落在寒潭表面，后面又紧跟着冲出十来艘灵舟。
只不过上面的人群却是穿的青色劲装，面貌及动作也显得有些柔和，少了些刚硬之气。
“黄岑啊，这些年来苦了你了。”
银袍中年轻叹一声，抬头扫视着周边，露出了一张极为普通的面孔。
“皇…老爷说的哪里话，老奴这条命本来就是老爷您的。
更何况，当年您还饶了老奴一命，赐予了老奴第二条性命。
再说，做这些事一点都不苦，能为老爷打造出一方安宁僻静之地，老奴只有高兴的份。”
旁侧老者弓着的身子更低了一些，语气中更有些诚惶诚恐。
“呵呵，原本只是无聊之下随意走出的一步闲棋，想着大限将至之前去养养老。
却哪里想到，还真有快速派上用场的一日。”
银袍中年苦涩一笑，神情复杂。
老者微微沉默，随后轻叹一声道：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老爷，只要您在，总归会有拿回一切的那一日！”
“拿回一切…但愿吧……”
中年喃喃着，眼神缥缈。
正在此时，一道婉转的低笑声忽然自林间响起，弥漫在寒潭之上。
“拿回一切？呵呵，不知，你们想要如何拿回啊？”
听到这声音，场中之人无不脸色大变。
那些护卫尽皆刀剑出鞘、利弩横臂，警惕地望向四周。
其中离金色灵舟最近的四十来人，更赶忙在四周围成了一堵人墙。
相对于其他人，中年的神情却更显诡异。
因为他的脸上不仅有惊色，眼中还透着困惑与恍惚。
“齐子枫，本宫，等你很久了！”
随着这道声音落下，四周郁郁葱葱的林木中忽然冲出近千人。
这些人尽皆头戴平定黑纱斗笠、身着黑色女侠裙、体态婀娜，显然都是女子身。
但显露而出的气势，却让寒潭中的所有人脸色难看。
因为这些黑裙女子，竟然最弱都是七星境，八门境近三百，还有数十个九天境。
但这并不是结束，因为又有三道人影自三面林木的上空踏步而来。
那浩瀚的气势，竟都是九天境九重！
尤其是正面前来的那人，更给人一种心惊肉跳的强烈压迫感。
只是相对于其他人单纯的惊惧，银袍中年的反应却更为剧烈。
只见此时的他，眼中不仅有难以置信之色，还有羞愤、恨意，以及癫狂的愤怒。
强烈的情绪变幻下，他的伪装也不知不觉中消失，显露出了本来面目。
看其相貌，却正是大齐皇帝——齐子枫。
“你……为何？为何啊？！！”
齐子枫含恨咬着牙，牙槽中有血水不断漫出。
狂躁的暴喝声中，是惊人的怒意与杀意。
“为何？”
来人轻笑复述着，取下了头上黑纱遮掩四周的斗笠，显露出一张雍容华贵的娇艳脸庞。
那好似自带贵气的艳丽姿容，却正是洛倾城。
只不过，此时的洛倾城却早已不是大齐皇朝的皇后，而是大周帝朝九幽宫的副宫主，以及大周帝君武季的小小妃子！
“你以护国之名卖了本宫，又残忍溺死自己的骨血，甚至还害得曦儿也没了命。
你说，是为何？”
洛倾城高高俯视着下方的齐子枫，言辞虽凛冽，眼神却毫无波动。
齐子枫死死地瞪着上空的洛倾城，鼻翼下喷着粗气，双眼更欲喷火。
他是打死也没有想到，洛倾城竟然会亲自带人来截杀他！
他甚至都没有考虑过洛倾城会告密！
因为这才过去短短一个月零几天啊，这么短的时间，哪怕只是一个最低等的妃子，也不应该背叛的这般彻底吧？
更何况，那大周可是她的杀父之敌！
第九十五章 玩弄人心洛倾城
“朕承认，朕是亏欠了你们。
但也不至于因此视如仇寇、屠刀相向吧？”
一阵长久的沉默后，齐子枫缓缓出声。
他不会认错，因为他无错。
那是他身为一国之君，不得不做出的选择。
话落，齐子枫猛地神色一肃，一脸郑重道：
“你，回来吧，随朕一道隐居下来。
朕保证，不会有人发现，而且过不了多久大周就会覆灭！
届时，你的血仇便可得报！
所以，你若是想委曲求全、争取那暴君武季的欢心与信任，大可不必再继续了。
朕向你允诺，大周覆灭、大齐复国之后，你，依然会是大齐的皇后！任何人无法代替！”
“呵呵，有趣，都到了此时，竟然还想着蛊惑人心。”
洛倾城嘴角微勾，斜睨着的眼中，满是不屑。
“我父之死，罪不在周，而在于战争。
但这世间，战争永远无法避免。
和那些在战场上战死的万万千千的将士一样，血洒疆场乃是我父之宿命。
只可惜，我父为你这等贪生怕死之君而战死，未免太过不值！
你若是能够狠心自裁于皇座之上，本宫倒还高看你一眼。
但眼下看来，你的的确确就是一位贪恋自身性命及权势的小人！
同你这等小人废话，简直就是在浪费时间。”
话落，洛倾城平淡的挥了挥手臂。
刹那间，利刃破空，剑芒处处，恐怖的波动将幽深的寒潭都晃的大水漫卷。
两百余皇宫禁卫及内侍拼死抵抗，奈何人数及实力差距太大，很快便被一一绞杀。
直到齐子枫旁侧的那位老太监也被阵斩，只余下齐子枫及四个皇子时，洛倾城这才悠悠降落。
齐子枫看着满潭的尸体，气得直打哆嗦。
又扫了眼身后四个满脸苍白、身子打摆的皇子，红着眼瞪向洛倾城。
“你究竟要朕如何做，才肯放了朕与几位皇子？”
洛倾城歪了歪脑袋，瞄了眼那四个皇子后，忽然诡异一笑。
“其实也简单，你是喜欢做选择题吗？那本宫也让你做个选择题好了。”
说着，洛倾城左手负后，右手指了指齐子枫，又指了指那四位皇子，神态悠然。
“嗯，就请你——大齐的皇爷选择一下，看是要你自己活呢，还是让四位皇子活？
喔，如果本宫没有看错的话，其中有一位可还是太子哦。”
齐子枫顿时双目充血，伸手指着洛倾城，气得胸膛起伏不定。
“你！”
“怎么？这个选择题于你而言，很难吗？”
洛倾城浅浅笑着，像是一头吃人的妖精。
“你，可要想好啊，机会，本宫只给一次。”
齐子枫猛然回头，这一个动作瞬间吓得四位皇子一个激灵，挤在一起齐齐倒退一步，眼中带着畏惧之色。
齐子枫不由一愣，回过头后自嘲一笑。
十余息的沉默后，齐子枫踏前两步，缓缓拔出了佩剑。
“很显然，你根本没有放过我们任何一人的打算。”
说着，齐子枫深吸一口气，沉喝一声。
“拔剑！齐家的儿郎要死，也要带着血性去死！”
身后，四个皇子对视一眼，都有些犹豫。
数息后，一个五六岁的皇子猛地一咬牙，自腰间拔出了短小的剑身。
其余三个皇子身子一僵，不过还是颤巍巍的跟着拔了剑。
只是，看那剑尖朝地、哆哆嗦嗦的模样，却委实没有几分敢战的勇气。
齐子枫通过神识看到了四个皇子的反应后，眼中不由得闪过一抹悲色。
要知道，这四人可都是他十分看好的子嗣，而且其中还有一个是太子啊！
难道是自己对他们保护的太过了，没有让他们经历血腥厮杀与历练，所以才会这般怯懦？
只是此时此刻，他已经没有时间去细想。
定神看向前方的洛倾城，齐子枫神色沉重。
她原本只是八门境的修为，为何短短一个月过去，修为就飙升到了九天境九重？
而且看其气势之凝练、强大，完全不像是通过灵丹强行提升的。
大周帝朝，究竟隐藏着何样的隐秘？
对于这样一个奇诡的对手，狄荣所要搅动的一重天联军，当真能够灭得了吗？
“在死之前，你可否告诉朕，你是如何走到这一步的？”
“你以为，本宫有可能告诉你吗？”
洛倾城巧笑嫣兮的说着，但话语却差点将齐子枫气吐血。
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他怎会碰到如此绝情的女人？
“那朕死后，总可以给朕寻一处……”
齐子枫一脸苦涩的说着，话到中途，眼中猛地闪过一抹杀机，手中的长剑也于须臾之间狠劈而出。
轰！
一声爆响，寒潭之水被激起数十丈高的水花，寒潭之外的陆地更被劈出一道黑幽幽、不知弥漫多深的裂缝。
变故发生的太快，等其他人反应过来时，却见齐子枫已然跪在了地上。
而洛倾城正右手成掌，按压在齐子枫的头顶，左手中则抓着一绺乌黑的断发，神色清冷。
“宝剑封存剑意一缕，呵，有趣。
据本宫所知，大齐可没有这般的至宝吧？
想来，此剑便是那黑袍人给予你的吧？”
齐子枫眼睛怒睁、脸上的皮肉不断滚动着，似是在皮肉下有七八颗圆珠在滚动一般，看起来十分骇人。
“喔，倒是忘了，你这般可说不了话。
罢了，反正这把破剑已是无用。”
洛倾城轻叹着，随手在齐子枫的头顶轻轻一拍后，便一脚踹了开去。
之后，抬脚轻轻一踩，便将那柄差点就夺去了她性命的宝剑踩得寸寸断裂。
“贱人！恨未能一剑砍了你！”
齐子枫自灵舟上趔趄着爬起来，指着洛倾城咬牙切齿地怒骂着。
洛倾城微微一怔，随后莞尔一笑，缓步上前。
“人啊，不仅忘性很大，还很喜欢将自己的罪孽转为他人的过错。
有时候想想，真的很有趣、很有趣。”
说着，洛倾城一脚踢开挡路的齐子枫，来到了鹌鹑一般抱着缩在一起的四位皇子面前。
“所以呐，本宫想让这趣事变得更加有趣些。”
话落，洛倾城抬手隔空轻拂，在四个皇子的身上各自点了一下。
“好了，现在，你们五人的修为都已被禁封，可以让事情回到原有的轨迹了。”
看着满意拍手的洛倾城，齐子枫脸色微变，披头散发的怒吼一声。
“贱人！你想做什么？！”
洛倾城没有理会身后齐子枫的吼叫，仍旧看着眼前的四位皇子笑吟吟地出了声。
“既然你们的父皇不想做选择题，那就由你们来做好了。
嗯，很简单，还是跟之前一样，只不过主动权到了你们手中。
现在，你们可以选择是让你们自己死，还是让你们的父皇死。
喔对了，这里得小小的加上一点。
这次的选择需要自己动手哦，如果选择自己死，那就拔剑，然后抹了自己的脖子。
如果选择让你们的父皇死，那就拿起剑，砍死他。
怎么样，够简单吧？”
看着一脸温和笑容的洛倾城，三个皇子却像是见了女鬼一般，吓得直打哆嗦，更不敢应声。
不过，第四位皇子却是例外。
他便是此前最先拔剑的那个小皇子，此时的他，非但没有被吓到，反而一脸的义愤填膺。
“妖妇！去死！”
一声清脆的喝声后，那小皇子竟是持着短小的剑朝着洛倾城狠命刺去。
“十六！”
比那个小皇子打不了几岁的皇子惊叫一声，急忙伸手去拉，却没能拉住。
“这就有趣多了，不是吗？”
面对此来的短剑，洛倾城非但不怒，反而还轻笑一声。
笑罢，随手一拨，那小皇子手中的剑便落入了水中，同时整个人也被洛倾城提了起来。
“大齐皇室，终归还是有几分血性的啊。”
洛倾城轻叹着夸赞，但右手却开始缓缓用力，而那名小皇子脸上的细小血管却不断爆裂开来，使得脸色黑红胀大，宛如厉鬼。
紧跟着，小皇子的头发开始脱落，裸露的皮肉也一寸接着一寸的皲裂开来。
“贱人！贱人！你住手！住手啊！”
齐子枫怒吼着，眼角滴出了血泪。
几次提剑想要逼近，奈何修为被封，前进一步都难以办到。
洛倾城不为所动，仍旧笑眯眯地盯着剩下的三个皇子。
“所以，你们究竟选哪一条？还是，要选这第三条？”
重重压迫之下，那三个皇子终于彻底崩溃，嘶吼一声，提剑朝着齐子枫逼了过去。
很明显，他们并不想死，若不然此前也不会那般犹豫。
他们更不想像小十六那样，死的惨不忍睹！
“你、你们！逆子！逆子！”
看着三个咬牙提剑刺来的皇子，齐子枫又惊又怒，却又不得不提剑反抗。
凌乱的劈砍之中，小十五一剑刺中了齐子枫的左腿，而后愣在了原地。
齐子枫吃痛之下，本能地一剑狠劈，却恰好抹断了小十五的脖子。
一瞬间的死寂之后，另外两个皇子瞬间红了眼，嘶吼着砍向齐子枫。
这次，他们可是真的再不留手、毫不留情了。
齐子枫身心发颤，悲愤无限，却又不得不咬牙格挡。
他可以死，但他打死也不想死在自己儿子的手上！
同时，他也不想亲手弑子，所以才处处留手。
若不然，他好歹也是曾经从战场上杀出来的，凭经验就能宰了两个逆子。
只可惜，他的儿子却只想活着，下手时根本不留情。
再一次被劈中后，齐子枫的戾气顿时再也无法压制，怒叫一声后，几个转折便抹断了一人的脖子，而后又将剑从另一人的胸口刺入。
啪~啪~啪~
“精彩精彩，有趣有趣。”
洛倾城拍掌轻笑，齐子枫一个趔趄，转过身来怒视洛倾城，杵着剑半跪在地。
“你为何要……”
齐子枫正要说什么时，忽觉胸部一痛，低头便看到一截剑尖出现在了胸前。
“父皇，一道吧，儿臣怕黑……”
齐子枫僵硬的转过头，看到的便是太子好似回光返照后的无力倒地。
噗通~
一声闷响，齐子枫重重跌倒在地。
他临死前终于记起，太子的心脏好像不在……
洛倾城眨了眨眼，看着同归于尽的父子三人，嘴角划出一抹玩味的弧度。
衣袖轻抬，瞬间便有三个头颅飞起，其中有一个本已闭眼的，此时却突然诈尸般惊恐瞪大……
“这样，才算是圆满啊。
至于你想问的，呵，我这一生，注定只能永为陛下的刀啊……
是刀，又怎能念旧情？
它，除了对它的主人，是不存在感情的啊……”
周边九幽宫的高手尽数低着头，只觉心中有无尽寒意弥漫……
第九十六章 禁术奇诡，追索敌踪（求月票）
大周帝朝，帝宫。
【叮！你指派臣子破灭谣言、断绝至圣宗阴谋，触发不羁属性，帝威+80】
【叮！你挥军踏灭大齐皇朝，将其并入大周版图，触发霸道属性，帝威+900】
……
武季翻看着系统提示，没有见到其他方向的战役奖励，显然是要等到拿下对应的国度才会颁发。
这几日，他已然将那些“贡女”临幸了一遍，不仅将修为推到了九天境极境，还收割了总计390点帝威。
再加上此前剩下的与白嫖的，以及以上的奖励，使得他的抽奖次数再次达到了15次，还有8点帝威点数。
不过，他现在并不打算抽奖，而是要卜测一个人。
那家伙就像是鬼魂一样，任凭司厂宫的人如何努力，就是摸不到轨迹。
顶多也就是能查出一些零零散散的跟脚，于锁定目标还差着很远。
“陛下，刘左丞到了。”
杨洋出现在殿内，轻声提醒。
“嗯，让他进来吧。”
武季睁开了眼，淡然出声。
“是。”
未几，杨洋将刘文旭引入，随后又颇有眼色的退了出去。
“陛下，可是有要事吩咐？”
刘文旭看了眼武季的神色，试探问道。
武季微微颔首，开门见山道：
“如你所猜，朕要你来，就是为了卜测。”
刘文旭不由一阵尴尬，轻咳一声后，正色道：
“请陛下吩咐！”
“还是上次那事。”
听到武季的话，刘文旭赶忙点头，手掌一晃，双手中已经出现了一个青铜色的龟壳。
龟壳上有奇异的符文绘出了几条蜿蜒的金线，将整个龟壳划分为六个区域。
刘文旭捧着龟壳站定后，却又突然出声道：
“陛下，不知是要正常卜测，还是精确卜测？”
武季不由皱眉，奇怪道：
“还能精确？如何一个精确法？”
刘文旭不由一噎，定神组织了一下语言后，方才出声道：
“这个，卜测一道，针对的事物越是繁杂、越是强大，卜测的难度及代价也就越大，显示的结果也会有所差异，这种差异主要体现在所得信息的清晰与模糊上。
比如要卜测一件事的前因后果，若是牵扯太大，那正常卜测就很难得出所有的人物、物品信息。
比如同样要卜测两个人的去向，一人只是四相境，一人却是龙门境，那前者给出的信息应可精确到屋，但后者或许只能精确到院子，甚至是街道。
以臣而今的实力，若是卜测的对象超出臣太多，纵是有陛下相助，所得信息也会相当模糊。
但若是陛下调动国力相助，便可抵消大半甚至是全部差距，有大几率得到极为精确的信息。
当然，精确的卜测对于龟卜的材质也有很高要求。
若是龟卜材质太差，也有可能半途失败。”
此时，系统的提示音也在武季的识海内响起。
【叮！你的臣子刘文旭欲以（禁术·大六壬银河棹）卜测黑袍人图谋大周之前因后果，是否准许？
提示1：选择正常卜测，此次卜测需耗费5次抽奖机会
提示2：选择精确卜测，此次卜测需耗费100次抽奖机会】
看完系统提示，武季的眉头不由皱起，暗骂一声。
这差距未免也太过离谱了一些吧？
二十倍的差距，100次抽奖机会，这都抵得上他的“一条命”了！
为何会如此？
是因为其中牵扯到的人物相对于而今的自己来说，太过强大了吗？
但只是几个名字的话，也不至于这样吧？
一时间理不清头绪，武季也懒得再去细想。
“正常卜测即可。”
“是！”
刘文旭恭敬应命，随后闭上了眼睛。
未几，龟壳上忽有光华大亮，紧跟着刘文旭的脚下忽然出现了一个宛如实体的龟壳投影，只不过要大了好几倍。
投影的六块区域上，依次闪烁着几个古朴苍莽的大字。
武季看了半晌，轻声喃喃而出。
“占时-月将-干支-四课-三传-布天将神煞……”
此时，刘文旭的脚步已然踩在了“占时”所在区域。
那一瞬间，刘文旭手上的龟壳忽然绽放出一道迷蒙的银光，似是时间的长河在流淌、旋绕。
随着刘文旭的右脚跨向“月将”区，两块区域的中间忽然漫起一个光点，紧接着那光点便放大化为了一个阴阳鱼的太极图，黑白二鱼在两块区域间不停地来回盘旋。
武季心中似有所悟。
“所以，这是无极生太极？”
当刘文旭的左脚也踏进“月将”区站定后，其手中龟壳银光的上方，忽又出现一轮银白色的圆月。
这月与似是万千星辰的银光结合在一起，忽然就出现了明显的立体空间感，如同时间与空间的交汇。
随着刘文旭继续跨步而出，进入“干支”区域，景象再变……
“太极生两仪？”
看着诸多神奇的变化，武季饶有兴致。
当卜测进入尾声，当刘文旭的脚步站定在“布天将神煞”的区域，其手中龟壳一应奇异事物忽然化为了一金一紫、一白一黑四道看不清面容的神秘身影。
这四道身影两两相对、沉默低头，忽而，四尊不知名的存在齐齐抬头，无形的眸光将四人正中化为了虚无。
在那虚无如同混沌、又似塌陷的微小黑洞中，飘出了一连串的字符。
“天将、神煞…这……”
武季愕然地看着，感觉颇有些不可思议。
这种手段，简直就是跨越时空长河截取天地大秘啊！
怪不得，怪不得这玩意儿被称为禁术！
正常情况下，禁术的代价都极为庞大，不到危急关头，恐怕都没人敢用。
还好自己有奖励次数可以抵消……
压下跌宕起伏的心绪后，武季定神看向那些已经排列组合而出的文字。
“狄荣得黑塔令，取白塔云若圣女之命，因故牵连大周。”
看完显示的信息后，武季不由得双眼微眯。
这道信息很简单，简单到旁人看了多半会云里雾里。
比如狄荣是谁，黑塔是什么，又是奉了谁的令，云若圣女又是谁，如何一个因故等等……
但对于已经得知了不少隐秘的武季而言，却算不得多晦涩难懂。
很显然，狄荣多半就是那个黑袍人，黑塔与白塔自是五重天的人族势力。
只不过前者是人奸，后者是人族的反抗组织。
至于云若圣女，自然就是姬若。
而因故二字，说的当是狄荣因忌惮大周之神秘，害怕一个人取不了姬若的命。
又或者担心半途出现什么意外，再或者是单纯的想要让大周给姬若陪葬，所以才想要搅动风云灭了大周。
这其中，唯一不知的便是狄荣究竟奉了黑塔哪个人物的命令。
当然，也有可能狄荣就是得了黑塔这个组织的命令。
而今看来，他们对黑袍人来历的分析与猜测是对的，只不过没想到对方是为了姬若而来。
武季叩着扶手沉吟半晌，随后看向一直闭着眼没敢睁开观瞧的刘文旭，缓缓出声道：
“再卜测一个人的踪迹及当前修为。”
“请陛下吩咐。”
刘文旭轻出一口气，收了力使得龟壳上的文字消失不见，这才睁开眼睛。
“此人名为狄荣，来自于五重天，此前活跃在大齐皇朝。
朕要知道，他而今在何地。”
知道了对方是来自于五重天，武季要除掉对方的心思就更加迫切。
因为这种家伙一旦在一重天突破到天地所限的龙门境，那实力将会在短时间内飞速提升。
或者更准确的说，应该是恢复。
他并不知道一重天所能够准许的最强修为是哪个境界，他无法断定对方达到龙门境巅峰后会不会被一重天强制驱逐出去。
因此，他要抓紧时间，趁着对方尚未恢复到恐怖境界之前将其斩杀！
若不然，等对方恢复到难以收拾的地步，届时他可就要倒大霉了。
“是！陛下，需不需要……”
刘文旭应声之后，又有些犹豫。
因为他并不知道对方与自己的修为差距大不大，需不需要精确卜测。
【叮！你的臣子刘文旭欲以（禁术·大六壬银河棹）卜测狄荣之踪迹及修为，是否准许？
提示1：选择正常卜测，此次卜测需耗费1次抽奖机会
提示2：选择精确卜测，此次卜测需耗费2次抽奖机会】
“精确卜测，朕要知道详细！”
“是！陛下放心。”
刘文旭轻出一口气，随后再度闭上眼睛，开始卜测。
又是一番类似的卜测过程后，一个个字符再度出现在龟壳的上方。
“狄荣，当前修为：龙门境四重。
当前所在：大周帝朝、帝都武威城、内城、玄武大街、寅叁佰叁拾叁号、琼风楼、三楼、甲三号雅间……”
看清狄荣的修为后，武季轻松一口气。
但当看到狄荣所在地方后，武季却不由得脸色微变。
对方竟然到了他的帝都里？
可山海镜为何没有示警？
是因为对方实力太高？
应该不可能，龙门境四重算不得多高。
而且正常来说，只要修为没有超出山海镜的监察范围，实力越强，越能够被山海镜发现并且及时示警才对。
难道是对方有能够遮掩各类探查的奇术在身？
想到这里，武季心头微松。
对方来自于五重天，有此类奇术不足为奇。
如果是这样，那司厂宫使尽了一切手段都摸不到对方轨迹的事，也就能够说得通了。
第九十七章 姬若飞天，言灵术凶猛（求月票）
琼风楼。
啪啦！
“侬是瞧不起我等兄弟？”
“哎哟，大爷您别砸东西啊，您……”
“砸东西？嘿嘿，侬要是再不清场，我便将侬这破店也砸了！”
“……八弟莫要闹。掌柜，我兄弟是有要事相谈，还请你让食客们离去吧。”
“可……”
轰！
“都给爷滚出去，若不然打断你们的狗腿！”
……
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动后，在十二个彪形大汉的瞪视下，琼风楼里的食客及店家迅速化作鸟兽散。
“咦……不对啊，这楼里怎的真一个人也没了？”
老四忽然眉头一皱，因为他的神识竟然没有发现该留下来的那个。
“不会吧？”
金铁十二子的其余十一人脸色微变，赶忙冲上三楼。
“真的没人……”
八哥拉开第三间雅间的门户，瞥了一眼后喃喃着继续向前走。
可走出两步之后，八哥却猛地神色一僵。
不对啊，刚刚他好像在里面看到了有个人，为何他会认为没有人？
下一瞬，八哥一个闪身，再度出现在那个雅间的门口，左手负后凝神朝里看去。
“是没人啊……”
八哥双眼一阵迷离，可此时后腰间忽然一阵刺痛，使得八哥一个激灵。
原本迷离的眼睛瞬间变成惊愕，继而瞪大……
“我屮艸芔茻！”
这一声大叫瞬间吸引了其他人，只是一个眨眼的工夫，其余十一人迅速出现。
“八哥，怎么回事？”
“呃没，没怎么，刚才我好像脑子抽风了，自己捅了自己的后腰……”
八哥傻笑着出声，众人看了一眼门户大开的雅间后，皆是好一阵无语。
“八哥这脑子真是越来越危险了。”
“就说的，看来这两日让他放纵的太过了。”
“不至于吧，八哥可是龙精虎猛的厉害，前夜就折腾倒了八个红倌人。”
……
众人吐槽打趣着，比较靠后的老大的眼睛忽然眯了起来。
因为他发现八哥的眼神好像有些不太对。
凝神再扫向其他人，发现有七个兄弟的眼神都跟八哥相似，看起来正常，可细看就会发现眼膜上似乎蒙着一层淡淡的灰雾。
更关键的是，这七人好像都朝里面看了一眼，而其他三个兄弟及自己则是被挡着未能看到。
老大的心瞬间提了起来，眼中更透出一股怒火。
他们兄弟十二人受帝君恩赐得了十二位强大存在的传承后，不仅一身修为都提升了一重多，而且还获得了不俗的手段。
可就是这般情况下，竟然还在不知不觉中着了道儿？
“咤！”
老大猛地舌尖勾颚，发出一声震动神魂的大喝，随后厉喝一声。
“布阵！地煞夺魄！”
其余十一人脑袋一晕，而后下意识地调动了传承而来的能力，心田、灵神相勾连，同时身形游动，组成了地煞阵。
那一瞬间，强大且阴冷的气势弥漫而出，将整个琼风楼震得一阵晃动，更将周边的栏杆、窗棂、挡板等冲的四分五裂。
也就在此时，一道身影终于出现在众人的眼帘中。
那是一个身穿青色士子袍、眉浓眼大的英朗中年，此时中年的手中正举着酒杯抵在嘴唇边。
不过，那酒并未喝下去，因为他的眼中透着一股讶然之色，眉头也微微皱起。
看着此人，金铁十二子的脸色都有些不好看，忌惮的同时还有浓浓的怒火。
一个大活人就在他们眼前，他们竟然视如无物，差点就将目标给放了过去？
“干！这他娘的是人是妖？”
老十二忍不住呸了一声，直到此时都感觉心头有些发毛。
“三个龙门境四重、九个龙门境三重，你们大周究竟藏着些什么？”
事实上，不止是金铁十二子又惊又怒，便是狄荣，此刻同样也心绪难平、惊疑不定。
若说大周帝朝有两三个龙门境一二重的，甚至是五六个，他也不会太过惊讶。
毕竟，按齐子枫所言，至圣宗那边的龙门境就一直未曾断绝。
可一下子冒出来十二个龙门境，其中甚至还有三个龙门境中期的，这就让狄荣无法淡定了。
因为这在他看来简直就是不可能的事，太违背常理了啊！
“想知道我大周藏着些什么，你得先说清楚你与那齐子枫的关系才行，狄荣狄先生。”
老大深吸一口气，盯着狄荣冷声说道。
狄荣顿时眉头再皱，眼神微微闪烁。
“你们，怎知我之名讳？”
“呵，这天下，就没有我大周想知道而知道不了的事！”
狄荣脸皮微抽，正欲说什么时，忽的脸色微变，转头看向某个方向。
那里，乃是帝宫所在。
“速速让开，饶尔等一命！”
狄荣飘然起身，身周有恐怖波动在酝酿。
八哥不屑一笑，手一展，掌中出现一根铁棍。
“嘿，还敢嚣张，弄死他！”
“找死！”
……
帝宫，后宫。
茗若殿。
“别了，一重天。别了……”
姬若望着窗外嬉笑闲谈的宫女们低声喃喃着，眼神复杂。
啪！
一声轻响，窗户闭合，姬若转身，走向堂中闪烁着银光的圆柱形旋涡。
“便让一切，就此封存吧……”
当姬若踏入那旋涡之中，终还是忍不住低语了一句，神色有着些许凄楚。
这些日子来，那种依赖、臣服感越来越强烈，她生怕再待下去会彻底迷失，再也走不了。
旋涡外缠绕流动的银光开始加速，也使得姬若的身形变得有些模糊起来。
可就在此时，旋涡中神色低沉的姬若忽然抬起头来，难以置信的望向被墙壁挡着的外间。
“这波动…是言灵术？黑塔？！”
那一瞬间，姬若脸色大变，便想要冲出旋涡。
奈何，那旋涡就像是柔软却无比坚固的海绵，任她如何努力也根本破不开一丝一毫。
感受着那波动越来越强烈，姬若急得额头上冒出了细汗，神色中更满是悔恨。
她很清楚黑塔的精英有多么恐怖，而这种精英对于一重天的人族来说，又意味着什么！
很显然，黑塔的人肯定是奔着她而来。
眼下，对方定然是在与大周的高手交手。
可大周的高手虽然厉害，又怎么可能是黑塔精英的对手？
一想到自己离去后的结果，姬若便心颤魂惊。
她好像已经看到了整个大周帝宫被血洗的场面，她的眼前甚至出现了一道幻影。
幻影中，那位帝君浑身是血的端坐在帝座上，双手死死地抓着龙椅的扶手，一双眸子好似带着滔天之怒，含恨瞪向殿顶被削去的高空。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姬若无力跪地狠狠磕着头，血泪自眼眶中不断滴落。
“啊！！黑塔！！！”
猛然间，姬若仰头凄叫，原本不为万物所动的平和此刻却尽数化为了骇人的杀机与滔天恨意。
这一刻，恬淡宁和的圣女似乎陨落，取而代之的，则是一位杀机如渊的女魔头……
观星楼顶部，正眺望着内城方向的武季忽然眉头微皱，看了眼一片平静的后宫，略一思忖后抬手招来山海镜。
很快，山海镜中出现一副画面。
画面中，一道银色的旋涡正在快速旋转，其中隐约还有一道身影。
只是还不等细看，那旋涡便自镜中消失，徒留空无一物的大堂，以及堂中滴滴血痕。
武季双眼微眯，抓着山海镜的手指猛然攥紧。
数息后，手指缓缓松开，神色也恢复正常。
“即日起，封闭茗若殿，任何人不得出入！”
身后低头侍立的杨洋不由一愣。
封闭茗若殿，那里面的……
虽然想不通陛下为何会下达如此奇怪的一道命令，但杨洋也不敢发问，老老实实的应了下来。
“是！”
……
玄武大街。
以琼风楼为中心，方圆一里之地空无一人。
一里之外，那些此前被衙役及狩夜郎强行驱逐而出、本来无比愤怒的人群，此刻却不断擦着冷汗、一脸侥幸。
因为琼风楼周边的建筑已经化为一片废墟，就连街道也出现了细密的裂缝。
他们若是还待在里面，恐怕小命早就没了。
“混账！”
琼风楼上空，一声怒吼猛地响起。
紧跟着，这声音又飞速喝出几个字符。
“六合颠倒！阴阳逆乱！”
随着这几个字发出，距离琼风楼最近的人群瞬间乱成一团。
有人脚升天、头着地、凄惨大叫，有人斜卧、与地面平行、撞向旁侧建筑，更有人五官喷血、脸色惨白。
而在空中，正围着狄荣猛攻的金铁十二子也身形趔趄、摇摇晃晃、上下左右不能分。
其中几人更是口吐鲜血、精神萎靡。
至此，地煞夺魄之阵法再难维持，对于狄荣的封锁也瞬间破除。
相对于只是被微弱波及的远处围观者，金铁十二子所承受的代价明显要重了极多。
不过狄荣却顾不得去料理金铁十二子，因为一道只有他能够看到的银光正在飞速向高空射去。
自怀中摸出一个闪烁着神秘符文的黑色铁锥后，狄荣肃容抬指刻画，同时口中念念有词。
“挪移！破禁！噬魂！”
做完这一切，狄荣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身子都开始轻晃。
但他的目光却越发明亮炽热，嘴角带着一抹残忍的笑意，抬手将变得几近虚无的铁锥抛了出去。
“去！”
第九十八章 十二都天，邵敏自荐征无序
看着铁锥自眼前彻底消失，狄荣彻底放了心，而后纵声哈哈大笑起来。
笑声癫狂且得意，还夹杂着几分感慨。
在五重天名声斐然的云若圣女很快就要死在他手上，他又怎能不得意？
要知道，他在五重天虽也有一些名声，但与快要站在巅峰层次的云若圣女相比，却是山峦与土包的区别。
单凭这一手功绩，就足以让他被黑塔纳入最核心的培养体系，而且必然名声大涨！
“啧啧，真是可惜了，还没有见到她那诱人的容颜呐……”
也就在狄荣志得意满的感慨之时，十二道淡金色的身影忽然出现在高空。
“都天！”
随着十二道低沉威严的喝声响起，十二道模糊的虚影忽然出现在四面八方，苍莽的气势笼罩了几乎整个帝都的高空。
与此同时，一股无形的波动扩散开来，就像是一道幕布蒙在了五百丈的高空，使得“幕布”之下的空间荡起片片涟漪，如积雪般粘稠。
也在此时，一道极不显眼的铁锥在三百丈高空显露而出，看那抖动的姿态，似是被什么东西给挤出。
“怎么可能……”
狄荣的笑容顿时僵在脸上，满眼的愕然。
那遁空破界锥本身就有虚空挪移的能力，再有他的言灵术加持，怎么可能会从次元空间里被强行逼出？
难道是专门克制空间挪移的大阵？
可区区一重天的势力，怎么可能会拥有这般阵法？
正在狄荣万分迷茫之时，那铁锥也已经撞向了无形的“幕布”。
轰隆！
一声巨响，好似百道惊雷在头顶齐齐炸响。
高空的气流瞬间被搅动，像是汹涌的海浪一般疯狂翻滚。
但那十二道淡金色的身影却像是定在了空中一般，任凭气流如何肆虐，始终不曾晃动分毫。
而那铁锥终归还是没能刺破“幕布”，在耗尽了力量后颓然朝下坠落。
不过随着一道金人招了招手，那铁锥便止住了下坠之势，窜入了金人手中。
狄荣的脸色瞬间更显惨白，眼中更满是惧色。
这十二个金人的修为好像都比他高，而且在那诡异大阵的加持下，更给他一种不可撼动的巍峨感。
他想不通大周帝朝为何会拥有层出不穷的强大龙门境高手，他也顾不得再去思考。
下一瞬，狄荣咬牙以指触身，轻喝一声“挪移”。
然而，当发现自己只离开原地数十丈后，狄荣不由绝望。
“镇压！”
此时，十二金人再度出声。
话落，十二道庞大的虚影齐齐推出右掌，使得十二道庞大的掌印在须臾间产生交汇。
而交汇的中心点，正是狄荣所在。
轰！
又是一声巨响，声落、印散，原地却只留一堆白色的齑粉，在微风的吹拂下，缓缓飘散向四方。
之后，十二道庞大的虚影消散不见，而十二金人也悄然转身，隐遁于虚无之中。
“咕咚！”
下方方圆一里之内唯一比较完好的琼风楼顶部，八哥艰难地吞了口口水，眼神不断急跳。
“那是什么阵法？也太恐怖了吧？”
“同样是十二兄弟，这差距好像有些大啊……”
老九的关注点却不在阵法上，看了看颇有些凄惨的一众兄弟，脸色郝然。
众人不由脸色一黑，相互搀扶着站起身来。
“那可是陛下的十二金卫，能比吗？
咱要是能比得了，恐怕十二金卫就是咱了，而不是他们了。”
老十一嘟囔着，一脸吃味。
“话说，那阵法真的好厉害的样子。”
老九摸着下巴说着，忽而眼珠一转，看向老大嘿笑道：
“大哥，要不然你去问问陛下，看陛下能不能也将那阵法赐予咱们兄弟？”
老大不由翻了个白眼，唏嘘道：
“想什么呢？咱才投效多长时间？而且还是被动投效的。
能够赐予咱那份惊人的传承已是不错了，还敢觊觎那阵法？”
老二轻轻挠着太阳穴，若有所思道：
“倒也未尝不能一试，毕竟咱也算是大周的一把利刃，越强对于大周越有利。
而且上面有那十二个家伙压着，陛下应该也可以放心的。”
“有理。”
老三重重点头，一脸赞同。
“二哥所言在理！”
其余人对视一眼，齐齐应和，随后目光灼灼的盯向老大。
老大不由脸色一黑，扭头就走。
“要去你们自己去，我可不去。
那位陛下虽然年龄尚幼，但身上好像藏着一条龙似的，每次见他我都会眼皮直跳，压抑的紧。”
“嘿！爷这暴脾气，大哥你这去也不得去，不去也得去！”
老九见十一个兄弟都是同一条战线，胆子登时肥了不少。
然而，此话一出，身旁的十人却瞬间化作鸟兽散，徒留老九一脸迷茫的直面转身而来、怒气汹汹的老大。
……
大周帝宫。
邵敏低着头跟在杨洋的身后，眼珠则骨碌碌的不断转动，用余光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周遭。
见识到了此前那般恐怖的大战后，邵敏对于大周帝朝的敬畏瞬间拔高，对于那位传言只有二十来岁的神秘帝君更生出许多好奇。
至于紧跟在邵敏身后的鹿九里与贺半城，更是无比老实，眼睛盯着靴尖不敢张望。
开玩笑，虽然以他们的眼力和见识无法分辨那些交战的人具体是何等实力，但龙门境是肯定的。
一下子冒出来二十四个龙门境的高手，他们没被吓得哆嗦就算不错了。
“待会儿入了勤政殿，陛下未曾吩咐，便不可抬头、不可张望、不可出言，可听明白了？”
行至勤政殿前方的台阶处，杨洋停下脚步，转头朝着三人细声吩咐着。
“是，公公放心，我们省得。”
邵敏轻笑回应。
“嗯。”
杨洋微微颔首，随后继续前行。
勤政殿。
“臣女等，拜见陛下！”
邵敏三人跪地行礼，未曾听到回应，也不敢抬头。
直到三十余息后，一道带着些许磁性的威严声音响起。
“听苏相说，你毛遂自荐，要替我大周拿下无序之域？”
“回陛下，正是！”
邵敏额头搭在触地的双手上，恭敬回应。
“哦？那你需要多少人马？”
“回陛下，臣女只需朝廷关于无序之域的所有情报，以及两位九天境九重的高手相助，外加两个随从，足矣！”
“呵呵，有些意思。
那你需要多久拿下无序之域？”
“一年！一年之内，臣女必定将无序之域纳入我大周版图！”
“好大的魄力。你可知，无序之域是何样一个乱局？”
“回陛下，臣女知道。
无序之域，乃是一重天的藏污纳垢之地，也是罪恶的天堂、良俗的地狱！
古往今来，但凡是逃脱了各方朝廷或宗门追捕的重犯、叛将、罪军、前朝遗孤、恶盗、巨寇，甚至是人奸等，基本上都会逃往那里。
在那里，想要活命，唯有比别人更狠、更狡猾、更阴险、更奸诈、更不择手段！
所以，但凡是能够在那里活下来的，有大半都是心狠手辣、无所不用其极的存在。
至于另外的小半，则是无序之域各方强大势力精心保护的家眷。
据臣女所知，而今无序之域的主要势力有两宫、十盟、三十六帮，其中尤以两宫最为强大。
此外，无序之域的总人口虽只有千余万，但起码有五百万都是四相境及以上的修士。
这些修士基本上都是厮杀经验丰富、心狠手辣的存在。
再加上无序之域险境、绝地众多，因此，无序之域的地域虽然十分庞大、资源也相当不俗，却始终没有哪方势力敢于大举进犯。
尤其是在五百年前黑鹏帝朝以百万先锋大军试探攻伐，却在一夜间折损大半之后，更无人敢再觊觎无序之域。”
“既然知道，你还敢夸下海口？”
“陛下，是否海口，当以结果来定。
臣女若败，自是葬身其中，朝廷也只会折损两员高手。
但臣女若成功，朝廷便可不费一兵一卒吞并整个无序之域！”
“呵，有趣。单凭这诱惑力，便足以说明你确有几分本事。”
武季轻笑一声，随后淡淡出言。
“抬起头来。”
邵敏缓缓直起身子，略显紧张的看向御台上方。
入目所见，乃是一位头戴冕旒、身穿黑金帝袍的挺拔身影。
那帝袍袍服上绣织有金色神龙，冕旒前方垂着九串九数的玉珠，玉珠轻轻晃动之际，遮掩了后方的面孔，让人看之不清。
这一眼之后，邵敏便不敢再看，眼帘微微下垂。
因为对方身上好似弥漫着沧桑的国威，如同一座巍峨巨山，让她不敢久视。
与此同时，武季也在打量着邵敏。
今日的邵敏并未再穿男子装束，而是身着一袭紧身红裙，外套一件薄薄的淡黄绸衫。
她的头发束在银纹冠里，双眸黑白分明、炯炯有神，同时透着活泼与灵性。
面部虽是肌肤亮丽、眼泛红霞，却并没有小女人的忸怩姿态，反而更添了几分别具一格的英武之气。
看着这位自带贵气、灵动可人的女子，武季眼神微闪。
此女与印象中的那位第一郡主当真是极像，不止是性格、聪慧、志气，便连相貌，竟也像得紧。
第九十九章 大林献降，可歌可泣之将！
“倒是生的端正可人。”
武季赞赏一句，随后沉吟道：
“而今不似从前，有人已经将一重天的水搅浑，龙门境已不是传说中的存在。
无序之域大周耳目历来有限，难以测知其中异动，但想来便是没有隐藏的老妖怪，也有新晋的龙门境。
就你这般跑去，多半是个死字。
这样吧，朕赐你龙门境高手两人，再赐一百九天境高手供你使唤。
另外，新近打入到无序之域的司厂宫暗谍，也可听你差遣。
最后，朕再赐你传承一道。”
说到这里，武季微微一顿，随后语气一转道：
“不过，一年太久，朕给你三月时间，三月之内掌控无序之域大局，你可敢应？”
邵敏顿时眼睛瞪大，赐一百九天境高手？还有两个龙门境？
而且那三把暗刃的人自己也可以调遣？
更关键的是，还有一道传承？
那是什么样的传承？
这一刻，邵敏激动莫名，真有一种遇到了盖世明主、一代伯乐的感触。
“臣、邵敏，愿应！谢陛下信赖！”
邵敏深吸一口气，恭恭敬敬叩首在地。
而她口中的自称也做了改换，因为从此刻起，她将不再是以骠骑将军之女的身份面世，而是以大周帝君座下之臣子的身份！
“嗯，此事若成，九幽宫副宫主之位，当有你一席！”
听到武季的这段话，邵敏不由脸色微红，心虚的偷偷瞄了眼上方。
据她所知，想要成为九幽宫的宫主、副宫主，好像是有一个不成文的先决条件……
……
武威城外，已然恢复了男装打扮的邵敏勒马回头，神色复杂的看了眼高耸的城墙。
打死她也没有想到，那份传承竟然会直接将她的修为提升到九天境后期。
而且……
再看了眼已经成为了龙门境强者的鹿九里与贺半城，以及男女各半、沉默耸立的一百甲士，邵敏当真有一种不真实的恍惚感。
鹿九里与贺半城原本只是九天境四重高手，可先是同九十八人一道去了一座神秘大殿，之后又被陛下赐予了传承。
如此不到半个时辰的功夫，二人竟然就迎来了天地大劫。
而且那传说中极为恐怖的天地大劫，竟也没有对二人造成多大威胁，成功渡过并成为了龙门境高手。
如此种种，当真让人匪夷所思的紧。
“陛下恩赐之厚、期许之重，如岳如江，敏又岂敢辜负陛下信任？”
邵敏喃喃着，眼中闪过坚定之色。
“陛下且静候，容敏为陛下取来乱域之江山！”
话落，邵敏毅然转头，策马扬鞭，身后一百零二人紧跟而上。
……
宰相府邸。
“公子！公子！喜事啊！”
苏瑜正在书房里练着字、磨着性子，突然听到院中有下人大声叫喊着。
“鬼叫什么？不知道本公子在修身养性吗？”
苏瑜不满地朝外喝了一声，纸上的笔迹登时偏移数寸。
“该死……呼，呼，无妨无妨，静心静心。”
这一乱，苏瑜下意识地便想喝骂，话到嘴边，却又强咽了回去，暗示着自己冷静。
他而今八十又六，严格意义上来说已经脱离了青年一代，成为了中年。
但或许是没有成家，又或者没有经历过多少挫折，所以性子始终有些毛躁，跟他大哥差了不少。
这些年来，他所受教导也是整个大周帝朝最为顶尖的那一小撮。
只可惜，明珠生锈，尽是铅华。
“公子！宫里来人了！”
“什么？！”
苏瑜顿时眼睛瞪大，一把扔掉毫笔，风一般冲出了书房。
“人呢？还有多久到？”
苏瑜抓着吓人的肩膀，一边摇晃着着急发问，一边朝着远处不断张望。
“走了啊。”
下人有些迷糊，回应之后，见苏瑜愣在原地，赶忙掏出了一封信纸。
“不是，公子，宫里的公公来递了封信，信留下就走了。
但关键是，那公公说这信是陛下亲自写的，而且点名要交给公子你。”
说着，下人越发激动。
“公子啊！这可是陛下御笔……”
只不过，话还没说完，苏瑜已经一把抢过信封，而后一闪进了书房，同时将屋门关闭。
“呃……”
屋内。
苏瑜忐忑半晌，终还是鼓着勇气将信取了出来。
摊开纸张后，只见上面竟只有八个游云惊龙的大字。
“知耻而后勇，卧薪可明志。”
“知耻而后勇，陛下这是在赞许自己之前的动作，同时也是在鼓励自己？
卧薪可明志，卧薪，明志…卧薪，明志……”
苏瑜低声喃喃着，神色变幻不定。
半刻钟后，一道坚定的大喝声忽然响起。
“来人！为本公子收拾行囊！”
“公子欲望何方游逛？”
“……本公子要从军！向东，一路向东！”
……
大林皇朝，皇宫。
“皇爷，太后！不能降，不能降啊！”
气氛无比沉重的朝议大殿内，一位身着紫色官袍的白须老者正声嘶力竭的喊着，同时还痛心的跺着脚。
“我大林皇朝国祚绵延一千七百载，比之大周还要多出四百年！
大周，便是一介蛮横无礼之小儿，对于一介小儿，我大林皇朝，岂能降？！
更何况，至圣宗、黑鹏帝朝、九曲皇朝、临夏皇朝、西曙皇朝、灵剑宗、海牧皇朝、朱贝皇朝等皆已出兵。
其中，九曲皇朝一百五十万精锐已经踏过边界，正在急速来援！
如此，我们只需坚守皇都两三日，便可迎来援军。
等到后续黑鹏帝朝等其他各国大军云集而来，大周必仓惶败逃！
形势如此明朗，安何要降啊！”
“明朗？”
老者话音刚落，一位武将忽然冷笑一声。
“是很明朗，但可不是你这误国误君的老昏臣所言的那种明朗！”
说着，那武将大步踏出，怒吼道：
“启山关一战，我朝两百万大军据险关而守，大周梁山铁军只出十万，便破了关门！
此后半夜厮杀，我军死伤上百万，敌军却仅战死二十余万，而且基本上都是金铁王朝的旧部！
东硕关一战，上将军亲自上阵御敌，麾下不仅有百万守关军，更有百万路虎铁军。
可结果呢？
大周铁鹰弩炮十轮齐射，便轰塌了大半个关口。
这还未交战，我军便已死伤五十余万！
此后大周铁鹰锐士只一轮猛冲，便让我军一溃千里。
便连上将军，也惨死于乱军之中！
平原口一战，我军调集五百万主力与敌白虎军团决战，甚至请出了老军神坐镇指挥。
可结果呢？
仅两日一夜，兵败如山倒、血流漫平原！
你们知道真正的战场到底有多惨吗？
不，你们不知道！
但，我知道！”
话到此处，那武将已经来到老者身前，而后在老者惊惧的眼神中猛地一把扼住了后者的脖颈。
“残肢断臂、血流漂橹、哀嚎盈野、天地失色！
你们口口声声说要死战，可这喊口号的哪个真正上过战场？哪个又真正了解两朝大军的差距？
你们知道大周的军队到底有多强吗？”
说着，武将提起老者缓缓转动着，红着眼瞪向殿内畏畏缩缩的群臣。
“除了金铁王朝的那些旧部，大周军卒的装备最弱也是下品真器。
身为精锐的铁鹰锐士与梁山铁军，最差的装备也是上品真器，伪宝器、宝器等屡见不鲜！
知道那些铁鹰弩炮是什么等级吗？宝器！
那他娘的全是宝器！
面对那些恐怖的铁鹰弩炮，城墙防御他娘的就是个屁！
而我们呢？
精锐都只是武装着上品凡器，真器，那是将官才有资格拥有！
嘿，拿着一堆豆腐渣去与武装成铁罐头的敌人战斗，这是战斗吗？这就是在送死！
更不用说，两方将士实力上的巨大差距！”
话落，武将恶狠狠地瞪向双脚不断踢动、满眼哀求的老者。
“你说不能降？你是有信心用数十万连魂儿都被吓飞的残兵败将守住皇都？
还是说，你认为那三个自以为晋升了龙门境就可以无所忌惮的蠢货真能刺杀了敌军主帅？”
正在此时，殿外忽然有凄厉大叫声传来。
“报！！！城外周军向城头抛来三个脑袋，经查，乃是三位供奉的首级！
还、还有，周军下了最后通牒，半个时辰之内若不开城献降、并通告全国将我朝并入大周，就…就屠城！”
听到这里，满殿群臣顿时齐齐脸色大变，而后不约而同的跪倒下去，嚎哭劝谏。
“皇爷，太后！降了吧！没希望了啊！”
皇座上十五六岁的少年皇帝身子不断打着摆子，嘴唇更不停地哆嗦着，彷徨无助的看向右侧坐着的妇人。
妇人一身贵气、姿态端庄，只是周围有轻纱挡着，看不清具体。
一声轻叹，凄楚温软的声音传出。
“向周军回禀，我大林皇朝，愿降……”
“太后英明！”
群臣高声呼唤，无不大松一口气。
而那名仍旧站在殿中的武将亦是神情一松，好似卸下了千斤重担。
一把捏碎老者的喉咙后，朝着远处禁卫所在方向探掌一吸。
滋啦！
一声脆响，其中一个禁卫腰间的长刀跃然而出，到了武将手中。
“保护皇爷！”
“保护太后！”
……
殿内惊叫声瞬间响起，一片纷乱。
但那武将却只是凄凉一笑。
“身为大林之人，眼见凄惨无望，为侥幸逃生之袍泽及万万生民计，徐某有义务警醒君王，踏上正途。
但，身为大林之将，御敌无能、护国无方，更劝谏君王向敌屈膝献降，徐某乃是罪将！
罪将者，唯有一死，以赎其罪！”
话落，刀动，身首异处！
殿内纷乱的场景顿时一静，就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一般，所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或愕然、或不解、或悲戚的望向那头虽断，但身子却仍旧傲然挺立的尸体！
第一百章 走马滩之战
半个时辰后，一众大周将官涌入朝议大殿。
原本众人的神色还颇为兴奋，可当看到殿中那不屈挺立的无头身躯时，所有声音瞬间消失。
在了解了始末之后，更是此起彼伏的摘下了铁胄，肃容凝视。
“他，姓甚名谁？”
长久的沉默后，卢子义缓缓出声。
“回将军，此乃徐风徐将军，是大林的威武将军。”
旁侧，一个大林的文官小心翼翼的回复着。
“徐风……威武不屈，烈烈国风，好名字，好汉子！可惜了……”
卢子义喃喃着，随后深吸一口气，摆手喝令。
“传我将令！善待徐风之亲眷，并择一风水宝地，厚葬之！”
“诺！”
再度深深看了一眼那令人动容的无头将躯，卢子义微微低头示意，随后转身离去。
其余将领也尽数钦佩的捶胸一礼，跟着离去。
既然这大殿由这位可悲可敬、可歌可泣的将领挺立镇守，那他们便不会再进。
同为武将、同为军人，对方的选择，值得他们尊重！
……
大林皇朝西部边境。
走马滩。
“报！启禀上将军，已经确认，敌军确实只有二十万！
不过，看敌军的军旗，当是大周白虎军团精锐——铁鹰锐士。
此外，中军还有白虎军团主帅白浩然的帅旗。
但无法确认，敌军主帅是否真的在其中。”
孙铁乔大眼微眯，嘴角划出一抹冷笑。
“区区二十万军队，也敢阻我一百五十万精锐？”
“上将军，不可大意啊！
关于大林皇朝的战报您也清楚，这大周的白虎军团不到一个时辰便破了东硕关。
平原口一战，更以伤亡不足十万的代价大破大林五百万主力！
由此可见，大周白虎军团之恐怖。
而身为其精锐的铁鹰锐士，自然更加难缠。
上将军，不如咱还是退吧？”
随着一位副将出声劝阻，其余将领也大都开口附和。
“是啊，上将军，大林皇朝的军队已被大周消灭的差不多了。
那皇城，他们恐怕连一日都未必能守得住。
这般情况下，我军继续孤军深入，毫无意义啊！”
“不错，上将军，虽说大周急速赶来的只有这二十万，但后续定会有援军不断抵达。
倘若我军不能在半日内将其击溃，那必然会被拖入战争泥沼。
届时，便是想走也走不了了啊！”
孙铁乔脸色微沉，瞪向众人呵斥道：
“尔等是多久没上战场厮杀了？区区一点夸大的传言就将你们吓成这样？
再者说，大周军队就算装备比我军好、实力也比我军强一些，又能如何？
我军又不是同等对敌，呵，足足一百五十万大军面对区区二十万敌军。
这般大的优势，若是转身便逃撤，我九曲皇朝的脸面还要不要了？尔等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听着孙铁乔的喝骂，众将低头对视，神色也开始变得犹豫起来。
也确实，他们的人数优势实在太大，足足七比一还多的比例，好像也没有道理会输。
“更何况，你们没听到敌军主帅就在军中吗？
若是能灭了这支大周的精锐，再顺便宰了敌军的主帅，那必然会破灭大周虎狼不可敌的形象，大振我联军士气与战意！
而今，大齐皇朝已然覆灭，大林皇朝也是回天乏术，再加上雪雕皇朝危在旦夕、大瀚帝朝局势凶险，大周兵锋之盛快要吓破了某些人的胆子。
若是在联军齐聚之前先败大周一阵、先斩大周一帅，对于提振军心、一举覆灭大周有着极为重要的作用。
因此，此战必须要打，而且要打的漂漂亮亮！”
“这……”
众将不由有些动心。
正在此时，一个传讯兵忽然策马本来。
“报！启禀上将军！大周主帅派人传了话！”
“哦？什么话？”
孙铁乔转回身子，淡然问道。
“他说，若我军此时退去，他们保证不会追击，容我等安然离去。
可若是我军两刻钟之内还不退，甚至一心开战，他们便要、便要……”
“便要如何？”
有副将催促追问，那传讯兵咬咬牙快速说道：
“便要血洗了我们，一个活口都不留！”
“什么？！”
“猖狂！”
“好胆！”
“杀！杀光他们！”
“对！将他们全部宰掉，再割下脑袋筑成京观！”
这一下，所有将领瞬间大怒，被气得义愤填膺。
“呵！蠢货！”
看着一众群情激昂的将领，孙铁乔嘴角微勾，遥望着远方暗自嘲讽一句。
对方的主帅敢这般威胁，这不是在帮自己齐整人心吗？
看来，那什么白浩然就是一个无智小儿！
“传我将令！令：左右两部骑兵立刻绕道包抄，断绝敌军后路！
令：左翼、右翼大军中速挺进，成两面钳制夹击之势！
令：中军低速前进，从正门威逼敌军！
令：后军与中军保持一里间隔，随时听令支援！”
“遵令！”
……
远处，铁鹰锐士大营。
“将军，您说，他们会退吗？”
一名副将看着正轻轻擦拭剑身的白浩然，忍不住发问。
“当然不会。”
白浩然淡然出声，却是使得副将一噎。
“那您为何还要给他们传话？”
“因为本将就是不想让他们撤离。”
副将先是一愣，仔细一回想白浩然之前交代的传话内容，终于回过了味来。
“原来如此。只是，将军为何要激他们？
照兵书所言，这仗，不是不战而屈人之兵、不战而退人之敌，方为上佳吗？”
白浩然看了眼副将，又扫了眼其余七八个正专心聆听的小将，摇头轻笑道：
“总信书，不如无书。
世间之事变幻莫测，就如同天上的风云不可捉摸，又岂是几册典籍所能说得清？”
说着，白浩然推剑入鞘，放下了手帕。
“便像这一战，就必须要打，而且要打的极狠！
眼下，一重天西部各国的大军正在蜂拥而来，而我大周其余几个方向的战事尚未完结。
在这般局势下，若是不能让联军有所忌惮、放缓行程，必然会对朝廷一统大业带来阻遏。
起码，也会将既定的西部战线向东推移千里。
如此一来，大林、大瀚两朝疆域便会被分割开来。
届时，西侧为联军所占，东侧自然会有一波接着一波的反抗军扯旗而动。
因此，与联军的界线必须维持在大林、大瀚的西部边境线！”
众将不断点着头，一脸认真。
白浩然眼中却是闪过一抹无奈之色，这些家伙的头脑还是差了一些，明显是似懂非懂的状态。
“那将军，如何才能让联军忌惮，甚至畏惧，进而裹足不前？”
“都说眼见为实，传言再如何凶险，总会有人心存侥幸。
因此，最好的办法就是让那些畏惧于我军威名、却又自忖己方人数众多而鼓着勇气的家伙亲眼看到，看到敢于冒犯我大周军威的下场！”
说到这里时，白浩然的眼中有血色一闪而过。
正在此时，一道高喝声忽然响起。
“报！启禀将军！敌军动了，正在全面朝我军压来！”
白浩然露齿一笑，与头上黑白分明的发色相互映衬，更多了几分诡异。
“好！便让他们体会一下铁鹰锐士的真正实力！”
……
大战开启，从高空俯瞰而下，可见一支形似螃蟹的大军正张开一对铁钳朝着缓坡上的二十万大军气势汹汹的压进。
而在更远处的两侧，则还有各自十万的骑兵正在向目标的后方迂回。
与此同时，二十万大军的后部，忽有两万骑兵策马而出，分为两路向两侧奔去。
看其方向，显然是要拦截九曲皇朝的那两路骑兵。
约莫半刻钟后，“螃蟹”大军后方十几里外，忽然出现了一杆高十丈、长三十余丈的大旗。
那旗帜起初有些虚幻，但随着时间流逝逐渐变得凝实。
这旗帜就好像是从虚空中无中生有出现的一般，旗面上隐约可见一个“隐”字。
但更为诡异且惊人的是，随着那旗帜化实，下方竟有一支庞大的大军逐渐显现而出。
那是一支约莫十万的骑兵，看其穿着，与更远处的二十万铁鹰锐士好像一模一样。
如此惊人的一幕当真让人错愕万分，只可惜，却是没有任何人发觉……
又半刻钟后，缓坡上以重盾拉出的防线上忽然裂开了接近两百道细小的口子。
在那些口子中出现的，乃是一个高三丈、宽一丈的奇怪器械。
这些器械各自由五六人操纵着，在十余息后，猛地一晃，向远处投放出磨盘大的灰色光团。
这些光团上竟都闪烁着九天境的波动，但量之大、爆发性之强，却抵得上十几个九天境。
一阵令人窒息的刺耳破空声后，近两百道光团汹涌砸入了人员密集的“螃蟹”头部。
在撞击的瞬间，起码各有十几人当场四分五裂，更有上百人被震飞！
但这并不是结束，因为这些光团仍旧在向前方疾速滚动，掀飞一道道人影。
直到掠出数十近百丈后才会消散于虚无。
之后，每隔百余息，便会有类似的灰色光团不断射出，在密集的大军中拉出一道道血色的痕迹。
面对如此骇人的攻击，九曲皇朝的中军开始动摇、骚乱。
但这些骚乱却被督战队的屠刀强行镇压，威逼着大军不断向前。
第一百零一章 疆场血拼岂有仁？
当“螃蟹”的两支铁钳靠近到周军侧方两里地时，密集的弩矢忽然自周军两翼冲天而起。
这些弩矢长近半丈，前部还包裹着三尺长、或浓或淡的黄色气流，那乃是箭芒的象征。
想要发出芒类光束，起码也需要七星境的修为。
但七星境以普通弩箭射出的箭芒可无法长时间维持，似这般经久不散的箭芒，还需要真器的加持才可。
至于颜色的深浅，则是因射弩之人及器械的等级而异。
颜色越深，则说明射弩之人修为越强、大弩等级越高，对应的杀伤力自也更强。
眼见到如此恐怖的箭雨折空而来，九曲皇朝两翼的前锋部队俱是吓得心惊胆战，开始裹足不前。
但严格的军令约束着督战队，使得督战屠刀不断染血，也催动大军继续硬着头皮向前。
数息的工夫后，箭雨轰然落地。
那一瞬间，恐怖的爆响声不断响起，在惨叫声的应和下，直接抹平了数里方圆。
范围之内，到处都是残肢断臂、伤兵哀嚎，侥幸活下来的兵将也是失魂落魄，在坑洞密集、满目疮痍的地面上无措的张望着。
他们，从来不曾见过如此骇人的箭雨，甚至想都未曾想过！
中军所在。
“将、将军！要不，要不咱还是谈和吧？”
一位副将自半空降落而下，脸色发白的朝着孙铁乔抱拳劝诫，那抱着的双臂都有些颤抖。
“太惨了，真的太惨了！敌军的那些弩炮好像都是宝器，一轮射击就能收割数千条人命，还会带来上万的伤兵！
而且敌军的弩箭好像都是真器与伪宝器，一轮抛射便给两翼大军各自带去了数万的伤亡！
照这样下去，等到我们与敌军短兵相接，恐怕起码也要丢下十万具尸体，还有三十余万无法再战的重伤员！
将军，这仗没法打啊，即便最后能胜，怕也是惨胜！”
孙铁乔神色阴沉，手中的铁鞭都被捏出了指痕。
他也没想到周军的装备和实力会如此恐怖，但事到如今，又哪里还有半途而废的余地？
“此时若谈和，军心有很大几率会直接崩溃！
更何况，你以为你想和，那周军便能应吗？
下令全军，加快速度冲上去！
只要我军与敌方纠缠在一起，人数优势便能够得到发挥。
待得两路骑兵包抄了敌军后部，便可以合围之势让敌军军心大乱，进而锁定胜机！
战已至此，便是惨胜，也要打！”
“可将军……”
“去传令！”
孙铁乔狠狠瞪了一眼副将，副将咬咬牙，抱拳退下。
与此同时，主战场视线之外的两侧，一场骑兵遭遇战也已展开。
左路。
九曲皇朝骁骑将军丁宇策马在最前，当得知前方迎冲而来的周军骑兵仅有一万时，嘴角不由得露出一抹冷笑。
“区区一万人，也敢来阻拦我十万精骑？”
笑声一落，丁宇右臂上曲，大喝一声。
“传令全军，骑弓上箭，备射姿态！”
“诺！”
随着命令传达，十万骑兵整齐有序的拿出了骑弓，并且搭上箭矢，将骑弓平搭于战马颈部，等候射击距离的缩近。
可就在此时，对面尚在两里外的周军骑兵竟然已经对空将箭矢抛射而出。
丁宇脸色微变，因为在这个距离上，他们若是要射击，仅有数百人可以达到射击距离要求。
很显然，对方在装备上对他们已经形成了压制优势。
不过丁宇很快又冷静下来，骑兵的速度很快，对方顶多只能抛射四五轮。
果然，之后的发展也正如丁宇所想，周军确实只射出了五轮。
但由此带来的伤亡却让丁宇心头发寒，更让他惊怒交加的是，对方竟然又端出了能够连发的骑弩！
过程中，他们虽也在奋力还击，且还占据数量优势，但对方的甲具强悍而完备，他都无法判断己方的有效战果。
等到两军正式短兵相接，丁宇的心态彻底崩溃。
因为他堂堂九天境六重、身怀伪宝器的大将，竟然无法一刀砍杀一个七星境的小卒！
这不止是因为对方的防御器具强大，更重要的是，对方的骑兵好像存在着一种诡异的联系，能够分摊伤害。
等到两军错身而过，身上添了七八道伤口的丁宇已是满脸惨白。
再扫了眼仅剩下不到一半、仓惶不安的精骑，丁宇更是失魂落魄。
这仗，还有得打吗？
……
主战场。
“快了快了……”
孙铁乔面无表情的站在战车上，但紧紧抓在栏杆上、指骨发白的双手却暴露了他紧张的心绪。
这一路，他们已经丢下了超过十万具尸体，还有近三十万无法移动的重伤号。
但所幸，他们已经逼近到了敌军百丈处，且密集的箭雨逼得对方以重盾防御，不敢冒头。
“传令！停止箭雨压制！准备……”
孙铁乔猛地眼神一狠，正要挥臂下达命令时，后方轰隆隆响起的马蹄声却打断了他的话。
“怎么回事？”
孙铁乔霍然转头，入目所见，便是一道如同浪潮一般疯狂席卷而来的骑兵洪流。
而对方的装束及旗帜，与对面大周的铁鹰锐士一般无二！
这一刻，孙铁乔怒目圆睁，无限迷茫。
他们的哨骑明明已经将方圆数十里都扫了一遍，这里，怎么可能还会有大周的骑兵？
而且，他们还是出现在自己的大后方？！
事实上，那浩大的动静不止是孙铁乔发现了，其余所有人也都察觉了。
那一瞬间，整个战场甚至出现了短暂而诡异的宁静。
但这宁静很快便被打破，而打破的，正是在全力防守的大周主力。
“杀！！”
气势浩瀚的喊杀声中，盾牌坠地，十几万铁鹰锐士嘶吼着向仍有八十多万的九曲大军主动发起了反冲锋。
百丈的距离很快便被蹚过，那些铁鹰锐士像是疯子一般，肆意捅刺着、砍杀着所有敢于挡在他们前面的敌人！
若是从高空看去，当可发现五道细线绵延成一条前凸的弧线，向着明显比他们粗壮了很多的军团肆意反袭。
明明这五道细线很是稀薄，但却像是最坚韧的钢丝一样，一路所过，必然会倒下层层尸体，推着对面的军团不断后退。
也就在这种匪夷所思的反袭中，后方同样十分稀薄的骑兵洪流也在轰隆隆的声响中撞入了九曲大军的后腰。
疯狂的杀戮中，当发现十人都砍不死对方一人时，九曲大军终于开始崩溃。
接二连三的打击与异变本就让九曲大军的战意跌到了冰点，最后的发现更如同一把剪刀，剪短了他们勉强保持却十分脆弱的神经。
溃败开始蔓延，大片大片的降卒也开始出现。
还有部分溃兵开始了四散逃窜，但在十万大周骑兵的追逐围剿之下，却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这场厮杀从开始到结束，只持续了大半日的工夫。
而除了两路骑兵中有近万人逃走外，大林皇朝的一百五十万大军，非死即俘！
日落黄昏。
白浩然站在一处小山头上，静静地凝视着只剩半轮的残阳。
“将军！战果出来了。”
一名浑身血污的副将快步奔来，神色兴奋。
“嗯，说说吧。”
白浩然没有回身，淡淡出言。
“是！此战，我军仅战死五百三十二人，另有重伤员八百一十二人，中等伤员三千五百余人。
轻伤员足有五六万，但对作战无碍。
而大林皇朝的一百五十万大军，除了不到一万骑兵逃出外，其余尽数被下！
其中，被我军斩杀的足有五十万，另有俘获伤兵七十余万，主动投降者近三十万！
将军，此战又是一场辉煌全胜啊！”
“嗯，是场大胜。”
白浩然淡声回应，并没有多少激动的意思。
副将也不在意，因为他清楚主帅的稳重。
“那将军，这些俘虏和降兵如何处理？是押往大林，还是押回大后方？”
“还记得本将之前说过什么吗？”
白起并未直接回应，反而转了话题。
副将不由一愣，摸着头回想半晌后，猛地眼睛一亮。
“将军说过，这一战要打的极狠，要让联军忌惮，甚至是恐惧！
还要让他们眼见为实，只是这眼见……”
说到这里，副将似是明白了什么，眼中闪过一抹骇然。
“将军，您的意思，该不会是要，要把他们给？”
说着的同时，副将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正如你所想，西线边境必须有东西震慑敌魄。
唯有如此，才能为我大周争取更多时间。
同时，也是为了将来少死一些人。
当恐惧的种子在联军的心中生根，总有一日会发芽。”
副将不由一个哆嗦，咽了口唾沫后，艰难出声道：
“可是将军，如此一来，您的名声可就……
届时，说不准还不知道有多少文官士子对您大肆攻讦、声讨，甚至还有可能向陛下请旨……”
白浩然脑袋微侧，手指轻轻敲着染血的马鞭。
“狮虎若需威名壮，何顾麋鹿可怜身？
男儿斗志征天阙，疆场血拼岂有仁？
记住，当你我穿上这身铠甲，一切便只为大周之利益而战。
仁慈，不可有。
便是非得有，也要放到最后。
为了朝廷霸业大计，便是屠他个九百万，屠他个血染青天，又能如何？
更何况，今日的百万之屠，很有可能换取来日的千万命。
至于名声、攻讦？
呵，你认为，本将会在乎这些？”
副将不由沉默，好半晌后，副将深吸一口气，恭敬抱拳。
“属下明白了，谢将军教诲！属下这便去安排！”
山头上，白浩然仍旧静静地站着，看着红日坠入山峦之后，看着满天的红霞被乌云取代，也看着下方骚乱后的血腥屠杀。
过程中，他的面庞始终平静，唯有两耳处的黑白发丝随风起伏不定。
第一百零二章 武季渡劫，九雷遮天（求月票）
大周帝宫。
【叮！你遣人斩杀来历神秘的龙门境高手狄荣，剪除了隐患，触发不羁属性，帝威+100】
【叮！你挥军踏破大林皇朝国门，逼迫对方乞降，将其并入大周版图，触发霸道属性，帝威+950】
【叮！你的臣子白浩然挥军击破九曲皇朝一百五十万大军，并坑杀百万降俘，触发铁血属性，帝威+260】
……
看着最后一道系统提示，武季双眼微眯。
当初项涛击破大齐百万大军时，坑杀的只有二十几万。
但这次，白浩然击破的是一百五十万，而且直接坑杀了百万！
这种狠辣，不愧是人屠白起将魂的继承者。
至于白浩然为何要如此，他也能猜得到原因。
因此，他并无恼怒之心，相反，还有几分欣赏。
至于那些想要用人族大义的帽子来搅弄风云的，呵，他的屠刀也已经封禁了不少时间……
看看五重天黑塔那些人奸的所作所为，他可不认为对敌人放下屠刀会是一种多么美好、和谐的局面！
暂时没有去动新得的13次抽奖机会，因为他此时正在被天机幕包裹的小广场上。
至于为何来这里，自然是为了渡劫，晋升龙门境！
别看现在联军一方出现了不少的龙门境，可他们都是通过狄荣给予的那些能够蒙蔽天机的丹药通过捷径突破的，也就没有得到术的奖励。
但大周的高手可不一样，他们乃是通过正规途径突破，每一个人都身怀奇术。
真要打起来，且先不说各人继承的特性，单是术这一方面便稳稳占据了上风。
而他，也终于迎来了这一步。
“来吧。”
武季深吸一口气，随后放开了对自身巅峰气机的压制。
那一瞬间，上方的天际猛地一暗，乌云开始聚集，形成了一个圆形的黑洞。
黑洞中缭绕着橙色的闪电，像是一眼雷井。
与此同时，脚下也突然出现诡异的黄色旋涡。
这旋涡像是地狱之眼，其中弥漫着骇人的气势，像是要粉碎一切，却又没有将地面化为虚无，着实诡异。
旋涡中有强大的吸力，这吸力不止是针对肉身，同时也作用于神魂，想要将他的身体与神魂寸寸撕裂，而后扯入无边深渊。
但这一切骇人的景象在外间却是什么也看不到，便连天空也一切正常。
之所以如此，自然是天机幕的功劳。
天机幕就像是一个漏斗，将所有异象、声音掩盖在其中，同时还勾勒出虚幻却真实的假象，以此来蒙蔽外界。
轰隆！
一声闷响，小臂粗细的橙色电光忽然自雷眼中劈落。
这电光速度之快，直到武季被劈中方才察觉。
那一瞬间，有轻微的刺痛从身体各处传来。
只是这种程度的疼痛感，却让武季生不出什么反应。
之前料理了狄荣后，他再度将抽奖次数用光。
那次抽奖不仅抽出了赵敏、鹿杖客、鹤笔翁的将魂，还得到了两样极为不俗的奖励。
它们与大帝威压相互配套，分别为大帝之躯、大帝神魂。
二者之神妙且先不提，光是最基本的能力便足以惊世骇俗。
因此，对于此次的雷劈地吞之劫难，武季一点也不担心。
可就在此时，异变陡生。
似是被武季的轻松激怒，又或者是察觉到了武季的不同一般，天际的雷眼忽然从一个化为了九个！
而雷眼中缭绕的电芒也从淡橙色转为了深橙色。
与此同时，地下旋涡的口径也扩大到原先的九倍，吸力同样增升九倍。
面对这样的变故，武季眉头微微皱起，但眼神依旧镇定，只不过手中握着的武帝刀又紧了数分。
场中武季虽然还算平静，广场边缘处的杨洋、陆子豪等人却是齐齐脸色大变，眼中露出惊怒交加之色。
“这是如何一回事？！”
陆子豪怒叫着，脸上满是急色。
他们渡劫时，明明都只是一个雷眼，而且地上的旋涡也是开始时那样，哪里会这般恐怖？
九个雷眼、天雷的颜色还变得更加浓郁，这说明着什么不言而喻。
更何况，此时他们即便站在边缘处，并未被天地大劫锁定，却也感受到了惊人的窒息感和压迫感，就更不用提正在渡劫的武季了。
“这、这这这，咱家也不知道啊！”
杨洋同样一脸惊慌，额头上冒出了细汗。
“快！快去请苏相与左丞！”
急切、无措之间，陆子豪只能请救兵。
这渡劫他人无法插手，一旦插手，只会让天劫变得更为恐怖，届时谁都无法活下来。
“是！”
有禁军飞速离去，直奔帝宫前部理政院。
也就在此时，第二轮天雷开始劈下。
这次却是一眼两雷、总共十八道深橙色的天雷，而且已经变成了小腿粗细。
看着这一幕，场中之人无不脸色发白，满眼骇然。
“这、这都已经相当于正常的第五轮天雷了，若是再算上威力上的差异，恐怕都接近第八轮天雷的强度了！”
杨洋喃喃着，嘴唇有些哆嗦。
陆子豪顾不得回应，紧张的看着武季的反应。
只是，武季好像傻在了原地一样，始终一动不动，也看不出究竟是如何一个情况。
待得第四轮三十六道天雷劈下，苏长宏与刘文旭等人也恰好当场。
看着那骇人的景象，两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
直到天雷散去，武季的身形微微一晃后又恢复了正常，二人这才稍稍定神。
“怎会如此的？期间可曾发生什么变故？”
苏长宏沉着脸盯向陆子豪与杨洋，神情严肃。
“这，没有啊。咱家与陆统领一支在盯着，不可能有什么变故，更不可能有人使手段啊……”
杨洋一脸忧郁，手足无措。
“若是咱家当时被这三十六道雷劫劈下，怕是会当场四分五裂啊！”
听到杨洋的这句话，苏长宏忽的心中一动。
“且先镇定，陛下的身子看起来很稳，也许只是虚惊一场。”
听到苏长宏的话，众人先是一愣，继而眼神大亮，可随后又沉默起来。
这劫数实在过于恐怖，虽然他们对于武季的实力有了一些认知，可后面还有更加可怕的四轮啊……
但这种事他们根本插不上手，也只能咬着牙等待。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当第七轮天雷劈下，武季的身子终于一阵摇晃，双脚也陡然朝旋涡下陷进去。
这一幕可是将众人吓得不轻，所幸武季很快稳住了身形，并拔出了双脚。
第八轮天雷降下，足足七十二道天雷，将整个广场映的一片橙芒，什么也看不清。
等到光芒消散，武季的半个身子都垂入了旋涡中，嘴角还有一抹红中闪耀着淡淡金芒的血迹。
还不等众人心颤惊叫，武季猛地发出一声“咤”喝，之后竟是扶摇而上，直冲天穹！
也就在此时，最后一轮天雷凶猛劈下。
那一瞬间，在八十一道恐怖天雷的轰响下，整个天地好似都失声，就连天机幕也是好一阵晃动。
可冲到了半空的武季竟然猛地拔刀而出，双手紧握刀柄以劈天之势凶狠劈向了降下的天雷。
而众人的视线也仅持续到这一幕，等到眼前再度恢复光影，便发现恐怖的雷眼与旋涡尽数消失不见，唯有那道身穿黑金帝袍的身影负手傲立于半空之中。
看着这一幕，所有人尽数长大了嘴巴，眼中满是激动和难以置信，同时还有一抹忐忑。
这最后一轮劫数才是最为凶险的，因为天雷中会带有能伤神魂的雷电，同时地下的旋涡中也会喷射出勾魂的大网。
一个不慎，便是身存、魂灭！
眼下，虽然从外表看，武季的身上并没有太多伤势。
可谁也无法确定，武季的神魂是否还在。
又或者，是否完整？
就在此时，一直沉默侍立在广场边缘的十二金卫忽然冲天而起，同时拉出明黄色的帷幕将武季所站的上下左右尽数围拢起来，使得外间难以看到里侧的景象。
也就在帷幕成型的瞬间，武季猛地一个趔趄，而后盘膝坐于底下的幕布上。
直到此时，武季的五官才缓缓溢出串串血珠，将整个人渲染的如同厉鬼。
最后一轮劫数实在太过恐怖，饶是他有大帝之躯及大帝神魂，却也差点被震的散架。
照他估计，便是那日的狄荣来了，也得被当场劈死！
还好，这天地之劫他终归是渡过去了，而且还得到了一道极为不俗的术法。
回味着脑海中关于那道术法的相关信息，武季的嘴角缓缓荡出一抹微笑。
之后，武季定神调理半晌，又擦去了五官及身上的血迹，这才让十二金卫撤去了帷幕。
下方，众人一直都在忐忑不安的等候着。
虽然无法确定武季现在的状态究竟怎么样，但起码有两点可以肯定。
其一，武季还活着。
其二，武季多半是受了伤。
得出了这样的结论后，众人也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了。
所幸，这种压抑的氛围并未持续太久。
当帷幕撤去、武季淡笑着缓缓落地，众人顿时喜笑颜开。
既然陛下看起来毫发无损、神色也颇为自然，那想来即便是受了伤，也不怎么打紧。
第一百零三章 父帝，您大限已至
大瀚帝朝。
“咳，咳，讲下过程吧。”
看着脸色苍黄、形容枯蒿的帝君厉永年，殿内七八位重臣眼中泛悲。
帝君年龄本已逼近大限，在数位强者服用那些丹药成功突破到龙门境后，便强撑渡劫，想要再添一倍寿元。
奈何，帝君终究是太老了，老到一身实力难以发挥十之二三。
最终，渡劫失败。
若非在最后关头帝君自爆了镇国宝器，怕是就要殒命当场。
可饶是如此，帝君也重伤难愈、陷入了昏迷，直到此前不久才苏醒。
“回陛下，您昏迷之后不久，大周帝朝便雷霆而动，同时对五方大肆侵寇。
截至目前，大周帝朝已然覆灭大齐皇朝、大林皇朝。
雪雕皇朝与鲛人族也是危在旦夕，或许过不了几日便也要步了后尘。
而我大瀚目前的形势也极为凶险……”
宰相王立仁神色沉重的说着，见厉永年眼皮微搭、没有反应，又继续道：
“大周帝朝派遣入侵我大瀚的统军主帅乃是夏侯北玉，此外还有两员大将从其他方向率军佐助。
这两人分别是：前靖海皇朝定海王、而今的大周骠骑将军邵铁峰，以及前梦楼皇朝上将军、而今的大周武勇将军金武河。
其中，夏侯北玉率领两百万朱雀军团从西北方对我大瀚发起猛攻，邵铁峰率领三百余万大军从东北方入侵。
至于金武河，则率军从东方边境寇掠而入。
从大战开始到今日，已经过去了八日。
八日时间来，我大瀚已然沦陷过半疆域。
至于主战之军，更折损了近七成！
眼下唯一能够一战的，只剩下十万瀚海军与拱卫帝都的五十万铁瀚军，以及刚刚调到帝都附近的两百万威海军。
另外还有从帝朝南方征集而来的三百万城卫军精锐，以及八十万水师部队。
但城卫军与水师，战力堪忧，恐起不了多大作用。”
话落，殿内好一阵沉寂。
直到三十余息后，厉永年才颤巍着睁开了眼睛。
“大周军队伤亡几何？还有，联军呢？”
“回陛下，大周战损应在两百万左右。
但那些战损，基本上全是靖海皇朝与梦楼皇朝的旧部。
臣都怀疑，大周之所以要让两朝尚未经过正式整编的军队踏入战场，为的就是借助我们的手，替大周除去那些有可能不忠，或者有可能造成隐患的将领与军队。
因为身为大周嫡系的朱雀军团，其战损仅有不到二十万。
当然，大周朱雀军团的强大战力也是原因之一。
事实上，我朝大军之所以连连惨败，主要有两方面原因。
其一，不知为何，叛逃投敌者极众！
在被大周攻陷的各处重城要塞中，有不少都是叛徒的出卖！
甚至于，还有在战时临阵倒戈、祸乱我军战阵者。
叛徒的肆无忌惮，也让军心与战意始终处于钢丝线上，因为谁也不知道自己的战友会不会猛然捅上自己一刀。
其二便是大周三支堪称梦魇一般的大军所造成。
这三支军队分别为夏侯北玉亲自统率的二十万虎豹骑、邵铁峰亲自统率的二十万骠骑军，以及金武河亲自统率的十万铁浮屠。
这三支军队全是重骑兵，除了攻城战外，他们总是冲锋在最强，以蛮横无理的姿态到处横冲直撞，将我军阵势冲击的一塌糊涂。
之后，其余大军才会压上，全面扩大战果、锁定胜机。
为了止住惨败之势、挽回军心及战意，三日前，臣等与太子共同确定了一项出兵之策，决意以三十万守卫帝都的芒哈军为核心出动大军破敌一路，以扭转局势。
最终臣等选择了金武河的铁浮屠大军。
为了那一战，臣等调集了百万精锐、两百万城卫军阻截金武河的两百多万普通军。
至于身为目标核心的铁浮屠，臣等则调集了五十万精锐与三十万芒哈军配合。
奈何，敌军实在太过强大，尽管芒哈军始终死战不退、誓死杀敌，却仍旧没能竟功。
那一战，我军三十万芒哈军尽数战死，五十万精锐十不存一，却只阵斩不到一万铁浮屠！”
王立仁说到此处身子都在发抖，也不知是气的，还是吓的。
帝座上的厉永年同样身子一晃，只觉眼前阵阵眩晕。
芒哈军，那可是大瀚帝朝真正的镇海之军啊！
虽说瀚海军才是第一强军，但十万瀚海军顶多也只相当于十七八万芒哈军，两者孰轻孰重显而易见。
可就是这样的一支大军，与五十万精锐合攻敌军十万骑兵，竟然还被杀了个片甲不留？
那敌军的铁浮屠究竟是什么恐怖存在？
这一重天还有能治得了他们的大军吗？
还有，大周的虎豹骑、骠骑军呢？
厉永年忽然有些迷茫，他不知道还有什么手段能够挡得住大周的铁骑。
但想到联军后，厉永年又猛地一个激灵。
“联军呢？他们到了何处？快说！”
“陛下，西大陆各国的军队还在途中。
而且，前不久，大周白虎军团主帅白浩然在大林皇朝西部边境击破了九曲皇朝一百五十万精锐，并坑杀百万降俘！
受此威慑，速度最快的联军即便是到了边境，恐怕也不敢贸然踏入……”
厉永年先是身子一僵，随后颓然靠倒在帝座的座背上。
“完了，怎会如此，怎会如此啊！
区区一个大周，区区一个大周……”
看着失神喃喃的厉永年，众臣不由黯然低头。
事到如今，他们谁也不知这路该如何走。
因为如何看，都是死路一条。
而且还是死期将至，就在这两三日内。
因为大周的兵锋距离帝都所在，只剩下数百里地。
除非……
但这个想法，没人敢说。
长达百余息的沉闷后，厉永年无力的摆了摆手。
“呵，看来我大瀚的国祚已经注定是走到了尽头。
罢，罢，降了吧。”
听到厉永年沧桑沙哑的话，群臣愕然抬头，一脸的匪夷所思。
但在匪夷所思之外，却还潜藏着几分惊喜，以及轻松。
大势如此，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便如飞蛾扑火一般，毫无意义。
既然有希望活着，又有几个人想死呢？
可就在此时，殿门忽的被重重推开，同时响起一道阴沉的冷笑声。
“降？呵呵，我的好父帝啊，亏您说得出来！”
群臣脸色大变，转头又惊又怒的看向来人。
那是一个身穿金色太子袍、儒雅俊逸的中年。
这身装束已然道出了其身份——大瀚帝朝太子，厉泽。
只不过此时厉泽眼中的狠厉与嘲弄的面孔，却将那儒雅映衬的有些诡异。
厉泽负着手、昂首阔步，浑然没了往日里的风度翩翩、温文尔雅。
在厉泽的身后，还紧跟着两个面无表情的武将。
“太子！您怎能对陛下如此不敬？”
一个老臣踏步而出，指着厉泽愤怒指责。
然而，厉泽却是看都没有看这老臣一眼，仍旧冷笑着大步上前。
老臣更怒，正欲再说什么时，一抹刀刃的亮光忽然闪过，紧跟着老臣的身子便是一僵，随后缓缓地瘫倒在地。
眼见到这一幕，其余几个正准备站出来的臣子顿时眼皮一跳，又赶忙缩回了步子、低下了头。
“泽儿，此时退去，朕可当作什么都未曾发生过。”
厉永年浑浊的眼睛微微眯起，原本疲弱的身子也缓缓挺起，再度恢复了一位帝君的威严。
厉泽脚步微顿，随后轻笑一声，摇摇头继续上前。
“父帝啊，‘降’这个字真不应该是您说的。
您这一生何其霸道？
五十岁时设计坑害当时的太子，因此而上位。
八十岁时趁着祖父前往深海巡游的机会，害了祖父性命，从而登得大宝。
百岁时，您确立了大哥作为太子，可二十年后，大哥这位太子又因莫须有的罪名被毒杀。
再之后，您共册立了三任太子，可他们全都不明不白的没了命。
您知道吗，轮到我当这太子时，我当时可没有丝毫兴奋，有的仅仅只有胆战心惊！
因为，我很怕自己会成为那第五个！”
说到这里，厉泽嘿然一笑，长叹着呼出一口气。
“还好，您大限将至，而我也一直规规矩矩，这才能够活到今日。
但您知道吗，儿臣我，已经一百七十八了。
近一百八十岁的太子，这在我大瀚帝朝的历史上，也算是头一份了。”
话落，厉泽已然站在了御台上，隔着御案与厉永年对视，眼神漠然、狠厉，毫不躲闪。
“父帝，您大限已至，该腾屁股了。”
厉永年面无表情的与厉泽对视半晌后，缓缓出声。
“你既知朕之霸道，那你可知朕敢于霸道的缘由？”
“呵，不过是自信而已。”
厉泽说着，指了指旁侧的老太监，又指了指御台下紧随他而来的两个将军。
“因为父帝对于手下每个重要位置的人，都有独特的掌控手段。
要么是掌控他们的命，要么是驾驭他们的心，要么是捏住他们的命脉。
就比如，这三位。”
话到此处，厉泽忽然露齿一笑，显出洁白泛寒的牙齿。
“只可惜，他们的命数，而今已不在父帝的掌控之中了。”
第一百零四章 弑父夺位，此路不通
厉永年霍然转头，看向几步外的老太监。
可那老太监却只是将身子躬的更低，并无丝毫他想要的示意。
至于御台下的那两名将军，更是一脸漠然，甚至眼神深处还有着一抹恨意。
厉永年不由沉默，随后，忽然哈哈大笑。
这笑牵动了一片狼藉的内腑，使得厉永年痛的脸皮皱成一团，可他仍然大笑着、讥讽的看向自己的儿子。
“父帝，好像很开心？”
厉泽脸色逐渐转冷，眯着眼一字一顿道。
厉永年摆手缓缓摇着头，直到止住笑声，这才斜睨向厉泽。
“你以为，朕是老了、大限将至，所以才会降？”
“不是吗？”
厉泽眉头一挑，面无表情的反问一声。
“呵，正如你所言，朕这一生，霸道了大半辈子。
若是有可能，朕又岂会在临死前坏了霸道的威名？”
厉永年咳嗽着出声，眼含讥讽。
“朕之所以霸道，之所以敢霸道，那是朕有那个底气，有那个实力！
但是而今呢？
呵，螳臂若想当车，那便不是霸道，而是无脑！
朕将死，让降，也是要停止毫无意义的送死。
我知你心意，你等这个位子等了太久，所以你不甘心。
同时，你还想学朕的霸道。
但，你学得了吗？你要拿什么学？”
厉泽神色微沉，眼中开始泛起寒光。
“父帝，你，错看儿臣了。
儿臣要学的，不是你，也不是你的霸道。
儿臣要做的，是那种能够让大瀚历代先帝气得能跳出棺材的大事！”
厉永年顿时眼神一凝，浑浊的眸子射出一抹冷芒。
“你，意欲何为？”
厉泽却并未回应，而是负着手侧身道：
“至于儿臣为何要走这条路、做这件事，其实也很简单。
儿臣只是单纯的不想让那大周帝君得意，不想让他如愿以偿。
这天下、这浩瀚的一重天，儿臣宁愿将它毁掉，也不想让他落入大周、落入那小儿武季的统御之下！”
厉永年心头忽然一阵激颤，按压着御案的边勉力站了起来，怒视着厉泽吼道：
“逆子！你究竟意欲何为？！”
“父帝，你，太吵了啊……”
厉泽耷拉着眼皮，轻声喃喃。
“你……”
厉永年更怒，刚刚抬起手指想要怒斥，忽的感觉眉心一阵钻心的痛，之后，整个识海一片迷蒙……
“儿臣都说过吵了，您为何就是不听呐……”
厉泽一脸无奈的收回长剑，甩干后看向跪在地上满脸悲痛、却不敢出声的几位重臣。
“诸位，迎新帝乎？”
七个臣子垂泪对视，其中一人忽的咬咬牙挺直腰杆，直面厉泽。
“太子殿下，帝君殡天，总该先让帝君入棺为安吧？”
“入棺？”
厉泽喃喃着，看向瘫倒在地帝座上的尸体，忽的嘿嘿一笑，转身走去。
“还不快快让父帝往大地之棺中安歇？”
那老太监先是一愣，不过看到厉泽的动向后很快明白过来，冲上前将厉永年的尸体从帝座上带离，而后靠在了台柱上。
厉泽满意点头，随后也不在意帝座上的血液，转身慨叹着缓缓落座。
两手抓住扶手的同时，厉泽闭上了眼睛，脸上露出畅快、迷恋之色。
“这，便是帝座啊，是那个本宫渴望了无数年、却连好好看上一眼都不敢的宝座啊……”
“太子殿下……”
那名臣子脸色难看，再要说什么时，却是被其中一个武将给抹了喉咙。
王立仁等六人身子发抖，脑袋垂的更低。
这两位武将都是新晋的龙门境高手，他们根本没法反抗。
“诸位，迎新帝乎？”
厉泽缓缓睁开眼睛，再度出声。
王立仁咬咬牙，率先起身整了整仪容，随后一脸肃容的拜倒下去。
“臣，王立仁，叩见帝君！”
其余五人赶忙效仿。
厉泽这才满意一笑，拍了拍温润的扶手。
“很好，现在，该进入正戏了。”
说着，厉泽神色一正，学着印象中厉永年的姿态喝道：
“传朕旨意，命令集结在帝都之外的铁瀚军、威海军、城卫军精锐以万人为单位，分散潜入到各处深山、峡谷、险地，准备与周军长期斗争！
命令南方各城以城卫军为中心，召集城中青壮扩充军伍，准备与敌军血战到底！
命令八十万水师部队撤回港口，尽快补充各类物资。
之后，扬帆起航，以五十艘战舰为单位，沿海岸线对大周各处沿海区域展开袭扰、烧杀、劫掠！
命令瀚海军集结，随朕撤往南方，出海！”
王立仁等人先是一懵，随后王立仁急声道：
“太…陛下！此策并非长久之计，大周已经彻底腐蚀了我朝，他们的耳目遍及四方。
如此分而扰之，看似是上策，实际上只会被大周毫不费力的逐个击破！
虽然抵抗的时间会增多不少，但踪迹难掩、物资补充不到位，最终也难逃覆灭下场。
而且，如此做，很有可能会将大周帝朝彻底惹怒，进而再做出屠城之类的举动啊！
要知道，大周帝朝的项涛、白浩然，可都是屠了数十万败军降卒的人物！
大周，他们可不会讲仁慈，届时受难的将是我大瀚难以计数的普通黎庶。
陛下，请您三思啊！”
厉泽不在意的摆了摆手，一脸自信道：
“王相莫慌，朕既然要这般布置，那自然是有朕的道理。
其一，我大瀚此时需要的就是时间。
只要联军大军云集到边界，大周在大瀚的兵力必然会被抽调大半。
届时，我游击之军便可四面出击，逐步蚕食大周守军，进而夺回失地，为复国做准备！
其二，让水师去搅扰大周沿海地区，也可牵制大周不少精力与兵力，为联军在正面战场上的交战提供策应。
其三，你所说的补给问题，这点根本不用担心。
因为朕已经联系到了一方强援，他们不仅会提供精良的甲具、武器、丹药等，甚至还会派遣好手帮助我朝剪除大周的暗谍……”
厉泽刚刚说到此处，殿外忽然传来密集的脚步声与甲衣的摩擦声，同时还有一道冷笑声。
“太子殿下所谓的强援，便是夜叉族吧？”
听到这句话，王立仁等人顿时瞳孔微缩，眼中露出难以置信之色。
此时此刻，他们忽然想起了方才厉泽的话。
“儿臣要做的，是那种能够让大瀚历代先帝气得能跳出棺材的大事……”
“这天下、这浩瀚的一重天，儿臣宁愿将它毁掉……”
原本他们还有些不明所以，但此时却反应了过来，敢情这位弑杀帝君的太子是要做人奸！！
“吴松陵！你竟敢无诏率领瀚海军入殿，你想造反不成？！”
看着蜂拥而入的瀚海军军卒，其中一位武将脸色一沉，指向带头而入的瀚海军副统领大喝道。
“造反？”
吴松陵嘿嘿一笑，随后猛地跺脚怒吼。
“狗日的普章！贱养的王盍！你们这两个畜生伙同狗太子刺杀了帝君，还敢说老子造反？！”
此时此刻，所有入殿的人都看到了靠在台柱子前的厉永年的身体，也看到了帝座上的厉泽。
这种场面意味着什么，都不需要再去多说。
唰唰唰！
武器出鞘的声音不断响彻，所有人皆是红着眼瞪向厉永年以及普章等人。
这其中，瞪向普章的眼神最是凶狠。
身为守卫帝君及帝宫安危的瀚海军统领，普章竟然协助太子刺杀了帝君，这在他们看来简直是不可饶恕！
“让开，让开！”
此时，外间忽然传来急切的喊叫声。
之后，便见接二连三的不断有人出现。
而这些前来的，几乎都是铁瀚军、威海军、水师部队的高层统将。
一阵极为压抑的沉默后，铁瀚军的主将夏飞虎瞪向王立仁。
“王相！帝君，究竟是如何殡天的？”
此时，王立仁等人已经悄然转移到了吴松陵等来将的身侧。
当下，也是没了顾忌。
“诸位！帝君下令要我朝降了大周，但太子突然带人闯入，而后亲手刺杀了帝君！
这还不止，太子他，好像还暗中投了夜叉族！”
“对对对，就是这样！”
其余几个臣子亦是出声佐证。
“厉、泽！你不为人子！你耻为人族！”
夏飞虎顿时红了眼，指着厉泽愤怒喝骂。
厉泽沉默地坐在帝座上，经过了最初的慌乱之后，此时已经平静了下来，只是眼神有些迷茫。
一切明明都安排的好好的，吴松陵这条惯吐脏言的蛮狗他也设法调出了帝宫，为何会变成如此？
“还等什么？宰了他们，为帝君报仇！”
吴松陵有些不耐，拔刀怒喝。
“陛下，快走！”
普章赶忙护住厉泽，带着厉泽朝上方的殿顶撞去。
夏飞虎、吴松陵等人闪身欲追，却被老太监以及另外一位武将拦了下来。
眼看着普章已经带着厉泽接近了殿顶，一颗心脏忽然击破了屋顶，将普章撞回了地面。
“此路，不通啊。”
随着一道轻叹声响起，一个眼神有些忧郁的白衣中年从上方飘然而落。
“大周狩夜司五鬼之一，黑心鬼徐子幽？”
随着这道身影出现，殿内的交手瞬间叫停，夏飞虎眯着眼不善瞪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