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尹痴
又是一个早晨，又是一趟拳一趟刀法，惊醒美梦中人。三女出门，看见武义佳托着腮靠在过道的护栏上，两眼闪闪发光。庭院里的人穿着个短褂，上半身全是汗水，看样子，脱下褂子能拧出水来。相互看看摇头苦笑，这一大一小的都早起，就她们仨爱睡懒觉。
收拾停当吃过早餐，众人直接向北去，今天的目的地是剑阁，那里是整个镇子最早出现房屋的地方，原本计划昨天就去看看的。结果，在马丁教席家里一顿饭，就被送回武义泽的铺子休息。要是今天碰见那几人，嘿嘿，有点不好意思。
一行人走得很快，武义佳在旁边蹦蹦跳跳的。学塾里将要毕业的那批学生去剑阁深处锻炼，多数教席要跟着去，学塾放假七天，可以好好地跟着哥哥姐姐们四处逛，心里怎会不高兴？看着小女孩蹦得欢快，赫里无霜抓住她的辫子，也没能制止她继续跳得欢。
很快，众人停在剑阁护栏前。剑阁坐落在镇子最西北端，和剑阁学塾连片。自西向东由剑阁、季公居、王公居、剑阁管理处四部分组成。在它的北面护墙上，有一道门出北边去，门上有垛口有卫兵在放哨。
剑阁在最西面，只有两间竹屋，竹屋的后面有一间做厨房的屋子，原来还有一间茅厕存在。后来，因为实在是没有多大的价值且有碍观瞻，经镇民讨论后改做草地。站在草地边缘能看见镇管理所，镇卫队巡逻。
千余年前，剑关罕有人迹，连通丰郡到鹰渡峡的府道从剑关边上经过，剑关有了地名。鹰渡峡尹氏有一位刀剑弓三绝的尹痴，游历到剑关，用弓箭将软藤送到剑阁一侧踏藤而入，在刀崖边砍竹子修建屋子居住，自称剑阁。在竹屋北面有屋两间，一作灶房一作茅厕。
深山里寻药草碾做驱虫剂，或者将药草移栽到竹屋旁边，以此驱赶蚊虫。猎些野物做饭，采点野果充饥。或是临崖眺望、或是林间辗转腾挪，一驻十余年。就在他即将离开时，洛里郡季龄，丰郡王万钟两人先后来此，与他建屋同住，三人在一起讨论技击，时时切磋。
尹痴用藤条编成绳索连接大裂谷最窄处两端，季龄来时，在剑阁东面架设铁索，东高西低，人可以从绳索上滑到剑阁。王万钟是第一个滑着铁索到剑阁的，三人在切磋闲暇，拓展屋前空地做习练场，在屋后开垦土地种植作物。
尹痴回到鹰渡峡，记下十年心得留在族中，返回剑阁时，已有胆大者滑铁索至剑阁游玩。三人商议成立剑阁派，每年有两人去六州各地，寻找技击苗子带回剑阁，三人根据每个孩子的不同，分别进行技能传授。尹痴晚年，他的最小弟子武顺虎做了秀玉山千位长，剑阁与剑阁派的名声，才广为六州所知。
武义佳看见王之颜立在剑阁前双手合十在祈祷，心里疑惑，在他礼毕后问道：“王大哥，来这里的人，很少有礼拜剑阁创始人的，你在拜剑阁尹痴，样子非常虔诚，莫非你们有什么渊源不成？能和我说说吗？”
王之颜神情严肃：“你在剑阁该有八九年吧，听说过尹痴说道没？”
“这个，我知道的，屋子里就有相关的介绍。尹痴主张技击三重，分别是意、力、形，念之所至为最重、力量其次、形具其表。意念不至，力巨无用。意思是说，技击首先要心中有目标，跟随意念的是力量，有了目标和力量，形式就不怎么重要。心中没有目标，再大的力量也是无用。”
“我们王家就是尹痴的忠实听众，他的技击理念在我的家族备受推崇，在王氏祖庙有他的著述解说留存，作为教导族人的根本。小佳你说，我该不该对他一拜？”
“之颜说得不错，武氏也有他的著述在，名叫《尹痴解技》，族里没看过的，都是不喜欢技击的人。对了之颜，你刚才说‘我们王家’，据我所知，在希州罗德里戈有一个王氏，算是在六州小有名气，你该不会是那个王氏的人吧。”
王之颜有些惭愧：“不好意思，我早该告诉你们的，青青到最后都不知道我是哪里人。我的祖上是陈州人，孤儿。跟着一船帮流浪到希州，祖上聪明伶俐，拜船帮帮主为师，十五六岁时已是帮中大头目，一身本领强横无比。帮主有意栽培，要将船帮传给他，被他拒绝。船帮在希州扎根，他娶了帮主的小女儿，然后在罗德里戈安家落户。”
武义泽频频点头：“这个故事我在希州初听时。还以为是编着玩儿的。”
“是真的，船帮帮主和你们是一家人。据说是做错事被罚，到了陈州做苦役，名叫武平，非常平凡的一名字。他到陈州，短短十余年就有大船五条，小船无数，码头三个，船帮人数千，后来他扎根希州，壮大了希州武氏。”
“不错，我就是在希州武氏族地长大的，族地有武平先祖铜像，旁边挂有王山静的画像，王山静，就是你祖上的名字、武平先祖起的。武平先祖的女儿武凌，与王山静结婚之后，全力帮助丈夫发展家族势力，育有五子三女，在罗德里戈安家。”
“她五十多岁丧夫，一人独自支撑一个家族，好在子女杰出，家族势力蒸蒸日上，九十一岁离世时，家族已有五代近两百人，因为武凌先祖曾经获得过家族‘武痴’的名号，希州族谱和良州祖地都有记载。”
“王山静与武凌，正是我们有历史记载的最早的两位先祖，王氏关于尹痴的技击理念，就是从武氏《尹痴解技》变化得来。”
四人走进剑阁，第一间竹屋就一个小桌子，里间有一张竹床，墙上三个竹钉挂着一刀一剑一弓，走出屋子到后面，一间竹屋里的地上垒个小土盆，盆边两根柱子上面横放竹竿，看来这位前辈生活简单至极。尹痴著述留在鹰渡峡尹氏祖地，泰·马丁灭尹氏时消失，后世流传的关于他的著述，大多数是根据他的传说所著，就像良州武氏的《尹痴解技》。
众人再回到屋内，墙上挂有尹痴的画像，武义泽三人和王之颜对着画像鞠躬，赫里无霜对尹痴一无所知，却也有样学样跟着行礼，神色虔诚。
第八十二章 剑阁有派
季龄和王万钟两人搭建的也是竹屋，大小几乎一样，剑阁镇将三人所用茅厕撤去，在管理处的后面保留共用茅厕，其他的原样保留。从外面看，三个人的竹屋排成一排，后面的土地连城一片，前面的空地成一整体。
季龄的屋子里，一凳一床以及佩刀外，还有四个条幅，上面的内容，说明成立剑阁派的初衷，组成的方式，弟子的招收等方面，可见当初的剑阁派具体事务由季龄负责。王万钟屋子里的竹墙上挂有一剑，还有一张床，是三人中最简单的。
武顺虎横空出世，剑阁派声名大震。秀玉山神地派人修建铁索桥，来往丰郡和洛里郡之间的行商和游人，时不时地会到剑阁看看。剑阁弟子日渐增加，一时忙碌，引起惠州府的注意。惠州府主泰·马丁晚年派人到剑阁筹建集镇，剑阁镇与剑阁郡由此产生。
泰府主筹建剑阁镇时，尹痴已经离开人世，鹰渡峡尹氏也被灭族。据说，泰府主是要消除掉尹痴在剑阁的一切痕迹的，遭到剑阁一致反对，认为他有些小题大做。武顺虎派人到泰府主家里说明利害，剑阁才得以完整保存。
剑阁派管理处是一个三层的木头建筑，第一层食堂，第二层物品陈列，第三层档案资料。管理处有提供给游人小憩吃饭的屋子，五人决定在食堂吃一次饭再去别的地方。向大厅里一位老人打听的时候，老人把他们带到一间小客房，里面桌子凳子柜子衣帽架齐全。
从武义佳口中得知，那位在大厅里给他们带路的老人，是剑阁学塾退休的教席，闲来无事在这里做向导，给来这里的陌生人指路。像这样的教席还有很多，他们时不时的会出现在小镇街头，引导镇民和来这里做任务的佣兵、商旅和游人，对他们的不文明行为进行劝导。剑阁镇的街道时时干净整洁，有他们很大的功劳。
年轻的伙计端来食物，几人边吃饭边歇脚。武义佳说自己在学塾读书近五年，从没有来过管理处闲逛，学塾不允许，管理处的食堂吃饭收费的事听说过，并不高。剑阁派的经济来源，大部分由剑阁派毕业学子捐赠和剑阁派自给自足，小部分由镇管理所收取的费用支出。
剑阁弟子的居处就在尹痴竹屋西面空地的边上。剑阁派收弟子比较严格，资质不好不收、年龄大的不收，品行不好的不收。学习期间必须去剑阁深处历练，经过考核，被判定能够毕业后就需要离开。只有极个别具有教育和管理才能的，才留在剑阁派任教席。
几人吃过饭，告诉伙计准备去二楼三楼走走看看，领他们进来的老人到屋里严肃告诫，上二楼三楼需要有人陪同，收取一定的费用。还告诫他们一定要遵守剑阁管理条例。带着五人登上二楼，每走一间看一间，老人都会详细的告诉他们陈列物品的来历，等五人出门，就要锁好屋子再去下一间。
可以说，二楼屋里陈列的每一件物品，都有着令人激荡的故事，是剑阁派弟子教席们的血泪经历。特别是最里间武顺虎的三件武器：长弓、大刀、剑，弓的旁边配有箭篓，里面装着几只武顺虎用过的箭，据说是有爱好者特意收集的。武顺虎作为秀玉山神地的千位长（后来晋升大主教），常年征战在外，与异教徒搏斗的次数数不胜数。能将用过的武器送回剑阁派保存，就是他对剑阁派最好的回报。
第三层的资料室，三间有人看守，其他屋子里的书籍可以翻阅，也可以购买，主要供弟子们学习用。开放的几间屋子，都在门顶贴有屋内书籍的分类牌，供弟子学习时查看借阅，分类清楚极其方便。有人看守的屋子是剑阁派秘密藏书的地方，闲人免进。
第一间屋子的书籍可以售卖，后面四间屋子的书籍供人借阅需要归还，不外传。
王之颜在三楼第一间屋子仔细的看，这就是一个小型的借阅室。里面的书籍数千本，他还找到需要的书。武义佳最是好奇，相比学塾的借阅室，这里的书籍，在某方面更多更齐全，回去要向学塾申请来这里看书增加知识。几人出了屋子，在各间屋子门前看看，几个有人守卫的地方，就没有走近。
走出剑阁派管理所，广场上有教席正在指导弟子练功，有板有眼极其认真，不少镇民在观看，有小孩子跟着一起比划动作，倒也有几分相似，惹得旁人称赞。五人看过继续向南，一路走到西门才停住。
赫里无霜提议去西门外看看，被众人否决。武义佳告诉他们，和南面一样，门外是一片耕种的土地，再往西走，有一条道直通剑阁郡的深处，大概十里路处是尽头。那里立有一块警告牌，告诫游人和镇民返回。不然、出现意外自行担责。
曾有不听劝告的镇民翻越大山走得太远，最终没能回来。镇管理所及时告知全镇，如此几次过后，镇民和游人都会到那里就返回。需要去更深处的人，都会提前做好充分的准备。其实，没有必要的话，一般都不会越过警告牌。
几人虽然不是常人，却也不愿耗费时间去做无谓的事情。转了一圈回到商铺，王之颜抬头看着商铺的匾额，“泽武货栈”几个大字非常显眼。心里暗笑，肯定是小泽给改的名字，将她自己的名嵌在其中，寓意倒是不错。
武义泽见他在看着货铺匾额发笑，问道：“怎么了，名儿取得不好？你不知道，当初接手的时候，商铺名字更简洁，就叫做武氏货铺，言简意明。我想着是自己的铺子，就想出这么个名字来，要不，你给起个更好的？”
“没有，这个就好，既有你的名字，又有泽及武氏的的意思。很好的名字，为什么要改。”王之颜对取名一事最头疼，赶紧推脱进屋休息。
第八十三章 印象不错
趁着几女休息，王之颜准备到中和商铺去一趟。
先前他已经去过，只是没进去，在中和商铺前的街面上站一会儿，那时候店铺里客人不少，不方便说事儿。现在已是天快黑，进店的人应该少了，去找人正好合适。已经打听过，他要找的人，此刻应该在店里。
泰·马丁府主修建马丁家族商铺，命名普惠商铺，意为马丁氏商铺遍及惠州，人们习惯称为马丁商铺。鹰渡峡事件泄露以后，马丁家族被惠州民众唾弃，“一个出卖府州利益夺得府主位的家族，是全惠州的敌人”，这种说法，一时风头无两。泰府主严厉镇压，抓捕杀害很多敢于说真话，反对马丁家族的民众，暂时平息风波。
在他生命的最后三年，惠州掀起反马丁家族管理狂潮，惠州禁卫队拒绝府主抓捕“造谣”民众的命令，家族也拒绝给泰府主支持，泰·马丁含恨咽气。新的势力接管府州，将鹰渡峡视为故土，务必找机会收回。只是兆州实在强大，没有给惠州任何机会。
马丁家族遭到全府州民众鄙视唾弃，生活日渐煎熬，只好变卖在惠州的一切财产，悄然迁居良州，准备默默过日子，惠州民众得知马丁家族已经迁居良州，咒骂声不绝，发誓要让他们好看。据说，马丁家族在迁徙途中，多次遭到神秘人洗劫，逐渐沦落为小家族。现在，大概有两三百人，日子过得特别艰难。往日雄风早也不再。
消除泰府主影响后的剑阁镇大力扩建，修建护墙和护栏。护墙外大量开垦土地总共庄稼，还搭建房屋，供来往做任务的佣兵和镇民落脚。被视为马丁家族财产的普惠商铺，改名惠州商铺，意为全惠州人的商铺，由惠州季氏、章氏、户氏、怀氏共同管理。
洛里郡章氏不善管理，多年后，将管理权转卖良州马氏，也就是马封所在的家族。马封的祖上马鸣购买户氏的管理权和怀氏一半的管理权，在惠州商铺拥有六成以上的权利，改名中和商铺。后来，怀氏将手里的管理权全部转让给马鸣，马氏成中和商铺最大的东家。目前，中和商铺的主事是季氏和马氏。
中和商铺的掌柜是一个中年汉子，此时正在结算账目。王之颜告诉他要见马氏东家，掌柜说正好马东家在，他将信物交给中年汉子带到后堂，自己在外面等候。掌柜与伙计打个招呼，进屋去请示东家。不大一会儿，满面笑容的走出来，邀请他进屋，说马东家在内堂等。
东家马博暄二十五六岁，身高近六尺，中等胖瘦，略带方型的脸上长满络腮胡，眼神犀利面色沉静，正坐在桌子边把玩掌柜送来的信物。掌柜退下后，马博暄关好房门，朝王之颜抱拳：“久闻王东家大名，今日一见，果然英雄出少年，王东家比我想象中更令人感慨。”
“马东家客气，信物没错吧？”
“信物对错没关系，我这里有马封叔祖的亲笔信和他给你画的素描。”马博暄从壁柜的柜子里取出信封和画有人物像的纸，一起交给王之颜：“你看画得多像，马封叔祖的画功很深，只是不喜欢画，与你的交往令他深受感触，才舍得给你做画一幅。”
“我从希州回良州族地祭祖，就被他给派到这里。记得分别前的那天，他给我讲了许多你的故事，包括武青青离世，他说，你将来很有可能在惠州开拓商道，我们会有联手的机会，你一定会来这里，我在这里等你就行。”
马封作为良州马氏商主，前瞻的眼光还是有的。王之颜既然在莱茵镇做景区开发，必然会进军剑阁镇，到时候占得先机，必定给马氏带来巨大的利益。良州马氏人口太多，该往外迁一部分，就看王之颜的计划如何。技击、智慧、德行、待人兼优的马博暄被派到剑关做商铺东家，正是马封的精细打算。
拿着信封和纸页，看着自己的画像有些哭笑不得。马封将他画成一个手托太阳脚踩大地的巨人，除了脸部真实，别的全是浮夸。信是写给他的，称赞王东家富比六州，为人正直大气，出手豪爽大方，过洪楼不留痕，不吝赞美之词。最后说马氏商主难当，问王东家有没有好的渠道，带着马家也捡些小钱过日子。
信没封口，马博暄说，不需要看都知道说些什么内容，无非就是一起做事挣钱之类的，除此之外就是满口奉承，还能有什么，因此也没打开看过。看王东家的表情，应该是差不多的意思，马封为马氏前途确实是鞠躬尽瘁，令族人佩服。
王之颜在剑阁有自己的商铺、是爷爷留给他的遗产之一，虽然生意平淡、却也有些结余，发不了财也饿不死人，够店铺开支就行。他的本意，并不指望这里的店铺挣多少。有点儿结余就成，来找马博暄，确实是有要事谈。
“你能联系上你的叔祖不？我有个生意要找他谈，大概两个月后有时间，到时候，在莱茵镇面谈，能行么？”原本想用鹞鹰传讯的，考虑到事关重大，还是慢慢联系的好，才来找马博暄，让他联系马封。
马博暄两眼发亮：“行、行，好啊，要不我代他与你谈？”发觉不对赶紧道歉：“对不起，王东家。我就是太兴奋，没管住嘴。你不知道，这里收入是不错，能给马氏一丁点回报，其实我喜欢更充实的生活，也不知道叔祖到底是个什么意思，让家族派一个干练稳重人品好的人来就成，干嘛让我来呢？”
马博暄有些泄气。
王之颜暗笑，马封让他来，是猜到王之颜在剑阁郡会有大的投项。从家族层面考虑，何尝没有训练接班人的意思，只是不能给马博暄明着讲。二十五六的他有些年轻气盛容易冲动，还需要一番磨练，这是家族的惯例。
王东家笑别人不稳重，浑然不觉自己才十九不到二十岁。马封将马博暄推荐给他，是要请他帮着看看。王之颜见过后，觉得马博暄人还不错，可以当做马氏在惠州的主事人培养。具体的，下次见面再细说。
第八十四章 剑阁深处
见过马东家回到住处，已经天黑很久，二楼的客厅里点着蜡烛，赫里无霜与武义佳对坐走石子游戏，桌子上的图案是两横三竖，三竖的一端画着圈，石子被赶进圈走投无路的一方为输，赫里姑娘面色沉着，显然居于劣势。旁边两人看得认真，不言不语。
武义佳坐在正对门的一方，神色轻松，有些小随意。突然间抬头，看见开门无声的王大哥，在悄悄地进屋，正要张口呼喊，瞧见对方手指放嘴边，做个噤声的动作。感觉王大哥很有趣，不自觉地笑了笑，旁边三人很快反应过来，看着偷偷进屋的人。
得了，这下计划失败，王之颜干脆大大方方的往里走：“玩得好开心，要不要我来陪你们玩一玩，咦，这个不会。”
赫里无霜急忙让座：“快来快来，我们仨都不是她的对手，这小家伙儿，瞧着脑瓜子儿够用够用的，把我们都比下去了。不懂我教你，规则很简单的，就是~~你可一定要赢，要不然，四个大人不如一个小孩儿，多不好意思。”将王之颜按在椅子里。
也许是赢得太多有意谦让的缘故，也可能是王之颜厉害，换人之后，小姑娘输的次数多起来。旁边三人直乐呵，小丫头你继续赢啊，这下没脾气了吧。众人兴致勃勃都没有睡意，一直玩到夜半才罢休，累得上床就睡着了。
此后的几天，他们白天四处逛，晚上玩游戏。时间过得很快，武义佳去学塾上学，武义欣四人到了西面十里处的警告牌。正如小姑娘说的那样，警告牌言简意明的说出深处的危险，没必要的时候，就不要去冒险。
……
这一天，王之颜到学塾见过马丁教席时，老教席家里来了一位客人，是一位中年大汉，五尺多的个子，浓眉大眼双目有神，浑身充满力量。老人告诉他，这是狼骑军统领孟德利恒。双方自我介绍完毕，老人退出房间关上房门。
孟德利恒看着王之颜拿出竹笛，接过之后，捧在手里仔细的看，又看着王之颜很久，确定他没有易容。然后从怀里掏出一只相似的竹笛来，将两只笛子放在一起，笛子上的图案一模一样，都是一只展翅欲飞的狼。收回笛子，将他的竹笛归还：“你是王栋什么人，他人在哪里？”
王之颜先说出爷爷的交代：“你去剑阁郡，会有人拿着竹笛与你相认，一应事务听过就是，若有心扶持，需下大功夫，具体事宜自己衡量。”再将爷爷的近况做了简单的介绍。听到东家已经离世，孟德利恒的眼里满是泪水。
过了好一会儿，心情平复下来，告诉王之颜关于他和狼骑军的一些情况。
孟德利恒生于兆州，年幼时家贫，靠乞讨为生。一次在镇上乞讨，被王栋碰上，收留了他。他在兆州无所依靠，到惠州剑阁派学习技击。他的家人也得到王栋的照顾，家境日渐改变，弟弟妹妹在兆州上学塾，后来都过得不错。
孟德利恒在剑阁派学有所成后，留在剑阁派任教，是最年轻的教席。在他十八岁那年，王栋找到他，两人彻夜长谈后，他辞去教席的职务，孤身一人到剑阁郡深处，多次寻找，参加了似有似无的惠州狼骑军。
他在狼骑军中了解到，狼骑军的计划，始于泰宁府主泰·马丁，原本打算以此强大惠州军，只是当时泰府主已老，筹建不到十年，反对泰府主的声浪一浪高过一浪，泰府主“含恨”离世，计划筹备万余人的狼骑军，只招募几十个驯兽师就搁浅。
之后历任惠州府都有投入，但是说得多做得少，有的府州甚至只有只言片语的鼓励，一万狼骑军的名儿随时都有，就是有名无实。狼骑军营地一直都在，第一批进入的人修建了营房，后来就陆续有人居住，不好不坏的情况，一直延续到惠州华盛府成立。
华盛府提出大力支持狼骑军的计划，耗费府库钱粮对狼骑军加以扩建，严格训练，军队开始有不错的规模。两狼关失守时，能参战的有五千左右，只是没来得及派上战场。英府主理惠州，严令狼骑军悄悄解散，没了惠州府支持，狼骑军很快烟消云散，只有几百个不愿意离开的人，留在剑阁郡深处成为游民。
孟德利恒到狼骑军驻地时，大队长以上的一个都没有。他收拢分散的军士和他们的坐骑，重新整编狼骑军，因为没有惠州府的承认，他们是一只闲散的佣兵队，靠着捕获猎物换取生活所需，王栋在剑阁镇买下商铺，暗中给他们提供所需，也收取他们的猎物换钱币购买物资。狼骑军悄然发展不断壮大，现在已经具有一定的规模，总人数一千四百人，能参与作战的有八百骑兵。
听着孟德利恒的讲述，王之颜眉头皱起，这与他的预想有些出入。根据爷爷的说法，发展的势头应该不错，总数才一千四百人，多少有些差强人意。看来，是需要去仔细查看后才能做决定，在此之前不该妄加揣测。
孟德利恒看王之颜神色有些不悦，知道自己的作为让他不满，起身行礼满含歉意的说道：“请少东家体谅，深山之中聚集不易，物资困难，老主人肯巨量投入，才有今日的成效，因为人员增加不少，现在运转有些困难，你若再来迟些，估计会有人离开。请恕属下愚钝，当初老主人只是说尽量做就是，如果因此耽误你的大事，还请责罚。”
王之颜扶住他，眉头紧皱。当初在有水村，爷爷就告诉他，帮助扶持狼骑军，纯粹就是做好事的想法，根本不求回报什么，一个念想能被坚持近千年，确实不易，才让孟德利恒几人去试试。
爷爷还告诉他，人命是这个世界最神秘的。他一生行走六州，只要条件允许，都会伸手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自己生活事业都很顺遂。一直到隐居有水村前，凶险常有，都能逢凶化吉。他坚信天神的一句话：救人一命，天地垂怜，天地若念，福运深厚。
当初帮助狼骑军，就是本着这样的信念。王栋认为自己一生顺遂，就是常常帮助别人的缘故。现在，问题出现在王之颜面前，该怎么做，确实要好好想想：“你们营地里，总共有多少人，我爷爷派出去的几人，都有家没有？”
“谢谢少东家牵挂，我们几人都在营地里安了家。狼骑军家属所在，营地往西两千多里，那里人口近万，有的已经传承近五十代。我去那里之前，他们就已经与世隔绝数百年，就连惠州华盛府都没有影响到那里。”
“统领的意思，那里已经是一个独立的地方？”
“是的。我找到那里的时候，他们的衣着打扮，和我们悬殊特别大，作物品种，我都不知道。我也差点没出得来，说起来好险。他们要把我烧死，村里的一个姑娘问我愿不愿意娶她，娶她就能保命。那姑娘的话，不大听得懂，连说带比划才让我明白的。”
“她后来成了你妻子，村子在你的帮助下逐渐改善，对不对？”
“少东家厉害，确实是这样，东家派出的几人，都在那里安家，我在惠州找一些七八岁的孤儿送到那里，现在的植物种子，那里几乎都有了。说了这么久，那里叫做泰宁村，最初的村民，是泰府主派去的驯兽师留下来形成的。”
“狼骑军的情况，还能说说吗？”
“狼骑兵好找，驯兽师有两百余人，有些不服管理，监卫队还因此杀过人。狼骑军的两名统领和大队长都是老主人亲自挑选的，我们能一心做事，全是老主人的功劳。只是，他自始至终都没有告诉我们要做什么，我们也不好猜测他的心思，做事难免劲头不足。”
“……”
“好，既然这样，我在驻地等待少东家，这是进山的路线图，请看过背熟后销毁，其中的机关布置请一定牢记，告辞。”
孟德利恒告辞离开，老教席进屋告诉王之颜，准备去剑阁外看看。
回到泽武货栈，看见武义欣在绣花，旁边两人在看，一个个都特别认真。轻手轻脚的正要跨过门槛，一个声音在耳边想起：“这就准备蒙混过关了？”
王之颜站住，笑道：“不是看见你们在忙嘛，怕打扰你们绣花，准备进屋歇会儿再来看你们。咦，义欣绣的是什么，我从来没见过。”
武义泽白了他一眼，看见姐妹们都在抬头看他俩，轻轻推他：“看你满头大汗的，去哪里疯过，赶紧进去洗把脸，好重的汗臭味。”
第八十五章 出行前
昨天见过孟德利恒后，要不要继续资助狼骑军，王之颜想了一个晚上，觉得单纯的资助钱币或者物资，都不是好办法，给人钱币，不如教他挣钱币的办法。从孟德利恒的言语神态中可以看出，狼骑军的生存方式，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西出剑阁镇一千多里，是狼骑军营地，再往西两千余里是泰宁村。目前，两地共有一万余人，除了狼骑军训练物资，其他的能够自给自足，如果能够在那里找到铁矿，给他们培训一批冶炼师和铸造师，那里就是一个独立的自治地。
狼骑军目前八百骑，用来保卫泰宁村已经足够，将现有的营地清除，以泰宁村为起点，向西边发展，再帮助他们发展造船业，过上百余年，或许会出现一个新的州府，六州就会变成七州。这样的想法，需要去实地考察再做决定。
早晨的风有些凉意，两道身影漫步在剑阁镇街道上。王之颜告诉武义泽，准备独自一人去剑阁郡的深处看看，听说那里有狼骑兵出没，也不知道是真的假的，剑阁深处物产丰富，也需要亲眼所见才能知真假。传闻已久，想去看看。
武义泽有些舍不得，也有些忧愁。自从决定跟随王之颜开始，两人分开的时候很少，一年多的相处，越发让她觉得，十四五岁的自己跟一个见两次面的大男孩在深山里独处，是多么勇敢而且英明的决定。王之颜没有让她失望，是一个值得托付终身的人。
现在，王之颜心平气和的与她商量，是因为怕她担忧，然后跟着一起去冒险。情愿将危险留给自己，也要身边的人安全，这让武义泽心里充满甜蜜。能找到一个随时把自己放在心上的人，其实挺不容易。只是听口气要去很久，很长时间内就自己一人，觉得有些孤单，有些舍不得。
按理说，遇上这样好的人，就应该与他共苦难。武义泽知道，身边的人看起来随和，真要跟着一起去，他绝不同意，说不定会悄悄扔下自己就走，甚至把自己绑在家里也说不定，这家伙做事总是不按常理：“你准备去多久？”
“最少一个半月，出门在外有很多事无法预测，”想起孟德利恒的告诫和他给的路线图，心里实在没底，怕武义泽会缠着要一起去，如果不答应，后者估计会尾随他进山，那样风险更大。原本想说三个月的，及时改口：“放心，你可以去莱茵镇。也可以去鹰渡峡游玩，一个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我回来第一时间就去找你。”
“我跟你去吧，青姑姑的事不会再发生，多个人多个伴，我一切都听你的，如何？”武义泽在尽力争取，希望他改注意。
“不行！”
“问你个问题，你快二十岁了，想好你的另一半没有？我想知道我在你心里的位置。”
“这个需要问吗？”王之颜轻声道。
“那你看我，是只能同甘不能共苦的人吗？”武义泽觉得无语了，这家伙就是一根筋，只好用同甘共苦来引导他。一般而言，相爱的两个人，生活中就应该同甘共苦。其实她也知道，怎么说都不行，王之颜不会答应。
“不是的，我知道你愿意和我一起吃苦，只是，我不会同意你一起去。”
“遇见你之后，我的心思一直放你身上。有你在，感觉一切美好，没你在身边，就觉得孤独无限。那一次护送青姑姑回良州祖地，你一直浑浑噩噩，知道我是怎么过的么？离开良州，我为了随你一起，做过些什么，你能想得到吗？”
王之颜默默无言，紧紧地拥抱武义泽。
穿过小镇西面大门，走在地垄边上，有镇民在翻土，有几人在耕种，天色晴朗高空无云。两人走到地头，在林边坐下。低矮的灌木叶上有露珠苍翠欲滴，王之颜将武义泽揽在怀中，两人相拥而坐看着蓝天：“小泽，你到十八岁，我就娶你。”
“好啊，你是同意我跟你一起去剑阁深处？”
“不行。”
“那你娶我做什么，当花瓶摆在屋子里好看？”
“不行。”
“你要这样，我就偷偷尾随，看你怎么办？”
“不行。”
武义泽轻轻拿开王之颜的胳膊，突然一下子抱住他的腰，在王之颜的不解与惊愕中，使劲咬住他的唇，王之颜感觉嘴唇被咬痛，张嘴欲说话~，然后再也说不出话来。几分慌乱几分惊喜，还有几分意外。
土地边上的空气格外好。
良久之后，武义泽在他的额头亲一下，少女满面桃红，低着头不敢看他。王之颜正回味着哩，没注意，等到回过神认真看时，女孩已经神色如常，好像刚才什么也没发生。禁不住在心里感叹，女孩的善变真不是一般的善变。
远处传来似有似无的叹息，充满感慨：年轻真好啊，勇敢、激情、奋不顾身！女孩将脸埋在他怀里，隔着衣服都能感觉到脸颊的滚烫。抱着心爱的女孩，王之颜心里甜蜜，真希望这样的情景永永远远。
过了很久，女孩抬起头：“我舍不得离开你，就让我一起去如何？”
“不行。”
“你除了说不行，会不会说点别的。我能保护好自己，不给你添麻烦，实话告诉你，我十三岁时，就在大森林里呆过十余天，只有一把短匕一个打火石，这是武氏家族精英弟子都要过的一关。那时候的我都能捱过去，现在有你一起更安全，怕什么。”
“我不是怕你，是怕我自个儿做不好事情，这一次无论如何，绝不同意你一起去，你要敢尾随，我们就绝交。”
“你！要是你敢丢下我一人在这里，我们就绝交。”
……
两人互不相让激烈争论，眼见得就要动手比输赢决胜负，一个镇民出现在他们跟前：“小姑娘啊，听老人我一句劝，这次就让你的这位小友做决定吧。他需要成长和独立，你要相信他对你是真的好，要不然，也不会拒绝得那么坚决，我是过来人，看得出他对你的心意，你该替他考虑。”
两人不再争吵，谢过老人，在林中漫步。王之颜拿出竹笛吹奏，声音越过林间飘向远方。过了一阵子，一只鸟儿出现，然后停留在他肩膀上，轻轻地抚摸鸟儿的羽毛：“小泽，以后你跟着姐姐等我回来。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要跟着姐姐陪着她，不要忘记，知道吗？”
鸟儿咕咕叫，然后跳到武义泽的肩膀，尖尖的嘴在她脸上摩挲。
第八十六章 西河郡守
在剑阁镇西边的田地尽头，王之颜背着行囊，告别几女去深山里探险，武义泽泪眼汪汪的挥手与他告别，直到前方的身影消失在小路的转角处时，再也忍不住往下掉，两人在旁边陪着她，眼里有泪水在打转儿。
三人站在那里一阵子，旁边两人告诉她，可以在后面悄悄尾随，很快就能跟上，武义泽立即觉察事情不对。两人的样子，是真的想尾随而去。赫里姑娘不用说，族姐在旁边跃跃欲试，那绝不是装的，只要点头，两人绝对跑得比她还快。
两人对王之颜的情义，绝不比她少，这个混蛋，总惹些情债，偏偏自个儿不知道，真要被他给气死。算了，回去等吧，真要有个三长两短，连累两人就不好了。好言出声相劝，一起慢慢返回镇上。
……
小雁岭由南北向的三条山脉组成，在它的南段地势低矮处，有一条府道从东向西穿过山岭，到达小雁岭最西面，府道的尽头建起一座雄关：拉瑞兹。山中修建府道，两端各建关隘，允许六州人在西河郡跑商游历。
前往西河郡的人，拉瑞兹只是收取很低的入关费，进入西河郡后不再收取，同样，从东边出西河郡的行人，也只收取一次出关费，因此，去西河郡的人特别多。肥沃的土地养育了西河郡人，除粮食外，西河郡各种需求大，加上不久前在小雁岭东部发现大型铁矿，人员需求急剧增加，让人趋之若鹜。
穆子生站在关隘上看着进出的人，为拉瑞兹的繁忙感到吃惊。西河发到府州的公文说，西河郡最近特别忙，亲眼所见，才知道特别忙是什么意思。在关隘前巡逻和盘查的军士增加一倍多，排队进关的人，成两只长长的队伍，看来西河郡已经进入繁忙时期。
翠微和翠丰穿上军装，长发盘好藏在头盔里，显得英姿飒爽。两人跟在世子身边，和巡逻的军士一样在关隘上瞭望，看见络绎不绝的人来往于城墙下，城门的军士在认真的检查盘问然后放行，觉得此行非常有趣。
看着两侍女在垛口伸出脑袋往外看，穆子生心里很高兴，这是自己为数不多的亲信之二，心思单纯敢杀敢拼，技击很不错，想到他们会在西河郡待很长时间，会不会耽误她们俩的个人前途、终身大事。
翠微回头，看见穆子生盯着两人目不转睛的，不知在想些什么，问道：“世子盯着我们看什么？好看吗？”前次拔刀要砍死世子，经过翠丰的劝说，知道世子的所作所为，是要减少她的烦躁情绪，此后两人的关系更好，偶尔还说说笑。
“没盯着看，不过以前没注意，你俩穿上军装很帅气，感觉比来这里之前更漂亮。”
“世子这么说真的假的，我怎么不觉得你在说实话，是怕我们俩心里埋怨，故意说好听的话哄人，你之前可不会这样子。要不，你再夸我俩几句，让人高兴高兴。你看这会儿天气多好啊，适合说好听的话。”
穆子生被侍女逗笑，用手指在侍女头上敲几下，发出清脆的响声。翠微龇牙咧嘴，伸出爪子作势要抓世子的脸，看得周围的军士发笑又憋住。她自个儿先笑起来，恍若鲜花盛开香气扑鼻，看得穆世子有些痴。
离开罗德里戈城之前，将军夫人兰蓉给他联系过一门婚事，是理事长张之易最小的女儿张岚，十七岁，身高五尺余，府城千卫队长之一。她是凭借自己的实力一步步晋升的，战力彪悍，平时性格很好，耐看型。
认识前，两人还在街头动过拳脚打过架，当时打得很狂野。认识了解后，还算合得来，将军夫人与张之易就定下这门亲事。原本张岚要随世子一起到西河的，她的任期没满，只得等卫队长任期满后，才能到西河。
想到张岚就想到府城，想到出门不易回去更不易，回去的路很长很长。是不是应该长时间留在西河，甚至一辈子都不再回罗德里戈，穆子生心里有些惆怅。兄弟之间不全是和气与欢笑，谦让与包容。还是先让张岚到西河以后再做打算，吩咐军士认真巡逻，带着翠微二人走下城楼。
拉瑞兹关隘守护司在城内最西边，与西门隔街相对，七进五间三层木结构房屋，有卫军护卫队在巡逻。统领罗德利刚巡城回来还未进屋，看见站在守护司前的三人，赶紧上前行礼：“属下见过大统领。”穆子生等罗德利礼毕，一起进入守护司。
他们三人到达拉瑞兹已有好几天，明察暗访之下，拉瑞兹一切正常，府城的局势对边关似乎没有什么影响。该干啥的还干啥，一切按照边关的规律在正常运行，让先到边关暗访的穆子生放心不少。
该启程去郡城了。
穆子生以郡守兼守护司大统领的身份，召集拉瑞兹守护司各部重要成员：代理总务的统领、巡边事务统领、军需官、负责边城日常事务的城尉共计十一人。守护司小会议室里坐满了人，穆子生听完他们汇报之后，嘱咐众人恪尽职守护卫边关，谆谆告诫替他保密。他是先来的边关，现在要去郡城看看。
沿着府道一路向东，山岭中有两道检查点，有军士在巡逻，旁边有几处房屋供过往行人歇脚，若有拉瑞兹关隘示警，检查点会迅速封闭道路，常驻百余人。三人路过时，岗哨的军士正常放行未见刁难，看来边关各处军纪严明，让穆子生心里宽慰不少。快出小雁岭时，远远看见雄关巍峨，是小雁岭东部关隘：雁岭关。
走近西门，来往的人分两队，左出右进井然有序。轮到三人接受检查时，翠微走近边上的卫军头儿，告诉他不要声张，将任命书给他查看，头儿惊诧一瞬后神色如常，吩咐军士认真检查，领着三人直奔守护司，到得守护司大门，转身朝三人行礼告退，回城门继续执勤。
第八十七章 沃野千里西河郡
站在雁岭关高大的城墙上，能看见东边的小西河。穆子生三人到来时，河水不是丰水期，据军士说，在丰水期，站在城墙上能看见小西河水流动。北面是十万大山，山高林密物产丰富，西河人有言：只要勤劳，上山打柴能养家。
站在城墙上放眼望去，整个西河郡像一个斗口朝北，斗颈向南的大型漏斗，漏斗尖的位置，府道的南部与小西河挨在一起，延伸向南边希州府城。
西河郡千里沃野盛产粮食，每年收获的季节，府道上去南方的运粮车绵延不绝，是西河郡人最激动紧张的时刻。西河郡的粮食运到南边，换回大量的府币和生活所需，一旦出现意外，西河人的经济就会出现断层。
到运粮季节，希州府会先统计南边各郡的粮食需求，让西河运粮队直接送到相应的地方，提醒西河郡注意保护。雁岭关会派出军士加强巡逻陪同护送。再多出的部分，府州以常价进行收购，运到府城做粮食储备，保证西河人的粮食不烂在地里。他们对进出西河郡的来往人员严密盘查，确保粮食顺利运到府城，或者去需要的地方。
希州独占西河郡后，将郡守府设置在西河边上的林科多镇，后来为了加强管理，将郡守府迁到雁岭关。不久前，府州两厅与将军商议，郡守府与关隘守护司合并、称西河首府。郡守也称大统领，管理地方政务和一郡军事。
穆子生住进郡守府时没有声张，只有极少数人知道，穆郡守严令知情人不得外泄他的身份，穿上军士的着装四处行走，然后换一身普通商人的衣服，到雁岭关北边的铁矿场，查看铁矿开采的情况，
铁矿开采是府州大事，雁岭关守护司与郡守府商议后，派一位统领到矿场坐镇，组织开采矿石和修建冶铁场。三人在矿场边走动时，恰巧碰见那位统领在巡逻，看见他们缩头缩脑的，拦住他们严厉盘问。
翠微拿出郡守府的关谍，统领发现关谍是新作的，怀疑他们有问题，将三人关押在矿场边的一间屋子里，命军士看守。派人到雁岭关询问，得知关谍是真的，给他们道歉放了他们，直到三人离去，那位统领都不知道郡守的身份。
二女回到雁岭关东门寻客栈住下，穆子生以跑商做掩护，准备在三个月的时间内，走遍西河郡每一个镇。行路雇马匹，入镇多停留，看看镇民的生活，听听他们的闲言碎语，对郡镇管理的不满有多大。
穆子生知道，他会在西河郡停留很长的时间，一旦他的身份公布，就会成为所有问题的矛头。有充足的调查，把握尽可能详细的实情，做事自然就容易得多，要想在西河站稳脚跟，暗访就成为必须做的事。
希州人狂野得很，西河估计也差不多。一个处事不当，说不定，会被偏激的民众砍死在西河郡任何一个地方，他的父兄们绝不会为他出头。要是他们敢胡乱伸手，穆氏的将军位置就会很悬，甚至保不住。为小命着想，一定要认真做事。
不怕西河人骂，就怕西河人抡刀。
走着走着，穆子生瘦了一圈，黑了不知道多少圈，手上脚底的老茧结得厚厚的，人也沉稳了很多，磨平的棱角下眼神锐利、神思敏捷。原本计划赶路雇马的，后来也走路，边走边认真看认真听认真想。在林科多镇，他遇上一件很有意思的事，变得更加小心谨慎。
郡守府原本在林科多镇，迁到雁岭关后，为了民众方便，镇上还留下一部分人，可以代行郡守府部分事务，方便西河郡东边的民众办事。
他到达林科多镇时，镇里正在处理一件民间纠纷。一位户姓镇民怀疑他妻子与邻居关系不明，要求镇管理所进行调查。经过管理所长时间的调查发现，两人确有奸情。为了整肃风气，征得苦主同意，在管理所前的小广场上公开审理，允许镇民旁观。
在林科多镇宣布的公开审理日期的前一天，穆子生到达林科多。他在客栈休息，准备细心体察当地民情，听到客栈里的人议论户姓镇民的种种，觉得是一个观察民众的好时机，于是安心休息一日，第二天和大家一起去看镇上审理。
管理所前的小广场上摆着两桌子七把椅子，理事和笔录，以及四位镇民代表已经到位，众人等了一会儿，一位年事颇高的镇民走到空椅子边坐好，几名军士带着户姓镇民的妻子和邻居来到场中桌子前，与苦主分两边站好。军士站在他们后面，理事宣布审理开始。
苦主讲述对妻子和邻居的种种暧昧的怀疑，经常见两人眉来眼去，即使苦主和家人在，两人也毫不避讳。街坊邻里举办酒宴，两人经常同桌，喝酒吃饭时常言行亲昵。还发现过好多次，两人在没人的地方勾肩搭背。
理事先询问苦主妻子，苦主妻子严词否认，大喊冤枉。接着问邻居是否与苦主妻子通好，邻居拒绝回答，说理事有证据就拿出来，没证据就别捕风捉影的瞎猜疑，转过头威胁苦主等着瞧，满脸的霸气极度嚣张，看得周围民众嘘声四起。
理事见犯事二人的表现如此乖张，有心杀杀他们的气焰，询问苦主，介不介意管理所当众出示证据。在苦主同意后，一个中年男子从人群中走出来。看着那人，苦主妻子和邻居先是吃惊，然后就变了脸色、仿佛被踩中尾巴的猫，心里明白事情已经败露。
中年男子是一位包打听，受管理所的委托调查这起不忠案。那两人做事极其隐秘，欲要通好总会再三慎重。只是百密一疏，一次在镇子外庄稼地里寻刺激的时候，给包打听跟踪而至抓住现行。
当时两人做完好事，从地里出来，就看见一人在田地边坐着看蚂蚁，不停地用小树枝拨弄蚂蚁走动的方向。那人听见脚步声，抬头看他们一眼，又继续埋头数蚂蚁。当时两人觉得，世界太大什么人都有，数蚂蚁的应该跟他们俩无关，也没在意，现在知道完事了。
包打听名叫朱海，府城人，受管理所的委托到林科多调查此事，任务完成就会回去。理事依照希州府律例，判通好者的邻居到西河铁矿场服役五年，苦主妻子到神山扫地一年。两人默默无言低头认罪，愿意接受处罚。
邻居妻子觉得丈夫太过分，当场与他斩断关系，要卖掉林科多的产业去府城谋生，苦主则说要弃妻另娶。一宗纠纷就此结束，令人唏嘘不已。
第八十八章 就任西河
离开林科多时，穆子生仍然心有余悸，希州的风气就是好，镇民敢当众殴打主事，要是~~，不敢想啊。如今的西河郡，民风显得彪悍，从雁岭关到林科多，都是如此。心悸的同时也非常高兴，能被希州同化到这个样子，希州府是非常成功的，他们对希州风气的认同，很好，很好啊。
希州人的格言：彪悍的人不分男女，彪悍的事也不需要理由。
离开林科多，沿着小西河一路向西南行进，所到之处，民风彪悍却秩序良好，正常的混乱是有的，不过无伤大局。最后的一段路程，穆子生全是步行，等到他回到雁岭关时，整个人何止瘦了一圈，脸晒黑许多，衣服显宽大非常脏，活脱脱一个乞丐样。
翠微两人在雁岭关东门散步，已经好多天了。当初世子出门的时候说过，最多三个月就回来。超过约定的时间这么久还不见踪影，两人才到东门前散步，希望能够看见世子归来，可惜世事不能如愿，等待的日子难熬。
两人正无聊，看见一个乞丐模样的人在她们不远处，那人身上的汗臭味都能闻到，赶紧往边上让让。细心的翠丰忽然发觉不对，都给他让路了，那人还在朝她们走来，紧走几步靠近“乞丐”，居然是世子回来了，只是这模样，嘿嘿，不敢恭维。
等待的日子里，可把她俩闷坏了！为了等世子，她们换过好几次客栈，住在客栈里，不敢与人多谈，怕坏了世子的计划。多数时间呆在客房里不出门，别人看她们的眼神怪怪的，甚至有人怀疑她们是六州逃犯，要不是看她俩腰挂大刀孔武有力，怕以后被报复，早就有人去告密。
每当她们在一个客栈住得久了，雁岭关卫队巡逻的时候，都带着审视的眼神看她们，实在是她们的举动特别反常。试想，一般人会长时间呆在客栈，什么事都不做的？现在世子回来，一切都好了，怎能不让人高兴？翠丰拉着世子就向客栈跑去，看得翠微呵呵笑。
洗漱完毕，梳理头发换衣服，穆世子除了脸黑，别的就好多了，至少看起来不再像乞丐。穆子生给她们解释，为了更好的了解西河民情，他已经十多天没洗换过，天作被子地作床，饿了就去讨口饭，遭白眼的次数多得记不清了。暗访得知，少不了作奸犯禁的事情在，都在能承受的范围内。一切都在预料中，没有让他失望，他对接下来的管理西河很有信心。
两人见世子兴高采烈，问他可曾见过有趣的事儿，穆子生将林科多那件事说给她们听。两人听得纷纷摇头，正常得不能再正常的事，一切都那么寻常，有什么有趣的，世子就会糊弄人。不过也好，说明世子在意她们，知道编故事哄她们开心，水平不咋样，心思好好的。
穆子生一看两侍女的表情，就知道她们很不满意，于是笑道：“最精彩的不是故事本身，是其中两个小插曲，插曲知道不？那个包打听朱海，学苦主妻子的言语，声音这样的。”凑在两人耳朵边，双手成喇叭状，将朱海的声音学了个十成，最后放开双手：“那声音叫得一个销魂，媚入骨子里，不知道他一个男人跟谁学的~~”
正要往下讲，穆子生感觉不对，两个侍女神情古怪的看着他：“你们什么意思，这么看着我，我脸上有花？不对，你们的眼神？这什么表情？”
翠微脸红：“世子你说的精彩就是这个？啊~~啊~~这也叫精彩？服了你了。”两人的脸有些羞红，眼神深处藏着一丝笑意，只是穆世子全然没注意，他的心思都用来想事儿去：“啊~~，我明白了，我明白他为什么挨打了，换我也是一样的挨打。”
两女恢复正常，难道还有事发生？这世子鬼叫鬼叫的，一惊一乍好吓人，心肝都给吓出来喽，翠微摇着世子的胳膊：“说说嘛，还有什么好笑的事情，你一个人乐有什么意思，说嘛。”说完，故意在他后背上画圈圈。
穆子生没有在意侍女的小动作：“你们是不知道，当时朱海学说话的时候，全场的人，就只有两列军士、笔录和苦主没笑，其他人都是大笑出声，有几个镇民笑得在地上打滚儿，通好的两人笑得快哭了，估计当时就想自个儿撞死，实在太羞耻。那个包打听朱海真是个人才，不去学口技说书可惜了。”
“你可惜什么啊，讲大半天都不知道你说的精彩是什么。”翠微埋怨。
穆子生好整以暇：“好事不怕晚，我给你们说啊，接下来的就精彩了。那位理事跟着众人一起大笑，笑就笑呗，非要来一句‘这味儿真不错，真可惜’，这不是失心疯么？苦主正难受，众人笑就算了，你一个主事的还在那里品头论足，‘味儿不错~’，我让你‘味儿不错’，一个箭步冲过去，将理事抡翻在地，一顿拳头、末了还踢几脚，才骂骂咧咧的走开。”
“事发突然，众人反应不及，等众人反应过来，理事已经鼻青脸肿的站起来，众人想起理事的话，觉得真是该打，又是一阵哄堂大笑，连纪律严明不苟言笑的军士都在笑。理事说错话，只好自认不慎该倒霉。”
“现在想来，那理事没有嘲笑苦主的意思，只是觉得朱海学的太像太逼真，好天赋被埋没，为他感到可惜，有感而发错哪里？结果，横遭毒打还没处说理，如果当时我是理事，听了朱海的话，也会有感而发，结果没什么区别。一个不注意挨一次毒打，这就是教训。”
“那个理事人品如何？”
“很好的，在林科多好些年，大家都知道他是个什么人。笑归笑，也不会就此把他认作坏人，无心之失谁没有过。这个事情给我提了个醒儿，上任以后，做事一定要小心。闹笑话虽不是坏事，却也不好。”
翠微点头：“世子说得对，你已经离开罗德里戈好几个月，西河郡府在秘密催促你赶紧上任，将军府也来人催过，我们挡过好多次。你回来再不去赴任，就说不过去。告诉你哟，再不出面，就该下面人心不稳了。他们会怀疑，是不是在给他们找茬儿，这对今后的工作不好。”
“你说得对，今天休息一天，明天就上任。”
第二天早上到西河郡府，主事哈里斯看过穆子生任职文书，验明身份，将三人迎进郡守府、也是大统领府。询问郡守需要什么帮助。
穆子生告诉哈里逊，七日后在郡守府召集各镇主事和镇务理事、拉瑞兹边关统领、雁岭关统领、安平关统领、绍野关统领、北兆关统领以及各关隘军需和主教席商讨西河事务，同时与大家见个面认识认识，为了以后共事顺利，希望大家都能来。
哈里逊招来一协理，让他领着三人去郡守府后院休息。分派十几名军士，去各镇各关传达新任郡守的第一道命令，务必要快。最远的北兆关和绍野关用加急令，府道沿途换马换人不停息，一定要在两日内传达到。敢延误者军法从事。
第八十九章 郡守的就职演说
七天时间一晃而过，郡守府后院会客厅里，穆子生穿着一件显旧的白色长装，用一条灰色的腰带束着，五尺五六的结实身子显得挺拔英俊，配上年轻帅气的脸，好一位翩翩美男子。站在落地镜前的他看着自个儿的身影，自恋的问翠微，是不是很英武不凡，惹来侍女的白眼。
翠微受不了自家世子的自我迷恋，将他拽离镜子坐在凳子上，将脸上刚刮过的胡须又刮一遍，端来水盆清洗帕子再洗一次脸，轻柔地用梳子把头发慢慢理直，垂落在后背，修剪掉过长的头发。整理完毕，小心地从盒子里取出代表郡守的帽子，想了想放回盒子，拿出代表大统领的头盔给世子带上，左看右看觉得不满意，从盒子里拿了帽子给换上。
带上名贵的戒指，转转世子手腕看是否戴好。将帽子再次扶正，觉得不满意，从头到尾的又给他弄一遍，转几圈看有无不好的，犹犹豫豫的点头说可以，示意世子可以出门。穆子生看着紧张无比的翠微，心情一下子轻松起来。
翠丰从前厅回来传信，包括前郡守户扬在内的所有人都已经到齐，在郡守府等新任郡守出现。穆子生走到前厅门口，让翠微二人留在门前。穿过过道，有军士列队在郡守府后院门外，领头的看见穆子生立即行礼，然后领着他朝前走，在郡守府大门口停住、敬礼，然后转身归队。
穆子生跨过门槛走进郡府大堂，大堂的最西面摆放着桌子椅子，前任郡守坐在那里正看着他，进屋子的左手面站立的人数不多，是带兵的统领一类，西河郡十六镇四关隘，统领军需和主教席十二人。右边人数要多些，各镇主事和镇务理事三十二人分立两旁，穆子生从中间缓缓走过。
等到他走到桌子前，前郡守户扬从椅子里起身，接过任命文书、制帽、大统领头盔仔细验看，验看完毕，朝着罗德里戈城方向鞠躬行礼，站到座位旁边、请新任郡守入座。等他入座后，户扬走到边关统领一方站在最前面，他会留在西河任雁岭关主事统领。
穆子生缓缓起身：“我是穆子生，先宣布一个罗德里戈将军府的决定。几个月之前，希州府预事厅、理事厅和执事厅召开一个联合会议，就西河地区的政务和戍边问题进行商讨，最后形成统一意见，将西河郡府和西河关隘守护司合并。成为西河首府，将军府的公文在这里。”
前郡守户扬上前，从他手里接过公文，看着首页蓝色的印章，心里有些疑惑，二合一的事在希州是首次，也不知三厅和穆朗将军怎么想的。翻开，将内容宣读一遍，然后恭敬地递还给穆子生：“从听到通知起，我们就在做准备，现在，我们一起祝贺西河首府的诞生。”众人鼓掌。
穆子生继续说道：“依将军府令，我担任西河首府郡守兼大统领，此刻起，我奉命赴任。”下面一片掌声，待新郡守入座，众人抱拳行礼：“恭贺世子赴任西河。”前郡守发表欢迎致辞，祝愿希州越发昌盛，相信西河在世子的带领下更加繁荣富强，西河民众生活越加顺遂。
礼仪完毕，穆子生看着大堂里一双双期待的眼神，清清嗓子：“各位，以后我们就是同僚。我这人，做事喜欢直来直去，不喜欢复杂太复杂的物事，各位只要尽责就好，没别的要求，如果我跟各位有矛盾，拳头就行，我们希州名言，‘没有什么事，是一顿拳脚解决不了的，实在不行，还有大马刀。’以后我会经常去各处看看，说不得要浪费大家的酒水。为了做事方便，我在这里先点一次名。”
新任郡守慢慢的点名，逐个儿的看过去，有时也聊上几句。点名完毕，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众人感觉该吃饭了，却又不好出声提醒。谁知道这位世子郡守是个什么样的人，以前的听闻只是听闻，能算数？要是一不小心给郡守留个不好的印象，可就真的不好了。
穆子生合上册子，看着众人：“散会之后，大家就该各自回去做各自的事，趁这个时机，给各位先说几句。我，穆子生，希州将军穆朗第五子，现年二十三岁，来西河之前，老预事长霍金斯约见过我，将西河的方方面面都给我说了个大概。”
“这里是我们希州的粮仓。小雁岭外就是逐州，六州最强的州，相信各位对西河的历史都有了解，这里就不多说。老预事长特意告诫说，西河是西河人的西河，然后才是希州的西河郡。我们只有勤恳做事不负西河民众，他们才会与我们一条心。”
“如果我们当中，有人自认为是管理者，做事敷衍甚至违背民众意愿、违背希州律令，会不会让西河民众不满甚至心生怨恨？答案是肯定的。一旦产生隔阂，在需要他们的时候，他们会不会漠然以对，甚至刀兵相向？答案也是肯定的。希望各位慎重。”
“虽说我们在西河已有上千年历史，与民众的相处很好。可是，过去就是过去，不证明现在或者将来都会这样。善待民众人心归附，哄骗欺压离心离德。在我们旁边，是强大的逐州，他们肯定不希望西河安宁团结。在此先声明，以后谁发现我侵犯民众利益伤害民众，可以当面骂我揍我，甚至拔刀相向！我对你们，同样如此。请各位务必谨记。”
众人连声保证绝不胡作非为，一定恪尽职守，请郡守放心。穆子生突然想起什么，抬头问林科多镇长：“不久前，你们镇上发生过一起妙事，镇民当场把主事的理事打得鼻青脸肿，还骂骂咧咧的，你知道不？”
林科多镇长徐子峰有些惊讶，新郡守连这件事都知道？这种事不是常有么：“知道。那位镇民盛怒之下出手打伤理事，虽说情有可原，但是毕竟不对，按律应该追究责任，理事处事不慎愿意和解，镇民主动负担医药费，请理事酒楼喝酒吃饭赔不是，当着众人的面给他赔礼道歉，事情也就过去。郡守怎么知道这事？”
“当时恰好在，这样处理双方都好，就是有些亏待那位理事。以后遇到类似的事，也可以酌情处理。宁愿伤害我们自己，也尽力不去伤害民众，才会让民众归心。各位，今天的会就到这里，散会后请各自回去，以后少不得要去打扰你们。”
第九十章 苦苦的等待
在泽武货栈楼上的客厅里，武义泽百无聊奈。王之颜离开的时候说过，少是一个月，最多一个半月就回来，已经过去两个多月，一点儿消息都没有。繇鹰小泽经常会在早晨飞出去，晚上回来和她呆在一起。武义佳去学塾，武义欣和赫里无霜早就回莱茵镇监工去了。
原本想着留下族姐的，莱茵来信说，那里的人手吃紧，武国序一个人有些忙不过来，要向族里要人。考虑到族姐熟悉事务，就让她先回去。两人问她要不要一起走，反正王之颜回来肯定要去找她们，武姑娘摇头拒绝，坚持在这里等他回来。
他们一起到剑关，加上小义佳共有五人。白天，热热闹闹的一伙人四处窜，随时会有欢笑声，晚上，桌子边唏嘘声吆喝声不断，总是闹得精疲力尽的睡觉去，一个好觉大天亮，然后又开始第二天的热闹。日子过得不是一般的充实。
小义佳去学塾后，白天少一个斗嘴的，少了几分热闹，王之颜走后，众人好像没了主心骨，白天没劲，晚上武义佳回来，玩个游戏劲头不大，睡不着的时间多起来，接着，族姐她们也走了，就剩下她孤零零的一个人。
刚开始，武义泽还兴致勃勃的去镇上四处走，或者到对面去看府道上的行人来来往往，看剑关的游客们在两边窜，想着到了约好的时间，王之颜应该就会出现，等待总会结束。哪知道，到了约定的时间不见踪影，很久之后还是不见人。
能说上几句话的族妹要去学塾，回家要先完成教席布置的课业，和她说话的时间不多，楼下的人也很忙，就她一个闲人。剑关的一切，看着看着就熟悉，无比熟悉。然后就有些兴致缺缺，再然后就无精打采，待在楼上懒得出门。楼下时不时的响起吆喝声和讨价还价的声音，一个人在楼上更寂寞。
武义佳的父亲武青仕，看见侄女东家有些消瘦，告诉她，镇上的悦卡尔酒馆里，经常有人在说书。每次有说书的到来，都会先贴个告示，喜欢听书的镇民就会去那里听人说书，花十几个铜子就能呆半天。武义泽去过几次，说书的确实讲得好，情节婉转曲折，音调抑扬顿挫，开始还新鲜，过后也就如此，不再去听。
听说书和逛街，已经不能引起她的兴趣，呆在屋里又很少出门。武青仕带着她去购货，让她帮忙讲价看货物什么的，也偶尔让她去运送货物，或者照看店铺，想以此打发时间。可武义泽做做就不再有兴趣，整天病恹恹的呆在楼上。
七天过去，十天过去，半个月过去，一个月过去，一个半月过去，距离约好的时间，已经过去很久很久，日子是越发的难熬，看天都似阴天，看饭都似泥土。看着街面行人匆匆，小孩子的追逐嬉闹，看见商旅佣兵交易出店铺后的满面开心~~都让人郁闷。
一切是那么的糟心！
桌面上的绣图，是从王之颜走后开始的，当初他在两狼山岭吹奏笛子，引来五只繇鹰盘旋头顶，令武义泽迷恋不已。闲来无事准备布匹针线，要把当时的情形绣出来。
刚开始针线走得飞快，族姐她们走后，有点儿懒却也做得兴致勃勃。半个月过去速度慢许多，一个月后很明显的慢下来，两个月时偶尔拿针刺几下，已经好久没有动手了，总是心绪不宁愁烦不已，觉得王之颜在剑阁郡深处出危险了，要不然，怎么会不回来。
每当愁烦时，很想不顾一切的去找他，哪怕因此遭到对方埋怨。只是想到离别时的果决与告诫，看见停在屋子里的繇鹰在梳理羽毛，就断掉去找寻的念头，忍住煎熬耐心等着，如此反复，酒水饭食渐渐无味，愁肠百结。
桌上的绣图，还差很小一部分就完成了。武义佳记得，在族姐说的约定时间前，就已经完成大半，那时候的她，每天高高兴兴的，穿针引线特别快，后来就变了个人儿似的，越来越慢，甚至几乎就没有动过手，族姐给人的印象，总是无精打采病恹恹的。此后的两个多月，居然连剩下的部分都完不成。
……
又是一个下午，武青仕端来食物，看着她勉强的扒拉几口，难过得转身下楼。心里默念，已经给你父亲去信了，要不了多久，他就会来接你，或者来信让你回去，那时候，你就会分心别的事，不再这么苦苦的等待。可怜的孩子，这几个月苦了你了，王小子回来，非揍他一顿不可。
看着族叔走出房门，武义泽勉强地又吃几口，放下餐具准备起身时，窗户前一道扑棱着的身影在不停敲打。走过去推开窗户，几天不见的繇鹰小泽飞身进屋，收拢翅膀停在她肩上，用头不停地擦她的脸，又给她梳理头发，眼神里含着喜悦，咕咕咕地叫个不停。
武青仕刚到楼梯口，听见声音上得楼来，看见一只未见过的鸟儿在不停地叫，应该是在宣泄心中的喜悦，思量之下，估计是与王之颜有关。看见她还在发愣，赶紧说到“小泽别愣着啊，你看这只鸟叫声这么欢快，应该是它的主人快要到来。要是他回来看见你这样子，也不知会不会心疼，快收拾收拾，说不定顷刻之间就会出现在你面前。”
武义泽的心一下子充满幸福，几个月的等待终于要结束，有什么能比这个消息更好？却见繇鹰跳到桌子上在猛啄饭食猛吞水，饿得够呛还累得够呛渴得很，显然是从很远的地方飞来，心情顿时低落，看来一时回不来。想到他肯定在回来的路上，终归是个好消息，心里又开始高兴
用清水洗过脸，将头发梳理好，武姑娘决定下楼做点饭菜好好吃一顿，高兴起来才发觉早就饿坏了，腿有些发颤。振奋精神健步出门，去厨房给自己露一手，好久没有亲自做饭。武青仕小心翼翼跟在身后，怕她不小心摔着，
到了厨房，做一个拌菜，炒一碗米饭就往回走，说要去楼上慢慢吃，脸上全是笑容。看得武青仕诧异，说好的要好好做饭做菜，就这样子？不管了，只要她开心就好，这下终于可以放心，回去守柜台去。
端着饭菜回屋，放在桌子上细细的吃、慢慢的吃，满是幸福的模样。
天已尽黑，没有一丝光亮。武义泽站在窗前，看街道边屋子缝隙里透出的零星光线，繇鹰站在她的肩上，一会儿跳到她头上，然后在屋子里跳上跳下，飞出去玩一会儿又飞回来，在屋子里慢慢踱步或是窜来窜去，感觉比人还要高兴。
喜意铺在她脸上，三个月来的愁绪烦恼一扫而空。心爱的人就要回来了。赶紧去睡个好觉，然后再睡个好觉，兴许他就会出现在面前，高兴的抱住自己述说离别~~，武义泽兴奋的想，关好门窗睡觉去。
早晨的光明亮，正睡意朦胧时，被叩门声惊醒：“东家，有你的来信和口信，你需要去莱茵镇，那里有人等你。”
第九十一章 父女
收拾停当打开房门，伙计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封信，封面写着武义泽收，伙计将信交给东家下楼去了。撕开信封拿出信纸，上面就一句话：速来，莱茵镇等你，急。她知道，父亲已经到莱茵镇，在那里等她，虽然不知道什么事，总不能拖着不去。
在这里等待的想法是不能实现了。
想着长久的坚持，想着昨天的喜讯，想到分别前的嘱咐，她很不想离开。看样子，最多十几天就能够见面，这一走，好比煮熟了饭，连吸一口香气的时间都来不及，心里的那份舍不得，怎能与外人说得清楚。哎，亲人等着哩，还是先走吧。
将一切收拾好，下楼向叔父告别，武青仕看着她，在她头顶抚摸一下：“这段时间，是真苦了你，看你瘦成什么样子。哎，思念最是伤情伤人，当年小佳的母亲去世~~人老话多，小泽你别怪叔叔，挺过去就好了，你还年轻，将来的分别不会少，自己要有好心态。走吧，我送你。”
两人出门，走过索桥，马车已经备好，七名护卫端坐马上，腰间悬挂的刀鞘闪着白光。武义泽回头看向剑阁镇方向：之颜，我在莱茵镇等你，若你没回来，处理好莱茵的事我就回来，那时候我一定去找你。
与叔父告别，再看一眼剑阁方向，登上马车，向北疾驰。
武青仕站在原地，望着一行人离去的方向，马车已经走了很久，按正常的速度，他们几天后就能到达。想着身形消瘦的武义泽，他的心里在深深叹息。
武义佳的母亲生下她不久，得了一种怪病，在床上躺了一年多，最后死于病魔。小义佳是吃米浆长大的。妻子去世后，他在祖地也是日日思念亡妻，瘦得不成人形，一表人才的他可谓是形销骨立，终日消沉。
长此下去如何得了？武至请女佣带着小义佳，与他一起到处散心，一年多的时间来到剑阁镇，心绪好了很多，在镇上帮武至看铺子，此后一直留在这里。现在，小义佳已经十一岁多，对亡妻的思念还在，却也少去许多往日的悲伤，孩子需要他抚养。
没想到，发生在他身上的经历，如今让侄女也经历一回。和来时相比，武义泽少了许多笑容，瘦了好几圈。如果王之颜有意外，还不知道她会怎样。哎！情之一字，最是暖人心，最是伤人心。但愿小佳长大后别这样。
武青仕望着府道叹息一阵，回去守铺子，等着孩子放学回家。
……
马车停在正大街别克山庄门前，武义泽走下马车，就看见一道伟岸的身影立在山庄门口一动不动，显然是等好久了。看见走下马车的女儿瘦骨嶙峋，眼泪忍不住在眼眶里打滚。疾步走上前来，将她抱在怀里。
武义泽伸手抱住男子的腰，将头埋在他的胸膛里，听着有力的心跳，一时间鼻子酸涩，忍不住掉下泪来。男子轻轻拍着她的背，就这么抱着、让女儿尽情的、无声的哭泣。等待着她的心情慢慢平复。
感觉到怀里的女儿安静下来，男子拍拍她的肩膀：“女儿，我们进屋。”父女俩在二楼找间偏僻的屋子坐定，武至看着女儿脸上有笑意，悬在心里的大石终于落地，该是有那小子的消息了，于是问道：“他的情况怎样？”
见父亲如此，武义泽破天荒的觉得不好意思，父亲是族长，有忙不完的事，却因为她千里迢迢赶到这里。父亲十几个子女中，最牵挂的应该就是她了：“父亲你那么忙，传信来就可以，你亲自来，没耽误族里的事吧。”
武至笑得很畅快：“不耽误，一点也不耽误，好极好极，哈哈哈~~”
武义泽被父亲的笑给弄糊涂了，担任族长，累得要死要活的还好极好极，那要什么才是不好？武至接着解释：“我已经辞去族长，由你族叔武青遥继任，二十出头的他开始不愿意，族老会许他许多好处，才非常委屈地答应下来。我虽然卸任族长，还是元老，只不过要轻松很多、自由很多。起码喝醉后不被骂得那么凶。你不知道，那帮老头子什么事都不做，就盯着族长犯事，真不知道他们哪里来的闲心。”
听着父亲唠叨。武义泽心里替他高兴。父亲是个闲不住的性子，当年也是被族老们连哄带骗的做了族长，几十年来总想着卸任，经常挨族老们的骂，有时还骂得凶。她就亲眼见过一次，族老不光是骂，还哭着要上吊，搞得武至灰头土脸、连番保证一定为家族鞠躬尽瘁才作罢。
那一次，武义泽刚从希州回良州祖地不久，看见一帮老头子在那里数落父亲，偷偷地躲在门脚不敢出声，直到人全走了才敢冒头，那阵势~~真叫一个厉害。还有人随手顺走不少物件，父亲在旁边陪着笑说‘只管拿’，等到人走后才敢一脸的肉疼。
父亲在外一直是威武霸道，在家里却被一群老人训、怂得很，这样的事应该不少。想到父亲当时点头哈腰满脸堆笑的模样。武义泽的笑意从心里到得脸上，藏都藏不住。
武至正想着说什么好呢，看见女儿脸上笑开了花，得，这下什么都不用说，女儿自个儿已经调整好心态，只是看着消瘦许多的女儿，心里有些舍不得，哎！也没见为她父亲这么消瘦过，真是女大往外走啊！
“小泽，我衣服湿了，去找一件给我换上，你看，这么大一块。”
武义泽正开心着哩，突然吓一跳：“啊，你衣服湿了，怎么这么不小心，我看看……”说着赶紧跑下楼，声音从楼下传来：“我去给你找衣服。”
武至走出屋子，看见武义欣在客厅里绣花，很专注的样子，也不知是真的假的，假意咳嗽一声，然后看着她说到：“小欣啊，在忙什么呢，在绣花，好事好事，嗯，功夫还不错，我有事要出去，等下小泽会回来，以后要常陪陪她，毕竟她是妹妹嘛。”
“好的，族长。”等到武至下楼看不见，才抬起头：“装模作样的，你要哭我不拦着，要高兴我也可以陪你，看你似哭似笑的还郁闷的脸色，哎！做个男人真难。”
武义泽一口气走到山脚才停下脚步，看见半山腰的艾伦佳豪在指挥众人夯填路基，顺着大道往上走，看样子进行得不错，再过一年左右应该有进益，如果他回来看见，会不会很高兴？还是嫌弃进度慢？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武至远远的吊在女儿身后，看着她时而高兴时而摇头，也不知道该高兴还是难过，终究留不住啊！不过，这观景区有武氏一份子，可别拱手让人，公私得分明，小泽要是推脱，就让武义欣去领头做，人情是人情，利益归利益。
不对呀，小泽什么时候做过没原则的事，武至摇摇头：“我这是怎么了？什么时候开始患得患失？”
第九十二章 武至的决定
武至、武义欣姐妹、还有闻讯而来的赫里无霜，四人一桌在享受宁静的晚餐。
都是些平常食材，厨子很用心，菜式多量浅，不至于四人吃不了给倒掉。赫里无霜在回头笑查看工地进度，听说武义泽回来就往这里赶。好久没见着有些想念，还可以蹭饭吃，更多的意思，应该是在想念王之颜。
赫里无霜：“他没和你一起回来？”
武义泽知道她想说什么，故意岔开话题：“是不是又差钱了？他走的时候，不是告诉你，有事去找莫隆吗？莫隆不在，还是他不敢做主？既然全委托给他，就应该把事情做好，我相信莫隆不会让他失望。”
赫里姑娘面有难色：“事情有新变化，这次的支出有点大，莫隆明显在犹豫，他跟小颜不同，毕竟只是一个管账的，具体的需要到工地才能说清楚。要不，吃过饭后，我陪着你去看看？”现在，大家都知道，有事找武义泽是没问题的，虽然东家什么都没说。
武义泽诧异，真的缺钱？这就要好好考虑，之颜不在，自己不能不管，也不知道他回到剑阁镇没有，要不是父亲召唤，或许应该相逢了吧，听赫里姑娘的意思，在扩建不成？之颜的紫币就是自个儿的紫币呀：“你没有说莫隆什么不好听的话吧？”
“没有，能说他什么呢，站的位置不同，处事也就不同，他没做错什么，换我是他，也会是一样的做法。你去过回头笑的，这次规模又有增加，原有的规划布局也要变动，缺口因此有些大。实在不行，分期做也可以的，我怎么没想到。小泽，看你瘦成什么样子，吃过不少苦吧，不该跟你说这些，吃饭吃饭。”
武义泽瞪她一眼，回来这么久没想到，这一下子就想到了？真有你的：“你说都说了，还有什么该不该的，身子瘦不影响我的判断，这是大家的心血，有了缺陷是不够完美。具体的情况，明天去看也不迟。你说缺口很大，多大？我入股如何？”
“全部一起计算的话，八千吧，最少七千二百。”
武义泽非常惊讶：“这么多，原本计划多少？”想到原本的计划，又说到：“原来的计划应该出入不大，你刚才说又增加了，怎么回事，能详细说说不？”
赫里无霜吞了一口饭，喝水，感觉吃撑了似的：“是龙郡守的建议，我们的规划地南面不是有一些山地么，高低不平的，他建议我们买下，我寻思只要计划好，应该能挣，就答应下来。总计一万三，分三期，边投入边产出，启动需要八千，现在投入已经超过五千，该再次分期规划。我吃好了，要出去一趟，你们慢慢吃，武叔叔，再会。”
赫里无霜下楼，脚步声消失在楼下。
武至看着武义欣：“你说说看。”
“这段时间，我和赫里无霜基本上都捱一起，她说的大致差不多。据说，莫隆的钱大部分是借的，也不知真假。几天前，我们在一起讨论的时候，我看他面有难色。回头笑已经投入五千多，阿尔观景区四千多，一共接近一万，是紫币，不是铜子儿啊。”
感慨一句，接着说到：“如果全是之颜拿出来的，他该多有钱。恐怕在我们武氏，一下子也拿不出这么多。当初他投项的时候，听说青姑姑极力反对~~”说到这里停了一会，三人沉默不言，武义欣接着又说道：“我还听说良州马氏在入股，要不然现在估计在停工。”
武至放下餐具，面色沉吟，捻着没有的胡须，在不断的思考：“有没有可能，王之颜本身有这个实力，怕被人惦记，就让莫隆故意表现为难的样子，还拉着马氏作掩护。毕竟，谁也不知道他们的真实关系。还有没有可能，是做给我们和龙氏看的？”
桌子上的三人都安静下来。
武至说完之后，先是被自己的想法给吓一跳，然后就有些坦然。六州这么大，其中有多少秘密，谁能说得清？武青青去世后，武氏重点调查过王之颜，居然有很多过往查不到，表面看来，他的背后就王栋一人，王栋的背后，是希州罗德里戈王氏，可王氏的背后呢？目前来看，这个年轻人的身份就是一个谜。
武义泽低头吃饭不说话。
武义欣沉默一阵子：“很有可能。以他的精明，不可能考虑不到这些，没有势力支撑，做事难免束手束脚。找人帮忙也正常，我就是觉得，他不可能有这么多钱？他还不到二十岁，不管是偷盗抢劫，还是继承遗产，都不可能有这么多，年纪是个最大的限制。”
武至眼神迷惑，不知在想什么，直到伙计收走餐具还没回过神。武义泽推推他：“父亲，我刚回来，这段时间特别的累，现在想去休息。看你精神饱满的，肯定需要出去溜达溜达，要不你去下面转转？”
武至终于回魂：“小泽，你说王之颜很快回来，怎么说？”
“他离开的时候，让一只繇鹰陪在我身边，一直以来那只鸟都无精打采的，我回来前的一天，它飞回来时特别高兴，喝很多水吃食也很多，看样子是他的主人快回来了。”
“你认识繇鹰？”
“不认识，王之颜说的，那只鸟浑身沼泽色，他给那只鸟取名小泽，真是有意思。”
“那只鸟就没给你捎过字条什么的？”
“没，就是每天早晨出去，晚上回来陪我，也是奇怪，那天它兴奋的样子，看起来非常有灵性，就连不喜欢鸟儿的青仕叔都能知道它的愉快。”
“女儿，你觉得他对你如何？”
武义泽沉默很久，缓缓点头。
“女儿记住，明天你去认真查看，然后以武氏代理人的身份召集莫隆和赫里无霜他们商议，就说武氏愿意全力助王之颜修建回头笑和阿尔景观区，可以多出资少占股，要不疾不徐的，免得给他的下属留下坏印象，王小子所图甚大，我们或许能从中分一点好处。至于你们的交往，以前如何、以后也如何，金钱与人情两回事，不用你去刻意讨好他，武氏不需要靠女人攀关系来维持生存。”
五天的时间，武义泽在回头笑和阿尔景观区之间不停的看，武义欣陪着她查看、演算。时不时的与武至碰头商议，最后召集莫隆等人商议武氏入股的事。莫隆早就得到过王之颜授意，很豪爽的答应下来
轻松下来才发现，好几天没想过王之颜回来的事。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卧室，听到窗户外有想动，推开窗户，繇鹰小泽飞进屋站在客厅桌子上，脚上戴着一个脚环，激动地抚摸鸟儿好一会儿，从脚环里取出字条：“我回来了。”
第九十三章 武氏入股
后街别克山庄二楼会客厅。
武氏三人、莫隆、艾伦佳豪、赫里无霜六人聚在一起，商讨武氏正式入股一事，武义泽和莫隆相对坐着，其余四人分坐两边，场面有些紧张，只有武至跟武义欣坐在一起，始终面带微笑。
武义泽首先开口：“莫隆，你能代表之颜么，虽然我知道他当时怎么对你说的，可还是需要问一句。”
“你回来的第二天，我看见你的时候就说过，东家将一切托付给我，我自然能做主，武氏入股，也是东家早有交代的，你应该记得当初他怎么说的吧，熟人是熟人，商人是商人，你是你，武氏是武氏，说钱不伤人情，听说东家快回来了，真的假的？”
“真的，这个给你。你说得不错，前面的合作，都是以我的名义，现在武氏决定参与，我是代表人。”武义泽将纸条递过去。
“是真的要回来了，等他回来，我就能轻松些。”
武义欣取笑莫隆：“看你平时还算实诚，怎么这时候说话毫无诚意，你什么时候紧张过，我倒是觉得，你怕东家的钱花不完给塞进自己腰包，所以不敢轻松~~”
武至怕武义欣说得远了回不来，示意武义泽赶紧说正事。
武义泽将了解到的情况说一遍，然后说到：“据我的了解，由于回头笑扩大规模，改变原有的规划，现在资金紧张，听赫里无霜说缺口有些大，几次找你商量，你都面有难色，资金周转困难这事，真的假的？”
莫隆笑笑：“说的对。”
武义泽坐得更端正一些：“既然如此，应之颜的邀请，武氏正式入股，我们的计划是，投入占三层，以后收入占两成。具体的情况，跟着工地进度的变化而变化。数目的测算，由武义欣协同你们负责，如何？”
莫隆笑笑、看着武至：“我没猜错的话，这位是武至叔叔吧，今天的讨论其实没必要。东家临走前交代，只要武氏有元老会成员出现，就可以把入股的事定下来，武氏必须是武姑娘做代表，现在一切条件都成熟，大家就可以合作愉快。至于他答应什么，写在这封信里，武姑娘须当着我和武叔叔的面打开，我们既代表双方利益，又是见证人~~说不定是给武姑娘的娉礼，给，这是他走时写好的。”
莫隆从怀里摸出一封信递给武义泽。
武至笑笑：“你是莫隆吧，小泽你们都不给我介绍下，莫隆，你怎么判断我的身份的？”
“我们有自己的消息来源，恭喜武叔叔能够获得自由。”
武至面色一怔，然后笑了：“他们四人在，我们俩出去聊聊？”
“好。武姑娘看完后可以给他们先看看，有意见的话，回来再商谈，如果没意见，等我们回来就可以签定契约。”
两人一前一后走下楼梯、在山庄后面的花园里寻个僻静地，武至脸色沉静：“莫小友，深藏不漏啊！武氏自己人都很少人知道的事，你们竟然先知道。看来，在莫小友的背后有股不弱的势力，就是不知道王之颜是不是其中一份子。”
“武叔叔过奖，要说厉害，也是我们东家和武姑娘厉害，我就是一个跑腿的，拿着东家给的薪俸认真做事就好。”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明说吧，你从没见过我，能猜出我的身份不难，毕竟有小泽在旁边做参照，你怎么知道武氏内部的事？还是那等秘密，发生不久的事？难道说，武氏上层有你们的眼线在？”
“武叔叔言重了，你的身份是我猜的，东家告诉过我，说你是族里的重要人物、气势无双，只要见过面就能猜到。和武氏谈合作时，只要有武氏元老会成员到场，就说明武氏对此事极为重视，双方的合作会非常顺利。现在武叔叔来到这里，就足够证明武氏诚意。至于你卸任族长一事，消息来源保密，叔叔可以放心的是，我们没有一点坏心思在内。”
“他就没有担忧过别的势力架空他吗？”
莫隆看着武至摇摇头：“这个就是他的事情，我不会问也没必要问，只需要做好他交待给我的事就成，一个伙计操东家的心做什么，那样不累吗？”
面对口风紧的莫隆，武至无奈苦笑。
当初送武义泽二人离开武氏祖地，他的目的地是菲利普斯武氏佣兵团。在那里召开的家族会议上，好不容易辞去族长一职，原本想着去希州陪家人过一段休闲日子，武国希与武青仕的传信几乎同时到达菲利普斯。想到武氏在莱茵镇的多年投入与最近打算，还有女儿的近况，他只好先到莱茵镇与女儿相聚。
到达莱茵后，他秘密地查看回头笑与阿尔山的修建情况，听取武国希与武国序的详细汇报，然后与武义欣详谈，觉得武氏应该主动参与其中，目前的武氏几人显然诚意不够，女儿回来后，父女俩多番商量，才有商议正式入股的事。
现在，莫隆的表现再次让他意识到，王之颜背后的，绝对不是普通势力。他辞去族长一职才多久，族内知道的也没几人，作为属下的莫隆既然知道，他的东家会不知道？莫隆的表现很优秀，显然是特意培养过的。
这两人的表现足够优秀，都说明背后的势力非同小可，这就足够了。小站一会儿，两人回到二楼，赫里无霜将信纸交给莫隆，莫隆没看，直接递给武至。
武至拿着信纸仔细看，脸上若有所思的神色，让在座几人有些捉摸不透，不知道想过些什么。朝武义泽点点头，算是代表武氏答应下来。武义泽和莫隆分别代表双方，在早已经准备好的契约上签字，正式达成合作。
莫隆三人要回去照看工地，武义欣也跟他们一起去看看，屋子里剩下父女二人。武至将女儿抱在怀中，轻轻地将脸放在女儿头上，武义泽仿佛体会到父亲在想什么，紧紧地抱住他：“父亲，我长大了。”
武至笑着点头：“你已经长大，到了该出嫁的时候，王小子的娉礼都给了，看你的样子是满意的，看得出他不会虐待你，我很放心。父亲老了，很难再陪在你身边，以后跟他在一起，自己多加小心。我现在要去剑关，在那里等他，回来就给你们定婚！”
武义泽无语哽咽，紧紧地抱着父亲。
年仅五岁的她被送到希州族地，离开父亲，和母亲一起生活，期间父亲多次去看她，陪伴她一些日子，总的算来不到一年。每次见面，高大帅气的父亲总是笑呵呵的，经常做的事，就是趴在地上驮着她在屋里转圈圈。在她的记忆中，父亲一直很好，没有说过一句重话。
从来就没有想过父亲会老，等想到时，父亲已老。
武至雷厉风行，在女儿的伤感中一骑绝尘，向着剑关急驶，武义泽的七名护卫跟随在后、遥望剑关。
第九十四章 密谈
武至知道王之颜这个名字后，从来没有小瞧过，他对自己的女儿非常了解，女儿年纪不大，头脑灵活眼界高，在识别人与人性这一方面，可谓是独具慧眼。当初，十五岁的女儿要去追求自己的幸福，让他惊讶万分，武青阳的汇报更是让他意外。能得到女儿和武青阳的赞扬，怎么看都是一个不错的人。
事情的发展没有让他失望，青青去世后，女儿陪着王之颜从良州到惠州，两人的感情很好，他还了解到，王之颜在男女感情方面非常的反应迟缓，远不如做别的事思维敏捷，不然，也不会造成与青青两人之间的遗憾。现在，只能自私地为女儿考虑了。
武至到剑关也是有深意的。他在到莱茵镇的途中，听到一个堪称是超级绝密的消息，如果所料不错的话，应该是故意透露给他的。去那里亲自看过后，猜测应该是未来的女婿所为，别的人没有那么大手笔，这更加让人震惊，才决定到剑阁静静等待。
王之颜回到剑阁镇的当晚，他就得到消息，考虑到事关重大，耐心地等在泽武货铺，等待着两人的会面。
早晨的阳光明亮柔和，武至端出一把椅子坐在二楼走廊，看着街面上行人来往，没过多久，街道转角处出现一道年轻的身影，不疾不徐的迈步，抬起头看见他，好像在点头示意。起身，端着椅子回屋，吩咐武青仕备好酒水果盘，再准备些饭食。
年轻人来到泽武货栈前，与伙计打过招呼径直上楼。走进客厅，武至正在等他，武青仕陪同在旁边，两人的心情非常轻松。武青仕揍了他几下，连说‘臭小子怎么不早点回来，害人等得辛苦万分’，见他神色有些不自然，询问是不是需要吃点儿食物，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下楼去准备。
看着武至面容和蔼，王之颜有些开心：“恭喜武伯父。”
“看来我卸任族长的事你已经知道，还是叫四哥吧，这么快改口是不是早了些？你怎么知道我是伯父不是叔叔？”
“从今以后，没有四哥、只有伯父。知道你和我父亲的生日，就能知道该怎么称呼。你来这里是我没想到的，正准备去莱茵镇看你。我想在莱茵镇做点事，看来伯父已经有所了解，要不然也不会来这里，特意避开小泽她们。”
武至心里惊了一下，随即轻松下来。对方掌握的势力比自己想象中的要大得多，起码要隐秘很多，看样子自己刚卸去族长，对方就知道了。那时他还在剑阁郡深处，能知道远在良州的非常隐秘的事，说明他时刻在关注外界的局势，但是，一个族长卸任不应该牵扯他那么大的心力，这就是关心小泽的缘故了，还好！
“你在剑阁和龙祠都有目的，对吧？”思索一会儿的武至开门见山。原本想问问他为什么能知道自己卸任族长的事，想想觉得没必要，既然对方不会害自己，不问有什么关系？若是问了，双方就有些隔阂在，不如不问。
王之颜正斟酌怎么回话，武青仕端来食物，两人开始吃饭。饭后，武青仕去店铺照看，两人在屋里继续交谈。
王之颜在莱茵给武氏两成的利益让武至意外，在他的预料中最多一成半，毕竟武氏投入只占两成。更想不到的是，他将其中一成单独给小泽。就凭这个，女儿一生丰衣足食百事无忧。顺带家人也会跟着享福，没算错的话，那可是一笔庞大的收入，而且很快会见效。
武氏只有景观区和回头笑两地的收入，小泽得到的，是他在整个龙祠郡内财产收益的一成。据了解，这两地只是他在龙祠郡投入的一部分。后来女儿告诉他，一成中，只得到其中三成，最后一年大概有多少，武至听后还是很高兴，毕竟，最终所得非常可观。
他去调查过王之颜在龙祠郡的布局，相信有一些就是莫隆都不知道，更不要说武义泽和其他人，那是另外一拨人在运作，这小子隐藏好深。这次去剑阁深处，难道单纯地就是去玩？打死他都不信，理由也简单，真去玩是会带小泽的。
王之颜看武至在思考，也不催促，拿起桌上的酒水给两人分别倒一杯，慢慢端起慢慢喝，一点儿都不急，不急。将杯子放在嘴边轻轻地抿一口，味儿甜、有些微辣，于是喝一口、再喝一口，感觉喉咙里爽爽的，就又喝一口。
武至见对方喝得惬意，端起杯子抿一下，有些不对味，于是不再喝，酒杯在空中停住，偶尔也转动一下两下的，握杯子的人显然在神游。
武氏在良州是巨无霸，在其他五州势力要弱得多。他们的原则是只与府州密切发展经济，不参与别的这样那样的牵扯之中，一句话，只说挣钱的事。家族再大，能大过府州？只要中立，六州都会照顾他们，一旦参与六州事务，就和找死没区别。
武氏愿意参与龙祠郡的事，因为他们看出，修建回头笑与景观区，只是为了挣钱，要有别的企图，武至绝不会同意。他代表的可是整个家族，稍微不注意，就会给家族招来祸殃，这是武氏所不允的。王之颜在剑阁应该有别的目的，暂时还是别掺和的好。一旦选错，付出的就会毫无价值，每一个族人，都是一个个鲜活的生命，怎敢不三思？
王之颜看着年过五十的武至，心里微微叹息，武至技艺超凡智慧有余，且热血敢拼，不足的是性格保守，换做马封，早就把事情摊开来。不足三十年，就让菲利普斯马氏的势力几乎翻了一番，得益于马封的锐意进取。
良州武氏树大根深，影响力极强，稍微有所行动，就会让外界猜测，家族大不见得都是好事，或许对庞大的武氏来说，做事保守一些或许更好。武至的做法只是保守，不能说有错，毕竟，武氏是六州明面上的大势力之一。
两人都在思索，屋子里长时间的沉默，王之颜轻轻地抿杯口的声音格外悠扬。
武至放下杯子，抬头看着对方，二十不到的年轻人英俊帅气、阳刚气十足、心思诡变，和在泉镇时截然不同。那时的他，就是一个刚失去妻子的大男孩，孤苦到极点，一副没有武义泽活不下去的样子。一晃一年多，现在看起来成熟了许多。看见对方在看他，点头微笑。
王之颜见武至对他认可，心里非常高兴，他喜欢武义泽，自然希望和她的家人没有隔阂，现在武至的表情，至少说明他对两人交往不会反对。只要这一关过去，将来的路无疑会顺畅很多。
“我想了许久，发现你都把事情给做好，你对武氏宽厚，我没话可说，只是对我的女儿，你会让她涉险么？”
“会，也不会，绝大多数时间不会。拼命的时候，也许会让她跟我一起去，我会尽最大的努力保护她，这样说伯父能理解么？”
“理解，我们先回莱茵吧，我想让你们定婚，你觉得如何？”
第九十五章 野猪岭龙氏
惠州龙祠郡藏龙镇野猪岭，龙氏祖地小会客厅。
族长龙福和郡守龙松正在交谈，只听龙松说到：“莱茵镇阿尔观景区和回头笑情况有变，投入还在增加，回头笑的地又加几块，人工方面，我们已经没有足够的人手投入，听说洛里郡季氏在和武氏联系，这事族长怎么看？”
龙福有些气馁，当初族里派龙松任郡守，他可是极力反对，奈何元老会几位族老都看好他，被他的小聪明小手段蒙骗。就任郡守后，除了抖擞小机灵什么也干不成，做成点小事，就大言炎炎满嘴浮夸。换个心思活络的，武氏怎么也会让些利益出来与龙氏交好。哎！北方有句话说什么来着，宁遇神对手，不愿犬队友，是这么说的吧，看看坐在对面的，现在来讨主意，早干嘛去？
“郡守怎么看？”龙松喜欢郡守这个称呼，外人面前如此，族人面前也如此，据说在家里，都喜欢家人叫他郡守，真是个特别的爱好。时间长了，族人们习惯他的做法，有事没事的都称郡守，就是觉得有意思。
龙松满脸笑意：“我是来请教族长，族长怎么问我呢，既然族长发问，我就简单点说一说。作为郡守，我了解的情况比较真实，估计他们会派人来联系我们，不可能让我们单纯地就是做活。至于参股的事嘛，拿出总出资的半成，占一成分利是可以的，毕竟是我们在提供保护嘛，族长以为如何？”
龙福心里更不舒服，脸上却露出笑容：“郡守说得对，相信他们会做到。我们这里是龙祠郡，只是，他们要不理睬怎么办？”
龙松有些不在意：“以龙氏在龙祠郡的势力和声望，来到龙祠郡的人，谁不得巴结三分，给自己留条后路。真有那么不懂事的，就该教训，实在不听话的，灭了就是，有那个实力，在自己的地盘上还要低声下气的伺候人？我这是说大话了，也就是在尊贵的族长面前说说，出去这门，还是要讲礼貌的。我们是大族嘛，要有大族的气度，族长说是不是。”
龙福忽然一阵发冷，龙松的话让他觉得，已经到必须立即换人的紧急时刻，作为一个郡守与龙氏的代言人，有这样的想法何等的可怕，他可能都不知道莱茵镇已经发生过什么事、将来会发生什么，就敢说出这样的话，真以为一个郡守很厉害，小小的龙氏了不得。
武氏在莱茵镇发展的时间已有数百年，别克山庄的名称一直没有更换过。只要稍微有点势力的人，都知道那是良州武氏的产业，府州换过好几茬，别克山庄依然在，就说明武氏在莱茵镇依然屹立不倒。现在听龙松的意思，要给他们一点儿教训？
合着在龙郡守的心里，家族已经强大到可以与武氏抗衡？这次武氏主动与家族交好，还嫌弃别人没做好？虽说只是玩笑话，保不住心里有这么个意识。想得多了，难免不会在某些场合说出来，那可就没法子收场。
必须立即报告元老会，要么换人，要么训诫，切不可让他这么张扬。龙氏在龙祠郡甚至惠州，算得上一股势力，出了惠州，什么都不是。小心行事少招祸，祖训如此，怎可忘记？
龙松见族长面色不好，知道自己的话惹人不高兴。正想说些什么补救补救，守卫来报，外面有两个自称姓武的女子求见族长，她们说来自莱茵镇，有要事相商，请问族长见不见。
龙福想着来人的目的会是什么，犹豫要不要回避说不在，龙松建议去看看。龙福只好吩咐守卫将客人领进客厅，叮嘱龙松慎重些，事情不会简单，小心应付才是。二人收拾整齐到得客厅，两个女子已在客厅入座，看见二人出来，赶紧起身行礼。
二人回礼，主客入座。
龙松看着来访的客人笑道：“原来是武姑娘，稀客，怎么来我们这偏僻的小地方？怠慢了客人，不好意思~~，还不赶紧上些酒水瓜果。”等伺候的人离开，接着说到：“客人们赶远路辛苦了。武姑娘难得来，等下我领二位四处转转，野猪岭这小地方还可以看看，这位是我们族长龙福，我小叔。小叔，这位是良州来的武义泽武姑娘，莱茵的那两个项目是她在负责。”
两人重新见礼入座，武义泽将赫里无霜介绍给对方，只说是自己的伙计，龙福点头示意，龙郡守专心地倒着酒水，然后给每人面前放一杯。武义泽看在心里，已有计较：“不好意思，我们到郡守府去找郡守，听说你回了族地，可能会待一段时间，就到这里来，请郡守和龙族长见谅。来的路上备有薄礼两份，请二位笑纳。无霜~~”
赫里无霜从褡裢里掏出两个礼盒看了看，放下其中一个，双手捧着一个礼盒送到龙福面前：“龙族长，小小礼物不成敬意。”龙福接过放在桌上，赫里无霜再拿上另外一个，双手捧着送到龙松面前：“郡守请笑纳。”龙松学着龙福双手接过、放桌子上。
武义泽开门见山：“族长、郡守。我们来，是有一个大的计划想和龙氏合作，原先的契约需要重新修改，我们的计划对双方都有好处，相信龙氏不会拒绝，这是契约书，请二位过目。”顺手递给龙松。
龙松快速看完，喜上眉梢：“契约里的条件对龙氏太好，对你们有些不利，这样做不大好吧，要不，我们重新谈谈如何？”捏住契约书不放手。
龙郡守的表现落入两女眼中，二人相视一笑，武义泽满面笑容的开口：“这是我们的诚意，在龙祠郡，全靠郡守多方出力奔走，才有阿尔观景区和回头笑，我们来这里，就没想过改契约内容，郡守，是不是请族里商量一下？”
龙松才想起族长小叔在旁边，客人拜访的是族长，心里暗暗后悔，要是迟些回族地，这契约现在已经签订，多好的事，没法在族里表功喽，急忙把契约递过去：“小叔，不好意思，我看见他们的条件一时兴奋了，请小叔过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