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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楚泊舒     六州游记txt下载     六州游记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九十六章 赫里下陈州

    将金票揣在怀里,蒙面人点燃蜡烛,然后坐在桌子边,示意酀莫离坐在对面。

    酀莫离心如死灰,呆立原地良久,静下心来慢慢走到桌子边坐下,伸手往紧要地方一摸,又是一惊,藏武器的地方什么都没有。现在,最后一丝安全感都已不在,只剩下惊恐无力。

    蒙面人看他坐下,静静地走到瘫倒在地的门房身旁,蹲下身去仔细检查,看看是否需要再补一下,让他彻底沉睡,不会干扰到两人的交流。看了很久,还伸手去摸几下。整个过程中,蒙面人都是背对着酀莫离,仿佛那是相熟的朋友、而不是被人夺利的仇人。

    可惜,酀郡守始终没有动手。他虽然受到惊吓,脑子还管用,不会自大到认为可以凭借偷袭对方,就能将敌人制伏。门房的身手非常厉害,比他高出很多很多,能被对方一击昏迷,即使是偷袭,那也是不能做比较的。况且,能在两人身后做到出手迅速还悄无声息,就更不好揣测,还是不动手的好。

    蒙面人见对方很久不动,歇了试探的心思,将门房抱起放在床上,回到座位边站着,就那么看着眼前的人。

    五十多岁的酀莫离身材非常好,蒙面人进屋时目测过,他比自己矮半个头,面色红润少油腻,腰腹有力四肢强壮。良好的身体,得益于在魏氏时开始习练技击,担任郡守后多在田地间出入。普通的衣着看起来很平凡,却掩不住偶尔闪过的犀利眼神,蒙面人跟踪很久,可以肯定,眼前之人身手不算差。

    当然,那是和普通人、或者说普通佣兵相比,像床上的门房那样的,酀莫离就比不上。别看门房被他轻易制服,那是靠偷袭,要是两人面对面,在不伤及性命的前提下,是要花费很大的力气才行。

    被蒙面人看猎物似的打量,他的心里一肚子火起,却不敢发作。生怕对方下死手,将两人无声无息地处理在这屋里,然后抛尸野外,让他们做一对孤魂野鬼,死后都不得安生。真要是那样的结局,肯定会更加悲苦。前思后想,终于放下一切戒备和异心,安静地坐着。

    回想过往种种,许久之后,酀莫离长长地叹一口气打破僵局:“既然已经被你拦住,无用的话不必多说,能告诉我你是谁吗?哎!这话就多余,换个说法,你今晚准备怎么处置我?我相信,你既然有备而来,肯定不会让我有机可乘,自然就不用浪费力气和心思。”

    蒙面人一声不吭,依然在看着他,那目光里有指责有可怜,还有几分意外的色彩。酀莫离想不明白,已经到现在这样的情形,有什么好意外的?是票据面额大了些,还是做事太缜密?不管是面额大还是缜密,不都失败了?这人怎么就不依不饶的?大不了命一条,等着就是。

    屋子里陷入长时间的寂静。

    蒙面人专注地拨弄烛芯,看着火苗在摇曳。天色已尽黑,有伙计来询问客人有何需求,被酀莫离拒绝说不用,吩咐伙计不得打扰,有需要时自会出声,让他不用时常来问。

    伙计听着吩咐离开。脚步声越走越远,直至消失不见。客房里再一次地陷入沉寂之中,谁都没有开口的欲望。压抑的气氛让酀莫离感到窒息,前路未卜生死不由人的感觉,最是让人无助凄惶。他想过大喊求助,想过求饶下跪,也想过拼死反抗,最后都放弃了。

    面对各种能力远超自己的敌人,最好以静制动,暴露得越少,谈价的筹码就会越多,相反,就会越来越少,这是他多年在府州郡城的经验总结。越是在这个时候,越是要保持冷静。

    时间慢慢流逝,蜡烛已经换过,酀莫离感觉到身子有些累,起身小走几步再坐下,准备与对方继续耗。对面的人突然坐直身子看向他:“酀郡守,想不到吧,你辛苦一辈子秘密所得,几乎全在我手上,千般万般的算计,到头来就是一场空,怎样,心里舒服吗?”

    嗓音沙哑,怀疑不是本来的声音。

    酀莫离好整以暇,倒一杯酒水握在手中,转动杯子,目光一直看着旋转的杯身:“这位朋友,既然已经被你抓住,我不想多说。就两件事,你准备怎么处理这些钱财,怎么处理我和我的家人?不敢奢求你如何如何,请看在也曾为民众倾力奉献的份儿上,给我一些尊严。”

    “你这个人一世聪明,可惜,聪明得有些过头。私心太重,名利心也太重,最后的结果就是只顾自己私利,不管他人死活,连阿里斯那样的同伴都不放过,他现在的情形你不知道?十五两通用紫币,真是下得去手,和你相比,他要实诚许多踏实许多。”

    “你说得对,他时下艰难,不该让他出那十五两紫金,我也是没办法,一家百余口要养活,总得想些办法解决。辛苦大半生,到头来,哎!早知道这样,就一分不要该多好!”

    “我在这里不是听你闲话的,在等一个人来,相信不会太久的对不对?你不用知道我的消息来源,等他来到后,我拿走该拿的,其余的留给你们。不用担心去乞讨,会留给你们生活所需,当然,简单的生活所需。”蒙面人眼神不动声音平缓,听不出什么情绪。

    离开朝山城之前,酀莫离密秘遣人带着重要物品先行离开,然后在逐州兵镇汇合,他之所以要在这里停留,就是在等人来。现在被蒙面人道破,吃惊之余无可奈何,一切听天神的旨意。

    但愿他们都不要来,给自己保留几分底气,以后跑商还是做店铺,都能轻松些,回惠州去已经不可能,只能咬着牙向前走。

    看着酀莫离脸上的期盼,蒙面人心中暗暗发笑,要是让他知道,所谓的等人只是一个恶作剧,不知道他会不会从客栈二楼跳下去。来之前,他已经下令同时动手,怎么会在这里等?之所以还坐在这里,就是在戏耍酀郡守,给他希望,最后让他彻底失望,出出心中的恶气。

    已经夜深了,烛光还在摇晃,酀莫离神情困倦昏昏沉沉,突然感觉脖子被重击,然后~~。清晨醒来,门房站在床边看着他,一脸的苦笑,屋子里还有三个男子,就是他先派出准备在兵镇汇合的家人。

    看着他们的表情,酀莫离再一次地心如死灰。

    ……

    还有四天就是武义泽他们的婚期,鹰渡镇中街王之颜家里,已经变得非常热闹。武至徐蓉夫妇、武义欣的父母武青勇代素玲夫妇、王之颜的大姑姑王志依卡特夫妇、二姑姑王志思隆祥夫妇,已经到来。将他们安排在附近的鹰飞客栈,他们在家里休息,或者去四下走看。

    刚起床的王之颜,看见鹞鹰在屋里梳理羽毛,脚上的套筒里有字条,取出细看,是罗德里戈城的赫里永传来的。他在希州府城一切安好,最近,受朋友的邀请到陈州去查看一起传染事件。先报个平安,具体的会有书信说明,请东家不要担忧。

第一百九十七章 神山来人

    自从他的亲戚们到来后,武义泽的日子特别充实,白天几乎所有的时间都在陪着他们,或是在家里聊天闲坐,或者去街上购买物品吃些食物。更多的时候,就是在街上闲逛,他们的身边,少不了夯与谢武的身影。

    最先到的是武义泽的父亲,他在女儿生日的第二天到达鹰渡峡。刚到北中码头,看见两个熟悉的身影已经在那里等他,轻声赞叹王小子为人不错有礼貌。等到夯说东家有事离开,让他们每天在这里接人,他是第一位客人,心里就有些不舒服。这个臭小子,还有八九天就要结婚,居然有时间在外面跑。

    父女见面后,武至也加入等人的行列。次日,三人顺着棉河府道一路疾驰,在入海口不远的茨渥码头,中午接到徐蓉三人,王之颜的姑姑们在下午赶到。众人在茨渥码头的客栈休息一晚,第二天一早出发赶回鹰渡镇。

    客人们安排在鹰飞客栈住宿,王之颜家里吃饭。等到他的伯父王汉文与两个族兄到,客人就齐了,他的父母与姐姐会在结婚前两天才会来,、因为路远请帖发得迟,族长王宇松已经在路上,估计来得也不算早。

    客人们见他不在,自然要各处走看一番。

    岛上的甜酒水是六州一绝,别处无法产出。甜而不腻、略带酸爽的味道是女性的最爱。富有人性的自由洪楼,是最能满足女性好奇心的地方,最让人记住的是禁武律令和擂台,不准与准许清楚明白。

    甜酒、洪楼、擂台,是鹰渡峡三大风景。

    他们向车行租借三辆马车四匹马,夯、谢武与武至兄弟各一匹马,其余的人乘坐马车。王之颜的两位姑父不善骑马,与他们各自的家人乘一辆车,武义泽她们一辆,去岛上群山东面的纳德尔镇挑选酒水。一去一来用了两天的时间,回到家时,王之颜已经在等他们。

    除了武至,所有的人都不认识,见面少不了一番介绍。亲戚们对年少的他自然好奇,双方的长辈们时不时的问话插话,场面一时间很热闹。好在众人都明白来日方长,话语都不多,要不然,一个下午都说不完。

    送走客人后一身轻松,聊些出门的话题,只说去了一趟逐州,受人委托去做一件小事,忙完后就急忙往回走,终于没有让亲戚们久等。武义泽知道未婚夫不想多说,也就不追问。老是刨根问底的人,其实并不招人喜欢,谁还没有点秘密藏在心灵深处?

    清晨起床,接到赫里永传信,事情不大,也就没有特别关注。四天的时间,好好陪伴亲戚们,他们来一趟不容易,以后见面也不容易,给自己休息休息,大家一起逛逛,其实也挺不错。

    先去客栈看他们起床没有,累了两天去纳德尔镇挑选酒水,回来的途中都说好。得偿所愿,按常理还在休息不该去打扰,那就先去那边等着。早饭依然是夯在做,他的技术很不错的,队员们不忙的时候,经常是围在一起看他做饭。

    未婚妻已经起床在梳洗,这几天,是她最高兴的日子。父母在朋友在,很快就要大婚成家,结婚的对象是自己最喜欢最迷恋的,是自己勇敢的选择,此刻能不快乐?该高声说给天地听、说与天神听。

    鹰飞客栈是他的产业,在街道对面不远处。站在窗前走廊上,可以清楚地看见客栈牌匾挂在二楼走廊的上方,是爷爷立遗嘱之前送给他的,家族仅有几人知道。现在的掌柜,是王栋时期的老人,鹰渡镇人,五十多岁。

    收拾停当下楼,肩并肩地往客栈走,穿过街道站在客栈大门前,早起的掌柜正站在那里看着两人。他的旁边,一位老人满面慈祥的、也在看着对面走来的年轻人,朴素的衣着在清冷的空气里有些微寒。

    王之颜一个跨步,将身上的外衣解下给老人披上:“你老不在山上呆着,怎么跑这里来?大清早的也该睡个觉才好。是不是在这里不习惯,所以早起,你看天色还早,要不要回去再睡会儿?”

    老人用枯干的手拢拢披在身上的外衣,笑容更多了:“不睡了,都已经成为习惯,与在哪里无关。看你的表情,我出现在这里,让你觉得意外?当初在神山的时候,怎么不告诉我结婚的事?”

    听老人责怪的语气,王之颜什么都没说,扶着老人往大堂里走,吩咐让伙计送盆火来,掌柜先去安排。武义泽默默地跟在后面,老人的出现,绝对是他们想不到的,听语气,是来参加婚礼。未婚夫对秀玉山依然不满,是对整个秀玉山,不是针对个人,不知道他对老人什么态度。

    尊重是肯定不假,排斥也不假。老人作为曾经的教主,对季梅事件的处理,没有让未婚夫觉得好,两人依然能和谐地走在一起,说明他内心对老人不反感,就是不知道还有没有人来。秀玉山能看得过眼的不多,可以说极少极少,但愿他们都不来才好。

    前面的两人还在慢慢走着,武义泽抬头往大堂里看去,顿时就有些不知所措,秀玉山搬家到鹰渡峡了,怎么可能?

    一向遇事不惊的武姑娘都惊慌得不知所措,眼前的景象自然有些吓人。她们在秀玉山停留很久,在山上的神教重要人物都能认得。此刻,在大堂坐着的,教主、大主教五位、还有她们熟悉的主教幽九勇,以及卫士八人。刚好围成两桌,都在看着王之颜。

    他们脸上的笑容真诚半点不作假,武姑娘觉得,秀玉山众人的笑容里有些讨好的意味。这让她意识到,事情很不简单,只是来庆贺的客人,他们用不着如此讨好的表现。神山的态度与友好都有些过头,他们是有求于人?

    她的猜测没错,未婚夫在神山留下一大笔紫币,还同意在阿尔山修建神殿或者神殿群。得力于他的帮助,神山此后在莱茵镇的名声势必大涨,影响力也会跟着大增。集体给王之颜鞠躬都不为过,何况区区一笑,讨好一下又如何,不该这样对神山有大贡献的人笑一笑?

    老人站在袁沾旁边:“孩子,给你介绍一下这几位,他们分别是~~,都是来给你贺喜的,幽大主教说,他想给你们主持婚礼,不知道你怎么想的。先说清楚,我们都是来看你的,没有别的意思,开始就我一个人准备来,他们知道后都要来,你不会生气吧?”

    “单爷爷不用客气,当初在山上时,怕你身体吃不消,就没敢说,你能来,我怎么会不高兴?要不我们去那边,坐下一起慢慢聊?这几天不忙,可以陪着你四处看看,不知道你意下如何?”

    老人点点头,走到旁边坐下,王之颜在他对面坐下来,伙计端来一盆火放桌子下面,老人将脚放在火边。早晨是有些冷,邻桌的幽大主教年纪最大,想坐过来怕主家不高兴,因此在犹豫。

第一百九十八章 来自先辈的诫勉

    幽大主教正在内心里天人交战,突然听见楼上传来脚步声,接着,一道身影从上面走下来。当他看到那一张熟悉的面孔,再也顾不得其他,站起身来满面堆笑的打招呼:“昨天就看见你了,只是怕打扰你们,就没有去看望,这么早起床,还是那么勤勉,走,我们兄弟俩出门聊聊。”

    武至的目光在大堂里扫过,与老人客气地问好,被幽九幽半拖着出门去。已经十多年没见过,确实有许多话题可以聊。看情形,大堂里的一老一小正聊得融洽,女儿在旁边表现得很有礼貌,好歹是做父亲的人,应该给孩子们留有足够的尊严和与人交流的空隙。这世上,能与老人如此心平气和的坐在一起聊天的人很少,就是他自己,都没有这样的待遇,最多是礼貌性的说几句。女婿能够得到他如此看重,与有荣焉。

    三十年前的言教教主单雄,六州风云人物之一,待人宽厚却原则性极强,在与朗姆山的多次明争暗斗中不落下风,整顿内部不良习气、励志革新,任用一大批有能力有担当的神仆管理神山事务,幽九幽就是其中之一。言教在他的带领下形势日渐好转,实力稳步提升,引起朗姆山警觉,不断派人打入言教内部。可惜,言教已经不易从内部攻破。

    如今的秀玉山,在民众心中的印象很不错,其中的大部分功劳得归功于单雄。

    老朋友一起去街上聊天。留在大堂里的,除了聊天的两人在不疾不徐的说些闲话,其余的人都在静静地听,大堂里很安静。武义泽走到柜台旁边,轻声吩咐掌柜准备早餐。

    差不多的时间里,亲戚们一个个来到大堂,他们都没有言语,只是点头示意,看着王之颜与老人闲坐。虽然不知道老人是谁,看架势绝不是普通人,自然不会没礼貌地去打搅,与武义泽围坐在一边等着早餐来。

    出门的两人回来了,一顿早餐忙坏了客栈伙计。饭后分成三波,武义泽带着亲戚们出门,夯与谢武陪着。老人点名三人一同走走,其他人只管游玩去,到王之颜大婚再回来就行。幽九幽与武至还要叙旧,等老人吩咐完就离开了。

    陪着单雄老人在街上散步聊天,好像回到有水村陪着爷爷晒太阳的日子。那时候,爷孙俩搬出两根凳子放在屋前的小院里,看着高天白云,看着晴空万里艳阳高照,聊些生活的趣事,或者家里族里的族规往事,王栋说得多,他很有耐心地听老人絮叨。

    现在,他在街道上听爷爷的老友说话,陪着他散步,一如当初陪着爷爷。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过去,老人的精力出乎意料的好,他们在街上小摊边吃中饭时坐了一会儿,其他时间里都在走动。王之颜劝老人歇歇,单雄摇头说不用,能够陪一个看着舒心的后辈说说话,是件开心的事儿,不累。到了下午,他们才租借一辆马车回客栈。

    晚饭后,王之颜与众人告别,他需要去一个地方,副族长在那里等他。

    已经半夜深更,在鹰渡镇一家普通货铺的地下密室里,烛光依然明亮。桌面上醒神的甜酒水已经去了大半,对坐的人依然精神十足。他们在这里坐了一个多时辰,换过面容的马耀扮作货铺伙计进出好几次,给他们送些果盘酒水外加警戒,随时等候召唤。

    这是家族的惯例。他们认可族长后,会对他(她)进行一次严谨严肃的说教,将收藏严密的两个传家宝展示给他(她)看,让新任族长明白先辈的付出与苦心,从而更好地为家族服务,为家族鞠躬尽瘁。这是每一个族长的必经之路,王之颜自然也不例外。

    应约来到这里之后,尹向旭没有言语,直接将两块匾额摆在他面前,其中一块匾额里的内容是族规九条,另一块里的内容是“泣血书”。泣血书是尹添成(马添成)告诫族人写下的警戒书,题目和签名用指尖的血所写,其它的用红笔写成,通篇红色,看起来像热血铺就。

    当年尹正三人逃到良州,默默恢复慢慢发展,以七名男丁建立家族七房。在他们晚年,族人数百财富无数,为家族的恢复发展打下良好的基础。当尹添成任族长时,家族已经势力不小,算得上小有规模,也为他大刀阔斧的革新行动提供良好的条件。

    尹添成二十七岁被任命为族长,一干就是五十八年直到离世。他为尹氏的发展壮大立下不朽功绩,建立六州数个秘密据点,重建鹰渡峡分宗,与兆州尹氏重新合并,完善族规与元老会。在他有生之年,家族势力翻了数倍,同时,在他的努力下,绝大部分家族势力隐于暗中,在世人面前几乎绝迹。

    在他六十八岁那年,发生了一件闻名家族上层的大事,尹添成召集家族元老会、秘密监事会、各地事务负责人与大部分教席在鹰渡峡集中,当场宣布其中一部分人的“罪行”,将他们秘密处死,含泪写下“泣血书”,告诫族人,敢于违令者,不管是谁,绝不姑息。

    泣血书的内容有百余字分三部分,大部分篇幅描写家族惨遭灭族之祸,庞然大族只剩下几人,一个惨字不足形容。添成祖上用笔极简却字字血泪,读之不觉泪眼潸然。第二部分剖析被灭族的原因,大意、料事不足、认识人性不足、家族隐秘性不够、势大遭人记挂、后路准备不足。告诫部分就一句话,若忘前事,必会再灭。

    王之颜看得惊心,这不是诅咒,是警告!

    族规九条,是他在中年时期总结修改前辈的族规而成,从住行、忧患、取利、德行、用人、生活、教养、生存、交往九个方面,告诉家族上层,该怎么做,该怎样教育引导族人。特别是教席,他们生活在普通族人之中,尤其要以身作则,将族规牢记,默默地感化族人,从中发现有用的人才努力加以培养,保持家族人才源源不断,引领家族长盛不衰。

    他去世后,族规九条和泣血书就成为家族立根之本,从未变过。族长、副族长、元老会成员、秘密监事会成员以及影卫族卫几名头领,都需要跪在两块匾额前发誓效忠家族永不背叛。

    王之颜已经在匾额前跪拜九次,心灵虔诚。

    尹向旭在旁边,看着年轻的族人读族规、读泣血书、磕头,严肃、流泪叹息悲痛不已,他就那么看着,默默地一言不发。这是最后一道考验,如果不能通过,王之颜会被家族放弃,默默地生活。他的身边会有三名族卫形影不离地跟随,保护的同时进行监督,稍有异动就会被秘密处死。

    好在,王之颜(尹子岩)没有让他失望。可以说,年轻族长的真情流露,让他非常满意,亦如当初王栋族兄对他的考验一样。都是至情至性的人,族长的重任交给眼前这个年轻族人,是最佳的选择。

    王之颜的气运之好,是添成祖上都不能比的。有他做引领,家族百年内不用担忧前途问题。尹氏每一年的教养消耗,都是一笔庞大的费用。小颜是挖金山的,紫币的进项可以用“惊吓着人”来形容,本就积累雄厚的家族财富,此后百年内会更加雄厚。

    读拜族规与泣血书,用去一个半时辰,尹向旭就坐了一个半时辰。看着族人的脸上露出笑容,他长长地松一口气,终于完成一个艰难任务。这样的事,他经历过几次,以后还会更多。族兄王栋任族长期间,家族相关成员换过数十次,每次成员更换,陪坐看族人读族规与泣血书,是件不容易的事,很难想象他当时怎么做到的。

    静坐这么长的时间,真难。

第一百九十九章 王之颜的家人

    想通了尹向旭让他来此地的目的,王之颜自信地抬起头:“族爷爷,今天晚上的事,也是一次考验,对不对?”

    副族长点点头:“是的,家族的每一个重要成员,都会经历这一次考验。你爷爷任族长以来,一共有五人在这一关考验失败,遗憾地离开。可以说,你若不能达到要求,以前的努力都会白费。你知道么,我们可是对你寄予厚望,十多年的坚持不懈,今晚你能顺利过关,我无比欣慰。”

    “十多年来?我才二十多岁,难道,我在很小的时候,就进入家族重点考察的视野?这不大可能吧,你是逗我开心的?”听尹向旭说考察十多年,王之颜根本不信,难道自己从小就是神童不成,因此有些不大相信。立即又想到,族爷爷在这样的情况下不会乱说,才把心里的疑问说出来。

    尹向旭摇摇头又点点头,有些不知道怎么说的感觉。家族第七房普遍地善于跑商,是聚富能人,为家族出钱最多,因此出任族长的也多,占到历任族长人数的八成左右,这是元老会特意清点计算过的。王栋(尹向东)的爷爷是族长,其上一任是他爷爷的父亲,三人一共任族长一百六十年。

    因为贡献大,他们一房特别受关注。到他这一代,只有男丁三人,他、他哥哥以及小姑姑家的表哥,从他们出生起,就被列为重点考察对象,也不知是不是天神的旨意,他被爷爷选中。

    王栋到有水村任教席后,得知小儿子家又添一男孩,居然兴冲冲地跑去罗德里戈城看望,一眼相中还未满月的孩子,告诉儿子,等孩子长大些,送到有水村交给他抚养,儿子自然点头答应。

    为了孩子的成长,王栋煞费苦心,让三四岁的孩子徒步从希州府城到逐州有水村。他派出一组护卫队暗中随行,在近一年的时间里,认真地记录小孩子的一路举止行为,最终的结果让他特别满意。

    在他的悉心教导下,王之颜表现突出不负众望。

    听了族爷爷的讲述,他才知道,原来从四岁起,就已经被家族特别关注重点培养,关注他的是自己的亲爷爷。虽然没有和两个哥哥见过面,他们的杰出,王之颜还是知道的,都是跑商的好手。据说,表哥在技击方面也是一个很厉害的人。不知道爷爷怎么会相中最小的他,难道冥冥中有天神在引导?

    看着年轻的族长有些迷惑,副族长自己也迷惑。他九岁被发现加以培养,二十八岁担任副族长,时间一晃就过去快二十年,准确地说,十九年多一些。当初任副族长的时候,他也问过族兄王栋为什么,王栋看着他笑笑,血性、智慧、毅力你都有,稍加培养就成了。

    到现在,他都不明白王栋当时为何看着他笑得很开心。

    完成任务,尹向旭一身轻松,询问王之颜结婚后有什么打算,得知对方会在鹰渡镇停留一段时间,也就不忙,有时间慢慢地安排其它事务。族长影卫的安排,秘密监事会的效忠,元老会成员的见面,族长与族人的见面方式等等,都可以在大婚之后一件件地去完成。

    突然想到什么,副族长有些紧张:“小颜,你为家族贡献巨大,你大婚,家族居然没有一人出现,你不会怪罪我们做事无情吧?对这事,心里怎么想的,可以跟族爷爷说说么?我很想听听你的想法。”

    从表面看,这事确实有些无情。王之颜知道,这不能怪家族族规和族人们,千年的隐忍,倘若因为参加婚礼让外人觉察,对他、对家族来说,都是不可原谅的错误。族爷爷能心平气和甚至有些紧张地询问他,本身就是家族对他的关心挂念。能被牵挂就很难能可贵,形式上的祝福,重要吗?

    “我能理解,族爷爷放心,也请转告族人们,有他们的祝福,比什么都重要。我和小泽商量过,请几个最亲的人就行,婚礼简单些比较好。结婚是一个礼仪,是宣告自己成家了两个人一起过日子,为了结个婚满地的宣传,总感觉不怎么好。”

    “是啊,还是你俩看得明白。如果两人过得好,一个人都不到婚礼现场也没关系,如果过得不好,全六州都请到又如何?只是有些委屈武姑娘,她家的条件与习惯,是要请不少人参加婚礼的,双双姑娘家也是如此。她们都能为了你改变自己,这是你的福气,应该珍惜。”

    “是,一定好好珍惜。”

    “对了,族人们虽说不参加你的婚礼,却给你准备有一份特别的礼物。他们知道你非常富有,送财物什么的显得俗气,礼物是众人动手精心制作的。到时候你一定会喜欢,制作礼物时我在现场,可是花费了他们很多的时间与心思。”

    两人又说些闲话,天边一丝曙光。尹向旭起身告辞,让他在小货铺休息,休息好再回家,马耀一直在,安全不用担忧。

    两个时辰后被马耀从睡梦中唤醒,偷偷从后门离开,故意绕一段远路后回到家里,已经是午饭时间,大客厅里四桌人。神山众人坚持要在“王小友”家里吃顿饭,武义泽没有拒绝。特别是单雄老教主在,更不好说什么,她已经知道,那是未婚夫的爷爷的朋友。

    亲戚们已经非常熟悉,都不用吩咐,就在旁边帮忙。虽说是帮些小忙,也是帮忙对不对,而且还有主人的架势。神山的年轻卫士们也想帮忙做点什么,被夯拒绝,说他们是客人,很显然,就是拿他们当外人。单雄老人见此唯有苦笑,小家伙记仇,他的朋友也跟着记仇,神山要想改变他们的看法,单是修葺秀梅峰,是远远不够的,得有更多的付出。

    王之颜与老人一起散步,直到天黑才回到客栈,这一次,几位大主教随行,幽九勇很自觉地充当随从。王之颜主动谈到莱茵镇阿尔山景观区神山参与建设的情况,提出一些初步设想和要求,神山众人对他提出的用地分离的设想表示满意,将神山修建与景观区分开,能最好地将双方的利益兼顾。

    老教主在旁边很是欣慰的笑,这孩子很有王老哥的修养,即便与神山不对付,在做事时却能够非常冷静非常理智。能够将事情分开对待,不因自己的喜好就任性,真是难得。族里那些后辈,要是有这孩子的一小半能耐,该有多好!随即摇摇头,自责有些贪婪,不该做如此想。

    教主袁沾与他商定许多细节,包括怎样与龙氏联系、与马氏武氏商谈等等,幽九勇在旁边一一记下,回到神山再详细商讨。据说,武氏武国希已经在与另外两家进行商谈,到时候,神山与他们的合作应该会非常顺利。

    在与龙氏商谈时,神山会有意回避谈到王之颜,这是当初在秀玉山时老教主答应过的。王东家不想出头,众人自然会依允。随行的人除幽九勇之外,都知道眼前的年轻人对神山做过什么贡献。他可是看神山不爽,居然给有嫌隙者巨大帮助,这样的行为,值得神仆们尊敬。

    商谈妥当,一直逛到下午快天黑,众人才回到客栈。老人告诉他,已经占用了两天时间,还有两天就是结婚的日子,应该去陪陪亲戚们。到时候神山卫士留下,教主大主教们会去参加婚礼。至于做婚礼主持的事,老人没有再提。如果他要去做主持,主家自然不会反对,但是,那会招致年轻人反感,于事不利还有可能发生意外,眼前的小家伙对秀玉山还是大有成见。

    第二天一早,武至和族兄武青勇一起,到女儿家门前与夯和谢武汇合,“请”王之颜与他们一起去四处逛逛,武义泽刚给未婚夫收拾好,两位姑父就出现在门前,男人们一起去逛街,留下女性们自便。

    给未婚妻一个放心的眼神,跟在众人后面走出房间,直到天黑才回来。进屋时都有些微微的醉意,看得屋里众人直发笑。出门几乎一天的时间,就是去喝酒聊天,生活原来如此简单,如此美好。

    大婚日子的前一天,他的家人们终于到来。族长王宇松带着王福先,伯父王汉文带着两位族兄,父亲王含与两个姐姐王依云王念云,姐妹俩给他一张画像,是哥哥王云隆自己画的,非常的逼真。画像的左下方有一行小字,哥哥来了,祝福弟弟新婚快乐。

第二百章 婚礼

    姐妹俩说哥哥的绘画天赋不错,画得还行,就是本人没有画像上的漂亮。父亲在旁边帮忙,说本人比画像好看,以后兄弟俩见面,自然就知道,画像有没有夸大。旁边一众人等非常惊讶,这一家人初次见面,居然如此性子跳脱,真是少见。也难怪王之颜偶尔会如此表现,性相近嘛,不奇怪。

    当妹妹的评价完哥哥,把画像塞到弟弟手里:“喏,给你,你哥哥来看你结婚了,这样的见证特别不?换作是我就坚决不同意,你人忙没关系,送点有用的物品来啊,送幅画像是个什么意思,小瞧人是不是。弟弟,姐坚决支持你讨伐不良哥哥,问他要礼物。”

    见女儿如此顽皮,父亲在旁边苦笑,这么多客人在,你做姐姐的还“闹”,不怕客人们笑话?将女儿推到旁边,站在儿子面前:“小颜,自从你三岁多离开家,我们父子两这是第一次见面,原本想去逐州看望你,你爷爷坚决不允许,这些年,辛苦你了。”

    “不辛苦,你看快到午饭时间,先进屋吧,猜测你们今天会来,午饭已经准备好,吃过饭再慢慢聊如何?以后,我的时间会很充裕,准备四处走走,要回祖地去祭祖,自然也要去看望哥哥姐姐们。”

    王含点头应允。

    午饭刚过,众人正要出门,家里又来了一波客人。尹子莘与大牛带着一岁多的孩子出现在楼下店铺前,夯迅速跑下楼去接孩子。走到尹子莘身边接过孩子使劲地亲,口里不停地念叨:“早就盼望着你们。终于来了。怎么不早点来,看你们也没什么事忙才对,是不是,子莘姐。”

    个子稍高一些的尹子莘抬起手在夯的头上敲一下,笑道:“很久不见了,顽皮是不是,要不要和姐姐过两招,看看有没有长进。你看你,见面就占小侄女的便宜,脸都亲肿了,现在要去看医士,掏钱。要是钱少,我就要找你过招哦,真刀实枪的那种。”

    夯从裤兜里掏出早就准备好的信封,递到尹子莘手里。自制的加大号能装钱票,看做工精细,应当是飒的杰作:“姐,早准备好了,这是我们大伙儿的一份心意。你们是第一个成婚的,这是我们所有人的第一个孩子,怎么会怠慢?飒做的这个,里面有各自的名字与贺礼。”

    年轻的母亲接过“信封”,很自然地递给丈夫,脸上宽慰的笑:“有小颜在,我们就是一个大家,很大的家。弟弟妹妹们能相处融洽,是我们的福气。他结婚我怎么会不急着来,路上有点小耽搁,具体的就不用告诉你。原本我们两天前就能到的,现在才到,小颜,你不会生姐姐的气吧?”说完,抬起头看着二楼走廊,很多人在那里看着他们。

    王之颜这才赶紧跑下楼,被夯抢了先,他没有跟过去。尹子莘多次救过夯,尽心地指导他的技击毫不藏私,夯对她好无可厚非,抢先下楼也是自然。现在姐姐都点名了,再不下去不合适。到了楼下正准备抱孩子,尹子莘紧紧地抱着他,在他额头亲两下才放开。

    大牛在旁边憨憨地笑,一点儿不腻味。

    用手指在尹子莘的额头弹一下,也不管她抱怨,从夯手里接过孩子仔细地看,粉嘟嘟的好可爱,情不自禁地在她脸蛋亲一下,小姑娘呵呵直笑,伸手要触他的脸,王之颜把头放低些,任小孩子的手抚摸,孩子一边在脸上摸一边笑,看起来非常开心。

    夯在旁边“抱怨”小侄女偏心,只认得东家不认得叔叔,正想着要不要再抱抱,听见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在迅速传来。一个中年汉子骑着马狂奔过来,然后在他们面前停住,尹子莘与大牛齐声喊出“东晓叔”。来人正是王栋的最后一名护卫队长左丘东晓,接到东家的安排来主持婚礼。

    左丘东晓翻身下马,单手抚胸给王之颜见礼:“拜见东家”。

    这是有外人在时必须的礼数。尹子莘没有行礼,那是多年的习惯,用性命换来的友谊。东家不允许她见面行礼,所有护卫中的独一份待遇,其他人都是需要行礼的。护卫队员们曾经说笑,他俩应该是一对,不在一起是天神失责,两人对此什么也没说。

    左丘东晓在东家旁边附耳轻声几句,王之颜笑笑,让众人站到一旁等待。过一小会儿,两辆马车缓缓出现在他们眼中,前面一辆车身漂亮,显得很富贵,后一辆被遮挡,能看见车的轮廓,旁边六名侍女都未蒙面非常漂亮,还有一男子骑着马走在旁边。

    王之颜会心地看着他笑笑,已经知道他比自己小两三个月,名副其实的弟弟。马车停在众人面前,侍女还未掀开帘子让里面的人下车,骑马的青年已经来到他面前:“这一次是你的真实面容对不对,王姐夫?”

    车厢里传出呵斥声:“小州,不得对姐夫无礼”。年轻人默不作声,在他心中,眼前的“王姐夫”是他不可戴天的仇人。

    年轻人的父亲邹瀚宇,曾是朗姆山提名大主教人选,在他三岁时,父亲在一次行动中遭遇数倍于他的敌人,最后力战身死。姐弟两成为孤儿,好在家族势大,感恩于他父亲的贡献,没有放弃他们。后来姐姐神秘失踪,他得到一笔匿名捐钱,在朗姆山长大,依仗家族势力和父亲的战功,很快成为神使。

    他带着朗姆山密令去恭贺秀玉山神卫挑选大比,如果顺利完成任务,回到神山会直接成为主教。为此,他们一行多番秘密筹划,开始一切顺利,后来被人设局,扬威不成,打入秀玉山的几人全被清除,顺带牵连出之前打入秀玉山的好几人,藏得最深、很快就会成为秀玉山大主教的某人也被发现然后秘密消失。

    刚回到朗姆山就被除去神使职务,关进禁闭室忏悔,据有心人透露,他会遭到最严厉的处罚,已经没有前途可言。奇怪的是,他很快就被放出,重新成为神使,族里告诉他,有人给他帮忙,遇到大恩人了。

    刚回到家,就看见三年前相见的邹双双。自从姐姐离开后,他一个人孤独地长大,记得姐弟见面的那天,已经长大的他抱着姐姐痛哭,哭得声嘶力竭,族人们在旁边跟着落泪。现在见到姐姐,心情顿时沮丧,他怕亲人失望,这是他在世上唯一的至亲。

    姐姐带着他到罗德里戈城的新家,告诉他,这是姐姐姐夫送的礼物,当场吓他一跳,居然不知道姐姐已经结婚,还送这么贵重的礼物。姐弟二人在新家长谈,得知姐夫是王之颜,他的心情先是愤怒然后就有些颓废。

    已经得知在秀玉山让他失败的人是谁,那人的大致情况已做过了解,他在心里曾暗暗发誓,一定要找对方算账,将失败扔还回去,让敌人尝尝失败的滋味,以泄心中痛苦。姐姐这么一说,居然从仇人变成姐夫,还送他房屋铺子,他的新家一看就不便宜。

    之前他豪爽地借一千六百两紫币给墨潜,那是他投注赢来的。他在上场前就有预感会失利,看那位武义泽姑娘从容得很,众人都说她在强撑,只有邹州孤注一掷,将神山给的钱全押注自己人输,结果~~。将赢来的钱毫不心痛地借给墨潜,平时,他身上从未曾有超过一两紫币。

    现在见着面,心里的火苗在升腾,姐姐出声打断他的暴躁情绪,心里迅速安静下来,这是姐姐的大婚,不该生气。看着楼上一群人,那里还有一位新娘,心里的怒火又在抬头,正要出言“说笑”几句,右手被握在一只温暖的手掌中,整个人瞬间变得无比温柔。

    在夯与谢武的帮助下,第二辆车上的物品被搬到指定的房间,六名侍女留下两人帮忙,其余的安排到客栈,姐弟两人与左丘东晓随着主家上楼。客房里摆放着六张桌子,下午饭全在家里吃。

    客人们打过招呼去街上逛,留下邹双双姐弟与武义泽王之颜在家。邹州极不情愿地从身上拿出一封信交给“王姐夫”,他已经知道,神山不追究他的责任,很大一部分原由,就在这个年纪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人身上。

    离开神山回家前的那个晚上,教主单独召见他,让他受宠若惊。教主详细地询问王之颜的一切,特别是他们在秀玉山的情形,最后鼓励他多多努力,争取为神教作出更大的贡献。允许他回家一次,然后回朗姆山加强训练,他还有成长的空间,该当好好珍惜。

    信送到,邹州很客气地与三人告辞离开,看样子一刻都不想在屋里多待。武义泽看着离开的背影轻笑:“双双,你这个弟弟,心里对之颜肯定不服,我猜,要不是你们姐弟情深,他刚才就会与之颜先干一架。你以后要小心,夹在两人中间够你受的,要不要我帮你劝劝?”

    邹双双手按额头苦笑:“先不管他,我们商量正事”。

    明天的婚礼,武义欣不能到场,得预留她的位置,婚礼的程序也需要她们细细推详,可以简单但最好不要出错。三人讨论很久,制定了详细的计划,让左丘东晓与夯进屋,将写在纸上的详细计划给他们,由两人去准备。

    ……

    天刚亮,六名侍女与夯和谢武一起开始布置,先将客厅杂物清理干净,打扫卫生,然后将物品摆放好。客厅西边的木质墙壁上挂着王山静与武凌的画像,下面有七把椅子排成一列,一排椅子的左侧有一个小案几放物品。东面南边的进门处铺上鲜花,客厅东西向的正中铺上棉质红毯,地毯两边是两排花篮,花篮两边有空地,空地往两边是两排椅子。红毯西边有案桌一张,上面放着烛台与鲜花。

    满屋子喜庆的氛围。

    摆放椅子的时候还发生过小争执。天刚亮,邹州就和侍女们一起布置房间,清理物品打扫卫生,非常尽力。后来,看见客厅西面摆放七把椅子,就问夯是哪些人的座位,夯告诉他,七个座位的主人分别是单雄老人、东家的父亲与伯父、武义泽的父母、武义欣的父母。邹州坚决不同意,他可是代表邹氏,怎么说都该有一个座位,夯说是主母邹双双的意思,气得他甩袖子出门。

    到了选定的时刻,客人们在客厅里的花篮后边站成两排,左丘东晓宣布婚礼开始。卧房中的侍女将两位新人从各自的房中引出,交给站在门前的武至与邹州,两人领着亲人进屋,交给站在红毯拐角处的王之颜,他站在红毯拐角左边,两位新人在他右边,中间空着一个位置。

    三人缓步走到红毯尽头桌子边停下,主持照例进行问话,询问新人们是否会永生永世爱着对方,不管环境如何变换,保证不离不弃。得到肯定的回答后,让他们对着先祖遗像鞠躬。从此刻起,两位新人正式成为罗德里戈城王氏的成员之一。

    拜过先祖遗像,夯等人迅速将先前撤出的椅子摆放好,邀请该入座的客人们入座。原本排定的七把椅子,在王宇松的强烈要求之下再添一座,入座时,他毫不客气地坐在中间第四座上。用他的话说,我代表的可是“王氏”,不该有一座,不该坐中间?王族长一点也不客气、非常的不客气。

    王宇松的左边是武青勇夫妇,最左边是王之颜的父亲王含,他的右边分别是武至夫妇、单雄老人、王汉文。敬酒的时候,王之颜给武青勇夫妇跪下,感谢他们将女儿交给自己。夫妻俩见女婿如此作为,满腔的遗憾瞬间化为乌有。女儿虽然未到,这一跪足以弥补,没见其他人都没有这礼遇?

    武义欣未能到场,丈夫替他向父母一跪,这事能理解,并不觉得新郎的行为有什么怪异之处。只有武至父女明白,那是在无声地向武青勇夫妇说声对不起,毕竟事情已经发生不可挽回,现在的结局,无疑是最好的。即便他们以后知道事情的真相,王之颜的表现足以让义欣的家人们消气。

    下跪是六州最尊贵的礼仪,府主都不敢轻易承受。

    礼敬客人的环节,就属王宇松与邹州的行为最让人记住。王宇松用大量的语言赞扬新郎年轻有为,热爱家族,愿意为家族付出,是族人们的榜样。两位新娘美貌无双,是家族的骄傲,赞美的话语一句接一句,两位新娘听得脸色红透。

    邹州被安排在旁边入座,心里不舒服,又见“王姐夫”宁愿给人下跪,就是不在主位给自己安排入座,心里十分不平衡。新郎敬酒时,他坐着不起身,不接酒杯不说话,场面有些僵持,被姐姐两眼一瞪,立刻站起身来接过杯子,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特别有意思的两人!仪式结束后,众人一起去鹰飞客栈吃中饭。

第两百零一章 委屈的邹州

    婚礼结束后,众人在客栈大堂里汇合,四十余人一共六桌,一时间,大堂里非常热闹。掌柜已经找来五人临时帮忙,两个厨子三个伙计,爱热闹的王依云姐妹去厨房指指点点,夯在旁边看得无语,又不好多说什么,盼着东家早些过河来“管管”他的两个姐姐。

    客栈做事的速度很快,他们没坐多久,伙计们已经开始端出各种食物放在桌面上。十三道菜,还有一份鹰渡特色,鹰渡群山产出的甜酒,虽未开封,单看罐子的表面,就知道埋藏的时间不短,应该是饭桌上最好的食物。

    王之颜起身向众人行礼,感谢大家来参加他的婚礼,为了他的婚礼,众人不辞辛苦,在百忙中从各地赶来。为表示心中的感激,客人们离开时,都可以得到一份礼物,到时候会有人送上。说完,端起杯子向众人礼敬,两位新人一起举杯,祝愿客人们幸福安好。

    饭后,神山众人先提出告辞。他们已经到鹰渡峡很久,需要回秀玉山,单雄老人留下,其他人全部返回。新郎对幽主教印象很好,建议神山派他到北方去主持神教事务,想必能得心应手,袁沾含笑答应下来,与主家作别。

    一行人走出客栈,袁沾再次对王之颜表示感谢,邀请他去神山做客,请老教主多保重,在鹰渡峡游玩时注意安全,领着众人告别。单雄微笑点头,看着他们离开,然后也告辞离去。他此次来,就是想着慢慢走慢慢看,难得一次心血来潮,自然要尽兴而归。

    看着神山众人的背影消失,转过身,发现尹子莘一家三口站在身后。昨天晚上已经告诉过他,准备在这里待一段时间,还问他要过薪俸作为游玩的费用。既然一切准备好,那就去吧,去玩个痛快,记得半个月内回来就行,尹子莘给他一个放心的眼神,抱着女儿与丈夫一起离开。

    看着族姐的背影,王之颜默默地祝福他们。在那段最重要的成长岁月中,是她在给自己遮风挡雨,等他们尽兴回来,就让她去莱茵镇替换莫隆,过一段安静的日子。少一些刀口舔血的危险,多一份平安和乐,她已经成家有了孩子,该多为家人做考虑。

    回到大堂,众人还在,武至知道王之颜与家人们见面不容易,与武青勇使个眼色,一起告辞出门去。王氏族人与新婚夫妇一起回家,他们不会待很久,自然要珍惜在一起的难得的时光。

    客厅里的一切已经撤去,摆上桌椅板凳。邹双双遣去四名侍女,留下两人在身边,众人在客厅闲话时,侍女已经与夯等人忙前忙后。族长王宇松拿出珍藏的茶叶,交给侍女去泡茶,吩咐她小心一些别浪费,那一脸的心疼样,客厅里的人们忍不住发笑。王依云嘲笑族爷爷小气,被父亲一个爆栗敲在头上,批评她不尊敬长辈,疼得王姑娘“龇牙咧嘴”,客厅里又是一阵欢笑。

    父子俩坐在一起,说起别后的种种趣事。

    幼小的王之颜离家北去后,王含在罗德里戈的事业也开始变得顺畅起来,五年之内,他的铺面增加了三个,算是罗德里戈王氏里的富裕者之一。他的儿子王云隆十八岁时,将家里的跑商事务扩展到朗姆山脚下卡特尔镇,到目前为止,已经在镇上拥有十一家铺面,正在跟某一势力明争暗斗火热无比,因此才没能参加弟弟的婚礼。

    对于父亲所说的关于哥哥在卡特尔镇的奋斗经历,王之颜是知道的。两年前,他就已经把目光放在那里,朗姆山想将卡特尔镇扩充规模,成为一个大型的集镇,规模比郡城稍小,他自然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

    在他的下属中,有两名特别有智慧的人,其中一人是飒,另一个名叫素忠。两年多前回有水村时,他让素忠带着一个护卫队到卡特尔镇暗中发展,为此差点抽空罗德里戈城的店铺运转资金。对此,作为护卫队长的马友极力反对,这样的做法太冒进,很容易让手中的铺面亏损甚至丢失,飒却举双手赞成,称赞“之颜弟弟”有魄力敢打拼,难怪小小年纪就已经非常富裕。现在看来,当时是有些冒进的,好在结果也让人满意。

    他素未见面的哥哥王云隆的对手,是卡特尔镇本地的大族素氏,素氏拥有卡特尔八成的粮油运转和三成的兵器出售,响当当的大势力,加上邹氏在背后支持,在镇子扩展规划中准备大展身手,不巧遇上王云隆,双方碰撞激烈。一年多前,王云隆开始渐占上风节节推进,蚕食素氏利益,素忠在其中立功不小。

    父子交谈时,亲人们在旁边静静地听,对年轻有为的王云隆,几人都有耳闻,作为族长的王宇松更是所知甚多。王氏在暗中也曾为他出钱出力,要不然,他也不能在卡特尔表现那么出色,如今在罗德里戈王氏,王云隆也算是有名气、对家族作出贡献的人。

    聊完他的哥哥,接着说些别的事。这一次,他母亲也没来,是因为娘家的母亲病重,母亲兰玉回去照顾她的母亲,没有能够参加儿子的婚礼。王含离别时告诉妻子,儿子结婚的事不用告诉娘家,让老人安心养病。

    依云姐妹、伯父王汉文分别说些闲话,促进与王之颜的距离感。他们都是第一次见面,到来后又都在忙,现在婚礼完成有了空闲,自然是能聊则聊能说就说不用顾忌,气氛显得融洽和乐。特别是王福先,说起从秀玉山回去之后的一桩桩趣事,特别是众人大骂秀玉山那个坑人的混蛋,一路上群情激昂,发誓要把那个人找出来暴打一顿。

    王含等人才知道他在秀玉山大出风头且获利颇丰,依云姐妹问他要喜钱,武义泽早有准备,每人三张紫金票,包括邹双双都有。邹姑娘笑问是不是都有,然后说要代弟弟也领一份。众人才发现邹州不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的,大概对“王姐夫”还有怨气。

    从知道王姐夫开始,邹州就委屈得很。害得自己任务失败被处罚的仇人,转瞬间成了姐夫,仇不能报不说,还要低下头摆出笑脸,真是没天理。到了鹰渡峡见着仇人,将仇恨的情绪埋在心底,不情不愿的叫声姐夫,那份不甘与怨恨,气得他直咬牙却又无可奈何。

    忍气吞声地递上朗姆山贺信,心不甘情不愿地走进姐姐的家,看着让自己差点性命不保的人,邹州难得地没有大发雷霆。为姐姐的幸福,他必须忍住,婚礼过后赶紧溜走就是,没必要在这个时刻让姐姐难过。

    布置婚礼现场再次让他满腔怒火。邹氏在希州虽然神秘低调,毕竟是大族,他代表家族前来参加婚礼,居然在主方向没有一个座位,实在是欺人太甚,不只是欺负他,还欺负他的家族。可惜,夯说是姐姐的主张,实在是有气无处发,心中更郁闷。

    在婚礼现场,看着秀玉山一群人热情洋溢地赞扬新郎新娘,宾主间交谈甚欢,武氏四人、王氏十数人,一群人话语不停言笑晏晏,心中很不愉快。轮到他时,一个人在那里孤零零的,心中不舒服表情也不好,被姐姐狠狠地瞪一眼,非常辛苦地熬到婚礼完成。

    去客栈吃饭的途中,所有的宾客与他都没有多少言语,只得与姐姐的侍女们走在一起又同桌吃饭。除了秀玉山神卫那一桌,其他的都非常热闹,他与侍女们几乎无话可说,一顿饭吃得味同嚼蜡。好不容易摁住心中的不快,匆匆忙忙地扒拉几口饭食,找个借口离开客栈。

    在街上找一家酒肆,进店点几个菜一壶酒水,独坐喝闷酒。越喝越郁闷,暗想人生真是无常。年幼时家人就被夺走生命,留下姐姐相依为命,姐姐走后,独自一人苦苦挣扎,在孤独中慢慢长大。在家族的帮助下加入朗姆山,通过战功升为神使,只要秀玉山一行完成任务,前途自然一片大好。

    没想到,友谊赛遇上喜欢挖坑设局的王之颜,台上台下都输得一塌糊涂,对“王姐夫”就开始恨意十足。回到神山,知道自己连累朗姆山之前的付出烟消云散,因此被重重处罚,之后就再也没有好心情。现在一个人喝闷酒,心情怎么可能会好?凭什么他舒舒服服的,就自己一个人不舒服。

    一定要回去跟他论论理。

第二百零二章 和好

    天色已经昏暗,邹州决定先回客栈睡个好觉养足精力,明天一早就去找“王姐夫”理论一番,发泄心中的郁闷。不愉快的心情要共享才公平,明天一定不看姐姐的脸色,狠狠地折磨王姐夫一番解解气。

    在他准备去睡觉时,王之颜家里正在晚餐。除了一壶酒水,都是些普通的食物,做得味道极佳引人胃口,三桌人在客厅里慢慢吃慢慢喝,气氛非常融洽。明天,他们就会各自分开,武氏四人一起环游整个岛屿,时间十天左右,王氏族人们也会出门游逛,时间不定。如果王之颜离开时他们不在,就不用特意等他们回来。众人商量完毕,一起离开去客栈休息,把时间留给新人们。

    白天喝闷酒时不觉得如何,回到客房刚准备上床就有些头昏,过一会儿就啥也不知道。一觉醒来已经天色大亮,显然时候不早,洗漱完毕早餐也不吃,鼓足劲头来到“王姐夫”家楼下一打听,客人们已经离开,只剩下主人在家,也就是说,屋里只剩下姐姐他们三个。

    心里有些发愁,有那些客人在,他可以问得理直气壮,比如不把邹氏放在眼中,婚礼场上对他也不好之类的,怎么说都可以是个理由。现在外人都走了,他再进屋,估计不是三人的对手,讲理说不过,打架估计也悬,虽然没见过屋里的人出手,想来应该不差,况且姐姐在,他想做点什么都不行。

    正在犹豫,突然听见姐姐在喊他,抬起头来,看见一双责怪的眼神,心里暗叫糟糕,这下子报仇的欲望都没了。战战兢兢地上楼,要再磨蹭,姐姐会更不高兴,毕竟,他的表现确实不好,与姐姐结婚的场景格格不入。

    硬着头皮上楼走进客厅,里面已经收拾整齐,一副居家模样,进屋处为空地,在往里走是一张桌子数把椅子,最里面两幅先人挂像,木质墙壁上悬挂着几张普通的山水画,两块匾额上分别绣着“花团锦簇”与“和乐长久”,屋子里还有一把能坐四五人的长椅子。

    武义泽与王之颜正坐在那边看着他,见他跨门进屋立即起身笑脸相迎,姐姐正在泡一种黄色的汁水。他知道那是来自北方的稀有物,作为王氏杰出人物,拥有这样的物品不奇怪。几步走到桌子边,拉开一把椅子坐下,静静地看姐姐泡茶。

    屋子里有些沉闷,武义泽看着眼前曾经的手下败将,感叹命运的神奇。丈夫告诉过她,出于对她们的尊重,没有对她们的一切进行调查,自然就不知道邹州是双双的弟弟。要不然,就会先做一些必要的准备,最少会先消除邹州对他的恨意,现在,这位朗姆山神使就不会坐着生闷气。

    邹双双将四杯茶水端上桌子,看着弟弟:“小州,我们现在是一家人,过去的一切不愉快,希望你能在这里说出来,出门后不要记在心里,更不要记恨你的姐夫。世间事都有前因后果,人与人之间的争斗,都是为各自的利益在拼搏,立场不同,无关对错。”

    邹州端起杯子轻抿一口,细心地在心里组织语言,谁知话刚出口就刹不住,一顿噼里啪啦的,将多日的苦闷与委屈全都吐出来,好一番慷慨激昂。在秀玉山的委屈、在朗姆山差点被重罚的悲惨遭遇,给“仇人”送行,在鹰渡峡的不公正待遇说了一大堆。说完之后,发现三人坐着静静地看他,那表情,像极看小孩子找大人哭诉的模样。

    神使顿时大怒,合着说了半天,在你们几位的眼中就是个笑话?这日子没法过了,以后还要来往不?正要开口,听“王姐夫”说道:“邹州,从你姐姐的口中知道,你比我小不了多少,两三个月吧。之前不知道你和双双的关系,最近查了查,有些话该说给你听。”

    “你和双双自幼相依为命,双双走后到你进入神山前,可曾受过很大的委屈与欺凌?你可曾想过,为什么会这样。年纪轻轻能成为神使,你觉得全靠努力就能成功?秀玉山失利,按朗姆山的惯例会如何结局,不用我多说吧。我说个数字你去仔细想想,”说完伸出两根手指,在邹州面前晃几次,接着说到:“以你的能力和邹氏的帮助,你能安稳地做神使、平安地坐在这里?”

    邹州浑身一震,后背冷汗猛生,感觉有些冷有些害怕。王之颜所说,除了最后的两根指头外,其他的一概没想过。现在看来,在家族的背后,还有人在默默地帮助他,这个人应该是姐姐背后的人,也就是王之颜身后之人。这人能够让神山有意交好,特别是离开神山时教主的嘱托,还让他送贺信,看来,这位“王姐夫”的势力肯定不止王氏那么简单,虽然只是神山的猜测,估计八九不离十。

    两位女性问那个手势是什么意思,慌得他赶紧说没什么,眼神示意某人千万别说。去秀玉山执行任务前,大主教给他一千紫币,叮嘱他一定要将大部分带回来,他回到神山后,全部交还,大主教很高兴,夸他厉害,能抵消一部分过失。他自己明白,在神山收获颇丰,有两千余两紫币。

    他告诉墨潜的话半真半假,是因为知道不帮不行,帮得太过也不行,借出的部分全是他的。告诉墨潜说一半是神山给的,有三层意思,结交,借神山名头给对方警醒,自己不能带太多的钱财。现在被一言道破心中最深处的秘密,怎么会不震惊?

    姓王的厉害,估计他背后的势力也厉害!

    接下来的谈话就变得非常愉快,两个男人相约去酒肆喝酒水,一起出门去。临出门前,邹州告诉姐姐,他不再回来,与姐夫亲切交谈后会离开,以后有的是时间见面,不用牵挂他。然后毫不犹豫地跟着姐夫出门,这次是真的开口叫姐夫了,一点都不勉强。

    等到天色黄昏,王之颜才从外面回来。夯与谢武都在,问他去做了些什么,是不是跟兄弟干一架,将邹州赶跑才回家。两位新婚妻子也是一副好奇心重的模样,可惜,都没有从他的脸上看出什么,他只是摇摇头什么话也没说。

    两人出门后没有去酒肆,只在街上漫步,邹州将心中的疑惑说出来。他本来以为会被长期监禁,哪知道,没有多久就被放出来还继续担任神使,这绝不是邹氏在后面出力的的结果。被姐夫点破心中秘密后就有几分明白,只是想要当面求证弄个明白。

    姐夫告诉他,一切应该和他的猜测差不多,要不然,朗姆神山不会送来结婚贺信。朗姆山在言教的行动失利后肯定调查过他并有所猜测,这是最正常的事,对势力庞大的神山而言,调查一个普通民众非常容易,可惜,最后只查出一些简单的事迹,就如当初调查王栋一样。

    送贺信是一种试探,就看王之颜怎么处理,从中可以再做分析。对手不接招,朗姆山没有得到想要的结果。临别时吩咐邹州,回去之后如实说就成,所见所闻所想,详细地说清楚,不用添加也不用删减,兄弟俩友好地道别。

第二百零三章 逊河边上

    看着丈夫与弟弟和好,邹双双终于松了一口气,从她得知两人“有仇”开始,就在想着怎样化解双方的矛盾。没想到丈夫如此厉害,也不知他手里有弟弟什么把柄,居然让弟弟乖乖地放下心中成见。要不要找个时间问问,他们那个手势到底什么意思,算了,男人之间也该有他们的秘密,邹姑娘暗暗地想。

    第二天早上,王之颜告诉两位妻子,有事要做独自一人出门去,留下她们在客厅里面面相觑,不明白他大清早的要忙什么。武义泽已经习惯他的神出鬼没见怪不怪,摇头苦笑,这样的日子以后肯定不少,还好不是长时间的分离,晚上就能够再见面。

    扮作商人模样,在六州车行鹰渡镇据点租借骏马一匹向着西边狂奔,下午到达群山东面山脚的纳德尔镇,找一家客栈居住下来。傍晚时分离开客栈,告诉掌柜要出门一趟,回来时间不定不用管他。类似的事掌柜见过很多,点头答应下来,至于有没有交房钱,丝毫不用担心。

    在一家名叫胖妮的杂货铺后屋,马耀在等着他,看见他进屋,打开后屋的密室一起走进其中,点燃桌上的蜡烛。两人先是对着密室中的三幅先人挂像行礼,然后分别坐定,马耀神色严肃:“小颜,将我约到这地方来,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对不对?”

    “耀叔,我有一种预感,六州将要有大事发生,这是我们大展拳脚的好时机,只是与我的计划不符。我不想改变既定的计划,准备让你代替我去希州,应对一切可能发生的变故,从中找寻商机,你觉得如何?”

    听见族长东家的话,马耀面有难色:“你应该了解,我这人动手打架还可以,要是动脑筋,那就不行,非常的不行,你是不是找错人了?这样的大事都这么随意,不怕把紫币给你全赔光?要不你再考虑考虑,我不是怕做事,是怕做不好,辜负你的信任。”

    看着马耀脸上的紧张,王之颜知道他没有说假话,不是推脱,他在这方面确实不突出。让他去与人打架与人交往都没问题,唯独在经商这方面不擅长,不过没关系,已经物色好帮助他的人。

    婚前的打算,等婚礼举行后去兆州南方过一段农家生活,短则三年长则五年,然后再视情形而定。七只护卫队五十余人,随着马友去剑阁深处的十余人除外,有两小队留在莱茵镇,一队留在良州罗德里戈,后来跟着素忠去了朗姆山脚下,剩下的两队,一直留在身边。去南方后,小队暂时交给飒带着,夯与谢武会与他们一起南行,小泽的身边不能缺人保护。

    原来的计划是让飒带队,让他们去自由发展。改变他主意的,是婚礼前马耀交给他的一封来自赫里永的信。他在信中详细地述说罗德里戈城的宁静祥和,一切都非常平静,陈州传染病事件不大,就是病情奇怪,赫里永他们才去那里看看,这让王之颜感觉到不寻常。

    有人的地方就有纷争,有光明就有黑暗,这是世界法则,根本不可能改变的事情。罗德里戈城里非常的宁静祥和,要么就是人们都没有了欲望,要么就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赫里永的描述,恰好说明那里不平静,以后肯定有变化,有变化就有机会。

    即使最后什么都没有发生,就当是一场游逛,损失些许钱币有什么关系,况且他相信自己的直觉。多番思考之下,决定让马耀代替他前去看看,有飒在,事情的发展不会偏离预期多少,他也能放心地去过农家生活,只是苦了飒丫头。

    马耀见年轻族长在沉思,静坐着耐心等待,让他来这么隐秘的地方,小颜交代的绝不是小事,族人们都相信他是福运加身的人,他的预感应该有很大的可能成为现实,可惜自己经商的天赋为零,要不然就能够帮上忙,只是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自己领头去希州。

    王之颜沉吟良久才开口:“我去兆州南部的计划不会改变,之所以让你领头,是因为你是族人且忠于家族,有些事必须经由你手。其他人去,很容易让别有用心的人察觉,暴露我的身份,这一点,想必你能明白。”

    马耀点头,这可不是一般的重要。

    “我已经做好准备,你以良州菲利普斯马氏神秘商主的身份前往罗德里戈,不要与外界联系,做事以跑商的面目出现,一个纯粹的经商者。你到那里后,自然有人会联系你,家族安排的七名影卫暂时不和我见面,直接交给你,做你的随行。”

    这样的安排是不是有些随意,马耀眉头紧皱。

    “不用担心,我会在离开前介绍一人给你认识,有她帮助,不会让你做事手足无措,尽管放心。实话说,有她在,任何事我都能放心。耀叔你一直皱眉头不好,我会让你去难堪不成?现在,你需要在三位先人的遗像前跪下发誓,保证绝不背叛家族。”

    什么事这么严重,需要跪在先人跟前发誓,小颜今晚吃错药犯糊涂?马耀非常的迷惑,准备出声询问,看见对方一脸的严肃,想了想住口不说,依照吩咐跪在先人挂像下面:“我尹慎耀在先人面前发誓,绝对保守家族秘密,保证绝对遵从族长的吩咐,若有二心,必遭天雷轰顶五马分尸,累及家人。”跪地九叩,慢慢站起身来。

    “族叔,别怪我心狠,这事即使交给其他任何族人,我都会让他们发下重誓。你去那边以后,就两件事,装商主和出钱,危险倒是没有,就是容易暴露身份让人追查,这是家族必须要保住的秘密,谁敢掉以轻心?这是我的钱庄令牌,你拿着它,一次可以从钱庄调出两万紫金,当然,只有一次机会。”

    马耀大张着嘴很久都合不上,作为家族重点培养之一,他对六州钱庄多少有些了解,钱庄那十三家小股东,都没有小颜这么豪气。他在钱庄到底存入多少,钱庄敢一次给他两万紫币?难怪要发下重誓,换我也会这么做,将如此权利交给别人,轻易能放心?

    能得到如此信任,他的心里满是自豪。

    接下来商谈许多细节,王之颜讲得很细致很有耐心,马耀听得很用心,还不时地询问请教。他知道,这一次的任务说轻很轻松,说重重如山,一个应付不好,会让家族和小颜蒙受巨大损失,由不得他不上心不慎重。多问多请教不丢人,在侄子面前低头不丢人,况且,丢人总比丢失财富强吧。

    熬了大半夜的两人休息不久天放亮,赶到客栈时,他的客房里已经有人在等候。将两人做相互介绍,马耀才知道给他帮忙的是一个年轻女孩,看起来比侄儿还要小一些,文文静静的,估计打架不行。女孩仿佛猜中他的心思,告诉“耀叔”要保护好自己,乐得他哈哈大笑。

    分别时,名叫飒的女孩抱着东家泪眼婆娑久久不放。她知道,该是许久见不着之颜哥哥,要不然,也不会把管家耀叔介绍给自己,让自己陪着去希州。难言的爱意弥漫在心中,飒突然吻住东家好一会儿才松开,凝视着紧紧抱住的人,在他的额头轻吻,然后毅然松开转身出门。

    看着飒离开的背影,两个男人都在笑,一个是苦笑,一个是意味莫名。马耀随即告别离去,他需要去做准备,下午就会启程。出门的他差点就要仰天长啸,以后的路,应该会非常精彩,男儿在世就当如此,

    回到鹰渡镇家中已是下午时分,妻子们都在,见他面色疲惫,给他端水洗脸泡脚非常温柔。两人识趣地没有问他去过哪里做些什么,在妻子的心里,只要丈夫没做坏事就成。看着两位妻子的表情,王之颜很满足,有些事不告诉她们,不等于不爱不尊重,夫妻之间理解最重要。

    几天后,尹子莘一家归来,小聚一日,带着王之颜给他们的书信去莱茵镇交给莫隆,莫隆会安排他们的事务,尹子莘见“颜弟”有让她休养的意思,坚持要跟他一起。好说好劝之下,一家人启程北去。

    武氏众人回到鹰渡镇王之颜的家,停留一日,期间武至与他彻夜长谈后,决定留在莱茵镇,等泽武村完全融入惠州后再离开,武义泽的母亲与武青勇夫妇先去逐州,然后分别回希州与良州。

    王含等人归来已在十日之后,一行人玩得非常开心,吃遍各处著名美食,购买许多物品,都是跟随的王之颜的护卫付账,总的算下来得有二百余紫币,众人算是见识到什么叫有钱什么叫大方,对他的印象非常好。姑姑们热情地邀请去家里做客,族长与王福先要他赶紧去拜见祖宗王山静与武凌,伯父王汉文比较含蓄,说以后要多来往。只有父亲满面微笑,对小儿子的表现特别满意,他已经猜到,小儿子比他哥要强很多,这是好事。

    族人们逗留一晚,第二天纷纷告辞离去,父亲和姐姐们也是,离开的时候都很舍不得。武义泽猜测,舍不得的原因,大部分是亲情,一小部分原由,是喜欢他的富有,双双姑娘点头称是。

    一切都已经完毕,他们也该起身。双双与丈夫姐妹告别,她在良州还有任务没完成,等事情有结果,会去兆州找他们。亲过丈夫,与武义泽拥抱良久,让她好好照顾之颜,等她回家再相聚。

    ……

    兆州地大物博人稀少,在它的西南部有一条名叫逊的千里长河,自北向南流入大海,从已知的源头算起,有两千余里。逊河西面是高大的山脉,东边的平原一望无际草色青青。由于人口稀少,成片开垦的土地不多,随处是鸟语花香环境优美。

    逊河中段有一个名叫葛村的小村庄,有四五十户人家,村子里的人多靠打鱼为生,流速平缓的逊河里鱼虾无数,养育了村里的大部分人。村子边有一小片开垦的土地,大约数十亩,时常有人在田间劳作,多是种植蔬菜水果。

    村里的男人们,除了打鱼,还时常去更远处打猎,经常是一去十余天,回来多少会有收获。打鱼、种地、打猎,村民们的日子非常简单,他们对这样简单的生活感到满足,有衣足食之外何必多求!

    葛村往东北方向三十里左右有府道经过,在府道边有一个四千人左右的集镇,名叫果阿,兆州府设立果阿镇。镇子成东西向顺着府道修建,店铺林立各种类型应有尽有,赶集的时候,来自四面八方的村民们,将货物送到镇上卖掉,买回生活必需品。据统计,镇子周围三十多个村庄万余人,都在这里交换物品。

    这一天,果阿镇来了一辆马车,后面跟着三匹骏马。到达集镇后,其中两个男子告别离去,马车驶进六州车行据点,从里面走出一个衣着朴素的年轻女性,两人将马匹和车辆交还,在酒肆歇歇脚,背着褡裢去葛村。

    站在村庄前远望四周,一望无际的平原被大山挡住,大山脚下河水在静静地流淌。村子里少有声响,房顶上已有炊烟袅袅,几只鸟儿在空中飞翔,有幼犬出现在村口望着他们轻声地叫。年轻男女相视一笑,这里会是他们的新家。

第二百零四章 穆朗病逝

    幕正澜站在穆子智世子府大门前,看着闪光的世子府匾额,阴阴一笑。

    澜出生在罗德里戈一户比较富裕的人家,自小衣食富足生活无忧。在他十五岁那一年,父亲带着他去山上打猎,将家族的往事详细的告诉他,让他牢记,有机会一定要报仇雪恨,洗刷家族遭受的耻辱。从那以后,他苦读书苦练技击,练就一身的本事。

    一个偶然的机会,他救下被人痛打的穆子生,两人结为好友。穆朗派人调查他的家世,没有值得怀疑之处,他得以进世子府与穆子智为伴,为世子流血拼命,为世子出谋划策,深得世子的信赖。从一个可有可无的普通侍卫一步步成为幕正,也就是第一出谋划策之人。

    成为幕正后,澜有更多的机会与世子一起,见过将军府很多人,包括将军的家人在内。赫里宜、兰蓉等将军重要家人都与澜熟知,都认可他的忠勇与机智,穆朗多次派人调查都没有可疑之处,于是放下戒心,由着儿子重用出生普通的澜。

    得到重用,澜以世子府幕正的身份周旋于将军的家人和将军府理事执事之间。凭着他的机智与善辩,给穆子智拉拢不少助力,在兄弟五人中脱颖而出。预事厅、理事厅和执事厅不少人都看好穆子智,认为他是继承将军位置的最好人选,

    随着时间慢慢过去,澜对穆朗将军的五个儿子都有了深入了解。穆子易与穆子洪都是深藏不露的计谋好手,对大哥穆子智表面一套背后一套,时常拖后腿。将军的三位夫人也是貌合神离,整个穆府重重矛盾藏于其中。稍加引导就会有星火产生。

    一个意外的发现,让澜欣喜若狂,将军夫人兰蓉喜欢用一种香水,每当兰蓉夫人使用这种香水时,将军就不大喜欢。经过他悉心研究,合理利用这种香水中的某一种原料,对将军穆朗的身体会造成很大的伤害,甚至可能会致命。

    至今没人知道,澜是一位医术高深到极点的人。

    几年前,澜利用将军与兰夫人相会的时机,偷偷给将军饭食里加料,导致穆朗差点死掉,亏得穆朗身子好抵抗力强,医治及时,要不然早就一命呜呼。这一次,无意中听到一个消息,让他欣喜,倘若运筹得当,何愁大事不成?看着世子府大门前空无一人,脸上那阴阴的笑容更多了些。

    数天之后,将军在府里召集家人团聚,除了远在西河的穆子生,全都齐集将军府。将军的两个哥哥一个弟弟,一个姐姐还有一个妹妹,几家数十人聚集在一起为长夫人赫里宜庆贺。场面非常热闹,推杯换盏欢声笑语,各种声响充斥着将军府。

    第二天,将军刚起床,感觉身体很不舒服,急忙找来马福生看望。马福生来到后,看着将军的脸色直摇头,让将军张嘴再看,还是摇头,赫里宜忙问可有急救之法,马福生还是摇头。她突然想到族兄赫里永,急忙让人去找,去的人很快回来,说赫里医士半个多月前已经离开罗德里戈,去陈州查看一种传染病。马福生最后一丝希望彻底失去,告诉赫里宜准备处理后事。

    小半炷香的时间后,希州将军穆朗病逝。

    将军死前可算是受尽折磨,看他的模样,开始犹如利剑穿心、接着是万蚁噬咬,最后是万种剧毒往口中灌,苦痛的表情一层层地加深,直至满面痉挛汗流满面活活痛死。穆朗意志坚强如铁,最后也是嘶吼出声,痛彻心扉的感觉,让旁边的马福生和赫里宜感同身受。

    赫里宜建议马大国手给将军用药,让他死前少受些痛苦,被神志清醒的穆朗拒绝。宁愿活活痛死,也不接受药死,不愧是一代英雄人物。

    马福生对着将军遗体鞠躬,然后提出告别,赫里宜忍着悲痛将他送出将军府。回到府中,将佣仆们召集在一起,命令卫士围住将军府,不放一丝消息出去,同时请四个世子立即到将军府商量要事。几名心腹领命离去,她在将军府独自等待,思考一会儿,让心腹去将二夫人和三夫人及其亲人一并请来,就说将军有请。

    二夫人霍越、三夫人兰蓉和女儿穆子怡刚进将军府,就被卫士秘密关押。长夫人赫里宜、四位世子穆子智、穆子宇、穆子易、穆子洪在客厅里围坐在一起,商讨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种种变化。

    二夫人霍越是预事长霍金斯的族人,霍氏名列希州十大族第八,一向与罗德里戈王氏交好。穆朗的去世,霍金斯必然辞职离去,他们可能会失去这两大族的帮助,重新建立双方的关系,可能会付出很大的代价,只怕对手也不会给他们时间从容布置。

    三夫人兰蓉所在的家族兰氏,希州第十八家族,相比之下要弱很多,可以不用考虑。穆朗在临死前声嘶力竭的低吼“兰蓉误我”,可见他的死与三夫人有关。事情会在暗中调查,如果真是兰蓉有意加害,那就绝不放过她,不管她有多大的理由。

    当初穆朗任希州将军时,可是一路势如破竹击败不少对手,在家族里招致不少人怨恨。别看现在是穆子智暂摄将军位,一旦穆朗身死的消息流传,他们一家必然招致很多对手的围攻。仔细想来,他们的优势并不大,如果目前拥护穆子智的人倒戈,前途会很不妙。

    兄弟四人向长夫人表示,一定会齐心协力共渡难关,然后告辞出门。他们只有半天的时间,下午必须披露穆朗身死的消息,瞒得太久,必然会成为各方攻击他们的借口。真到那一步,他们家与将军一职就没有任何关系,昔日的对手们肯定会死死地将他们踩在脚底。

    长夫人还有一个忧虑,兄弟四人真的会齐心协力吗?

    世子们走出将军府,很有默契地走向穆子智的家里,大敌当前,他们必须拧成一股绳才能够面对眼前的困境。父亲的死对兄弟四人来说是一个意外,始料不及的意外,给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几年前穆朗得病,他们都紧张过一阵子,后来,看到父亲的病情日渐稳定继而渐渐变好,兄弟五人都很高兴。穆子生去西河后,穆子智暂摄将军位管理府州事务,罗德里戈城里非常安定。哪知道旦夕之间祸事突降,连给他们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兄弟四人怎能不急?

    澜很早就到世子府值守,看见穆子智出门慌张,甚至来不及与他这个幕正打招呼,心里就有猜测。等到四人出现在大门前,穆子智让他在大门前警戒,他的心里更有把握,那人应该一命呜呼。终于完成父亲的嘱托,不,还没有,这只是第一步,还早着呢,等着吧,好戏才刚开始。

    相信你们一定会喜欢的,澜的脸上阴阴的笑。

第二百零五章 兰蓉入狱

    密室中的兄弟四人很快商谈出一个初步方案,纷纷出门,各自派人去联系已经拉拢的势力,希望借此稳住局势,给他们留下运作的时间。也只有这样,在应对接下来的各种局面时,就有了转圜的余地。

    就在他们派出幕僚四处活动时,长夫人将穆朗的死讯送到府州各处。预事厅、理事厅与执事厅听到将军病逝的消息,都大吃一惊,不是说病情已经大有好转吗?昨天还在大宴宾客,今天就去世了?传话的卫士自然不敢作假,将军的死肯定是真的。在一阵纷乱的情绪之后,众人接受了将军穆朗已死的事实。这样一来,大家都要开始忙,新的将军可不一定是暂摄将军位的穆子智。

    很多人都在忙着各种准备,种种算计在罗德里戈城里飞来跃去,争名与夺利变得更激烈。各样心思层出不穷,只要是能看见将军位置的人,都在转动着许多的念头,横着联系纵向合作。拉拢,许利、恫吓、绑架、敲诈,城里的各色人等开始在暗地里动作频频。

    这一切都与澜无关,世子府如今正面临着危机,出主意的不差他一个,世子现在需要有背景有势力的人帮助。作为穆子智世子府的幕正,一个平时出主意的人,他没有背景没势力,只会动嘴,在这个时候什么忙都帮不上,穆子智哪有时间与心思关注他?

    走出世子府,看着街上安静中有些匆忙的人们,他知道,这样的日子不会很久,最迟明天早上,穆朗病死的消息就会传遍罗德里戈。希州将军病逝,会在六州影响不小。当然,影响最大的,肯定还是希州,或者说罗德里戈城,各种围绕将军位置的利益纠葛会在这里展开。

    那可是真热闹啊,澜有些兴致勃勃的想。

    回到家中,看着客厅里仅有的几件物品,澜微笑着摇头,心里并不遗憾。有什么关系哩,等一段日子,这个家也会没有了,很有可能,自己走不出这希州府城,那又有什么关系!数百年的隐忍,现如今已经开始起步,加把劲,让这乱更乱一些就好。

    赫里永的东永医铺在罗德里戈王氏势力的靠边上,澜的家隔东永医铺有十余个铺面,在同一条街上的同一侧。东永医铺热闹的时候,他只要在,都会去看看,与赫里永混一个脸熟,善于揣摩人心的澜对赫里医士算是了解,只是交集不深平淡得很。

    澜姓王,但不是罗德里戈王氏的族人,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原本有十余户人家,很多年前已经搬离去良州普奥郡安家,据说在那里发展得不错,已经有数百人,留在这里守着祖业的,就只有他们一家。

    他的本名王连森,哥哥王连裕,弟弟连舒连吉,两个妹妹都已经远嫁良州,七个铺面就留给兄弟四人,如今都已成家,靠着祖上余荫都还过得不错,两人跑商,一人做东家兼掌柜,有澜的帮衬,自然日子悠闲。

    妻子连芳已经做好晚饭,两个孩子去姑姑家,就在那里求学,原因是大姑姑家没有孩子,姑姑两人商量后也不再娶新,就把他们的孩子留在那里抚养,等哥哥离职后就去良州养老。

    夫妻二人对坐吃饭,却也温情满满。

    澜在家里舒服地吃饭,将军府预事厅大堂里人声沸腾正吵得热闹。将军病死总得有个说法,给全州民众一个交代,否则会让民众不满意。就连将军都死得稀里糊涂,将军府还能干什么,不就是一堆废人?平时怎么争斗无所谓,关键时刻得有个管理者的样子。

    为了给出一个交代,一正两副三位理事长和三位执事长出现在预事厅,众人一起商议穆朗的后事,首先要找出那个害死他的人或者一伙人。讨论大半天居然是没头绪,除了将军死前的那句“兰蓉误我”,别的什么都没有。这下子,预事厅大堂里的众人特别犯难。

    老预事长的族人、二夫人霍越自然是没问题的,他们之间是利益相互的关系,况且夫人本性纯良,少与人交往,她的身边全是穆朗安排的侍女,即使有什么想法都不可能实现,看霍金斯老预事长一脸的淡然,肯定是没关系,想找个由头都做不到。

    至于长夫人就更不可能,在她的庆贺宴上杀死丈夫,有这么蠢?她是长夫人,将军活着才符合她的利益,众人的怀疑也不会是她。相比之下,三夫人兰蓉就说不清楚,故事还有些长。

    兰氏祖地在众天神降落的瑞希镇,镇子上七成的人姓兰。海边长大的兰蓉自小就出落得非常漂亮,在她十五岁那一年,刚任希州将军的穆朗去瑞希公事,闲暇在海边漫步,两人正好碰上一见钟情,兰蓉不顾家人的反对,嫁给大她十余岁的将军。

    回到罗德里戈,兰蓉就成为将军的长夫人,她的漂亮惊煞将军府,也在城里迅速传开,罗德里戈人都羡慕将军好福气,穆朗自己也非常满意。可惜数年间一无所出,没能有个一儿半女的,穆朗已经有两个孩子,他又娶了霍越,生下穆子易穆子洪。

    有了新欢的将军对兰蓉逐渐冷淡,她本人也因为没有孩子,便搬出将军府。说来也巧,离开将军府后,穆朗去见她两次,就有了两个孩子穆子生与穆子怡。两人关系和好一如当初,穆朗有意迎接她回将军府。

    生活总有意外,穆朗去西河巡视,遇见同样漂亮却更年轻的赫里宜,领回将军府成为长夫人。赫里宜善解人意温柔委婉,待人接物远不是兰蓉可比,将军府众人称赞不绝,拿她与兰蓉作比较,都说赫里夫人好。

    兰蓉见此,息绝回将军府的心思,母子三人安静地呆在世子府,百无聊懒之余,开始注重养生之道。饭食、衣饰、容颜、运动等与养生有关的事,就是她日常最关心的。尤其是容颜方面最让她牵挂,寻朋友找医士,养颜的方法收集无数,有几种她尤其喜欢。

    心有歉疚的穆朗去世子府见到她时,兰蓉正往脸上搽一种膏药,那气味让他极不舒服,回去之后,两人的交往就变少了。除去必要的聚会之外,几乎没有交集行同路人,这是全城都知道的事。

    兰蓉怎么会没有怨气?

    几年前的一次聚会后,穆朗就莫名其妙的中毒,如今再一次聚会就让人身死,还有将军喊出的“兰蓉误我”,都说明他的死与三夫人有关。虽然没有更多的证据说明,有这些就足够兰蓉下狱。被禁足在将军府的兰蓉夫人,就这么被直接送到家族设立的囚狱中。

第二百零六章 矿场新主

    穆子生任西河首府郡守兼大统领后得到前郡守户扬的帮助,在拉瑞兹和雁岭关秘密抽调百余人组成郡守府密卫,由他亲自训练,改头换面进入西河全郡,秘密监察所有管事者。短短一年内,查出好几个表面廉洁暗里贪占财物数额较大者,从速从重处理之后发出严正声明,凡是贪占数额在紫币五十两以上者,只要主动交出财物承认错误,可以不再追究,故意隐匿者,一经发现责罚加倍。

    西河郡镇各级人员面面相觑,观望的人特别多,直到又有几人被加重处罚后,那些有问题的管事者才陆续交出“所得之物”,整个西河郡一时间风清气正,为民众办事的效率高了许多,众人齐声称赞新郡守一心一意为西河鞠躬尽瘁。

    穆子生的生活非常清贫,仅有的薪俸时时接济他人,与他同行的翠微翠丰没有做事,三个人全靠他的薪俸养活,真正的艰苦朴素。去他家里的人都知道,新郡守不是一般的穷,而且是来到之后就如此。西河管事者们,心里对他怨恨的不少,佩服的更多,还有人在模仿他过日子的方式。

    理顺郡镇事务后,穆子生的心思全放在铁矿场管理上。希州人的铁矿提炼和器具铸造技术实在普通得很,远远比不上良州与逐州,甚至连相对落后的陈州都不如,再怎么培养都做不好,这大概就是希州人的天性如此。

    他刚到达西河时,户扬曾建议将矿场的开采和矿石提炼,以及武器制作事宜都放出去,交给逐州人或者良州人做,西河首府只管材料的进出与武器制作等相关事务,既省力又省事,反正地在西河谁也搬不走。

    年轻气盛的新郡守兼大统领认为,应该培养希州人的矿石提炼与器具铸造技术,坚持由希州人管理矿藏。一年的时间里,他们费尽力气,还是做不好。户扬告诉年轻郡守,希州人做事的风格不属于细腻型,要想做得好,必须要改变,可是,一旦改变了凶猛豪侠的性格,希州人还是希州人么?

    为此,西河首府召开过几次会议,就矿场是否交给别州的人管理进行讨论,一方认为培养希州人是对的,一方认为自己人做不了交给外人又如何,最后都没有形成统一意见。这一拖就是几个月,矿场的开采进度慢,提炼的速度更是看得人心慌,造武器的工坊还在最开始的建设中。

    穆子生非常头疼,他的想法肯定不错,希州应该有自己的铁矿提炼和武器制造方面的杰出人才,才会在以后的六州争斗中保持不败局势,否则,永远受限于技术顶尖人才的桎梏。目前,希州境内的武器,有六成是从别的州买的,本州产出的武器,总是要质量次一些。境内的钱庄、车行与佣兵工会的武器,全是良州生产。

    长此以往,希州将永远受限于兵器生产,一旦有战争,武器的消耗就会成为短处,被人牢牢地卡住。可惜,没有人愿意为改变这种现状做努力,甚至以“希州人本就如此”为荣,时代在变,希州的武器制造一直停留在原地,这绝不是什么好兆头。

    要不要继续劝劝户扬为首的那些人转变观念,大家一起努力改变目前武器制造落后的局面。穆子生正想着,看见一个边卫拿着一封信急急忙忙的走进首府大堂,先是行礼然后将信件交给他,后退几步留在大堂上。

    撕开信封拿着信纸迅速看完,让边卫出去后将门掩上。等到外面脚步声不响,朝着罗德里戈城的方向跪下:“父亲,愿天神在天堂保佑你。母亲,你辛苦了,别怨儿子不孝,你肯定没有害死父亲,他们一定会给你一个公道,儿子奉命守在西河不敢擅离,还请你多宽心。”说完,跪在地上叩头三次,再叩头三次。然后站起身,吩咐那名边卫进屋,让他去找户扬统领来首府有事商量。

    边卫走后,穆子生在座位上呆呆的一动不动,想着过往的种种。父母亲时好时坏的关系,两人对他们兄妹的好与不好,幼年时期的冷遇,街坊四邻的纷纷议论,父亲或暴怒或慈爱的面孔,临别时的谆谆告诫,都在他的眼前一一闪现。现在,父亲病逝母亲下狱,一切都是那么的不可想象。

    翠微走进大堂看着世子:“怎么了,看你脸色非常差,府城发生大事,对不对,天大的事,你也该保持冷静,心情再不好,能改变已经发生的事?究竟发生什么事,更告诉我么?”说完,目光留在穆子生的脸上。

    听完侍女的话,心里的伤痛有些缓和,是啊,已经发生的事肯定不能重来。要不是分不开身,真想立即回罗德里戈看望母亲。等郡守府的事务轻松下来,一定要回去。将信纸递给侍女,依旧坐着一言不发。

    一页信纸放在手里,轻松的表情一下子变得沉重无比,看完之后,不可置信的表情出现在她脸上。一向温和的翠微罕见地脸色苍白,望向世子的目光充满不信和疑问,难怪他会是那样的表情。这样的事,落在谁身上都是巨大的灾难,脸色能好才怪,自己刚才的话,是不是人们常说的站着说话腰不疼?

    穆子生平缓心情:“你出去吧,暂时不要告诉任何人,等下户扬会来,我在这里等他,先处理矿场的事。”

    户扬走进郡守府大堂时,穆子生已经神色如常。他告诉统领,自己想了一个晚上,觉得将矿场转给他人也不错,可以节省很多人力物力。良州人在这方面很有优势,就让他们来做,别的逐州陈州惠州等等,都要弱一些。最好从良州人中选择,紫币稍微少一些也可以。

    户扬有些吃惊,但是没多想,完成这件事后大家都能够轻松下来,拖这么久总算有个结果真不容易,郡守大统领总算是开窍了。希州人做细活儿是真不擅长,那些被逼着学的,现在可以放心去玩。

    两人接着商量一些具体的细节,先召集首府众人说明情况,商量出章程,张贴告示,联系尽可能联系到的势力,十天后在首府大堂公开竞投,谁给出的条件好就给谁。当然,首府的条件和底线绝不改变,宁可放不出去也绝不降低标准。

    那些意见与郡守相同、坚持培养希州人才的管事们,穆子生去做他们的思想工作,保证一部分人同意将矿场放出去。

    立场坚定的郡守大统领终于改变思想,同意将矿场由他州之人管理,绝大部分人一时间热情高涨,郡守府很快制定出竞投章程,面面俱到非常细致,管事们同时联系认识的人,请他们相互转告,十日之后在首府大堂举行竞投,有志者暗中联络,都想取得矿场的管理权。

    被穆子生很是敷衍地取名西河矿场的西河西北部铁矿,最后由良州马氏以七千两紫币的高价取得。

第二百零七章 霍尔村遇劫

    站在凉关城墙的马道上,墨凌玉神色平静地望着小西河。

    来这里已经很久,在守军中的地位越来越高,已经升至副统领备选,身上的威势渐渐显露。一身鲜亮的铠甲,在阳光下闪闪发光,除了靴子,全身都是银色,站在城墙马道上非常抢眼。他的个子比一般人稍高些,很多时候,都能看见他高高的身材和坚毅的脸庞。

    奉命到凉关锻炼,他非常的尽责。虽然机缘巧合之下,一开始就从小队长做起,但是,普通士兵该有的任务,他一项都没有落下,站岗值守、巡视、出关接应等等,甚至去养过犬豕喂过鸭鹅,做过统领侍卫,为边关送信回康顿,总之,普通军士能做的工作,他差不多都做过。

    边关守护司的档案室里,他的卷宗已经有好几个,不比那些资深的军士少。能够有这么突出的成就,一方面是身后的势力有意栽培,另一方面,是他努力拼搏得来的。满身的伤痕就是见证。

    担任大队长后,经常出关去府道上巡逻,难免会与贼盗相遇。庞大浩瀚的小雁岭里,有不少贼盗出没,他们时不时地去抢劫逐州府道上的商队,然后迅速缩回小雁岭,让逐州军士经常扑空。不少商队被抢劫后向逐州府建议,进山剿灭那些可恶的贼盗。

    小雁岭在两州边界上,一旦逐州剿贼,他们就往深山里钻,直接越过边界,让逐州束手无策。为了府道的安全,逐州府与罗德里戈商量过,对方非常敷衍,他们只能是无奈,久而久之,小雁岭的贼患严重困扰着府道上的行商安全。

    月余前的一次清剿贼盗行动,让他第一次见识到六州大族的雄厚力量,见过尸体堆积鲜血横流,意识到力量的重要性,也因此变得成熟,成为凉关的一名副统领备选。

    凉关守军秘密得知,有一批精制大马刀要从逐州乌镇运往罗德里戈城,数量巨大,雁岭关贼盗已经得到消息,对此很感兴趣,准备联合众多势力一起,拿下那批精良武器。凉关守护司三位统领商议过后,决定派出墨凌玉的大队执行清剿任务。

    德里郡西北、乌镇西边两百余里处有一大型铁矿,数十年前被良州武氏购得,菲利普斯城赫里氏与谢氏都有参与,以武氏为主。铁矿的开采与运送由赫里氏与谢氏负责,冶炼与成品运送由武氏管理。乌镇西边的杰布里山庄,就是武氏在乌镇的聚居点。

    穆朗生前,下重金向武氏定购一批特制大马刀,以及将军府特制铠甲,大刀三千柄,铠甲两千套,用来装备将军府的卫士,因为将军府卫士的装备已经很久没有置换过。将军府为尽快得到这一批装备,先支付总价的六成。

    武器铠甲制造完成后,穆朗请武氏将物品运到罗德里戈,然后一起结算余下的尾款。武氏深知此次运送的货物非常重要,从泉镇祖地调派一批家族好手参与运送货物。他们的保密事项做得并不好,知道这个消息的人其实不少。

    镖队走出乌镇,每一辆镖车上都插着一面蓝底白纹的旗帜,旗帜上方左面一个大大的“武”字用红圈圈着,蓝底、白纹、红圈、黑字,是武氏镖车的标志,一丈二尺八寸的旗杆插在车上,旗帜迎风飘扬,非常显眼也很有气势,老远的地方都能看见。

    或许是对自身的实力绝对自信,武氏押送物资的车队在府道上大摇大摆的走,一只长长的队伍数十辆镖车,押送人员得有三百左右,浩浩荡荡地行走在府道上。沿途的行人车队纷纷避让躲得很远,不愿与他们一起,怕成为贼盗们抢劫的目标。

    墨凌玉跟在武氏镖队后面慢慢前行,他是几天前与武氏车队接触的,见到车队表明身份后,车队就由着他们几人跟在后面。墨凌玉与几名边军化作普通民众,一副四处游历的模样。有庞大的车队在前面,几乎没有人会关注到他们,即使看到也不大在意。

    几天前,他奉守护司命令带着大队北行。出关不久,将大队交给队副南丁旭带到商量好的设伏地点,南丁旭会做好相应的安排。他带着几人一路北上,直至看见车队打过招呼,然后就远远地吊在车队后面,等待着贼盗出现。

    平安无事地到达霍尔村,武氏镖队在村里驻扎休息。墨凌玉见状暗喜,跟他们在关里讨论的结果差不多,贼盗要抢劫武氏商队,多半会选择这里。村子三面环山,往南不远有府道通向拉瑞兹边关,抢劫方便撤离也方便,就看他们有没有勇气敢抢劫这只镖队。

    平静的一夜过去,晨曦中的霍尔村一派忙碌景象。除了武氏镖队,还有不少行商路人停留,休息一夜后的人们精神饱满劲头十足,正是赶路的好时候,众人先后走出村庄,府道上长长的连成一串。

    武氏镖队在生火做饭,一部分人将押运的货物箱子捆绑在车上,同时将马匹喂好。早餐过后慢慢往南走,大概天色尽黑时到达凉关留宿,行程已经安排好,自然不慌不忙。警戒的人已经到位,剩下的可以安静地在村子里早餐,看他们的模样一点不慌,甚至可以说很悠闲。

    墨凌玉看着村里的情景非常羡慕,他也曾跟随家族镖车走过镖,一路提心吊胆的就怕遇贼。后来在康顿府主府做门房,再后来到凉关入边军,从来没见过像武氏这么大摇大摆走镖的,大族的底气不是一般的足。

    看样子,小雁岭的贼盗们也怕武氏,要不然,就不会到这时候还不出现。客观地说,过了霍尔村再行抢劫,绝不是明智的选择。这一次的任务应该已经错失时机,贼盗不来,他们边军也没办法。想必南丁旭他们也在失望吧,但愿他不会作出什么意外的安排。

    口里啃着干粮,看武氏族人吃得香,墨凌玉有些淡然。

    自从放开心事到凉关边军后,他将惠州刺杀一事彻底放下,不管是王之颜也好,武青青与武氏也好,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武氏没有再追究,家族和族人也原谅了他,现在的他,安安静静地做一名凉关边军。至于王之颜,或许都忘记有他这么个人。

    当初离开家族禁闭室,他曾想过独自一人去流浪,做佣兵做护卫或者跑商都可以,墨昭给他安排边军历练,也非常合意。在边关的这段日子特别充实,学到许多明白许多,其实,只要是认真过日子,做什么都一样,充实的生命才会有价值。

    尖锐的哨音突然从村口府道边传来,吃饭的人们迅速起身,几面长的盾牌突然出现在武氏卫士的手中,然后是越来越多的盾牌出现,组成一道白色的墙,将他们的货物马车包围在中间,几名手执重剑与小型盾牌的人出现在白墙的空隙间,神色平静地注视着前方。

    钱财动人心,那些贼盗还是没忍住。

    府道边出现贼盗的同时,村庄另外三面的林子里也冲出大量的人来,他们全都布巾蒙面,将面部遮挡严实,只露出眼睛和鼻孔,显然是怕武氏时候报复。着装与武器,各式各样的都有。看往前冲的步伐与队形,散乱却有序,很显然是小雁岭一带的贼盗。

    村子里,盾牌组成的阵型上再一次架上一面盾牌,防御敌人的箭射过来伤人与马匹。几个缺口处站立着的人,依然是盾牌与重剑在手神色平静,还是没有将敌人放在眼里。墨凌玉甚至有一种直觉,即使是一只府州军队在进攻,他们依然会是这副表情。

    这些人的心里素质该有多强!

    蒙面人们很快就靠近武氏围成的防卫圈边上,只见有几名同样拿着盾牌重剑的人出现在刚才那几人身后。一个愣神,站在前面的几人迅速冲向敌人,左手盾牌护住身子,右手抡起重剑拦腰就斩过去,转一圈,再抡一圈,动作单一迅速。被重剑击中,武器被砸飞砸偏,人多半受伤倒地,实在是太多了后退不及,短时间内便哀嚎声一片。

    墨凌玉惊讶得合不拢嘴,突然看见队形缺口处有同样装扮的几人出现,刚才站立着的人已经冲向贼盗人群,第一批出战的几人迅速回到队形内休息,刚才的情形又接着出现,地上已经倒下一大片人,全是小雁岭贼盗。

    武氏重剑卫士几番冲击之后,贼盗们看着高高竖起的盾牌静静地矗立在那里,缺口处冲出的人,一个都没有受伤,自己一方已经倒下数百人。再被冲击几次,来的人可能会全部死在这个小村庄里。

    贼盗群中突然一声大喊:“撤”,蒙面人开始有序地急速撤离,留下极少部分人在拼死抵抗,其他人掉头就跑。一个比一个跑得快,恨不得身上有四条腿,跑得快些再快些,敌人太凶残。

    这哪是打斗啊,就是一面倒的屠杀。武氏冲入贼盗圈的人,应该是精英中的顶尖好手。墨凌玉突然想到什么,心里一紧,然后摇摇头让神色平静下来,心中一阵后怕。当初射杀试探王之颜却误伤武青青,现在想来真是幸运,要真是有心谋害武氏族人,那后果~~

    一个头领模样的武氏卫士举起右手向前一挥,二十余人从队形缺口处冲出,追向逃散撤离的人,看样子是要将抢劫者全部消灭,后面有马匹在出动。墨凌玉向那名指挥的卫士点头示意,骑马冲出村庄。

    蒙面人大部分往山里逃,小部分沿着府道往南行,被武氏卫士追到拉瑞兹边关。看见那些人逃进边关后没有再追击,远远地看一眼后回到村庄。墨凌玉按计划沿着小路进入小雁岭,他的大队分几批正埋伏在路上等着贼盗们往回走。

    霍尔村一战后,他的队友,十几人死在那次剿贼中,就连南丁旭都是重伤垂死,贼盗被武氏杀死大半,回去的路上遇见凉关边军,十不存一,差不多将小雁岭贼盗消灭干净。从那以后,墨凌玉在边关变得平静很多,望向小西河的目光中不再有炙热,只有平静。

第二百零八章 裕喜佣兵团

    小西河地区大半的土地,曾经是逐州府的管辖范围,被希州趁势夺走,现在,不知道还有多少西河人记得,他们曾经是逐州人。希州给与他们安定富足生活美好,这就足够,管它是属于希州还是逐州,都是被管理,跟谁不是跟?只要生活好,别的重要么?

    墨凌玉摇摇头,想这些做什么,眼下最要紧的是做好一名边军。至于小西河,曾经的小雁岭地区,自有它该有的活动轨迹,强求不得。倘若因此成为执念,以后的日子自然就过得不舒心,何必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在这里历练几年后,势必要回康顿城。

    放下心事的大队长朝东北边看过去,那一片平坦的土地上绿色一片,看样子又是一年好收成。祝愿小雁岭的人们以后过得更好,他在心里默念一句,就要转身下城楼,突然听见身后一个声音想起:“墨大队长,大统领在守护司等候,让你迅速前去。”

    大统领突然召见,墨凌玉有些惊讶。他到边关这么长的时间里,从没见过大统领,只知道也姓墨是他的本家。隐瞒身份到边关,他就是一名普通的墨氏族人,不知道大统领为什么会突然召见。

    跟着传讯军士一起走向守护司,心中疑惑越发的重,将进入边关后的一切仔细的过滤一遍,自认为没有大的失误。三位统领倒是时常见着,也都没有特别或者特殊的话题,副统领备选就是一种荣耀,一个提名,在边关里有五六人,到底什么事引起大统领重视要见他,左思右想没有答案。

    那就什么也不想,到时候自然一切都会明白。墨凌玉与传讯军士边走边交谈,隐晦地从那人的口中套消息,可惜别人不上当,该说的说,不该说的一个字都不说。守护司的训导方法很不错,自己以后是不是该效仿,或者~~,正琢磨着,同行的人停住脚步,守护司的大门已在眼前。

    传讯军士向他行礼后离去,干净利落没有一丝迟滞。看了那军士的背影一眼,转过头站得笔直,昂首挺胸走进守护司。在大门口碰见正要出门的统领顾举意,差点撞个正着,相互对视然后笑起来。顾统领对眼前的年轻人特别满意,有些遗憾他在这里的时间短了些,要是早来几年,做一名统领也会名副其实。

    “存仕啊,这么规规矩矩的做什么,自然一点嘛。年轻人有朝气是好事,做得太过就是刻意而为,那样的心思与行为都不好。你不是应该在巡逻吗,怎么会这么早回来,难道有事?对了,大统领刚进他的小会客室,他可是不常来,莫非他要找的人是你?如果是你,表现得规矩些是应该的,毕竟是第一次嘛。好好表现,我先走了。”

    墨凌玉点点头:“多谢统领关心,我在城楼上巡逻时被叫回来的,你知到大统领找我有什么事吗?这心里有点悬,有些害怕,怕做错什么事被大统领责备,你要是知道些什么。可不可以先告诉我?我也好有点准备。”

    拍拍年轻人的肩膀,顾统领语气平和:“放心,我虽不知道大统领找你有什么事,但肯定不是坏事。你在边关这段时间的表现,大家都看在眼里,可以说非常完美,想挑毛病都挑不出来,是我们边军的表率,大统领想批评你,估计也找不到理由。去吧,不用担心,他其实挺平易的。”

    “谢谢统领,那我先走了,有时间去与你喝酒水。”

    告别顾举意,再次整理衣装挺直胸膛迈步朝里走,大统领的会客室在最里面,需要走好一会儿。守护司里的人不断地进进出出,看见他都在打招呼,他非常礼貌地回应,终于来到大统领会客室门前。

    在门前站定,就要再一次地整理着装,突然听见里面有声音传出来:“不用紧张,进来吧。”语气中正平和,语调不急不缓。听着居然有些熟悉,好像在哪里曾经听到过,就是想不起来。墨凌玉不再犹豫推开门进屋,看见里面只有一位衣着朴素的老人,那沧桑慈祥的面孔让他一下子愣住,这不就是第一次进关时感谢自己的落水孩子的亲人么?

    老人见他愣神,微笑着示意他坐下:“想不到吧,我们早就见过面,我是墨林峰,名字你早就知道,现在找你来,有些事要与你说。”说完起身,在旁边的墙壁上按一下,墙上打开一道暗门,墨林峰走在前面进入密室,点上一支蜡烛,两人在桌子边对坐。

    老人先开口:“这里没有外人,我就不叫你墨存仕,你的名字是墨凌玉,按族中辈分,我是你的叔爷爷。来到这里四十年了,哎,不知不觉就是四十年,当年我来到这里的时候,和你现在差不多大。”说完一脸唏嘘,岁月最无情,时间最公平。

    墨凌玉正要说什么,老人摇手制止:“时间有限,你就不用说了,来边关后的一切表现都在我眼中,要给个评价的话,那就是特优。看来,经历过家族禁闭室,也就是忏悔室的煎熬,你已经变得成熟稳重,做事能够先想个通透,不负族人们为你流出的鲜血。”

    见墨凌玉神色惭愧,墨林峰的话语顿了顿才接着说到:“你也不必自责,该付出的代价我们已经付出,你要好好发奋努力,才对得起他们。现在,你算是通过家族的考验,原本是要让你回康顿的。眼下形势有变,你需要留在这里,加强边军的训练,这方面。没有人比你做得更好。或许,他们不止可以守卫边境。你要好好努力,知道吗?”

    墨凌玉站起身来,一股凌厉气势从身上爆发出来:“叔爷爷放心,族孙一定不会让你失望,但有吩咐,一定拼死完成。”

    墨林峰摆手让他坐下:“现在你还没有拼命的机会,以后可能有可能没有,这样的事说不准,只是要你做准备。霍尔村那一战,你现在都有些心悸对不对,不要太过担忧,武氏确实强大,那是千年的积累,不是我们墨氏能比的。”

    端起桌子上的杯子喝一口,墨林峰接着说到:“我猜测,这是武氏在展示武力,他们从泉镇调出的好手应该有百余人。这样的阵容,即使面对两三千人的府州卫队也不憷,一群山贼就是在找死,贪婪最是害人。你要切记,这六州大地上,我们墨氏只能算是普通,在外行走一定要小心。”

    墨大队长很自然地点点头:“叔爷爷的话我记住了。你不在现场,没看见那些武氏卫士砍杀贼盗,确切地说,就像一个壮汉拿着大砍刀对着一群孩子,真的没有可比之处。我是非常后怕的,庆幸自己不是故意招惹她们,不然,估计这世上就再也没有我这个人在。”

    “是啊,你该庆幸,十条族人性命换你的新生,要是他们当时找到你~~,算了,你也别再纠结,武氏做事很有原则,只要你不再招惹他们,他们就不会旧事重提。对了,听说那些贼盗中有人进拉瑞兹了?”

    “是,我去小雁岭深处与南丁旭汇合,让一名军士跟在后面看见的,叔爷爷问这个做什么,难道你想~~”

    “不可说不可说,你出去吧,加紧训练,守护司会让你训练整个边军,饭食管够,训练的量也要足,一定不要懈怠,知道么?”墨林峰的表情非常严肃,严肃到有些严厉,让墨凌玉感到心惊。

    “是,大统领。”

    ……

    凉关边军准备紧密训练时,马耀正走在罗德里戈城东边的府道上。他要去的村庄离府城不远,算得上是一个集镇,名字叫做东阳村。飒她们在村子西边买下一块不小的土地,作为佣兵团的驻地,主建筑已经完工。挂在大门口的匾额上写着“裕喜佣兵团”,想到这个就忍不住发笑。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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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州游记介绍:
路在脚下,六州在心中。
跑商的理想,就是走遍太阳照耀的地方。能挣钱时挣点儿钱,能够游历时游历,亲身所见皆是财富。富贵只在一时,平淡才是真谛。日子总在向前,今天过去就是明天。走吧,人生路上风光无限。
人生际遇,大致三人:友人、敌人、路人。


——主人公寄语六州游记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六州游记,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六州游记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