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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州游记全文阅读

作者:楚泊舒     六州游记txt下载     六州游记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一十一章 交流

    后花园的门打开,门房领着一位看上去五十多岁的中年人走进来。略显长的脸上双目炯炯有神,浓密平整的眉毛、高挺的鼻梁、厚厚的嘴唇、坚毅的面庞,五尺五六高的个子,微笑中带着自信。穿着玄色外套,双手在有节奏地轻微摆动。

    中年人跨进门的瞬间,洪世子就站起身来,其他人也不自觉地起身。赫里永虽不明就里,却也随着众人,站直身子等候来人落座。世子几步疾走到那人身前,笑容十分亲切:“大国手能来,穆子洪深感荣幸,请入座。”

    中年人先是向世子说声对不起,有事耽搁来迟了些,再朝着众人微笑点头抱拳行礼:“对不起各位,刚才在将军府忙过一阵子,来晚了,耽误各位宝贵时间,马福生给大家赔礼。”说罢又是抱拳行礼一圈,连说“对不住”,然后站在赫里永身旁。

    众人都在还礼,说“不敢”、“没有”、“没关系”、“不用”、“大国手客气”等等,见礼完毕,众人先后入座,世子是最后一个坐下的。他站在马福生旁边说一会儿话,问大国手累不累,要不要先去屋里休息一会儿。马福生摆手说不累,能见到这么多同行很高兴,来希州很久了,都没有时间拜访大家,非常抱歉,能有这么个机会,感谢世子的安排。

    穆子洪自然要谦虚一番,众人又与马福生客气一次,然后安静下来。门房领着伙计端来酒水坚果,侍者给客人们倒满酒水,然后退到一旁。世子挥手示意他下去,侍者离开后,客人们喝点酒水吃些坚果。过了一会儿,将杯子果盘放在中间,空出各自身前的桌面来。

    穆世子咳嗽几声清清嗓子,见众人都看向他,简要地说明本次邀请的目的,是要给在座各位创造一个医士交流的空间,相互交流相互学习。希望没有打扰到各位的事务,马大国手在将军府肯定很忙,能来参加宴会不胜感激,自己是一个外行,就不打扰各位交流,出去给大家站岗放哨。

    世子说完,在众人的感谢声中往屋里走,随手将门带上。

    场中有八人,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唯一的女性医士开口询问马福生一些日常琐事,比如对希州印象如何,饮食习不习惯之类的,马福生很有礼貌的回答,众人插话,表达对马大国手的敬意与崇拜之情。有了女性医士开头,大家就天南地北的聊,什么内容都有,甚至说得有几位男性脸红,都是成年人,有啥不能说的呢,场面一度极其欢快。

    头发花白、看起来年纪大的那位国手,见众人聊得热火朝天的,就是不说医术方面的事,即使说,也只是说个故事,比如某某年某地、某病情吓坏很多人,一点说正事的迹象都没有,想到世子的嘱托,只好硬着头皮打断众人的闲聊。

    老国手说大家难得聚在一起,自己有事情想请教,有几个病例,想求众人给推断推断,接着拿出一张纸,上面记载的是发生在希州的几个奇怪病例,老人慢慢的讲。大伙儿认真地听,涉及到自身所学,没有人能不认真,即使被世子特别看重的马福生也不例外。

    老人将纸页上的事例说完,然后逐个分说,每提出一个病例,大家都会讨论很久,甚至起争执,有互相不服气的,提出下去后可以分别做试验,看看究竟该如何做最好,吓得赫里永都不敢说话,毕竟他刚来,什么都不熟。同行是仇人,相互间比个高低是必然的,初来乍到,一个不小心就会得罪人,在这样的情况下不值得。

    没事别开口,多听听就行,只有别人问到的时候,才说一些在他们看来普通的见解,让在座的六人暗暗摇头,觉得世子邀请的这人名不副实,城里的传闻不实的居多。唯有马福生例外,他从赫里永极少的话语中,听出不少有用的信息,面带微笑不置一词。

    医士们讨论热烈,赫里永的心中在想别的。看到马福生的时候,想到自己一身医术的来源。他几岁跟着王栋学药理,曾听王教席说过他的医学渊源,是良州一位名声不显的老人,姓马,好像是良州望族之一的马氏族人,只是从未见有医士拜访过。东家一生致力经商,医治救助只是顺手而为,从未开设过药铺医馆。

    赫里永学有所成后,也和东家一样,只是在拜王栋做教席的那段时间内,做过行医救治的事,后来就只是做一名护卫、直至护卫队长。王栋既是教席又是东家,曾几次开玩笑、说他天生亲近药材,学得比教席好,不去开个药铺什么的,简直浪费一身的好能力,赫里永笑笑什么也不说。只在遇到病人时会救治,不去特意给人治病。

    或许是跟着东家的时间长了,潜移默化的影响所致。赫里把护卫做主业,医治一事从不张扬,除了几个极其熟悉的人,基本上没人知道他有一手好医术,看着一个抡起大刀凶猛无比的护卫,谁还会认为他医术高深。

    这次开个药铺,也是王之颜的请求,按王小子的说法,他需要在希州待上很长时间。不能去做佣兵,只好做医士,毕竟他就会这两个事儿。别的倒也能做一些,就是做的不怎么好,勉为其难的开个药铺混点日子。

    显露高超医术,也是王之颜的要求,毫不保留的那种,一是为罗德里戈城王氏张目,他们现在缺少一个能支撑家族的国手,另外一个意思没说,在乌镇交待任务时,问他究竟想干什么,王之颜神神秘秘的一脸莫名笑意,感觉好笑又好气的赫里永,当场就给王小子把头敲肿喽。

    想起当时的场景,赫里永心里觉得幸福,有如此后辈,真是乐趣无穷,不自觉间笑出声来。虽然声音很轻很细微,还是让在座的一起看过来,那位发言的国手停住话语,面色严肃的看着他:“我说错什么了吗?”

    赫里永赶紧道歉,说他想起在良州也发生过同样的病例,当时治病的是一位赤脚医士,给病人用药性相反的药,他要不在,那位病人就会一命呜呼,想起那位赤脚医士的窘迫,因此发笑。众人听到赫里永说水的温凉对治病有一定的影响,顿觉耳目一新,赫里耐心的给众人解释其中原由。主持讨论的老人见一个病例结束,很快说出下一个事例,给大家讨论。

    众人都看着赫里永,想听听他先说道。

    他在脑子里组织语言,正准备开口,突然听见屋里想起沉重的脚步声。众人停住不言看向房门,房门打开,洪世子领着两个将军府侍卫走进后花园。

第一百一十二章 将军府有请

    将军府侍卫外出执行任务时,全身披挂,脸部用胄给遮挡住,只留一双眼睛在外,手执将军府执行令牌(用黑铁做成的一块椭圆形带柄的牌子,有将军府的图案,极难仿制)。制式盔甲、武器、令牌、本地口音,是外出侍卫的标准配置。

    三人走进花园,在离门最近的医士三步距离处立定,其中一名侍卫跨步走到赫里永身边,鞠躬行礼后站得笔直,拿出令牌展示在他的面前:“将军府有请,请大国手随我们走一趟吧,穆世子可以作保,我们不是假扮的。大国手还请放心,去看过后,会把你安全的送回药铺。”

    穆子洪仿佛知道来的是谁,与他点头示意,表情非常严肃:“请赫里大国手放心,你是我请来的客人,他们是将军府的侍卫,奉命来请你去将军府。我愿意以我的人头,保证大国手的安全,倘若你因此发生意外,我就把自己的人头割下来,送到王氏去请罪。除马大国手外,在座各位在罗德里戈多年,都知道我穆子洪说到做到。”

    众人看着他点头,连马福生都不例外,看来穆世子的信誉很好,他不必担心自身的安危。一般情况下,只要不是别有用心,有医术的人,在希州都会得到优待。希州人喜欢随时抡起大马刀,对府州将军也不怎么尊重,却对医士特别良善。

    两名侍卫一前一后,护卫着赫里永离开世子府,在府前乘坐将军府的马车离开。他登上马车,里面已经有一位年轻人在坐着,看着他上车,赶紧让座,等他坐定以后,年轻人朝着他抄手行礼:“见过先生。”

    赫里永知道,先生一词来自北地,在良希二州,只有极少数人在见到极少数人才会用的敬语,年轻人以先生称呼,是给他足够的尊敬,对他寄予很大的希望,看来和他料想的差不多,难道王小子知道会有今天,这也是任务之一?那他希望这个任务该怎么完成?

    马车在不疾不徐的移动,清脆的马蹄声在街面回想。年轻人见赫里永在沉思,也不打断,静静的坐着,直到看见他眉头舒展,才说到:“请先生原谅,我先做一个自我介绍。我名穆子宇,将军的次子,奉长夫人的命令,接你到将军府,给将军看看。没有让你为难吧。如果不愿去将军府,我立即送你回药铺。”

    赫里永赶紧回应:“世子抬举我了,当不起先生的称呼,叫我一声赫里国手就已经足够,哪敢用先生之名。请世子不要再这么称呼。至于为难一说,没有的事,今天应邀到洪世子府做客,铺子里已经让人照看。”

    “那就好,不瞒先生说,你医治好穆桢,就已经进入将军府视线,对你精湛的医术,将军府非常佩服,他是我们的本家,老病人了,病情奇怪,希州有名的医士,从赤脚医士到大国手都束手无策,你能治好他的病,担得起我一声先生。”

    “我们派人查过先生的情况,结论是人品可靠,不是敌方派来的探子。长夫人命我派人监视过,你的一言一行都在我眼中,这事没有经过你的同意,请理解我们的初衷和苦心,事情过后,将军府会有厚礼送上,表示歉意。”

    “世子不必客气,这是应该的。要不然,希州到处是别州探子,还说什么管理,换我也会这么做。世子能够坦言相告,足见诚恳,我怎么会计较。长夫人派你来找我,看样子没和洪世子通气,他不会有什么想法吧?”

    “他不知道我会去,这事,除了长夫人和我,将军都不知道。就怕有人知道,会给先生带来麻烦,甚至害得先生有性命之忧,那就是将军府的罪过。最近几年来,罗德里戈很不太平,表面看一派和气,实则暗潮汹涌,临近三州不断有人来这里驻足游历,很是热闹。至于我四弟有什么想法,你多心了,在他那里,你的安全不成问题。”

    “世子就没想过,我可能是别的势力派过来的探子,对希州不利?”

    “想过,对进入或即将进入将军府的人,我们会查得非常严格,希州人是粗犷,但不是头脑简单,五州的人总说希州人大大咧咧,只会使大砍刀,都成固定印象了。先生放心,我们对你是放心的,因为你的东家是一个很有底线的人。能做你的东家的护卫队长,绝不是奸佞之辈。”

    赫里有些无语,因为自己是老东家的护卫队长,就人品可靠?想起他去世很久,心里有些怀念跟在他身边的日子。那时候,什么事都是老东家在想、在安排。哪像现在的王小子,尽做偷懒的事儿,让人费脑筋。

    正想着,马车停下来,将军府到了。

    将军府在瑞希街和雍和街交接处,被瑞希街一分为二。北面的将军府,从东向西,分别是预事厅、理事厅和执事厅的办公地。罗德里戈城的核心,也是最繁忙的地方。南面是希州将军与家人的休息处,街南街北统称将军府。

    北方的西河两岸,历来是希州重地,重要性不下于罗德里戈,因此,府城初建时,将军府就安排在城里最北边。一旦发生意外,将军府可以用最快的速度去北方镇守或支援。像穆坤出兵夺取小西河,以后的西河争夺战,都是如此,这是希州人最自豪的事。

    马车驶近的,是南面的府邸,将军与家人生活休息的地方。等来人下车后,停在将军府门前的马车缓缓离去,侍卫守在门前,穆子宇陪着赫里永往里走。刚走进大门,一位雍容华贵的妇人站在庭院对面的屋檐下。看样子已经站立很久,两名侍女站在旁边一动不动。

    两人小快步穿过庭院走廊来到妇人面前,穆子宇单手抚胸躬身行礼:“见过长夫人。”,赫里永在世子旁边跟着行礼,妇人伸手虚扶:“先生客气了,请进屋说话。”说完转身往里走,两人跟在其后,侍女走在最后面。走过第二道门,一人站在外面,一人入内,将房门掩上。

第一百一十三章 长夫人

    跟着主人往里走,穿过长长的走廊,走进一间布置得很像是客厅的屋子,长夫人站在房屋中间的桌子旁边,询问要不要休息。赫里连说不用,有劳夫人带路去看看将军。四人一行穿过客厅和最里面的屋子,出现在将军府后花园。

    这里比世子府的后花园大不了多少,有一位中年人背对着他们在提壶浇花。听见脚步声响,回过身来,目光从他们身上扫过,对着赫里永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然后继续给花浇水,直到壶中无水才停下来。将水壶交给侍女,侍女接过,准备去假山下的水池里装水继续浇花。

    中年人走在前面,领着三人返回屋子,相互见礼后,穆子宇告辞出门,他需要去安排警戒,查看是否有遗漏。将军府守卫严密,却也不能掉以轻心,赫里先生第一次来,该给他留个好印象。

    将军看着赫里永:“先生来到罗德里戈后,我一直有所听闻,只是病体缠身,不便出门,没有去拜会,请你谅解。得病多年未能治愈,现在依旧是病殃殃的,让你见笑了。如果有对不住的,请多多谅解。”

    长夫人从椅子里站起来,给赫里永行礼完毕才说到:“去请先生,是我的主意,将军事先并不知情,一切的安排是我决定的,与他无关,此事过后,一定会给先生赔礼道歉,在这里先说声对不起。”说完又是鞠躬,然后站在座位旁边。

    长夫人再次行礼,赫里永吓一跳,急忙起身还礼,请她坐下:“刚才世子已经说过,请将军和长夫人不要挂怀,赫里永感激不尽。还有,当不起先生这个称呼,请将军和夫人叫名字或称医士即可。赫里永所学粗浅,若有无礼之处,请将军和夫人见谅。”

    穆朗笑笑:“不用担心,一切自有神意,你若当不得先生的称呼,试问这罗德里戈,谁能当得起?说起来有意思,不久前我在看书时,看到“国手”的由来,真是个感人的故事,那位赤脚医士赤子之心,令人敬畏。”

    那是发生在惠州两狼关的故事。

    四百多年前,两狼关西面有一个较大的村庄,名叫佐村,有一千多人,相当于当时的一个集镇的人口数量,周围方圆数里地,都归他们所有。村里有富户三十七家,都是惠州府隐退的郡一级别的主事理事,家境殷实,侍从众多。为了保卫他们的财产,修筑村廓(guo,惠州言,围墙)护卫村子。

    围墙高一丈二尺,东西向长近两里,南北向宽一里有余,四方各有一道门,门边有一段一丈五长六尺多宽的围墙,上面建有亭子,有人在亭子里轮流放哨。村子周边土地肥沃盛产粮食,佐村人生活富足丰衣足食。

    一村民到两狼关闲逛,染上天花,当时并未有异样,回村后快速发作,很快就传染整个村子。而且病情发生变异,比寻常的天花传染要快要严重,两天的时间,村子里一片哀嚎声。惠州府维郡下令封村,准备将整个村子放火烧掉。眼见得佐村就要烟消云散,一位路过的赤脚医士自告奋勇,进村给村民治病,也不知他用了什么药剂,天花彻底消灭,村里人有三成活下来,他自己死在病魔感染中。

    维郡得知佐村的感染被控制,派人进村查看,将尸体全部处理干净,后续事宜处理好,解除封禁。幸存的村里人感念那位赤脚医士的恩德,给他塑像纪念,称他为一村守护者:廓(guo)守,以此纪念他对佐村的付出。

    那位赤脚医士,名叫赫里振武。

    将军穆朗,五十有余,一张方型脸上写满刚毅二字,久病的脸庞,有着不正常的红色,坐在椅子里有些疲惫,只是双眼炯炯有神,看得出,是一个意志坚强的人。深蓝色的衣装,套在身上显得宽大,硕大的双掌握住椅子扶手,面带微笑看着两人:“穆朗想问先生,那位‘廓(guo)守’的付出,值不值得?”

    六州人根据医者的医术高低,划分为赤脚医士、医士。国手与大国手的说法,确实和佐村与赫里振武有关,在维郡的刻意宣传下,“守护者”和“廓守”渐渐为人所知,赫里振武也因此名气不小。后来,在医者中出现两种称呼,“廓守”是指医德好医术好的人,“大廓守”是医德特别好医术也特别好的人,传来传去,就成了“国手”与“大国手”。

    在六州,不管是赤脚医士还是大国手,都只是一种称呼。赫里永认为,医术就是用来治病救人的,为此献出生命也是寻常,这事儿没有值不值得的说法,将军的话里有试探的意思,他一时没反应过来,有些懵头。

    将军看出他的心思,不再谈论这个问题,看着长夫人:“先生知不知道,我的这位夫人和你是本家,她是西河东部的赫里族人,由良州迁居来的。用良州菲利普斯城的管理方式算,她属于始祖的第五十三代孙,名叫赫里宜。”

    罗德里戈人差不多都知道长夫人姓赫里,名字就极少人知道了,习惯称作长夫人。赫里永来这里才几个月,时常关心的就是药铺和生计,对此一无所知。乍一见还是本家,心里自然欢喜,他也是始祖第五十三代孙,算是长夫人的族兄。

    赫里宜提起水壶,从壶里倒出一种他从未见过的有色水,笑容满面的端起杯子:“既然我们是兄妹,这杯茶敬长兄,族兄请喝茶。以后没事,可要常来看看小妹哟。”等他接过后,才端起另一杯递给将军。

    赫里永站起身双手接过说声谢谢,将杯子放在桌子上,坐回座位,端在手中轻抿一口,说道:“从来没见过,这不属于六州吧?和先生的称呼一样,也是从北边来的?这物品肯定很珍贵,你们太客气了。”

    将军笑笑:“也算不得珍贵,况且,再怎么贵重,就是一件物品,小宜今天结识一位你这样的族兄,比什么都金贵。这是从北边运来的,数量极少,将军府一共就得到十盒,现在只剩下一盒多一些,等下兄长回去时,小宜送些给你,聊表歉意。”

    “那,我就不客气了,有个族妹真是好福气。说话这么久,看你的样子很累,要不先躺着,我给你瞧瞧?如果不方便,就先等等。”

    “都是自家人,没什么不方便的,患病很久,现在已经好很多,身体有些恢复,一天不休息,问题也不大。今天心情好,我刚起床给花浇水,你们就来了,现在感觉还行。可以的话,现在就开始吧,要不要找个地方躺下?”

    赫里永示意不用,坐着就行,穆朗在椅子里坐直身子,长夫人将对面的窗户打开,方便他查看病人。

第一百一十四章 诊断

    赫里永仔细看过将军的面容头部,捞起他的衣袖裤管认真检查手臂和大腿的表面,请长夫人将他的头发散开观察头皮,让将军在屋子里来回的走几次,紧皱眉头,让人把此前的药物遗留拿出来仔细翻检,最后,要求到将军府周围看看。

    穆朗告诉赫里永,为安全起见,请他穿戴将军府侍卫的盔甲,扮作侍卫出门,得到同意后,一位侍女送来一套盔甲给他穿上。侍女领着客人到大门边,两名侍卫已在等候,三人一起围着将军府周边“巡逻”。

    回到将军府会客厅,他的心里已经有了答案。穆朗的病情,开始应该很严重,现在非常稳定向好。在将军府,应该有一位医理毒理都很厉害的大国手级别的人,不然,现在的穆朗肯定已经不在人世。

    此前跟随王栋一起,老东家的信息来源非常的宽广迅速。现在的东家,知道希州将军病重也不是难事。王之颜让他来罗德里戈,十有八九,是希望了解穆朗的病情。既然没有特别的提示,应该是要他维持现状,这臭小子到底要干什么。

    侍女帮他脱掉盔甲,将军和长夫人还在客厅等着,茶杯茶壶放在桌子上,两位主人非常心诚。

    赫里永看看将军穆朗,又看看赫里宜,觉得有些奇怪,赫里宜非常年轻,看起来比将军小二十岁左右,怎么会成为长夫人,长夫人不是应该和将军差不多大吗?这好像不符合常理呀,难道穆朗是个残暴的人,将之前的长夫人残害或者休了?也不像。

    见赫里永在看自己,赫里宜笑道:“族兄在想什么,将军的病情如何,能说说吗?”

    “恭喜你们,他的病情比较稳定,正在逐渐变好。只要不出现意外,最终能够治好,只是时间要稍微长一些,想必不怎么重要吧。将军现在才五十出头的样子,再过十年也才六十,那时候,还能为希州再辛苦十年。”

    赫里宜有些急切:“能让将军的病情快些好么?得病以来,每天看着他受病魔煎熬,心里总是难受。这么久了,他很少去处理将军府事务。外面已经在传言,希望他赶紧退位,目前的状况,进不进退不退的,左右为难。”

    赫里永:“我这里有些话,能说给你们听听不?”

    “请讲。”

    “将军的病本来不重,有人趁机下毒,病与毒结合,才导致严重后果。下毒的事,想必你们已经知道,现在也应该没有找到下毒的人,这毒十分阴狠。按理说,将军应该活不过一年,现在已经超过三年,还有明显的好转,你们身后,应该有一位非常厉害的大国手存在,他不仅仅是医术高,对用毒也非常了解。要不然,将军早就该去世。”

    穆朗面色阴沉,赫里宜点点头。

    “我相信,你们也问过他同样的问题,他给了你们相应的方法,一是用药慢且稳,长时间治病,二是加大剂量,速度会快一倍,四五年能治愈,然后活不过六年,三是换一种治法,一年见效,活不过两年。不知道我说的对不对?”

    穆朗惊得从椅子里站起来。

    起病的日期,他自己都不是很确定,开始只是身体不适,以为是小病痛,后来才确定是得了重症,算起来有三年多一点。目前给他治病的人,当初见面时也没有说出大致的得病时间,眼下,居然从一个素未谋面的人口中说出来,怎能不让他惊讶。

    治病的方略说得这么详细,也让将军夫妇感到意外的同时,非常惊喜。现在给他治病的大国手马福生,开始提出的治疗方法有两种,就是赫里永说的前两种方法。马大国手说的是大概,眼前这位说的是具体多少,最关键的,还多出第三种治疗方式。

    结合这一段时间的听闻,赫里医士的医术未免太厉害,当得起“大国手”的敬称。只是,他的第三种方法,不能辨别其中真假,也没法找个人做试验。赫里宜看见丈夫面色不好,知道他在担心事情复杂不好处理,转移话题,和本家聊茶的事。

    从她的口中得知,前一段时间,从北边过来一艘大船,满载着茶叶和精美瓷器,在希州登岸,与当地人换了许多毛皮和珍珠就回去了。船上有几个人死在希州,当场就被火化,他们拿木盒子装着骨灰运回去的。

    这两种物品,六州此前不曾有过,因为稀少,估计会有很多人喜欢。船靠岸的地方,是王氏的属地。据说,绝大部分茶叶,以及大部分精美瓷器被王氏拿走。他们口风极严,自然不会四处宣扬,六州也就没有流传开,知道的人极少极少。

    过一段时间,在极小的范围内,会有茶叶与精美瓷器出卖,他们又能赚一笔不少的紫金币。真是羡慕王氏的好运气,这样的好事儿都能够碰上。哎,运气好也是有福的象征啊!

    赫里永看着族妹脸上的羡慕表情,心里好笑,将军府很穷吗?你作为长夫人缺钱花吗?还羡慕别人?要知道,普通人家一年能有近百白金的收入,就算是很不错的,希州穆氏是超一流家族,作为穆氏代表人之一的希州将军,肯定是和“穷”不沾边的。

    将军休息过一阵子,看见赫里宜说话时一脸的羡慕,再看赫里永,笑道:“先生的表情,是在笑话小宜吧。你别不信,在希州,现在最富有的就是罗德里戈王氏,我穆家位列第七,将军府就更穷。很多时候,我这个做将军的,羡慕那些富有的人可以肆意花钱。将军手上掌握的钱是很多,那是将军府的,或者说是全希州的。我真羡慕那些人日子逍遥,有时候真想不干这个,去做个跑商自由自在。”

    “是不是只能想想,却根本做不到。希州府的管理方法与其他州有很大不同,不是穆氏说想下就能下的,除非你们一家子叛族叛州。听说,现在的希州在模仿逐州的管理方式,将军府更多的是付出而不是得到。”赫里永听见穆朗在诉苦,细想之下,他说的是实话,便有些同情。

    穆朗摇摇头:“没办法的事,曾有一位将军想卸任,还没走出罗德里戈就被拦回将军府,城里人都在街道上看热闹,街道两旁嘘声震天,从那以后,就没人说出卸任的话来。好处嘛,每位将军只要无错,都会在史书上留下重重的一笔,算是有名气,而且很大的那种。”

    人在世间所求,生存之外就是名利。有人好名,有人好利,世间千头万绪的各种各样的需求,归根结底不外乎生存与名利。能做希州将军的人,名声自然是放在第一位的。穆朗嘴上说想辞去希州将军,真要他让位,估计舍不得。

    赫里永觉得将军的话说远了,看着将军夫妇:“我刚才的建议请你们考虑,最好的,就是现在的医治方法。目前希州平和外患不大,有世子在管理着府州事务,将军趁机歇歇也不错。真到抉择困难时,再另外想办法也不迟。”

    穆朗点头应允。

第一百一十五章 墨凌玉赴凉关

    赫里永告诉将军夫妇一些日常需要注意的事项,其中有很多,和马福生的说法差不多,这让将军夫妇心里更踏实。长夫人送赫里永到前院走廊,对他的到来表示感谢,以族妹的身份,邀请他有空到将军府坐坐,赫里医士点头答应下来。

    侍女跟在后面,手里提着两个盒子,是给赫里永的谢礼。侍女送他到将军府大门边,递过盒子礼貌地道别,然后转身回屋。穆子宇拥着他登上马车,在马车厢里,再次地表示歉意和感谢,递出帖子,邀请他有空去世子府坐坐。

    长夫人回到客厅,夫妻俩无语相望,都不由得松一口气。自从穆朗得病以来,多少大国手束手无策。看着将军日渐消瘦的身影,赫里宜身心俱苦,还要摆出笑脸接待客人,忙里忙外操持府中事务。长时间的病魔折腾,街道南面的将军府里很少有欢声笑语。

    马福生到将军府后,穆朗的病情得到控制并逐渐减轻,目前的情形,比病症最严重时期要好很多。虽然病痛依旧在,相比之下,总能给人心灵慰藉,赫里永的出现,给将军夫妇更多的肯定与安慰。

    将军的病情稳定后,马福生才为希州部分人所知。穆子洪邀请他,只是想结识拉拢。二人在洪世子府错过,没有沟通的机会,赫里永就到了将军府。两人没有机会沟通,对病症的看法却一致,将军夫妇对治病有了更多的信心。

    让他们不解的是,都三年了,还是没找到当初下毒的人。两位大国手也没说是什么毒,看来他们心里有顾忌,从毒药方面找线索是不可能了,那就从下毒一事着手继续密查,能接近穆朗而且顺利下毒的人,在将军府里绝对不多。

    …………

    康顿城外东北角,墨氏族地,墨昭站在家族忏悔屋外面,久久无语。

    屋子外的脚步声,早就已经来到,在外面徘徊很久,最后悄无声息。为什么停留在外面迟迟不肯进屋,是自己还没有被关够,还是怕看见自己的囧样儿?或者说,不愿意看见自己被放出去?都来一炷香的时间了,想要做什么。

    墨凌玉悲哀的想。

    外面久久不见动静,他只得努力平静心绪,在屋子里沙哑的出声:“请问外面是谁?我的监禁日期已满,能不能出去?可以的话,请说一声,如果不行,能不能说说原由?我在这里,已经两年零八十一天了。”

    听到屋里沙哑中带着诚恳的声音,那声音里充满可怜与乞求,充满了对自由的无限向往。墨昭再也忍不住,走近忏悔屋,推开门走进屋子里,看见一个身影蹲在地上,正看着忏悔室的门口,不由得声音哽咽:“孩子,我来带你出去。”

    墨凌玉站起身,腿有些麻木,揉揉腿,慢慢地走出屋子。站在忏悔屋前,阳光照射在身上暖洋洋的。使劲张开双臂舒展身体,让温暖照射在胸前。照射在身上。两年多没见过阳光,身子骨都发霉了。现在,身心万万倍的轻松。

    在忏悔室里,除了开门时有光线照入,其他时间只有一片黑暗。两年多的时间,浑身常常散发着腐臭味儿。走出忏悔屋的他,胡子遮住大半个脸庞,头发被灰尘粘在一起,一绺绺的垂到腰间,衣服已经有腐化的迹象,污浊的手漏出些灰白,嘴唇苍白无血。一副大病未愈的样子。

    一个朝气蓬勃的年轻人,在黑屋子里慢慢煎熬两年多的时间,每天面对无边的黑暗与孤独。会怎样呢?墨凌玉时常在想,关在忏悔室里的人,有没有受不了孤独自杀的?反正他就想过,而且不止一次,好在意志坚强,挺过一次次的自绝念头。

    在忏悔室两年多的时间里,从来没出过屋,没有洗过一次澡,睡的是铺着一层草的硬木板,须发理过五次,是送饭的族人实在看不过给他修剪的,吃喝拉撒全在屋子里。好在家族还算仁慈,茅厕用木板盖住,粪便排在外面,不然,再意志坚强如铁的人,也很可能会受不了在里面自杀。

    好在他已经挺过来,温暖的阳光在迎接他。

    墨昭看着乞丐般的儿子还在懵懂中,心里万分不忍,这么长的时间能挺过来,真不容易。想到儿子为了一个轻率的决定,付出十名族人的性命,想到那些因他的莽撞死去的族人,又觉得对儿子的惩罚有些轻。毕竟他还活着,那些受他牵连的族人已经不在。为了尽快离开这里,他轻声提醒儿子:“先去那边池子里洗洗,以后有的是时间晒太阳。”

    墨凌玉这才反应过来,看着旁边不远处的池子,一步步走过去,脱去身上腐臭的衣服,双手撑着身体,滑进池子中,忽愣愣一激,才想起已经进入冷天,池子里的水有些浸人。撑住虚弱的身体,整个身子泡在水中。

    池子里的水换过三次,终于将身上洗干净,墨凌玉穿好衣服,晕倒在池子边,墨昭让两个族人将他抬到自己屋里,直到第二天早上才清醒过来。只是身体还虚弱,吃点食物继续回床上睡,下午才去见墨昭。

    墨府主正在客厅里听门房说着什么事,看见儿子进屋,吩咐门房退下。看着走路不稳却咬牙坚持的儿子,忽然觉得他长大了,也变得成熟坚韧。两年多的禁闭换来孩子的成长与成熟,这苦,非常的值!只希望他以后做事理智在先。

    努力平稳摇晃的身体走到义父面前,墨凌玉噗通一声跪下:“作为你的养子,我特别惭愧。在忏悔屋的两年里,我不断地想,你是不是对我很失望,会不会不要我,在什么都没有的黑屋子里想过一次又一次,最后想明白了,在你心里,我就是你儿子。今天我想说,不管以前怎样,以后,你就是我的亲生父亲。”说完,头在地上连叩三次,摇摇晃晃的准备起身,体力不支摔倒在地。

    墨昭赶紧扶住他:“现在应该告诉你实情,你是我的儿子,亲儿子,不是捡来的。之前一直说是养子,只是为了更好地培养锻炼。现在看来,两年多的禁闭,你变得成熟稳重,这是我最希望看到的,我为你骄傲!”

    为了培养孩子,墨昭的付出是很大。族人的死亡让家族震怒,原本要让墨凌玉偿命的。他使出浑身解数,元老会才作出让步,墨昭拿出所有积蓄赔偿死者家人,墨凌玉先是受刑,再关进忏悔室两年半,生死自负。

    考虑到墨凌玉犯错不是为私事,墨族才没有要他当场偿命,关进忏悔室那么长的时间,基本上和处死无异,这处罚算是特别重。后来元老会秘密调查,发现他在黑屋子里挺过来,觉得是一个很不错的人才,才让他提前出来。

    父子两进行了一场艰难的谈话,墨凌玉一句话最让墨昭感动:“我犯下大错,让他们丢失性命,现在我还活着,我敢死吗,我要为他们负责~~”休息几天后,墨凌玉一人一骑去凉关,化名墨存仕,准备加入凉关守军,从一名普通军士做起。

第一百一十六章 秀玉山脚下

    希州东南部海岸线像一张拉满的弦,在弦的最顶端处断开,形成一个向内凹陷的海湾,入口有一里多宽,到海湾最深处有十余里,其中最宽的六里左右。陆地上的河流水注入,将海水阻挡在入口处,海湾里全是淡水,环境清幽美丽。江水名落安,海湾名瑞希。

    天神们从东南来,降落在瑞希海湾,六州有了瑞希神灵。

    相传,在人类初期,语言不明、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生活在大森林中,时常遭受野兽的威胁。天神维多从瑞希高空中飘过,看到地上的民众生活艰难,于是降落到海面准备帮助他们,让他们能够更好地生存。

    跟随维多一起的还有六位天神,分别是救世神瑞、智慧神申克、力神沙普曼、助益神赫米、护佑神勒娜丝、欲神卡戴特。维多将瑞希西北千里处的高山命名朗姆山,和众神在山上驻足。一番商议后,天神们行走各处,指导民众学说话制造工具,教会他们更好地打猎捕渔种庄稼识药草,修房建屋造围墙。

    经过百余年的努力,六州民众的生活有很大的变化,生存能力大大提高。除了通用的瑞希语,各地出现独立的语言。很多人家的财物有富余,小的村庄已经不少,大型的村落逐渐成形,数个大型村落之间有了集镇供人们交换物品。

    民众的物质财富已经能够满足生存需要,部分人还有富余,维多召集众神商议,成立神教,从精神上教化民众,提高他们的精神需求。莎普曼和卡戴特就教义和神教选址争论不休,维多见他们争执不下,让他们分成两派,以瑞为首,包括沙普曼、赫米、勒娜丝,组成力行教,申克和卡戴特组成真理教。

    力行教选址朗姆山,立教义十二条,简洁明了。莎普曼用法力在朗姆山顶劈开一块空地,凝聚神殿五座,每处塑一座天神雕像立于大殿之中,供神众膜拜。驱赶山中野兽,划出一条勉强能徒步行走的道路,供信教者上山。

    力教称:凡是有毅力能入神山者,成为神的代表,教化民众。根据神众的毅力和入山的深度给与不同的职位,将其分为神众、神仆、神使、教谕、主教、大主教、教主。经过百余年角逐,安福莘睿任第一位教主。

    智慧神全称智慧如海神,欲神是欲望无边神,两位都是心思活络、念头巨细的神灵。在朗姆山立教义时,沙普曼说十二条就足够,卡戴特强调最少一百条,说是为神众多操心,神众就可以专心从事劳作,理念的不同,导致朗姆山分裂。

    两位天神将神教总部选在大裂谷的东边山脉最高处,命名秀玉山,在六州西南角。山的西面是大裂谷,北面是茫茫群山,南面的陡峭山坡一直伸入海中,只有东面上山比较顺利。真理教教义一百四十四条,将神众各自的职责划分得特别细致,神职的设置与朗姆山相同。

    等到两教的架构基本完成,维多觉得,他们为六州所做的已经足够,剩下的,应该由民众自己去完成,众神该离开了。于是联系秀玉山的申克与卡戴特,在朗姆山一起商量此事。最后,七位天神飘然远去,留下他们的神话传说。

    山上供着天神、住着神仆。

    神在天空飘飞,神仆人间行走。

    …………

    武义欣三人停在秀玉镇拜神台旁边的府道上,坐在马上遥望山顶。秀玉山脉的东面成爬行状,从山脚一直延伸到秀逸峰。天凉郡为了方便神众游人参拜神山,在秀玉山东侧修建秀玉镇,然后在镇上修建拜神台,它的西面有三尊塑像:创世神维多、智慧神申克、欲神卡戴特。维多神像在南边、申克居中,欲神在北面。

    修建秀玉镇时,这里已经有一个规模不小的村庄,有一条窄路通到山脚,惠州府将府道修建到山脚下,加以拓宽,从天凉郡到秀玉山脚的路,比惠州府道宽得多。根据当时的教主蒂的建议,将秀玉镇分成两部分,一部分在山脚,一部分修建在隔山脚一千四百四十丈远的府道边。

    山脚部分修建成一个村庄,两侧各有一个小广场,村庄中间一条容纳三辆马车通行的路,供极少部分神众和游人乘车上山用。村庄的小广场里设有言教管理所和忏悔室、静净室。静净室是给上山的人提供静心净身的地方。

    村子里的民众,绝大多数是神仆和言教卫队。他们的任务,是关注上山的游客与神众,防止发生意外,同时从事村庄旁边的田地管理,耕种与收获,都是他们在负责。农闲时,时常看见卫队在广场操练。

    山脚东面千余丈外的镇子,在府道两边各建一条街,形成三条街道,可以容纳很多人,街上有很多客栈,秀玉镇隔大海不远,站在南边锦绣街的房屋走廊过道上,能远远地看见蓝蓝的海水。锦绣街南侧的楼房都建有观景台,客栈的人流量比其他几条街道要好很多。在镇上留宿的人,多选择这里停留。

    根据神教的要求,镇子向西隔着十四丈四尺,在府道南边修建一个广场,也就是拜神台。长二十八丈八尺、宽十九丈两尺。广场东面建有民众居所,居所两侧有门进入,南北两面的栅栏中间各有一道门,西面塑像两边,也有供人们出入的台阶。

    惠州华盛府为了吸引游人来秀玉山参观,在广场北面,隔着府道修建纪念馆,由神山大主教主持,将历代真理教教主,有大功的神职人员的塑像放在纪念馆里,供神众和游人瞻仰,众多的塑像中,就有千卫长武顺虎在,一脸肃容、浑身悍气。

    纪念馆里除塑像外,还有关于言教的各种书籍十多万本,摆放在十二间大型陈列室里,供游客们浏览观看,如果有需要带走,纪念馆会非常高兴。

    武义欣三人坐在马上,俊男靓女特别惹眼,广场上有不少的目光在关注他们。很快,一个中年人来到她们身边:“我是六州车行在这里的管事,闲来无事到拜神台走走,看你们的样子,应该是租借车行的马匹,你们倘若要归还,我可以代劳。”

    武义欣将票据给中年人看,那人仔细看过后,说到:“一般习惯,租借六州车行的马匹车辆,走到这里就止步,将马匹车辆归还,为了方便来客,我们时常有伙计在这里巡游。你们在中途换过两次马匹,费用都在这票据上标明的。现在,需要把押金还给你们吗?”

    武义欣看着中年人说道:“掌柜的客气,暂时不用你们归还押金,回去时还要用,票据先放我这里,等回到洛里斯再算不迟,你们的车行隔这里远吗?要不要我和掌柜一起去?三匹马不好牵走的吧?”

    “姑娘放心,没事的。”掌柜说着,在票据上签下已归还和时间名字的字样,还给武义欣,牵着一匹马走在前面,后面两匹马很自然地跟着走。武义欣看得满意,掌柜的没少做同样的事,是个勤劳实在的人

第一百一十七章 留宿村庄

    掌柜牵走马匹后,三人走向拜神台,在武氏姐妹迷惑不解的目光中,王之颜带着她们在三座神像面前恭敬地鞠躬,用买来的新鲜水果和价值不菲的燃香向神灵祈祷。鞠躬的动作一丝不苟,摆放水果时规规矩矩,焚香祈祷神态恭敬。看得姐妹二人目瞪口呆,这是比神仆还要虔诚的礼敬行为,可是,他不是神众啊。

    礼敬完毕,武义泽挽着他的胳膊:“你想去秀玉山做神仆?”

    “怎么会?礼敬神灵是我们家族的传统,族人所到之处,只要有神殿神像,一定要去祭奠一番,这是长期以来养成的习惯。我的祖父说过,祭拜神灵要心诚,不能随便大意敷衍了事,不管世间有没有神灵,都该如此,我们才不负‘人’这么个称呼。否则,与四肢着地的那些动物何异?当然,这只是我的个人看法,与别人无关,你们可别着像了啊。”

    “你的说法确实新奇,我是第一次听说,有什么特别的意思没?”

    …………

    广场里的人不是很多,漫无目的闲逛的。看热闹的,燃烛焚香鞠躬行礼的,各种画面都有,三三两两一起的居多,应该是要结伴准备上神山。三人在广场慢步走,看别人漫步,听他人闲话,一点儿不忙。

    在广场转悠一阵子,再去纪念馆溜达,王之颜在陈列室里翻书。里面的书籍是全开放的,客人如果需要,低价就能拿走、低到只够印制成本。用大主教的话说,只要神众心诚教徒愿意。免费送出去都是可以的。

    感觉肚子饿,就在纪念馆的食堂吃些饭食,接着看书。二女实在受不住,告诉一声,去镇上闲逛。等到太阳快要落山,回来发现王之颜还在看书,直至吃过晚饭,纪念馆要关门,才恋恋不舍的离开。

    商议之后,决定到山脚的村庄里留宿。三人在夕阳中漫步,走到村庄时已经天黑,找到一户单独的“U”型农家小院,要了房屋南面二楼的靠楼梯口的两间屋子,小院坐西向东、有围墙围着。主人告诉他们,不用担心有人会偷盗抢劫。

    王之颜住在上楼第一间,武义欣二人合住一间,洗漱完毕,在房间里休息。月亮升起,月光从窗户里照进屋子,窗外是一片银白色,屋里有烛光还有月光。对坐的三人,脸上静静的笑,夜晚的月色真漂亮。

    “小泽,白天去镇上逛得怎样?”

    “很好啊,我们去镇上走走看看,很新鲜的。镇子南面的是锦绣街,我们在锦绣街南面的民房上远远地看见大海,波涛汹涌的很壮丽。告诉你个事儿,在锦绣街的南面也有一个特纳小食馆,听说那里的食物非常贵,和两狼关的一样,在六州都非常有名气。我还没去过,回去的路上,去那个小食馆吃一次如何?”

    “可以,还有别的吗?”

    “没有了,看来看去都差不多,哪有那么多新奇可见,就是无聊嘛!你看书那么投入,我们不好打扰你,只有去观光看风景消磨时间。你不知道,我最烦读书识字,从小到大都一样。在希州时教席天天催时时催,头痛得很,现在看见书,一点儿想翻动的兴致都没有。”

    王之颜非常严肃:“小泽,你现在是我的未婚妻,我想给你一点要求,不管走到哪里,有书的地方一定要先看书,然后去走走看看。这样,你就能够先一步知道一些别人不知道的事物与人情,在面对困难的时候,就要先占几分优势,知道吗?”

    武义泽心里甜蜜,嘴上却不情不愿的:“知道了。”

    “我是为你好,你不喜欢看书,我早看出来了。每次休息,我在看书时,你都在撇嘴,当我不知道?知道你还小,又在我身边,就没说你什么。只是,我们总有分开的时候,一旦到了异地,就会有麻烦找你,生活就这样,一定要记住~~还有你义欣,笑什么笑,以后和小泽一样,每到一处先学习学习,知道吗?”

    武义欣收拢笑意、绷着脸:“知道了,以后每到一地,只要有条件,我一定先去找书看个够,看够了才去闲逛,一定听话,绝不食言,请王公子放心。”说着给他鞠躬、再鞠躬、又再鞠躬。然后是两女一阵酣畅的大笑,听得主家在对面嘀咕:真是开心啊。

    王之颜不理她们的大笑,板着脸:“坐下,再说一次,不管我在不在,以后你们每到一地,一定要先去找书看看,然后去人群中多听听,这是获得消息最快速的方法,小泽、义欣,你们俩向我保证,一定要去做。”

    姐妹二人不再笑闹:“是。”

    看着两人的表现,王之颜非常高兴。自从王栋和武青青意外死亡以后,他自责很久。如果当时小心一些,给爷爷暗中加派护卫,让青青走在自己前面,或许就不会有两人的死亡,就不会有现在的生离死别。往事已经不可挽回,一定要对活着的人负责。

    他知道武义泽和武义欣不喜欢看书,想到自己有可能离开他们,即使不离开,留在身边也会有意外发生。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她们增强自己的生存能力,独自去面对生活中的各种困难,随时随地的学习,应该是最没办法的最好方法。

    姐妹俩神色郑重,知道是为她们好,以后,要学学王之颜的做事方法。两人相互对视同时点头,这是一种无声的鼓励和保证。武义欣见时间已经不早:“该休息了,你是不是该出去,去你自己的客房休息?”

    “啊~~,是该休息了~~小泽,我们已经是夫妻了,今晚你就和我一起睡吧。亦欣留在这里没事的,她应该能保护自己。”

    “好啊,好啊。走吧,今晚我们就洞房。”武义泽站起身,拉着王之颜就走,风风火火的,一副恨不得马上就入洞房的样子。

    怔怔地看着二人出门的背影,有些失落、有些羡慕,还有着真心的祝福。不知道自己的将来会怎样,心中所愿,自然是不成,没有希望的。武义欣正心里烦恼,脸色不愉,就看见族妹笑呵呵的走进屋子,一脸得意:“混蛋,看我治不了你,哼!”

    这情形,真真是令人意外!未婚夫妻在一起,即使不亲亲嘴那啥,拉拉手也可以呀,再不成,至少应该会坐一阵子,聊聊天什么的。现在没有外人在,做做按摩何等的享受~~才一个转身的时间就回来,是不是太快?

    看出族姐的迷惑,武义泽笑得更得意:“他就是个有色心没色胆的~~我知道他是开玩笑,准备进屋聊聊天再回来。哪知道,刚到门口,他就反身拦住我,以为他要先拥抱,都张开双手了,他把我一推,说声晚安、嘭的一声关上房门,就像个顽皮的孩子。是我大还是他大呀,真气人。”

第一百一十八章 登山

    又是一个早晨,阳关温暖和煦,武氏姐妹起床之后收拾停当,不见同伴的踪影,估计还在睡懒觉,决定去叫醒他。

    听见敲门声,王之颜迅速起床穿好衣服打开房门,看见武义欣站在门口,手里端着一盆水,笑意盈盈的看着他:“今儿个天气真好,我来伺候王公子洗漱,看你头发乱蓬蓬的、脸色黑黑的、眼眶也是黑的,哎呀,脸色怎么也黑了?”

    不管王之颜愿意不愿意,走进屋里,将脸盆里的帕子拧干给他擦脸。洗完脸,让他坐在床上,给他梳头发,等到头发梳理好。又让他站起来,耐心的给他整理衣服,从衣领到裤脚弄了一遍,满意的点点头。给他拴好腰带,系上大刀,将褡裢背好,围着他转一圈,像一个尽心伺候的侍女在恪尽职守:“可以了。我们出去吧?”

    王之颜从头懵到脚,这做的是什么啊,该不会使坏吧,好像没做错什么呀,武义欣第一次这么奇奇怪怪的伺候,让人极不适应,莫非有什么坑在等着自己往里跳?越是这么想越心慌,脸色一下子变白。

    武义泽悄无声息的出现在门口,接着就响起两人清脆的笑声,武义欣摆出一个楚楚可怜的样子:“王公子你要爱惜我啊,你看我这么会服侍人,要不,也让我做你的未婚妻如何?你看我没人要啊!行行好吧。”

    说完又是一阵笑声,王之颜赶紧往门外跑,结果,被武义泽堵住门口出不去,两人笑够了才离开。这下子,实在是丢人。看来这世道真是变了,被人调戏一番,还不知道根由何在,传出去,会被人笑话的不是?不过,被人伺候的感觉,还是蛮好的,再这样被愚弄,也不是不可以。

    ……

    主家送来早餐,三人吃过结账完毕开始登山。

    向西走出村口,有一片长满庄稼的农田,有人在田间劳作。登山的路,从农田中间直通最里侧的山门。村庄到山门之间有三块田,整片农田成狭长型沿着山间向两边延展,一眼望去,看不到农田的尽头。

    这是秀玉山的产业,交给附近的村民耕种,庄稼成熟,需要缴纳收获的五成给神山。据说,每到收获时节,挑夫们排成长队往山上运粮食,需要十天左右。绝大多数挑夫是神山的卫队军士,也有部分附近的村民镇民,神山会给他们一些酬劳。

    还有免费为神山送粮食的信徒,他们与卫队军士一起挑着粮食上山。少的时候数十人,看起来没什么。多的时候有数百人,偶尔上千人,在山间道路上排成长长的队伍,远处看,人头挨着人头,挑担接着挑担,长长的队伍浩浩荡荡的气势壮观。

    运粮时节,有游人特意来观看运粮奇景。

    他们来的时候游人稀少,朝拜的信徒神众也不多。山门前接待他们的神仆神色和蔼,问他们是否登山,得到回答后告诉他们一些进山注意事项,每人白金三两入门费,武义欣问神仆是不是贵了些,神仆说:“我们这里看人收费,穷人来一分不收,会送上食物,甚至有可能会送一些钱给他。至于三位嘛,男的俊女的俏,一看就是大富贵人家的子弟,就该多为神灵贡献。”

    武义欣很爽快的付钱,对神仆说声谢谢,兴高采烈的追上前面两人,说现在的神仆都会看人下评语收费,将神仆的原话告诉二人,武义泽连说神仆眼神好、回来时可以多给些出门费,被未婚夫责怪太大方太败家,一阵说笑,已经走到一座小神殿前。

    三人站立的地方,是登山第一座山峰\u00ad\u00ad:秀悟峰。王之颜告诉同伴,这里是第一任教主隆悟神之处。他是一个流浪孤儿,从小不见父母亲人,靠乞讨长到十三岁。那一年,他听说大山深处有神灵在,于是一路乞讨到秀玉山脚。

    那时的山脚下只有几块土地种着庄稼,一个种地的村民告诉他,深山里没有神灵只有猛兽,幼弱的他只要进山,一定会被猛兽吃掉。山里有神灵的话,全都是骗人的、不可信。有那登山寻找神灵的决心,不如留在村子里帮忙,挣点儿钱粮过日子。

    面对村民苦口婆心的劝说,隆只是摇头,说自己坚信山里有神在,一定要去寻找,即使最后失败也无怨无悔。村民见状摇头不言,又是一个狂徒。

    隆徒步爬山,深山里,除了树尖儿的风声和密不透风的树叶荆棘,只有寂静。破烂的衣服被撕扯得更破烂,一道道血痕布满幼弱的身子,走到秀悟峰时,精疲力尽瘫倒在地。忽然传来猛兽的吼叫,一头猛兽从林间冲出向他扑来。看着猛兽饥饿的眼神,隆突然觉得,如果自己死去能让猛兽填饱肚子,也是为生灵作出最后的贡献。于是,心神平静地看着扑来的猛兽微笑点头,闭上眼睛与世界告别。

    很久之后,他感觉到自己还没被猛兽吃掉,睁开眼睛,一个穿着漂亮异服的人站在他面前,正朝着他微笑:“不错,死的时候还能想到为别的生灵做点什么。你的奉献精神是我们需要的。”说完一阵清风,卷起隆飞走,一直到达秀逸峰神殿。

    他知道自己遇上神灵,落地之后,不顾心灵疲惫和满身的伤势,就要下跪大礼参拜。神灵阻止了他,神力拂过,隆觉得自己突然变得力大无穷,诸般神妙心中流过,刀枪剑棍无所不通,音律医术无所不能,饲养种地轻而易举。

    神灵微笑开口:“我是申克,智慧之神,刚才已经探查过你的资质,不够修神,传你世间一切法,让你代替神灵在世间行走,将我所传,分别传给民众和神众信徒。至于神仆,你可以给他们设置不同的神职,帮助你管理神殿和信徒,神殿里已经有一批神仆在,可惜他们都没有舍身为人的精神,希望你能够去引导他们,帮助天下的民众自由幸福。记住,舍身为人,方得始终,去吧,他们在里面等你。”

    神灵说完消逝不见,隆跪在地上,向天空磕头九次,感谢天神的赐予。再次将申克所传在心中流转一遍,起身推开神殿的大门,只见里面站着齐整的一大殿人。殿里的众人看见他,知道天神选择的人就在眼前,半蹲行礼:参见教主。

    声震屋宇,神殿边的大树上飞鸟惊逃、树叶摇落,言教从此诞生第一位教主,那时的他,年仅十五。隆谨记天神教诲,尽心尽力发展神教,舍身为人方得始终,成为秀玉山第一条教义。隆在生死关头悟透神则,立地成神仆。他悟道的地方取名秀悟峰。

    武义欣听王之颜说得起劲,忍不住打击他:“你瞎编的吧,听说过有秀玉十峰,没你说的这么夸张有趣。”

    “这就是我昨天在纪念馆里翻书看到的。书上还说,那个村民和猛兽,都是智慧神变化的。他发现隆良善有毅力,是做教主的人选,于是化作村民去迷惑,又变成猛兽去吓唬,没想到,最后成就了他,这就是天意。”

第一百一十九章 教主异

    神殿里的神仆,是被智慧神与欲神在人间行走时“掳”到山上去的,有四五百人。他们和两位天神一样,心思活络巧言善辩,是宣传教义的合适人选。隆未到前,已经在天神的教化之下,对神教的主张有了透彻的了解。

    隆任教主后,除了将他的感悟作为教义第一条外,其他的,全部遵照天神的教化。教主告诉神仆们,他们需要去山下教化民众。二十年后,会到各地查看众人的教化成果,依照他们的功绩授予神职。

    根据众人的出生情况和才能的不同,教主将众神仆分成十三组。留下其中一组三十人在秀逸峰看护神殿,修建下山的通道,其余十二组到惠州、兆州、陈州一带教化民众。有条件的,引导他们成为信徒,有资质的成为神众。

    下山的神仆们,他们是被天神行走各地精挑细选的人才,经过天神教化的第一批神众,体能信仰忠诚度都毋庸置疑的好,下山之后格外尽力。凡是有人影的地方,都有他们的足迹。为了宣传教义,他们与民众形影不离,为民众做事,给他们解忧,然后宣传神教的主张。

    神仆们的坚持不懈的付出,得到民众的认可,加上他们的巧言善辩,短短几十年间,言教势力发展迅速。六州有超过六成的地面上,有言教的神殿与信徒神众,不信神教的普通民众,对他们的印象也非常好。

    教主隆下山查看的时候,神教势力已经庞大无比,南边到达希州南岸、东边越过南盛群岛、北面抵达逐州西北部。他们教化民众种植庄稼,传导知识让人智慧,教习音律使其休养。创教之初,言教的神仆们付出巨大,民众因此得以迅速适应环境、壮大族群。

    王之颜一边走,一边给武义欣二人讲述从书上看来的、关于言教的传说,两人感觉很有趣,言教当初到底为民众付出过什么,没有确切的记载,只在他们的书籍里找到只言片语。或许那些隐世家族能有一些真实记录,却从不在世人眼前展示。

    进入神殿,里面有隆的塑像,与普通人一般高大,不同的是气质浑然神目如巨,背上背着一把剑,腰间挂着水壶,好似在仰望苍穹。武义欣拿出白金,从旁边的神仆手里买来香和酒水,酒水洒在地上,香插入香炉,在神仆的微笑中离开神殿。

    接着走过秀劲峰、秀隽峰、秀活峰。

    秀劲峰神殿里是技击教谕托马斯的塑像,托马斯技击天赋好,善于传授技击和卫队合击技能,在他的教导下,言教卫队战力大增,在与力教和异教的争斗中,多次占上风,言教一时势力鼎盛,他被称为第一教谕,塑像纪念。

    秀隽峰神殿里立着第十七任教主隽的塑像,教主隽人如其名,风神俊逸潇洒倜傥,身高五尺六七,他在山下宣传教义时,走到哪里,都有民众为他疯狂,女信徒被他俊逸的外表迷惑,男信徒则被他的翩翩气质折服。据说,他任教主时,信徒遍及六州,言教的势力达到巅峰时期,触及力教的利益,为后来的两教战争埋下伏笔。

    秀活峰里是大主教克拉的塑像,满脸皱纹脸色悲苦坐于地上,左手放在大腿上,右手悬张于空中,好似要抓住什么,眼神里满是无奈与无力。武氏姐妹在塑像前站立很久,看着克拉的眼神有些迷糊,他们俩对“悲苦”没有深切感受,不明白塑像背后的意义。

    似乎看出两人的困惑,王之颜在旁边给她们做解释。据教典记载,克拉大主教出生于希州,自幼聪慧仁爱,不喜欢希州的彪悍风气。五六岁时进入兆州,在那里长大,年轻的他特别喜欢听言教神仆的宣传。进入言教后,认真专研教义并加以修改。

    经过他修改的教义,更加完整完善,得到秀玉山的肯定与推广。

    在他晚年,惠州发生特大旱灾,几乎遍及整个惠州北部地区,民众食树皮草根甚至泥土,一些地方有小股民众在聚集作乱。眼见得将有大乱,克拉领着十多人下山安抚民众,号召神众信徒与普通民众一起战胜难关。结果,灾民在府州与神仆的安抚下开始稳定,局势得到有效控制,他与随行的人却死于饥饿中。

    如果克拉留在神山上,是不会被饿死的。他毅然下山与民众一起度过灾难,最后死于饥饿,民众感念他的大爱,称他为“活着的天神”。他死后,一行人的尸体被运回神山,葬在秀活峰,建神殿塑像撰文纪念,神殿里十多尊小很多的塑像,就是为了纪念与他一起的神众。

    秀活峰接待客人的食物,有个奇怪的规定,饭食越好越便宜、越差反而越贵。听神仆介绍,这种规定,就是为了让人们记住生活的艰难不易,细粮入口易,粗粮下咽难,人活在世上,当珍惜再珍惜。

    三人被克拉的大爱精神感动,留在秀活峰感受食物的艰难。

    武义欣拿出面值三两的黄金票,买来三钵最次的“粗饭”,是惠州少见的杂食“菽”,碗里就干硬的菽与几棵野菜,其他什么都没有,哽得两个姑娘眼泪长流。吃完饭后,一位神仆见她们实在受不了,给她们端来水喝。王之颜从头到尾,都是在缓慢而坚毅的吃,面色平和,看不出一点难受的模样。吃过一钵后,又要过一钵接着吃,直到吃完,一声不吭。

    两个姑娘看在眼里疼在心里,特别是武义欣,要不是她坚持体验“艰难生活”,王之颜就不会遭这份罪,一边给他轻轻捶背,一边劝他别吃,自己愿意受罚。看着他一声不响的吃,最后难过得流下眼泪,连连说对不起。

    一般情况下,在秀活峰除了吃坐和走看,没有别的服务,一滴水都不会提供,就是要人们体验克拉在旱灾中的艰难。武义欣向神仆“求情”许久,给王之颜要来水喝,又要一盆水给他洗脸。神仆给她端来一盆水,武义欣掏出帕子在水里浸湿,给他轻轻地擦脸、非常温柔。

    休息一阵,继续朝山上走,好长一段路没有建筑物,植被茂密鸟鸣清脆,三人漫步其中,感受着大自然的和谐美丽。听鸟叫声此起彼伏,它们的叫声里,充满快乐自由的味道,让人听得入迷,不自觉地想要留下来。

    武义泽年纪最小,也有些顽皮。看见鸟儿,捡起地上的石头就扔过去,吓得鸟儿四散飞逃,唧唧咋咋的声音随着远去,她却乐此不疲随时出手。有一次砸中一只鸟,那鸟儿从树上掉下来,惹得武义欣责怪。好在不严重,鸟儿在地上休息一阵,扑棱几下飞走了。

    就这么走走闹闹,太阳下山时,一座神殿出现在他们面前,走近看殿门口的介绍,里面的塑像,是九百多年前的言教教主异。

第一百二十章 悍勇的异

    三人商量一会儿,决定在秀异峰的客房留宿。找到客房管事神仆,武义欣付过费用,拿着钥匙开门,走进客房坐下后,才觉得腿有点儿酸软。他们走的路已经好长一段,一路上心情愉快不觉得远,现在停下来,自然就感觉到双腿酸软无力。

    武氏姐妹坐在椅子里不肯起身,连抱怨的念头都没有,也不想说话,准备先休息。等休息够了才出门,王之颜待在屋里,给她们讲故事解闷儿。

    千多年前,言教在智慧神和欲神留下的神意引导下,势力发展迅猛,逐州兵镇往南到南盛群岛一线以西、兆州和陈州全境,都在言教的管理范围内,希州南部大海边,也有言教的踪影。他们在各地修建神殿,发展神众与信徒,势力一时达到鼎盛。

    力教主张以力服人唯力至上,发展缓慢却基础扎实,他们的重点在希州良州。后来发展到逐州中部时,发现言教势力已经扩展到那里,希州有一半的地区成为言教的管理范围。调头南下,发现对方已扩展到希州南边,力教再也没有可以发展的空间。

    为此,朗姆山召开神教会议,商讨如何向西向南扩展势力。

    力教认为,言教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将神教势力发展到陈州逐州,发展的势头太过迅速,内部肯定不稳,甚至有些地方根本没去传教。派人暗中调查,发现在惠州西部确实存在着大片的未教化地,于是组织神众悄悄潜入,在惠州西部发展信徒。

    这是在秀玉山的眼皮子下传教,有些猖狂过头,果然不负力教之名。此事被言教得知,刚任言教第二十六任教主的异大怒,直接让人将力教势力驱逐。力教予以反击,陈州东部的言教神殿被强行关闭,神职人员被扣押或驱逐。

    冲突产生后,双方就此进行协调交涉,言教要求释放被扣押的陈州东部的神职人员,开放被关闭的神殿。力教直言惠州西部有多处未教化地,朗姆山需要在那里传教、修建神殿,只要言教同意他们的请求,就会将扣押的人员和关闭的神殿全部归还。

    朗姆山的要求,自然遭到言教拒绝。他们就以言教为了争抢信徒,不顾惠州民众生存为由,拒绝归还陈州东部的言教管理人员与神殿。脾气暴躁的异面对力教的咄咄逼人,令秀玉山神教卫队奔赴陈州与逐州前线,与力教卫队对峙,神战爆发。

    战争之初,双方只是言语攻击,你来我往热闹异常,最多就是推推搡搡,为了在民众面前保持良好的形象,双方都保持了极大的克制。后来因为一件事,导致事件升级,转变成拳脚相加以致刀兵相向、星火蔓延。

    当时言教有十雄十狼,十雄跟随在教主异身边,两教僵持后,被派到陈州与逐州南部沿海。十狼跟随武顺虎,镇守在兵镇到南盛群岛之间的广大土地上。

    十雄之一的简言,在陈州中部郁镇与郁东佐一起在酒肆喝酒。喝到酣畅时,说起两教对峙,难免就有许多狂妄之语,说什么赶回希州、赶到良州、不堪一击之类的话。力教信徒见两个狂人在大放厥词,跑到卫队驻地密告。一小队军士跑到酒肆,只见那两人还在高声谈论,说力教如何如何,言教一定要用鲜血夺回陈州东部,让力教像~~一样滚出去。

    卫兵队长上前阻止,说请两位放尊重些,辱骂这么久已经很过分,旁边有民众在,能不能消停点。郁东佐仗着是本地豪族子弟,一向是野惯的大爷脾气,见有人打扰兴致,一个大耳光扇过去,大骂废物快滚,什么废物生出的废物之类的,嚣张至极。

    那小队长也是个不好相处的人,辱骂神教已经过分,现在辱骂他家人祖宗,如何忍得,拔出佩刀放在郁东佐脖子上,问他还骂不骂。回应小队长的,是一顿大骂和蔑视:就骂你,你动我试试?小队长血气上涌,佩刀一抹,郁东佐人头落地。

    郁东佐致死不明白,力教军士居然敢在郁镇杀他,以姓氏命名集镇,郁氏在此地的势力可想而知,有人居然敢动手,这不是疯了么?简言猛地惊醒酒意全无,知道力教必定会被郁氏驱逐,心里暗自喜欢,假装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继续发酒疯大骂力教。

    郁氏有族人在附近,几人拦住力教小队,一人回家族报告。力教小队长看着郁东佐的尸体,提着有血迹的刀,有些拿不定主意去留。见那狂徒还在破口大骂,有人回去报信,形势非常不利,准备先离开再做打算。

    一方要走一方不让,僵持之后一场血战,郁氏族人倒在血泊里,力教卫兵毫发无伤地离开。

    武义欣看着口若悬河的王之颜,倒出一杯水递过去:“这些都是你编的吧?”

    “怎么会是编的?昨天你们去逛街的时候,我在纪念馆看一大半天的书,其中就有两教血战的记录,十雄十狼,真实的人物。我在兵镇图书馆里也看到过类似记载。”王之颜拨弄着杯子,感觉屋子里亮了许多。

    “那后来呢?”

    郁氏家主郁幸亲自到力教卫队驻地,要求严惩凶手,卫队统领、千卫长必须到族地被力教杀死的族人尸体前下跪谢罪,交涉不成被扣押。郁氏家族护卫包围力教驻地,不准任何人出入。力教驻地的最高负责人、千卫长史蒂夫才发觉事情并非他想的那样简单。

    原本把郁幸留在驻地,只是想等他冷静些再商议,回去的人传话之后就变成随意扣押,郁氏在郁镇的力量远比两教合力都强,郁氏护卫队围住驻地,根本不听史蒂夫的解释,最后力教留下十多具尸体和全部兵器,离开郁镇。

    在回归途中,包括千卫长史蒂夫在内的所有人秘密消失,。

    力教自然不依,与郁氏在郁镇发生激战,言教帮助郁氏共同抗击敌人,双方死伤无数。战争正式打响。两教战争爆发后,愈演愈烈,从千人战到万人战,几十万人大战,言教准备充分,将力教逐出陈州,在陈州东北海岸边与力教隔海对峙。

    在两教陈州角逐的过程中,教主异,也就是这秀异峰的塑像主人,一直活动在最前线,身先士卒奋勇杀敌,多次险死还生。他最自豪的就是两件事,一是让力教换九位大主教、一位教主,一是豪言如雷贯耳:我早就厌倦教主之位,已经选好继任者,死在前线值得。

    “那位教主异的原话?”

    “是的,书上这么写的,从他离开前线,就在这秀异峰去世来看,应该是真实的。书上记载,他回到这里,还没来得及上到最高的秀逸峰,就让人把他放在这里,看看大好的秀玉山,然后离世。据检查,是极度脱力致死,凭着一口气回到秀玉山的。”

    武氏姐妹表示不理解,在陈州战至脱力,跑到秀玉山才死,不符合常理。王之颜告诉她们,异在陈州东部泗阳镇力拼对方一位大主教一位教主,大主教当场死亡,教主重伤逃走,他在敌人逃走后不久昏厥在地,属下用木棍撬开他的嘴喂些流食和药液吊着他的命,日夜兼程往回赶,到达秀逸峰,是他回光返照、最后一次醒来。

    “真是个大英雄,那十雄呢?”

    “刚才在神殿我数过,有一排恰好十个神像:有毅、预预、台半、隐土、或备、择勇、现目、细标、进武、简言。塑像逼真,很有神采。异刚任教主不久爆发神战,历时三年多,死时不到四十岁,是言教任职最短却最惊艳的教主,没有之一。”

第一百二十一章 秀梅峰

    休息够了出门,在秀逸峰神殿里慢慢逛。神殿的陈列室里,有描述教主异一生事迹的书籍《闪耀人生》,和山下纪念馆里的一样。武氏姐妹各拿一本细心地看,可惜,只看过开篇就失去兴趣,翻完目录,拣几篇感兴趣的看过,和王之颜说的差不多,放下书本看塑像。

    异的塑像单独在一间,看起来高大威猛不怒自威,须发之间都充满力量,脚穿踏云靴,手提一杆长枪,战袍猎猎虎视前方,仿佛在注视着敌人。给塑像鞠躬、焚香。十雄的塑像在一间大的神殿里,成相对的两排,虽然小了许多,却也栩栩如生,简单的看过墙上的介绍,依然是焚香之后鞠躬,退出神殿。

    天色已黄昏,在秀异峰留宿一晚,次日早晨继续登山。

    秀异峰在上山道的右侧,走出神殿,回到山道上,向上百步,一条小径斜斜地伸进树林中,青石铺成的路面满是苔藓,相比秀异峰小道的干净清爽,这条道显得冷清少有人迹,武义欣觉得没必要走满是苔藓的偏僻小道,应该直接往上。

    武义泽看未婚夫的神色不对,是突然间有些生气,拉着族姐,示意她别说话。王之颜闷闷地走在前面,没有与后面两人谈笑。小路在林中蜿蜒,走了一会儿,转过几个拐角,才看见一座不大的神殿藏在树枝的缝隙间、清净无声。

    神殿长三丈八尺四寸,一丈六尺多宽,只有一层建筑。前面的平地一丈二尺宽,长与神殿相齐平,里面长满杂草,枯黄的草丛中夹着些绿色。墙体上的泥胚脱落不少,显得斑驳破旧,殿门上的拉环锈迹斑斑,门上的黑漆脱落后显出润湿的底料。房顶的瓦片多有堆叠,周围的树木伸出枝条,将神殿遮得严实。

    一副衰败景象。

    迈着沉重的步子走到殿门前,伸出双手慢慢将门推开,湿润沉重的木门发出轧轧的响声,听声音就知道很久没打开过。一股刺鼻呛人的霉味从神殿里冲出来直钻鼻孔,映入眼帘的只有蛛网和灰尘,这得是多久没人来。

    显然,这座神殿的存在,秀玉山的神仆们早已忘记。

    王之颜让武氏姐妹站在神殿外面,大开殿门,将污浊的空气排出,削些柔软的树枝捆成扫帚,把蜘蛛网和灰尘大致清扫干净,再削枝条做成扫帚继续清扫。武义欣站在殿外正满脑子迷糊,就见三个神仆拿着清洁工具出现在小路上。

    神仆们走近武氏二女,其中一个神仆脸上露出歉意:“对不起各位,负责管理这座神殿的神仆下山前,交代我们几人帮他照料,这几天有点忙,我们不小心给忘了。刚才,看见游客们朝这里走才想起来,那位神仆已经下山很久,我们三人从秀异峰那边赶紧过来。怠慢了客人,请多多包涵,那位公子,请你出来,我们进来打扫卫生,哪能让你们客人做哩。”

    “没关系,我在山下纪念馆看过这位主教的事迹,非常敬重她的人品与付出,为她打扫神殿,也是我一个普通平民的敬意,你们几位需要去那边照看,赶紧过去吧,免得那边有游客到来没人照料,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说话的神仆有些焦急:“公子你太客气,我们来时已经交代那边留人照看,看你一个人忙不过来,我们一起打扫神殿吧,这是我们的失责,请公子宽恕。我向各位保证,以后这样的事绝不会再发生,还请你们多多原谅。”

    得到默许,神仆们加入清扫的行列,用抹布和清水将神像擦拭得光可鉴人,武氏二女才看出是一位女性塑像,非常逼真。视死如归的神情,坚毅愤怒的双眼,双臂背向身后,肩胛处应该是绳子捆绑着,衣服破烂、血迹斑斑,下半身布片不存,大腿根部有淤痕和血迹,塑像浑身散发着慷慨赴死的气势。

    神殿里清扫干净,又一阵忙碌,殿前平地也干净许多。

    三位神仆见年轻公子脸色沉重,不敢多说告辞离开,王之颜让武义欣两人去秀异峰神殿拿些水来,说要去山里捉野物做烧烤,晚上在神殿过夜。姐妹俩没有言语,听命去取水,等到她们取水回来,在殿前生火很久后,王之颜浑身大汗的,提着几只已经去掉皮毛的兔子野鸡回来。

    武义欣在火上搭起架子,将猎物放上去翻烤,两人坐在火堆边默默的看着她忙碌。年轻男子的脸上一直没有笑容,从踏上小路开始到现在,就没有看见他笑过,特别是神仆们打扫卫生时,可以看出他心里的愤怒。

    武青青去世的时候,他的脸上出现过这样的表情。

    午餐解决后,王之颜要她们去告诉秀异峰神仆,自己三人要给神殿周围清理清理,然后就在此处过夜。武义欣心里迷惑,却也未说什么,跟着族妹再次到秀异峰见神仆,将王之颜的话说一遍,接待她们的,是之前在神殿前与他们说话的那位。

    神仆名叫林江,中等个子大众脸,非常贴合的神仆装显得干练,一双明亮的眼睛格外有神,他听完客人的传话,忽然间神色大变,赶紧赔罪说秀玉山怠慢客人,一定会按照客人的意思办,请客人一定要原谅秀玉山的怠慢之处。

    做姐姐的一直在迷糊,看妹妹心事重重的,往回走的路上忍不住问道:“小泽,小颜这是要干什么,我刚才看见,林江听到他的话后神色大变,仿佛天塌了一般,有这么恐怖?到底怎么回事,你知不知道?”

    “在莱茵藏龙山庄,那位女孩叫什么,你还记得吧?”

    “季芳啊,洛里郡人,跟神殿有什么关系?会让神仆那么惧怕。难道他们怕小颜?也不对,我们没有暴露身份,也没有让他们惧怕的理由啊!”

    武义泽狠狠地踩着青石路上的苔藓,终于明白未婚夫为什么要她们每到一地先看书的原因,将他的行为联系起来,心里已经有八九分猜测。她在希州族地时,恰好看过关于神殿里塑像的事迹。秀梅峰,多么凄婉悲壮的故事!族姐在旁边一直迷糊,很显然是不知道那个故事的。

    多读书,真的有好处啊!

    看着族姐在旁边还懵懂,轻声开口提醒:“你就别想了,想破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估计晚上~~不,等会儿就会很热闹,最差的情况是一位主教现身,有可能大主教、甚至教主都会现身那边的神殿。之颜还在那里清理树叶草丛淤泥,估计他还是很生气,我们快去帮忙。”

    “你说话不明不白,嫌弃我读书少是不是?我以后一定多看书~”武义欣嘀嘀咕咕。

    “我们俩姓武,这里是神山,他们真不知道我们姐妹俩的身份?即使秀玉山对之颜一无所知,有我们在旁边陪伴,秀玉山怎么会认为他是一般人?你当武氏的牌子这么廉价?我想,他们已经知道我的真实身份。等下我们都不说话,做事就成。”

    走到王之颜旁边,武义欣用重剑劈砍树枝,觉得不对,收起重剑、拿出小刀修理枝条,武义泽用神仆留下的铲子帮着铲土。

    十几个神仆跑成一排来到神殿前,加入清理环境的队伍,三人不理会他们,依然在忙着清理周围的环境,又一队神仆来到殿前,搭着梯子到殿顶翻检瓦片将其盖好。好一阵子忙碌,殿里殿外焕然一新。王之颜擦擦汗水,站在殿前空地上,看着神殿大门沉思。

    一众神仆进退不是讪讪无言。武义欣有意出声让他们走,看见旁边的脸色不对赶紧歇去心思,由着他们自己去面对吧,关我一个小女子什么事。很快,一位穿着主教服饰的中年男子出现在小路上。

第一百二十三章 季梅

    秀玉山迎宾小队长林江,最近一直待在秀异峰,招待来山上游玩的客人。武义欣三人的衣着打扮言行举止引起了他的特别关注,从山下传来的消息,让他知道客人们的大致身份,两位身份不低的武氏女性一起登山,他自然不会大意。

    王之颜走上秀梅峰小道,两位女性居然乖乖的跟在后边,让他嗅到一丝不正常,想到小道后边的情形,他赶紧带人到秀梅峰神殿,发现那位年轻客人在打扫卫生,赶紧一起做清扫。后来,两位女性替年轻公子带话,那依恋的神态和顺从的语气~~他知道,那人肯定不简单,两人所说的话,让他意识到秀玉山可能会面临很严重的危机。

    飞鸟传书给主教幽九勇,纸条上九个字:武氏,秀梅峰异变,速来。调集闲散人手三十余人,准备清洁修整工具,林江先带人到秀梅峰修葺神殿打扫卫生,幽九勇到达时,神殿里里外外已经做得差不多。

    幽主教接到他的传讯时,在大主教幽九幽的家里闲坐,两人看过纸条后,意识到事态严重,大主教严厉警告他,什么事都不做,什么话也别说,赔罪,低头赔罪!姿态要放到最低,要让客人看到神山悔改的诚意。

    幽九勇到秀梅峰看到王之颜的第一眼,心里就确定,这个年轻人敢让他颜面扫地,让神山颜面扫地。心里隐隐有一种感觉,他要真是触怒对方,年轻人就敢在神山杀了他。这种感觉,是他多年与敌人拼斗之后的敏锐感知。

    现在离开秀梅峰,年轻人真敢在神山杀人的感觉依然在,依然是挥之不去。鬼门关前走一遭,怎么不冷汗直冒。不行,这事得赶紧回去汇报!

    …………

    天色已黑,神殿的神台上搭起两间简易木床,两张床间隔两个身位。床边燃起蜡烛,八位男性团坐在床上,居然不拥挤。等到武义欣将第二个烛台放好,围坐的八个男子中,有三人起身去外面的帐篷里警戒休息。

    剩下的四人朝着两位姑娘问好,然后挤在王之颜对面,给二人腾出位置来。武义泽将未婚夫往边上挤,自己坐在中间。武义欣坐在另一边,脸上是无声的笑,那笑容里有些意味莫名,对面响起偷笑声,未来的主母比东家还厉害!

    领头的青年男子是夯,七人分成两组,跟着东家他们前后上山。

    武青青去世后,王之颜特别小心,让夯他们先行,还有一七人小队从洛里斯先出发,赶在夯等人前面上山。在他的意识中,登神山是一件大事,被人堵在山上很危险。因此,调来两个小队护卫武氏姐妹的安全,夯对此深表同意,安全第一,其他永远排在第二位。

    两只小队与他们错开登山,减少别人的注意与猜疑,夯等人是看见众多神仆现身秀梅峰,才被迫现身。他装作路人的样子,看起来真像那么一回事,当场骗过主教等人。事后,神山众人能不能反应过来,已经不重要。

    现在没外人,夯把心中的疑惑问出来:“东家这是闹的哪一出,不怕别人注意到你?开始看见十几个神仆往这里赶,怕出现意外,急忙召集人赶过来。来到这里才发现,神仆们战战兢兢的,那个主教也不例外。不正常的是东家你,怎么回事,能说么?”

    王之颜正欲开口,武义泽拦住他:“还是我来说吧。”

    事情还得从三百年前、瑞希历一千三百四十年说起,那一年,逐州南盛群岛盛氏纨绔盛金,借押镖的时机侮辱墨芳清致死。以墨氏为首的康顿四族顾氏、南丁氏、易氏,联合要求盛氏道歉、诛杀凶手。盛氏不予理睬,甚至放出风声,说墨氏想要取代盛氏主理府州事务,故意献女勾引盛氏族人,栽赃陷害居心不良。

    康顿四族忍无可忍,起兵推翻盛氏的统治,他们迅速占领逐州北部数郡,与南方支持盛氏的军队刀兵相接,双方打得如火如荼难解难分。这个时候,两教分别派人到逐州镇守,安抚信徒神众,劝慰世人。

    惠州洛里郡季氏族人季梅,曾在剑阁派学习技击,后来到秀玉山,一步步从神众做起,由神仆升到主教。在征服异教徒,与力教的争斗中多次立功,加上生得美貌,一时间在六州声名大盛,不知言教有一美貌主教者极少。

    逐州内乱起,她被派到南盛群岛一带镇守,按照战功与资历,等到逐州内战结束,她回到秀玉山,将会升任大主教。她到南盛郡不久,在南盛郡椰岛镇遇见盛氏另一纨绔盛其安,盛其安早就听说季梅主教的大名,一见之下果然如此,甚至比传言中的还漂亮,色心顿起。

    力教神仆与言教神仆时常争斗,盛其安联合力教三位神使徐毅、南丁志毅、代茂森,设计抓捕言教神仆数十名,关在椰岛力教驻地内,要求季梅去交钱赎人。

    季梅带着六位随从十位好手到椰岛力教驻地,刚走到大门边,就发现里面的广场上全是人,有近两百。盛其安四人站在广场旁边的房屋二楼走廊上,饶有兴致的看着他们一行人缓缓走进驻地。大门旁的神仆等来人走进驻地,将大门关上,然后拔出武器站在门边。

    看情形有些不对,随从劝季梅小心,一有情况就先走,不用管大家,也不必管人质,先逃回言教驻地再说。季梅拒绝了,大门被关上的那一刻,她就知道无法善了,唯有拼命才会有一丝生还的可能,别的什么也不管用。

    驻地卫队将他们十数人包围,拔出武器对准他们,季梅镇定自若高声开口:“你们需要的钱我带来了,我来领人,放了他们。”

    南丁志毅让人搬来椅子,坐下之后,躺在椅子里翘着大腿不停的摇晃:“季主教,忙什么啊,上来坐会儿,我们可以慢慢聊,什么事都是可以商量的嘛,不急。你是自己上来,还是我们让人来请。只要你愿意陪我们喝一杯,他们冒犯力教的事就算过去,你也不用拿钱出来。对大家都好。”

    “教里还有事要忙,就不陪各位喝酒了,改天一定登门道谢。赎金在这里,他们得罪你几位,就该受惩罚,交钱赎人,现在钱在这里,请放人吧。”

    南丁志毅笑容更盛:“别忙啊,主教既然来了,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的,只要你代他们向我们赔个不是,喝杯赔罪酒,这事儿就算过去,你好我好大家好。说什么赎金,我们差那几个钱?差的是一个道歉,我们的尊严这么不值价,该被你们言教神仆随意践踏?哼~~季主教你看着办。”

    季梅知道事情比她预想的还要糟糕,对面四人抓人质要赎金,根本就是个幌子,一切都是特意针对她设的局,倘若喝酒赔罪,言教与季氏都会尊严丧尽,她自己更不必说。不喝酒的话,估计走不出力教驻地,事情很棘手。

    一位随从见她在犹豫,低声提醒:“主教千万别答应他们,你若答应陪酒,他们得寸进尺要你陪睡怎么办。很明显,他们就是要你身败名裂,最好的办法,唯有死拼,杀得他们胆寒。我不相信他们不顾力教神仆的命,拼吧,越迟疑他们越会随意拿捏。”

    季梅忽地拔出长剑,一片白光闪过,眼前五人脖颈出现血线,六名随从与主教早就心意相通,动作迅速,在对手没反应过来时,已经倒地,都是一剑割喉,十余位好手出手也不慢,场下顿时倒下一大片。

    屠杀还在继续,楼上的四位傻了眼。

    季梅果然如传说中的一般,果断迅速、狠辣无比,四人的计划,只要抓住人质,季梅就会由着他们摆布,先喝杯小酒,接着唱个歌跳个舞什么的,坐下聊天也行,等到酒水里的药物发作,后面的一切~~哪知道,在这样的情况下,在几十条生命面前,他们居然敢下狠手。

    力教神仆和他们的头领一样,没想到在自家驻地还有人横行无忌,吊儿郎当的存有轻视之心,直道被对方放倒百余人才反应过来,与来人拼杀在一起,只是气势已弱,很快就只剩不到三十人。

    季梅一行正准备歼灭场上敌人,突然听见盛其安在楼上大喊:“再不住手,他们全都要死,快住手。”

第一百二十二章 怒与悔

    主教走到王之颜跟前,单手抚胸、九十度鞠躬:“对不起。”后者平静的看着他:“你们神山就是这样对待她的,这不是让人心寒吗?如果你们觉得她丢了神山的脸面,我会让人把她的塑像迁回洛里郡季氏祖地,请你和你们相信,我一定会做到,也一定能做到。只是这后果,怕你们神山承担不起,要不要试试?”

    主教心里咚的一声,脸色煞白,躬着的身子一动不动,几个知道原由的神仆迅速九十度鞠躬,其他神仆眼见情形不对,也跟着弯下腰来。武义欣从没见过此刻的、浑身煞气的王之颜,心里也是吓一跳,这家伙估计没少杀过人。

    最震惊的要属武义泽,她也是第一次看见未婚夫如此生气,即使当初在洛里郡,青姑姑意外身亡时他的凶狠模样,也没有此刻的他吓人。看样子,神山一个应对不当,他真有可能当场杀人。神殿里的人跟他会有什么关系,他不是希州王氏族人吗?

    两炷香的功夫,有几个神仆体力不支昏倒在地,旁边的人照旧一动不动,姐妹俩看见主教的脸和脖子都在冒汗,就是不敢起身、也不敢抬头,脸庞是一片煞白。直到王之颜让他起身,才敢慢慢地站直身子。

    主教没有擦汗,双手抱拳:“公子请恕罪,神山各处大小神殿是我在管理,是我的疏忽,不干他人的事,将这里的事处理好后,我会辞去主教职务,去秀逸峰主峰忏悔室自我禁闭,直到公子满意,来人通知为止,公子但有吩咐,请说无妨,是我怠慢季梅主教,该当受罚。”

    “我叫王之颜,希州王氏族人,平生最敬仰英雄,实在是看不惯你们如此对待季主教。一位舍身为人的主教,不该遭受你们如此冷漠、如此冷落,你们进去看看塑像,她为言教的付出,需要我在这里多说吗?你们言教是不是做得太过分?还有,今天我准备在这殿里休息一晚,还会在神山停留一段时间,有什么不满,只管冲我来,不要伤害我的两位朋友,否则~~”

    主教被他的眼神看得腿肚子打颤,只是站得笔直,连连赔笑说公子言重,神山有错怎么会怪客人,公子有什么吩咐请讲。让一众神仆看得心里打鼓,这情形很不对劲,主教在自家神山上还怕一个外人?只有几个知道内情的,跟着主教一起直冒冷汗。这位年轻人的煞气真不一般的厚重,难道他杀过很多人?

    面对年轻人的怒气,他们心里无尽的后悔,主教最悔恨!

    季梅事件让言教得利甚大,却也脸面丧尽,当初季氏将尸体运回祖地安葬,已经让言教信徒神众信仰有失,后来建神殿塑像时更是一波三折。从那以后,季氏族人没有足迹在神山出现,其他游客几乎不到秀梅峰观看,神山有怨,因此对秀梅峰疏于照看,才有今日之祸。

    看年轻人的架势,和季氏肯定大有关联,而且手段势力必定不弱,倘若因此再招来一次血洗,矛头就会对准秀玉山,言教实力必定一落千丈,力教会长驱直入,陈州兆州、甚至惠州的言教势力都会受到威胁,真到那个时候,言教的存亡就会成为问题。虽然,眼前的年轻人未必有那么大的能量,保不住有人看神山不爽、推波助澜,神山敢赌吗?

    就在王之颜说要在这里留宿的时候,已经有神仆在准备搭建茅厕,等到主教和来客的脸色都有缓和,双方不再是特别僵持的时候,一个简易茅厕已经搭好,林江询问客人能否先到秀异峰客房留宿,遭到拒绝。

    众神仆又一次开始打扫卫生。

    几个年轻男子出现在神殿前,先是看看主教和众神仆,才转过身与王之颜打招呼:“这位兄弟,我们又见面了,怎么到处惹事啊?在山下你就踩过我,你看我走路都不利索,现在什么情况,你有得罪他们?”

    主教吓得直摇头:“客人你错了,这位公子没有得罪我们。是我们不对。我们正在努力改正,想请求他的原谅。他说要在这里留宿,客人你看,茅厕都已经搭建好,就是为了方便这里留宿的客人,我们还准备在这里修建客房。”

    “这样啊。我们也在这里住一晚,在外面打个地铺就成,没有妨碍你们吧?啊~你们有女客人在,确实有些不方便。要不我们去那边秀异峰?”

    武义泽笑笑:“没关系,出门在外,哪有那么多讲究,我们准备在大殿里的神台打地铺,和你们不影响,要怎么做是你们的自由。这里是言教神山,不是我们家里,你们要是愿意,将就一下有什么不可以的。”

    年轻人听得武义泽的话,低头思索不再言语,等到他抬起头时,先看着他的同伴:“这里环境清净,现在又这么干净,我很想在这个地方住一晚。你们看怎么办才好?先说好,你们是你们,怎么做,不要勉强自己,要是大家都去秀异峰,我也去。”

    其中一个看起来很文静的说到:“你是头儿,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不就是夜宿一晚嘛,还要大家一起讨论不成?多大的事儿,看那两位姑娘是礼貌人,这天气好好的,我们在这地上打个地铺有什么关系?”

    主教见两拨人都要在秀梅峰神殿夜宿,眼色示意神仆回去拿来帐篷和木板盖被之类的,给客人们搭建个临时帐篷,费不了多少事,还能留个好印象,事已至此,能补救一点是一点。哎,这次神山是真的做错了。

    过一阵子,神仆从那边搬来相应的用具开始搭帐篷,主教询问客人们是否先去秀异峰休息,王之颜与那青年都说不用,两人就在神殿前的空地上站着,看神仆们有条不紊的搭帐篷。看样子,他们时不时的会迎接要求在外住宿的客人,工作做得不慌不忙。

    神殿里早已经打扫得干干净净,等到天黑,会在神台铺上木板和一应物件,作为夜宿之用。游客们的所有物品,都堆放在已经搭好的帐篷里,一身轻松的站着看风景。主教和几个神仆留下陪伴客人,其余的人回去准备晚餐。

    傍晚时分,帐篷里摆上两张条桌。王之颜三人、那青年一伙儿七人、主教等六人围成两桌,帐篷里点上蜡烛,众人在吃晚餐。神山有限制的酒水也出现在桌子上,主教亲自执壶,给众人杯子里倒满酒水,给客人敬酒。

    晚餐过后,主教告辞离开。离开时再次向王之颜三人大礼告别,九十度鞠躬极其虔诚,离开秀梅峰小道后,主教才松了一口气,看那位年轻公子的表情,暂时不会有不好的事发生,想起来时大主教的叮嘱,冷汗再一次的流下来。

第一百二十四章 生死之间

    季梅等人抬头看去,只见八名言教神仆被捆绑着押在走廊里,八把钢刀架在脖子上。显然,只要他们再动手,顷刻之间,那边就会人头落地。盛其安满脸狰狞:“季主教好本事,好身手,杀呀,你们倒是继续杀呀,就是不知道,你怎么跟神山交代。”

    “我要是不屈服呢?”季梅随手一剑,一个神仆倒地。

    盛其安看得肝火大动,心中淫意更盛,能征服这样的女人更有成就感。呵呵,看你怎么逃出我的掌握,等下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满脸堆笑的看着季梅开口:“既然你这样做,好啊,很好啊,动手!”一颗人头滚落、又一颗滚落。

    季梅毫不犹豫,再次出手,两个神仆倒下:“你们要人质死,我就要你们全死!”

    “无所谓喽,我们全死,你们也走不出这椰岛,我只需要放出信号,咯,这个。”盛其安扬扬手中一物:“在你冲上来前,我就会点燃它,要不要赌一下,看你快还是它快,我无所谓,你呢?也无所谓?”

    “无所谓,大不了一起死!”

    “你死没关系,你的家族呢?你的亲人呢?你的主教责任呢?不是该保护好他们吗?只要你喝一杯赔罪酒,一切都能解决。现在,你把他们都害死了,即使你死在这里,他们也会让你死得不安宁。你的家族会遭到报复,你的功绩会被抹黑,就因为你不愿意喝一杯赔罪酒。这罪行,你担得起吗?”

    从四周涌来近三百人,将他们团团包围,一场激战正式拉开,季梅等人始终保持十人成一圈,受伤或脱力者回圈内休息,甚是熟练,力教不断有人倒下,不大一会儿功夫,站着的已经只剩下百余人。再看言教那边,只有数人轻伤。

    神使徐毅眉头紧皱。事情发展到眼下的情形,归根结底,是自己一方理亏,己方死亡的人太多,他们三人回到朗姆山,肯定是罪责难逃,身死都很可能。现在只能迅速补救,希望还来得及。一声令下,楼上六位人质倒地毙命,接着又拉出八人来:“都给我住手!”

    场上停住打斗,刀兵相向虎视眈眈。剩余的不到百名力教神仆,他们握刀的手在发抖,终于明白季梅小队的凶悍,难怪能靠战功成为主教。将包围的圈子放大很多,握着的刀不敢放下,刀尖一直指向敌人,再不敢主动出手。

    徐毅让驻地卫队退出广场,只留下季梅等人与一地尸体。看着尸体,他出乎意料的平静:“季主教,看吧,这就是你们行凶的证据。你们的神仆冒犯我们,只是让你喝杯酒水赔罪,你们居然暴起杀人,闹成这样子。即便我们不追究他们的冒犯之罪,你们能逃脱干系吗?现在你有两条路,继续行凶,杀死这里的所有人。或者先向我们赔罪,然后去朗姆山忏悔,请求神灵宽恕你的罪行。”

    季梅主教的声音非常冷:“随便你们怎么说,不放人,大家一起死。”

    徐毅脸上的笑容越发酣畅:“好啊,拉上来,这批全砍了!”八颗人头落地,另外八人被押上来,季梅的眼神微不可查的闪烁一下。被捆绑的几人中,有一个好像是大主教的私生子,敌人似乎是拿住了她的短处。

    “季主教,看见这些人没有,其中有那么两三个,你该认识吧,要不要把他们也砍下头颅,就是你一句话的事。现在,你是选择赔罪,还是继续杀戮,呵呵~哈哈哈哈~~真是畅快,杀呀,继续杀呀,在这驻地的人,已经不是你的对手了,哈哈哈哈~~~~~~”

    季梅握着剑柄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再松,如此反复,内心天人交战。

    徐毅见状,轻声吩咐一句什么,身边军士走到一个年轻人身旁:“看来你们的季主教不会管你们的死活,只有让你为我们陪葬。有你这样尊贵的人陪我们一起死,我们是赚了,就是不知道你甘心不?”说完短刀一旋,青年一声大叫,在走廊上跳起来,一只耳朵被割痛苦出声。

    青年怨毒的望着季梅:“你个死女人,陪他们喝杯酒水会死啊?现在这样,你满意了?你一己之私害死全部人,我命令你,立刻给他们喝赔罪酒。不然,你的家人和你们季氏,都不要想有好日子过。”

    这个出声的年轻男子,是逐州一小户人家孩子,跟在某个大主教身边一段日子,据说是那位大主教的私生子,在神山的时候总是鼻孔朝天的,季梅因此记住了他。没想到在这个时候,他会出声威胁,这下子全完了,

    都是这个该死的蠢货!原本言教一方气势万丈,继续杀下去,徐毅等人就得靠人质才能保命,怎么会杀他们?大好的局势,被这个也不知是真是假的私生子给弄没了。对方肯定不会放过此等良机,会以此要挟她们放下武器。

    哎,没有血性、怕死自私的纨绔最是害人!

    徐毅用手在那个青年耳根部擦几下,手上满是鲜血:“哈哈哈~~,好,真好,谢谢你兄弟,要不是你来这么一下,今天我们就全输,现在嘛~~哈哈哈哈~~,谢谢你哟,我们绝不杀你的,你是我们的恩人,哈哈哈哈~~季主教,来啊,杀啊,继续继续,哈哈哈~~”

    人生得意莫过此事此时,徐毅心里万分庆幸的想。

    当初抓住人质的时候,他发现这个青年跟其他人不同,神色倨傲,视其他人如犬豕,即使被抓也满不在乎的,于是暗中留心。他们的手段在季梅手中不起作用,眼见得驻地就要被消灭,他们只有认输才能保全。就在万分危急的时候,突然想起青年的种种。

    死马当作活马医,拉上来试试看,将他和另外几人一起绑出来,原本只是想着诈一下。得,果真是个厉害的人,呵斥主教如佣仆,身份能低?这下子,到了该好好玩玩的时候,不玩死你个臭女人,怎么解气?

    徐毅看着季梅:“季主教,不好意思,刚才我想和你拼死一搏的,已经不再想什么赔不赔罪的事。可惜你们这位神仆不让,非要你赔罪,我有什么办法,总不能谢绝他的好意吧。顺便告诉你,我看这人神色高贵,估计身后有人,本想诈他一下,他要是咬牙坚持,我准备立即放人,现在他亮出身份,要你赔罪,我们只有听他的,你准备怎么做?他还有一只耳朵在。”

    青年脸上的懊悔一闪而过,看见徐毅的手放在短刀柄上,仿佛另一只耳朵已经掉下来,顿时心里惊恐,恶狠狠的盯着季梅等人:“季梅,赶紧给他们赔罪,还拿着剑干什么,想我死吗?蠢女人,我要再有什么损失,你们季氏就等着报复吧。赶紧放下刀,就算他们要你陪睡,你也必须听。一个主教,算什么玩意儿,赶紧放下武器上来换我下去。”

第一百二十五章 殇

    大好局势烟消云散,季梅的心里无限酸楚。原本付出极小的代价,就能够让对方乖乖就范,剩下的人质自然十分安全。偏偏遇上个一无是处的纨绔,将所有的优势顷刻之间毁掉,主动变成了被动,形势急转直下。自己一方付出的代价没法估量,她自己呢?不敢想。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自古如此。

    徐毅的短刀放在那个青年耳轮边停住不动,吓得他一个劲的哀求、继而哀嚎,大骂季梅蠢女人烂货,让他受苦,声色俱厉,发誓赌咒一定要让季氏付出代价。听得在场所有人一阵鄙夷,那青年却一直在骂,逼着季梅赶紧就范。

    随从都劝季梅不要放下武器,大不了让驻地的人全部消失,回去受罚就是。总不能丢下武器让敌人随意凌辱,至于那个纨绔,削成一百二十块就是。这样的蠢货就会害人,留着就是毒瘤,灭了干干净净,神山难道会为一个祸害让他们赔命不成?

    季梅的心里并不轻松,从刚才的情形和以往的事迹看,这个青年有很大的可能,是那位的私生子。如果真的放任不管,以那位的阴狠手段,必定会让季氏付出沉重的代价,这是她不愿意看到的,她赌不起。看来,只有舍弃自己。

    季梅平静的看着徐毅四人:“今天的事,是我一人所为,他们只是听我的命令行事,你们四人和下属,只要保证他们所有人的安全,我就放下武器,由你们处置,如果你们愿意,就发下最毒的誓言。”

    徐毅:“我发誓,只要季梅由我们处置,我们就放过所有人,让他们活着离开,如违此誓,家族灭亡。”

    南丁志毅:“只要季主教任由我们处置,就放过言教所有人,如果我违背誓言,就让我几个妻子妹妹去洪楼,让千人凌辱。”

    代茂森:“只要季梅放下武器,听从我们安排,我们就放言教所有人离开,绝不伤他们一丝一毫,若违此誓,家族尽灭,祖坟被掘,祖宗不宁。”

    盛其安:“我以盛氏的名义起誓,只要季梅听从我们安排,我就放言教所有人离开,若违此誓,盛氏断绝、府主易位。”

    徐毅四人的誓言,可谓沉重刻薄狠毒不已,或许,他们发誓的时候心里在想,怎么可能?不过就是一句话,算得了什么。

    听到四人发下重誓,季梅放下心来,以自己一人的死,换来众人平安,也算对得起神教和被救的人,对得起追随自己多年的伙计们。可惜大好前景,就因此被葬送,眼前的难关,恐怕也是会朝着最不愿意的方向发展。

    徐毅将刀架在那青年脖子上,命令神仆们将广场的尸体全部搬空,收拾干净。等到广场就剩下季梅等人,徐毅要求他们放下武器,后退五步,季梅命令同伴照做。这时,十余人中走出一人,看着季梅:“我不是你们言教的人,我是来凑热闹的。”说完离季梅他们远一些。

    年轻人看着季梅:“你的行为很不可取,但是可以理解,我不会陪你们继续玩,你自己小心些,别随便相信人。”转过头看着二楼走廊的力教众人:“记住你们的誓言,做事适可而止,倘若太过分,天神一定不会放过你们的,记住,记住你们的誓言。”说完,一阵疾跑,踩在围墙上,跑出驻地去。

    等楼上四人反应过来,只看见一道背影消失在转角处。

    徐毅沉默片刻,抬起头看着季梅:“季主教,我们已经发誓绝不伤害他们,现在要将你们的武器收走,人需要绑上双手,免得他们伤害人,你意下如何?事先声明,我们绝不违背誓言,毕竟我们发下的是重誓。”

    季主教点头答应下来,跟随的十余人劝她慎重考虑,千万不能上当受骗。季梅摇头说不用,大家放心就是,神灵在看着他们,不怕他们违背诺言。众人放下武器被力教神仆收走,除季梅外,所有人全被捆绑双手。

    一个神仆领着季梅走向二楼,走到二楼走廊徐毅四人站立的地方,有一张桌子摆放着,上面已经摆好酒水果品。除了那个纨绔,其它人质早被押走,几个力教军士站在旁边,还有一个侍女在瑟瑟发抖,显然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场面。

    徐毅伸手示意季梅坐下:“季主教,你们的人侮辱我们神教,特别是这个蠢货骂得最凶,是不是,蠢货?”回头看着被割掉一只耳朵的青年人,看见他点头不断神色谄媚,回过头来:“我们抓住他们要赎金是假,教育他们尊重朗姆山是真,你一来不问是非曲直,杀死我们那么多人,三百多吧,真是够厉害。现在怎么办,你们想引起两教火拼?”

    季梅一脸愤慨:“你们挑事、抓人、栽赃,逼着我拿钱来赎人,用下流手段将我们困在这里。我们不反抗,由着你们肆意作为?说的好听,一开始就没安好心,现在全算我们头上,主意不错。别那么虚伪,到底怎样,说出来。”

    “我们要求也不高,你只要陪我们喝几杯酒水,就算是赔礼道歉,我们大气,原谅你一个女人,今天的事情我们想办法解决,不会算到你们头上,这点能力还是有的。这酒水无毒,你可以任选一杯,其余的我们喝,这样总可以吧。”

    季梅心存死志,何惧一杯毒酒,端起一杯倒入口中,徐毅四人喝下其余四杯,倒满再喝,如此三次之后,徐毅让人撤去酒水果品、清理干净桌面:“现在谈谈你们该赔偿的事,让你的人回去拿钱来,一个人二十紫金币,不多吧?三百多人,就算三百个,六千两紫金币,钱带到就可以走人,我们绝不违誓。”

    “不可能,你们挑事还要我们赔钱偿命,绝对不可能。”

    “我们可以慢慢商量嘛,反正这位在,他的家人应该舍得出钱赎他的,对不对,慢慢商量,任何事都可以商量的,对不对?”

    ……

    时间慢慢过去,季梅忽然觉得不对,浑身开始燥热,一种原始的欲望开始抬头:“你们给我喝过什么?快给我解药,否则,我会拉着你们一起死。”

    “季主教,没什么啊,我们一起喝的,你中毒我们也一样,即使害你,我们也不会害我们自己对不对。哦,想起来了,是这位拿来喂女人的,我们觉得好玩,就放一些在酒水里,对吧,蠢货,当时你玩得很高兴,我们都看见了。”

    季梅感觉身体异样中有一丝无力,这样的感觉让她很不舒服,准备先制住其中一人再说。正要起身,旁边两个壮汉突然出手,将她按坐在椅子里。目光所及,看见那个被割掉耳朵的人站在边上蠢蠢欲动,眼中居然非常兴奋。

    无边的悔意流过她的脑海。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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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州游记介绍:
路在脚下,六州在心中。
跑商的理想,就是走遍太阳照耀的地方。能挣钱时挣点儿钱,能够游历时游历,亲身所见皆是财富。富贵只在一时,平淡才是真谛。日子总在向前,今天过去就是明天。走吧,人生路上风光无限。
人生际遇,大致三人:友人、敌人、路人。


——主人公寄语六州游记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六州游记,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六州游记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