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一章 出街遭人嫌弃
第二日当早,姜沈同锁心一块儿出街寻买红妆,却是有意避开姜禛,若同她一块儿出街,保不齐又得给自己惹麻烦。
上回便是如此,同人一言不合竟就大打出手,好在那会儿姜泸在,否则就姜沈这小身板,定拉不住她。
大半江洲子弟皆知,姜家有两位奇女子,一奇为姜禛,为人刁蛮撒泼,不受人待见,还有一奇便是她姜沈,为人儒雅聪慧,讨人喜欢。
李员外家的小少爷早是对其动心了,隔三差五便会登门拜访,欲同姜沈畅谈一番。
可李家少爷却是天生一副贼样儿,眼睛甚小,两颗龅牙离唇,同聊斋中所述的鼠人一般。
姜沈定是看不上他的,可无奈,她乃外人口中的大家闺秀,小家碧玉,再者厌嫌也不能明说,每回都得趁机扯个幌子,随意对付几句,打发其走人。
而今姜沈不在,他便缠上姜禛了。
可劲儿地跟在其屁股后头,嚷嚷道:“喂喂喂!我问你话儿!你二姐人呢?!”
她这会儿子方才睡醒,便被水心拉去胭脂铺了,小脚丫子晃悠个不停,不时还会打个哈欠。
“嗯?!我哪晓得二姐在哪儿!”姜禛揉搓着眼眸,回道。
“嘿!你这小丫头片子!你个做妹妹的,竟不知自己姐姐在哪儿!”李家少爷骂骂咧咧好一程了,闻着耳朵都要起茧了。
水心在一旁亦是搭不上话,只得捂着个小耳朵,继续在前带路。
姜禛似是来脾气了,止步回身,抬手便揪着他的耳朵,斥道:“你还没完没了啊!烦死个人了!”
“哎呦喂!疼疼疼!你快些给我送手!”李家少爷捂着耳朵,叫唤道。
李家少爷也是有趣儿,捂着个耳朵上窜下跳,真真同个猴子似的,骂道:“你这蛮妮!当真令人厌嫌,也不同你二姐姐学学。”
“哼!我可不是我二姐!”姜禛两手插腰,一副二世祖玩世不恭的模样,没的半点儿姑娘家的矜持。
又是唤了句“水心,我们走!”后,便朝前走去,不再理会此人。
姜禛是个娇蛮的主儿,无论如何梳妆打扮,皆掩不去她大大咧咧的性子,可无奈,到底还是女儿家,不打扮不行。
她自个从不购置红妆,姜老太太日里给的银子,她全拿去买小食了,浑身上下就属她这小嘴巴子养的最好,吃啥也不带慢。
一路走走停停,二人有说有笑,好不欢闹,可临近胭脂铺前,却被店家赶出来了。
“滚!你这蛮妮!老娘我可不伺候你!”
罢罢罢,江洲又不止其一家胭脂铺,再寻便可。
“哼!有银子不赚,当真是个傻蛋!”姜禛两只小手儿背到屁股后头,自顾自的朝前走去。
水心却为难上了,她乃淑家,脸皮子薄,方才被人赶出去,她早是羞愧不已了,这当子正扭扭捏捏的跟在自家娘子身后。
嘀咕道:“娘子,咱今儿个要不算了吧。”
“脸皮子薄的人儿,可是要吃亏的,水心你得学学我。”姜禛打趣儿道。
她的脸皮子倒也未有多厚,打小遇事准哭,受不得半点儿委屈,是个娇蛮女,却也是个爱哭鬼。
再临一家胭脂铺,还是那般遭遇,但闻一句“咱不做你生意!”道出,便是一扫帚将她二人扫地出门了。
惨惨惨,姜禛倒是疼水心的,吩咐道:“你快回姜家为我备些小食,待会儿回去我要吃的。”
“可若水心回去了,娘子您怎的办?”水心担忧道。
以往让姜禛自个儿出门,若无他人在旁相劝,总总会惹事生非,不是同他人动武,便是遭人欺负。
回家后还得挨训,他们这些个做下人的,也讨不着好,自家娘子挨板子,她们也要趴在旁边,一块儿挨罚。
“哼!我又不是残废,一个人逛逛怎的了?!”言罢,便是蹦哒着小步子,朝前行去。
水心无奈,只得听命。
一家一家又一家,这都第五家胭脂铺了,却还是那般遭人嫌弃,皆是冷眼待她,不做她生意。
早些年她的确贪玩,在外惹事儿不少,谁谁见着皆避其三分,总总讲“小女娃爱闹腾,长大便好了。”可而今马上要满岁了,却还是这般活脱的性子,愁死个人。
自顾自的呢喃道:“该死!都是群坏家伙儿!明儿个便是立夏了,若再买不到,又得找二姐姐借了。”
偷偷摸摸有情郎。
不远处正有位少年郎悄悄跟随,每每见着姜禛被人轰出铺子,都会心疼不已。
自言自语道:“这丫头虽有些任性,但也犯不着如此对她,真是位可怜的人儿。”
小桥旁的柳树尚在落着飞絮,偶有一阵微风拂过,点点柳絮飘悬于半空,美的很。
姜禛好花花草草,但凡路过便会驻足留目,欣赏一番,她性子虽野,可其爱好却着实文艺。
尚在观着,赏着,未留意到这会儿早是来人。
冤家路窄,姜禛转身之际,恰逢李家少爷带着一众家丁前来,似要报仇。
虽谈不上来势汹汹,可这一波人往这一站,着实引人生瑟。
“你这是要做甚?!”姜禛忙不歇地向后退去,举着小拳头,想要保护自己。
“我要把你的耳朵揪下来!”李家少爷怒道,摆了摆手,一众家丁蜂拥而上,这可吓坏她了。
赶忙转身逃跑,却是一步踉跄跌去地上,捂着肚子,叫唤道:“啊!我的肚子!疼疼疼!”
也不知昨儿个她都吃啥了,竟会好巧不巧的在这节骨眼儿犯疼,七八家丁围至身前,她已无路可逃了。
李家少爷赶忙跑来,瞧见姜禛遭苦他便甚是开心,笑道:“哈哈哈!你这蛮妮定是遭报应了!连老天爷都不让你跑!”
“啊!我的肚子!”她尚在地上打着滚,额头之上已尽是冷汗。
“老大,这小丫头如此可怜,咱便放过她吧。”
“你傻呀!她哪儿是什么小丫头,分明就是个蛮妮!”
“不对不对,是姜家的小煞星!”
李家少爷面露欢笑,命道:“嘿嘿,把她给我拎起来,我也要揪下她耳朵。”
话罢,还未待有人出手,这李家少爷竟就忽然跌去地上,再起不能。
“老大!老大!”一众家丁忙不歇地将他扶起,无用,早昏死过去了。
无人看清方才发生了什么。
倒是没人管她姜禛了,但见她扭动着身子,缓缓朝一旁爬去,可自腹部传来的阵阵疼痛,令她颇为不适。
正有一人站于她面前,艰难地抬头看去,竟是他。
“你……怎会……在这儿……”姜禛颤声询道。
陈译并未回话,只是摇了摇头,叹道:“唉!可怜的小丫头!”
将其抱起,转身离去。
“你莫要走!那蛮妮是少爷的仇人!”
“对!放下她,待少爷醒后,定予你重赏!”
这群家丁竟全是些怂包蛋子,没的主心骨便不敢做事儿了。
“我走了,若要拦我去路,便同你们少爷一个下场。”陈译撂下一句话后,便直接离去。
身后还有群怂包蛋子默默看着。
一路兜兜转转,怀里的她已然睡去,倒是消停下来了,每每同她在一块儿皆是叽叽歪歪,吵死个人。
少年低头朝她看去,但见其额角处的鬓发垂落而下,虽遮去一半面容,可半遮半就本就为美,越看越好看。
并未带她回姜家,眼下已至五洲府内,李巳唤来官家大夫为其看病。
官家大夫乃是位年过半百的老翁,长长的白须垂于胸前,两道白眉齐耳,挺胸抬头立于一旁,颇有般风仙道骨的韵味。
陈译再前引路,待过了廊道便至寝居,抬手掀起门帘,这才瞧见姜禛正躺于榻上,睡颜尤静。
入座探手把脉,官家大夫一刻也未怠慢,待一番思绪过后,这才说道:“病不及命,吃坏肚子罢了,修养几日便可。”
闻言,陈译可算能安心了,眼瞅着这小家伙儿贪吃,若一个不小心吃坏肚子,也是再正常不过的。
“如此便好!多谢大夫。”陈译拱手谢道,再将汪烨唤来,命道:“快带大夫下去领赏钱。”
汪烨瞧着纳闷,即这老翁乃官家的大夫,亦犯不着如此嘉赏吧,再朝自家爷身后瞧去,懂了!原是姜禛病了呀!
如此便也不奇怪了,晓得自家爷心意,赶忙招呼道:“好嘞!咱晓得!老先生您这边请。”
闲来无事,明明想着瞎溜达,可溜达来溜达去,最终还是坐于她身旁,而下正望着她的睡颜,笑的很甜。
似是出神了,汪烨自身后唤他数次皆不见反应,无奈,只得轻点着脚尖悄悄靠近,贴近其耳畔唤道:“爷。”
这才回过神来,摇了摇头,揉了揉眉,眼中尚存她的身影,如此可不妥。
“怎的了?”陈译询道。
“嘿嘿,无事儿,就来同爷您支呼句,那老先生咱已带去领完赏钱了。”汪烨笑盈盈的同自家爷说道。
招了招手,吩咐道:“晓得了,下去吧。”转过头去,继而凝着她的睡颜。
“是。”汪烨离开之时满脸笑意,自心中乐道:“哈哈!真真稀罕呀!这位爷竟也会如此,若被文王同靖王瞧见,定会惊掉下巴的!”
垂着脑袋许久,陈译这当子脖颈甚酸,晃晃悠悠靠去一旁,不会儿竟就睡着了。
直至傍晚时分,姜禛这才苏醒,入眼便瞧见陈译正低垂着脑袋,坐靠于床榻边,似是睡着了。
摸摸自己的小肚子,似已不疼了,再伸出只小脚丫子,轻挑了挑他的耳朵,唤道:“喂!醒醒!醒醒!”
陈译睁眼,见她醒来便是欢心,雀跃道:“你可算醒了。”
缓缓将她扶起,再倒上杯醒茶,为其去去乏气。
她这当子倒是听话,并未瞎闹腾,两只小手儿捧着热茶,嘟囔起小嘴巴子,吹着气,许久之后方才小抿上一口,幸好未烫着小舌头。
再四下张望一番,瞪着一双大眼眸子,惊诧询道:“这是哪儿呀?是你家吗?好大呀!”
“不是!暂居于此罢了。”陈译如实回道。
如此富丽堂皇之所,她还是头一回见,赶忙窜起身来,光着双小脚丫子,自屋头内走走看看,甚觉新奇。
将个琉璃瓷盘置于手中,指尖轻抚其上,入触之时甚觉光滑,细细打量一番,还可寻见点点金箔点缀其中。
满屋头的奢华饰品,早是看的她眼花了,惊叹道:“这这这!这些若全是真品,定值上百两银子吧?!”
“差不多吧。”陈译不知,随意对付道。
他对钱财着实无趣儿,其因有三,一是钱脏,这点他尤为厌恶,二是爱财之人皆不忠不义,他可不想变成这类人,三是他从不缺银子,并未觉得其有何妙用。
她尚在玩耍着,这儿瞧瞧,那儿碰碰,却见陈译摆了摆手,说道:“好了,既你已是醒了,便快回姜家吧。”
真真是块木头,一点儿不懂怜香惜玉,自己方才苏醒,他竟就下逐客令,气气气!
“你这家伙儿!”姜禛两手环抱胸前,瞥过头去,怨道:“哼!走便走!”
她是个矫情的主儿,话虽如此,可她却是未挪半步,似在待陈译反悔。
倒是令她失望了,但闻陈译催道:“你为何还不走?莫不是赖上我了?”
“我赖上你?!你说什么胡话呢!哼!不识趣儿!走就走!”言罢,裹好足袜,便欲离开,却是兜兜转转好一程,又回来了。
气道:“我走不出去!你还不快些送我到门口。”
五洲府甚大,即他陈译初来乍到之时,亦会偶尔迷路几回。
至于汪烨便更不必提了,入府头几日还会经常走错道,说什么寻去茅厕,结果瞎转悠跑去伙房了。
“成成成!”陈译在前带路,却并未送她到门口。
指着身前的院墙,说道:“翻过去便好了。”
“什么?!你让我翻过去?!”姜禛惊道,他还当真是块木头。
又是怒道:“哪有你这般招待小姑娘的?”
“唉!你可不算是小姑娘,顶多算个小丫头。”陈译转身离去前,指了指墙角处的一摞瓦砖,踩着它便能翻过去了。
“你给我等着!哼!”姜禛猛跺了跺脚,指着陈译,怒极道。
翻墙不要紧,可好巧不巧的外头便是闹市,道上的走客,两岸的店家,皆看见她了。
四下嗤笑声入耳,甚觉羞愧。
“哈哈哈,那便是姜家的蛮妮吧,果真有趣儿,同个猴子似的。”
“是她是她!有路不走,偏偏翻墙,定是个野丫头!”
她亦是有些熬不住了,赶忙抬手掩面,遮去羞涩,怨怨道:“可恶!你给我记着!”
待其骂骂咧咧离去后,陈译回到寝居内,唤了声“来人!为我添茶!”后,不会儿汪烨便笑盈盈的跑来了。
汪烨满脑子皆是疑惑,自家爷如此在意那丫头,可又为何要刁难她?离去时竟还让她翻墙走人,不懂。
为自家爷添满一盏热茶,见其面色大好,当即询道:“爷,您为何那般捉弄于她?”
“呵呵,或许,是因来了兴子吧。”陈译笑道。
回家后,姜禛又在嚯嚯着柳树,残肢断叶落下,尤为杂乱,待会儿又得辛苦水心,前来收拾。
如此闹腾好半晌了,终是乏了,蹒跚着小步子回屋,再将小韭唤来,为自个添茶。
“娘子,如您所说,那郎君可都救过你四五回了,您就不打算备点儿谢礼,给他送去?!”小韭询道。
“呸!就他,不备!定不备!”姜禛嘴硬道,话虽如此,可这手头上女红终未停过。
念为针,情为线,一针一线穿引而过,虽手法尤为生疏,可她这小脸儿上的笑容却很是陶醉,定又惦记上人家了。
自顾自的嘀咕道:“哼!的确救我四五回了。”
说来也是奇怪,自己同他莫不是同根生?为何每晚入梦皆有他的身影出现?
唉!罢罢罢!出现便出现吧,就怕那天断了念想,后悔都来不及。
姜老太太入座后,众人便开始动筷子,她定是饿了,一顿狼吞虎咽,吃相甚丑。
“瑶瑶慢点儿吃,莫要噎着了。”姜老太太拾起脸巾,为其擦拭去嘴角的饭粒,再是叮咛道。
“明儿个便是立夏了,届时二女定要出街吧?”周氏询道,每年立夏皆是喜事,姜沈带妆出街,总能引得一众男郎留步。
姜禛却是尤为讨厌立夏,每年的二十四节气,她总能惹出些幺蛾子,再加上要带妆出街,站于姜沈旁边,她便是个陪衬。
不单如此,那些个嘴碎的家伙儿亦是尤为烦人,哪怕自己这儿不好,那儿不好,也碍不着他们呀。
第一百八十二章 灯火前后打赌
并未带她回姜家,眼下已至五洲府内,李巳唤来官家大夫为其看病。
官家大夫乃是位年过半百的老翁,长长的白须垂于胸前,两道白眉齐耳,挺胸抬头立于一旁,颇有般风仙道骨的韵味。
陈译再前引路,待过了廊道便至寝居,抬手掀起门帘,这才瞧见姜禛正躺于榻上,睡颜尤静。
入座探手把脉,官家大夫一刻也未怠慢,待一番思绪过后,这才说道:“病不及命,吃坏肚子罢了,修养几日便可。”
闻言,陈译可算能安心了,眼瞅着这小家伙儿贪吃,若一个不小心吃坏肚子,也是再正常不过的。
“如此便好!多谢大夫。”陈译拱手谢道,再将汪烨唤来,命道:“快带大夫下去领赏钱。”
汪烨瞧着纳闷,即这老翁乃官家的大夫,亦犯不着如此嘉赏吧,再朝自家爷身后瞧去,懂了!原是姜禛病了呀!
如此便也不奇怪了,晓得自家爷心意,赶忙招呼道:“好嘞!咱晓得!老先生您这边请。”
闲来无事,明明想着瞎溜达,可溜达来溜达去,最终还是坐于她身旁,而下正望着她的睡颜,笑的很甜。
似是出神了,汪烨自身后唤他数次皆不见反应,无奈,只得轻点着脚尖悄悄靠近,贴近其耳畔唤道:“爷。”
这才回过神来,摇了摇头,揉了揉眉,眼中尚存她的身影,如此可不妥。
“怎的了?”陈译询道。
“嘿嘿,无事儿,就来同爷您支呼句,那老先生咱已带去领完赏钱了。”汪烨笑盈盈的同自家爷说道。
招了招手,吩咐道:“晓得了,下去吧。”转过头去,继而凝着她的睡颜。
“是。”汪烨离开之时满脸笑意,自心中乐道:“哈哈!真真稀罕呀!这位爷竟也会如此,若被文王同靖王瞧见,定会惊掉下巴的!”
垂着脑袋许久,陈译这当子脖颈甚酸,晃晃悠悠靠去一旁,不会儿竟就睡着了。
直至傍晚时分,姜禛这才苏醒,入眼便瞧见陈译正低垂着脑袋,坐靠于床榻边,似是睡着了。
摸摸自己的小肚子,似已不疼了,再伸出只小脚丫子,轻挑了挑他的耳朵,唤道:“喂!醒醒!醒醒!”
陈译睁眼,见她醒来便是欢心,雀跃道:“你可算醒了。”
缓缓将她扶起,再倒上杯醒茶,为其去去乏气。
她这当子倒是听话,并未瞎闹腾,两只小手儿捧着热茶,嘟囔起小嘴巴子,吹着气,许久之后方才小抿上一口,幸好未烫着小舌头。
再四下张望一番,瞪着一双大眼眸子,惊诧询道:“这是哪儿呀?是你家吗?好大呀!”
“不是!暂居于此罢了。”陈译如实回道。
如此富丽堂皇之所,她还是头一回见,赶忙窜起身来,光着双小脚丫子,自屋头内走走看看,甚觉新奇。
将个琉璃瓷盘置于手中,指尖轻抚其上,入触之时甚觉光滑,细细打量一番,还可寻见点点金箔点缀其中。
满屋头的奢华饰品,早是看的她眼花了,惊叹道:“这这这!这些若全是真品,定值上百两银子吧?!”
“差不多吧。”陈译不知,随意对付道。
他对钱财着实无趣儿,其因有三,一是钱脏,这点他尤为厌恶,二是爱财之人皆不忠不义,他可不想变成这类人,三是他从不缺银子,并未觉得其有何妙用。
她尚在玩耍着,这儿瞧瞧,那儿碰碰,却见陈译摆了摆手,说道:“好了,既你已是醒了,便快回姜家吧。”
真真是块木头,一点儿不懂怜香惜玉,自己方才苏醒,他竟就下逐客令,气气气!
“你这家伙儿!”姜禛两手环抱胸前,瞥过头去,怨道:“哼!走便走!”
她是个矫情的主儿,话虽如此,可她却是未挪半步,似在待陈译反悔。
倒是令她失望了,但闻陈译催道:“你为何还不走?莫不是赖上我了?”
“我赖上你?!你说什么胡话呢!哼!不识趣儿!走就走!”言罢,裹好足袜,便欲离开,却是兜兜转转好一程,又回来了。
气道:“我走不出去!你还不快些送我到门口。”
五洲府甚大,即他陈译初来乍到之时,亦会偶尔迷路几回。
至于汪烨便更不必提了,入府头几日还会经常走错道,说什么寻去茅厕,结果瞎转悠跑去伙房了。
“成成成!”陈译在前带路,却并未送她到门口。
指着身前的院墙,说道:“翻过去便好了。”
“什么?!你让我翻过去?!”姜禛惊道,他还当真是块木头。
又是怒道:“哪有你这般招待小姑娘的?”
“唉!你可不算是小姑娘,顶多算个小丫头。”陈译转身离去前,指了指墙角处的一摞瓦砖,踩着它便能翻过去了。
“你给我等着!哼!”姜禛猛跺了跺脚,指着陈译,怒极道。
翻墙不要紧,可好巧不巧的外头便是闹市,道上的走客,两岸的店家,皆看见她了。
四下嗤笑声入耳,甚觉羞愧。
“哈哈哈,那便是姜家的蛮妮吧,果真有趣儿,同个猴子似的。”
“是她是她!有路不走,偏偏翻墙,定是个野丫头!”
她亦是有些熬不住了,赶忙抬手掩面,遮去羞涩,怨怨道:“可恶!你给我记着!”
待其骂骂咧咧离去后,陈译回到寝居内,唤了声“来人!为我添茶!”后,不会儿汪烨便笑盈盈的跑来了。
汪烨满脑子皆是疑惑,自家爷如此在意那丫头,可又为何要刁难她?离去时竟还让她翻墙走人,不懂。
为自家爷添满一盏热茶,见其面色大好,当即询道:“爷,您为何那般捉弄于她?”
“呵呵,或许,是因来了兴子吧。”陈译笑道。
回家后,姜禛又在嚯嚯着柳树,残肢断叶落下,尤为杂乱,待会儿又得辛苦水心,前来收拾。
如此闹腾好半晌了,终是乏了,蹒跚着小步子回屋,再将小韭唤来,为自个添茶。
“娘子,如您所说,那郎君可都救过你四五回了,您就不打算备点儿谢礼,给他送去?!”小韭询道。
“呸!就他,不备!定不备!”姜禛嘴硬道,话虽如此,可这手头上女红终未停过。
念为针,情为线,一针一线穿引而过,虽手法尤为生疏,可她这小脸儿上的笑容却很是陶醉,定又惦记上人家了。
自顾自的嘀咕道:“哼!的确救我四五回了。”
说来也是奇怪,自己同他莫不是同根生?为何每晚入梦皆有他的身影出现?
唉!罢罢罢!出现便出现吧,就怕那天断了念想,后悔都来不及。
姜老太太入座后,众人便开始动筷子,她定是饿了,一顿狼吞虎咽,吃相甚丑。
“瑶瑶慢点儿吃,莫要噎着了。”姜老太太拾起脸巾,为其擦拭去嘴角的饭粒,再是叮咛道。
“明儿个便是立夏了,届时二女定要出街吧?”周氏询道,每年立夏皆是喜事,姜沈带妆出街,总能引得一众男郎留步。
姜禛却是尤为讨厌立夏,每年的二十四节气,她总能惹出些幺蛾子,再加上要带妆出街,站于姜沈旁边,她便是个陪衬。
不单如此,那些个嘴碎的家伙儿亦是尤为烦人,哪怕自己这儿不好,那儿不好,也碍不着他们呀。
街肆之上,一束灯花自夜空中炸响,点亮一方天地,甚是壮观。
今儿乃是立夏,五月初五枝儿抬头,初春所植,当夏而立,故为立夏。
“三妹妹,今年这灯花尤为好看,你认为呢?”姜沈望向一旁的姜禛,询道。
“嗯,好看!”一双大眼眸子直勾勾的盯着远方夜空,每一声炸响都叹为观止。
江洲这山水地儿便是如此,赏野花野草,赏灯花灯闹,自得一番惬意。
姜沈走在街肆之上,两岸男郎皆会留步,观她如观花,嘴角一挑,便是心花怒放。
“嘿嘿,瞧见没,姜家的二女,姜沈,美哉!”
“你这口水都要流一地了,也不擦擦。”
“你管我!我乐意!”
倒是没人注意到姜禛,她也乐得如此,耳边清静。
过了梦楼,便是男郎们的欢聚之地,在这儿吟诗作对,把酒言欢,不时勾搭位路过的小姑娘,快活!
见着姜沈前来,众人皆朝她望去,议论声肆起,入了她的耳,却入不得她的心。
她是位高傲的主儿,自命不凡,总总认为寻常郎君配不上自己。
二女皆在赏着灯花,未有留意身后早已来人,正是李家少爷,昨儿个挨了陈译一脚,当下这身子骨可还疼着,走步之间亦是踉踉跄跄,不见稳妥。
即便如此,听闻姜沈出街,他还是咬牙死撑着赶来,嘴中絮叨道:“嘿嘿,姜沈姑娘!姜沈姑娘!”
闻见这声儿便知是他,姜沈虽不喜同他打交道,可若不理他,又太无礼。
罢了罢了,掩去眸中不耐,笑盈盈的招呼道:“哟!这不李公子嘛!您怎来了?!”
“嘿嘿,这不看姜沈姑娘来了嘛。”李公子但凡露笑,嘴中的两颗门牙便会格外显眼,甚丑。
姜沈只得撇过头去,假作感激道:“呵呵,是嘛,多谢李公子爱戴。”
姜禛上前一步,斥道:“你这坏家伙儿!看招!”话罢,便是一巴掌扇出,疼的李家少爷哇哇直叫。
“啊!你这蛮妮!上回让你跑了,你竟还如此找死!来人!来人!”李家少爷捂着自己的脸儿,嚷嚷个没完。
“三妹!你又动武!真是说不听!”姜沈斥道,转口又忙安抚道:“李大少爷息怒,小妹她不懂事儿,您大人有大量,便放过她吧。”
“可是……唉!算了!你个蛮妮,老子看在姜沈姑娘的面儿上,暂且放过你。”李家少爷话罢,有轻挪着步子,朝姜沈靠去。
姜禛喃喃道:“哼!是我饶过你才对!谁叫你昨儿个还喊人欺负我!活该!”
倒未理她,李家少爷眼中满是姜沈的身影,直勾勾的盯着她,面露猥琐之相。
姜沈很是聪巧,灵机一动,想了个一举两得的好法子,说道:“李大少爷,要不这样吧,今夜便容小妹陪您逛街闹,如何?”
言罢,又将姜禛拉至身前,吩咐道:“三妹,这便算做赔罪吧,你今晚可得好好伺候李大少爷。”
“就她?!不成!”“就他?!不成!”二人倒有默契,异口同声道。
“二姐姐!你怎能如此便把三妹卖了?!”姜禛怒道。
可惜无用,姜沈嘴皮子利索,一番说教,姜禛还是从了。
倒是那李家少爷,自启初的不情愿,到而下的兴致勃勃,插着腰板,得瑟道:“快随我一块儿逛街闹!麻溜的!记得伺候好老子!”
平白无故捡个小丫鬟,何乐而不为。
送走姜禛同李家少爷,姜沈缓步走去梧桐树下,那儿正坐有一位少年,背靠树旁,乌丝散落,尤是潇洒。
近至身前,娇滴滴的话儿道出:“郎君,又见面了。”
方才流云遮影,寻不清少年的面容,而下月茫倾撒,这才能寻见一二。
正是陈译。
提着手中的酒壶,说道:“姜沈姑娘,你如此待你三妹,怕是不妥吧。”
“呵呵,三妹生性活泼,倒也该管管了。”姜沈坐至陈译身旁,说道。
陈译虽是个武夫,可心思同样细腻,就她同姜禛二人那点儿小九九,他早是看出来了。
姐妹是姐妹,可背地里指不定在动啥歪脑筋,姜禛城府浅,定没少挨算计的,
见他不语,姜沈这小手儿也不安分了,慢悠悠地朝他伸去,待落于衣袖之上时,却被陈译躲开。
“姜沈姑娘,男女授受不亲。”陈译拒道。
“呵呵,郎君这是见羞了?”姜沈笑道。
“算是吧。”陈译起身便欲离开,却被姜沈自身后唤道:“郎君,你这是要去哪儿呀?”
止步回道:“去寻你三妹。”话罢,继续自顾自的朝前走去。
闻言,姜沈甚怒,不顾形象,忙窜起身嚷嚷道:“郎君!你是在故意气我吗?!小妹她为人刁蛮,你要是去了,指定也落不着好!”
并未回头,依旧朝前走去,单单摆了摆手,回道:“我觉得姜沈姑娘你要更刁蛮些。”
“你说什么?!”姜沈跺脚怒道,一旁看客面面相觑,皆甚觉惊诧,日里温文儒雅的姜家二女,竟也会如此凶蛮。
待陈译走后,姜沈仍在郁闷当中,自衣袖内掏出小铜镜,眼见镜中之人甚美,唇红齿白,黛眉杏眼,可偏偏就是留不住他,不解!
姜禛可未惯着他,端茶倒水也就罢了,这当子竟还难为自己,命自己跳舞助兴,当即便是一脚踹出,赏他个满地找牙。
“啊!你怎又一言不合便打人?!”李家少爷捂着下巴,叫唤道。
身后一众家丁赶忙上前搀扶,生怕自家少爷有个三长两短,他们回去也要吃苦头的。
“哼!活该!你这分明便是难为我,我可不会跳舞,从小到大也未曾跳过舞。”姜禛不惧,自顾自的坐回茶案旁,小抿着茶水。
李家少爷故技重施,再次命道:“你这蛮妮!给我教训她!”
她却毫不慌张,淡然自若,似无事儿一般,只因她瞧见陈译来了。
他已救过自己四五回了,若说是自己的贵人,亦不为过。
想及此处,便不住的心喜,面露桃花,笑的尤是灿烂,一双大眼眸子都要瞧不见了。
“老大,这丫头怎不怕我们了?!”
“别管她,故作玄虚罢了。”
“对对对!你快上,定是她吓的腿软走不动道了。”
“你莫推我!你怎不上呀?!”
“果真是群怂包蛋子”一道鄙夷声自众人身后传来,扭头望去,正是陈译。
姜禛招了招小手儿,雀跃道:“你来的正是时候!快快快!替我收拾他们!”
陈译摇了摇头,只觉这丫头甚是活脱,定是位爱闹腾的主儿,打趣道:“我只是偶间路过罢了,你们继续,甭管我。”
“什么?!你这家伙儿见死不救!看打!”姜禛起身挥拳,却被陈译挪步躲开,再是伸出脚尖,将她绊倒在地。
“唉!你就不能消停会儿吗?”陈译看着趴在地上的姜禛说道。
她却是憋屈上了,打又打不过,难不成只得任他欺负自己?
嚷嚷道:“疼疼疼!你这坏家伙儿!等着!我定报仇!”
李家少爷却是乐开了花,指着姜禛笑道:“哈哈哈!狗吃屎!”
再踉跄着步子走去,欲伸手揪住她的小辫子,却又是眼前一黑,倒飞出去。
惨惨惨!
最惨之人定是他!
第一百八十三章 做丫鬟对对子
姜禛晃悠个小脑袋,尚不晓得发生了什么,再瞧眼陈译,不知何时站在自己身前,似在护着自己。
李大少爷嘴巴子上满是鲜血,两颗门牙也只剩其一,倒是陈译悔了,自言自语道:“唉!太长时间没活动,力道都控制不住了。”
扶起姜禛,她尚在错愕中,摸不着头脑,可劲儿的询道:“是你干的吗?!为何我没看见?!”
“闭嘴!烦死了!”陈译斥道,再回头对一众家丁撂了句“你们家少爷无事儿,放心吧。”后,便不再理会。
二人一路走走停停,颇为显眼,只因姜禛身旁多了位郎君。
“你瞧那儿,那郎君好生英俊,发随风舞,真真潇洒!”
“对对对!他身旁那姑娘是谁?真令人羡慕!”
“我看看,好像是……是那姜家蛮妮!”
“姜家蛮妮?!”
陈译不以为意,可身旁的姜禛却是气坏了,朝四下之人瞪去,嚷嚷道:“你说谁是蛮妮?!”“你眼瞎吗?!他哪里俊了?!”
瞧着倒是有趣儿,同对欢喜冤家似的。
嘴角一抹坏笑浮现,说道:“咱们要不来打个赌。”
“哼!就你?!赌什么?!”姜禛没好气儿的询道。
“赌我确实英俊,赌你确实是个蛮妮。”陈译回道。
闻言,她似也来兴子了,挺着胸脯,自傲道:“成!赌!你若输了,便得同我道歉。”
“好!若你输了,那便做我一日的丫鬟。”陈译回道。
姜禛疑惑,好奇会是怎样一个赌法。
但见陈译轻挪着步子上前,寻见一位小姑娘,年纪同姜禛相仿,却是个内涩的性子。
“姑娘,一个人吗?”陈译走至身前,询道。
她早注意到陈译了,见他朝自己走来,颇为紧张,不知该如何应对,回道:“嗯……”
“如此,不妨容在下伴于姑娘身旁,赏花赏月,如何?”话罢,继而上前一步,离她仅有一拳之距。
慌慌张张朝后退去,抬手掩面,欲遮其羞,怯道:“额娘吩咐过的,不能随便跟人搭话。”
“可姑娘你早同我搭过话了,不考虑考虑吗?”依旧不肯作罢,再次挪步朝她靠去。
这回她并未躲闪,似在犹豫着,思绪着,无奈,还是败了,回道:“那……成吧……”
闻言,姜禛却是不乐意了,赶忙上前拉住陈译,不悦道:“你你你!你胆敢勾引人家小姑娘!”
陈译被其拉去一旁,二人小声嘀咕着,却令不远处的小姑娘犯愁了。
她脸皮子薄,好容易答应了,却又不见下文,甚是失落。
“我在赴赌约呀!你可莫要拦着我。”陈译解释道。
再瞧瞧自己的衣角,正被姜禛攥于手中,倒也没来由的心喜上了,又是打趣道:“你莫不是打翻醋坛子了?!”
“胡说!我才没有!”话虽如此,可这满脸的羞红,又是怎个回事儿呢?
二人磨磨唧唧许久,不远处的姑娘早是不耐了,尤为失落,转身便欲离去,却被陈译唤住:“姑娘留步!”
跑至身前,却是冷不丁的忽而说道:“姑娘甚美!”
如此之言,她哪能遭的住呀,赶忙藏起个小脑袋,扭扭捏捏尤是可爱,羞说道:“小女……并不美……郎君才是……郎君甚是英俊。”
闻言,陈译冲身后的姜禛瞟去一眼,尽显得意之色。
他定是打算好的,只见其缓缓伸手,似要轻抚上小姑娘的面旁一般。
见状,一颗小心肝扑通扑通直跳,罢了罢了,便从他吧。
小姑娘阖眸静待,却是未能如愿。
姜禛提步上前,一大嘴巴子甩出,尤为用力,打在陈译的脸儿上。
渐渐的,一个巴掌印浮现于面旁,瞧着倒是滑稽。
“你这歹人!流氓!好色之徒!”姜禛破口大骂道,却败给了他的下一句话。
“我胜了!”陈译未有动怒,反倒笑的欢畅。
英俊的是他,刁蛮的是她。
“郎君!你这脸儿……嘻嘻!”小姑娘上前关心,却架不住陈译这滑稽样儿,未能忍住,嬉笑出声。
面面相觑,二人皆笑,唯独姜禛闷闷不乐,怨怨道:“可恶!中计了!”
一想到自己要给他当牛做马一整日,便不住的乏闷,恨不得翻脸不认账,一赖赖到底。
烦烦烦!又想同他呆一块儿,又不想吃苦受累,自己这小性子当真矫情!
姜禛愁,陈译也愁,他未想好下文,这儿尚还有位姑娘在待他呢,可莫要让人失望了。
见陈译打算离开,小姑娘面露失落之色,嘀咕道:“搞了半天,原来是在打趣我,额娘讲的果真没错,定不能随便跟人搭话。”
见状,姜禛赶忙上前,拉着陈译的衣角,询道:“喂!你瞧你干的好事儿!这小姑娘怎么办呀?!”
“唉!”陈译叹气一声,不知如何是好,自顾自的朝前走去,待临近其身前,这才歉道:“姑娘,对不住了,在下无心为之,还请姑娘见谅。”
小姑娘将头撇去一旁,依旧抬手掩面,似不愿同陈译说话。
如此磨磨唧唧许久,姜禛也在一旁念叨着,讲什么姑娘见谅,姑娘对不起,他是坏人都赖他,诸如此类云云,都快把小姑娘耳朵磨出茧了。
忍无可忍,这才出声道:“你们莫要唠叨了,额娘说过的,不能让我随便跟人搭话。”
闻言,陈译轻笑出声,乐道:“呵呵呵,真真是个可爱的小丫头。”
“哼!你还笑,都是你勾搭人家小姑娘,害人家生气了。”
“对不住,对不住,呵呵呵,但这小丫头着实可爱,能如此听话,想必定能让人省心。”
方才打趣自己,而下竟又嘲笑自己,小姑娘愈发羞怒,小脸儿上早是羞红一片了,若再留下,保不齐变得被他俩气哭了。
当即便欲转身跑开,却还未走两步,便被陈译唤住:“姑娘留步。”走上前去,说道:“在下名唤易成。”
小姑娘并未回头,小手儿依旧捂着脸儿,忐忐忑忑之下,撂了句“小女名唤从烟。”后,便慌慌张张跑开了。
从烟乃江洲鼎崇书院的外院弟子,同姜禛算是同行,皆儒生,日里总总是孤零零的一个,全怪她这娇里娇气的小性子,同她做伴,甚累。
姜禛一拳挥出,打在陈译的肩膀上,斥道:“你这是做甚?!难不成还想寻个机会勾搭人家小姑娘?!”
“怎的了?!你管我?!”
“哼!不稀的管你!”
一路走来,二人皆在拌嘴,好不欢闹。
眼下又在碎碎念叨着:“啊!明儿个我便要做丫鬟了!烦气!”
垂着个小脑袋,再瞧眼身旁的陈译,不住的大笑出声:“哈哈哈!你的脸儿!被我扇的跟个猴屁股似的!”
“唉!你这丫头!”陈译抬袖掩面,甚是窘尬。
送她到姜府门前,离去之时却被其唤住:“站住!”
转身望去,见她似在衣兜内摸索着什么,不会儿便掏出条手巾,谢道:“喏!这是谢礼!”
陈译接过手帕,细细打量一番,甚丑!奇丑无比!
手帕上的花花草草,没的半点儿好看的,再瞥她一眼,自心中叹气道:“唉!我怎就看上她了?!”
罢了罢了,收好再说,谢道:“多谢姜禛姑娘的谢礼!”
“告辞!”再见不难,先撤!
陈译回府后,抬眼便瞧见汪烨扮相古怪,身着一席破烂风袍,脸戴唱戏用的戏脸,嘴中叽里呱啦念叨着:“太上老君请显灵,太上老君请显灵。”
手中还端着香炉,案上置满了鬼画符,左跳一步,右跳一步,瞧着倒怪有趣儿的。
被陈译一脚踹去地上,叫嚷道:“啊!谁?!谁人如此大胆!”
待将戏脸拿下,扭头朝身后望去,这才知是自家爷回来了,忙腆着个脸,笑盈盈的说道:“嘿嘿,爷,原是您回来了,怎的也不支个声,咱也好前去迎您。”
陈译入座,询道:“你这是做甚?!”
“嘿嘿,咱祖辈乃苗山老庙里的道生,咱也会点儿请神的小把戏,这不,方才便在请神呢。”
陈译似来了兴子,继而追问道:“如何请神?请什么神?请神有何用?”
汪烨将手中的香炉,稳稳当当的置在地上,赶忙跑去自家爷身旁,显摆道:“嘿嘿!爷,我同您讲,咱这作法属于请神降物,喏,您瞧。”
汪烨自怀中摸出一张符纸,其上满是看不懂的字,继续说道:“此乃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有太上老君的一丝法力降于其中,可逢凶化吉,避凶避难。”
陈译接过符纸,瞧着倒是新奇,灵机一动道:“既如此,那你便为我作法,再绘制两张,我有用。”
“得嘞!”见在自家爷面前显摆成功,汪烨立马屁颠屁颠的跑回去作法了。
第二日当早,周氏尚在姜沈房内,见她闷闷不乐,便好奇询道:“九儿,怎的了?!莫不是生病了?!”
姜沈落地之时,窗外寒冬飞雪,巧有九片腊梅飘进屋内,故唤她“九儿。”
“九儿无事儿。”姜沈口是心非道,昨儿个同陈译的种种不愉快,她仍耿耿于怀。
若是他人也就罢了,可偏偏是她,自己的陪衬。
“无事儿便好,待会儿出街记得寻些醒茶。”姜老太太尚在待她,简单嘱咐句后,便走了。
姜禛耷拉着小脑袋,极不情愿的跟在陈译身后,这丫鬟可不好当,不单需端茶倒水,还得随唤随到,累!
本以为他是个怜香惜玉的主儿,可而下再瞧,真真是块木头,嘀咕道:“同我这般俏丽的丫鬟,你竟就使唤我做这些粗活!木头!”
又是一摞小桃酥置于其手中,她这当子两只小手儿上,大大小小拢共提了七摞小食,还皆是小桃酥。
自他身后骂道:“你当真想累死我呀?!木头!懂不懂怜香惜玉呀!”
陈译并未回头,依旧朝前走去,回道:“不懂!”
气的姜禛牙痒痒,恨不得上前咬他一口,碎碎念道:“你就这么喜欢吃小桃酥?!”
陈译答道:“嗯,小桃酥乃我最爱。”
眼珠子一转,似又想到什么,回身朝她走去,将一块小桃酥自纸包中取出,置于手中,而后面露坏笑,望向她。
“你你你!你要干嘛?!莫不是想……呜──”陈译趁她张嘴说话之际,塞了一块小桃酥于她嘴中。
但见姜禛腾不出手,只得含着块小桃酥呜呜咽咽,嚷嚷个没完。
入口酥脆,内馅软糯,口齿留香,越嚼越甜。
陈译正在喂她,同伺候个小娃娃一般,询道:“好吃吗?”
“嗯!好吃!”她算是被甜到了,一半是嘴,一半是心。
街肆之上走客繁多,不时便有爱看热闹的朝他二人望来。
“啧啧啧!瞧人小俩口的,多恩爱呀。”
“是呀是呀!瞧的我都心生羡慕了。”
“等等!不对!那丫头似是姜家的蛮妮!”
“什么?!果真是她!不可思议!”
姜禛已吃完,甚是舒坦,面露笑意,嘴角似都要翘上天了,乐道:“好吃好吃!喂!你再喂我一块儿嘛!”
“多事儿!走了!”话罢,陈译扭头就走。
她只得继续骂骂咧咧跟着。
进到茶楼,陈译先行入座,再瞥眼身旁的姜禛,命道:“丫鬟不能坐。”
“什么?!你要累死我吗?!”姜禛叫嚷道,她的嗓门很大,不会儿便引得一众茶客侧目。
“呦!姜家的小女,又同人拌嘴了?”小二提着茶壶走来,倒是热情,话语不断。
一旁的膏人也是好凑热闹,搭话道:“这有何稀罕的,她同人拌嘴不是家常便饭嘛。”
“的确是这回事儿,来,您二位用茶。”小二倒茶,见姜禛不入座,又是纳闷道:“您几位呀?这姜家小女需不需茶?”
“不需。”“需!”二人争道。
“你当真想累死我呀?!连口茶都不让人吃!”姜禛怒道。
陈译并未理她,将小二支乎走后,自顾自的吃茶,再是说道:“愿赌服输,你见过哪个丫鬟像你这般的?”
“哼!那你吃茶吧!”姜禛也不伺候他了,蹦哒着小步子朝前走去。
“唉!没点儿耐心,小女子!”陈译也不阻止,由她去吧。
这儿尚有一众纨绔子弟,在此吟诗作对。
但闻一人道出:“天作棋盘星作子,谁人敢下?”
实乃好对,周遭之人皆是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做对。
尚在纳闷之中,又闻一道声音自身后传来,“地当琵琶路当弦,哪个能弹?”
回头望去,正是姜禛。
虽她在诗词歌赋之上颇有造诣,可无奈,这些个纨绔子弟并不搭理她,单单撂了句“啧啧,原来是个蛮妮。”
“继续出对,继续出对。”众人继续,不会儿再是说道:“重重喜事,重重喜,喜年年获风收。”
还未待众人有何思绪,姜禛又是开口对道:“盈盈笑语,盈盈笑,笑频频传捷报。”
“你这蛮妮,休要捣乱!”“就是就是!自个儿一边玩去,咱可不带你。”众人厌嫌道。
陈译同一旁的膏人询道:“老兄,他们是何人?”
朝其所指处看去,回道:“几个富家子弟罢了,日里无事儿便爱来此对对子。”
“哼!你们自己对不出来,还不需别人对,无理!蛮横!”姜禛攥着小拳头,不服道。
言之有理,但众人依旧不愿同这蛮妮一块儿对对子,故而刁难道:“成!可咱接下来想玩接龙,你若能寻个伴,那咱便带你一块儿。”
言罢,个个撇过头去,无人愿同姜禛做伴,一想到她吃瘪时的模样,便不住的窃喜。
见众人皆不待见自己,甚觉憋屈,怒道:“你们这不欺负人嘛!还得寻个伴!这节骨眼儿让我上哪寻呀?!”
“唉!若寻不到伴,那咱也没的法子,只能请你离开了。”
“就是!哎呀!可惜呀!这儿有人寻不到伴呀!”
一个个的,全在幸灾乐祸。
无奈,谁叫自己不招人待见,罢罢罢。
扭头却见他站于自己身后,亦有笑意浮现面旁,不知是否是在笑话自己。
“你这是……”姜禛方才开口,便被其打断道:“我做她的伴,如何?能开始了吗?”
闻言,众人皆惊。
“啊!你掐我干嘛?!”
“嘿嘿!还以为我在做梦呢,原来不是呀。”
“那你掐你自己不就好了!哎呦喂!我的腿子哟!”
“我也以为是在做梦,竟当真有人愿同这蛮妮做伴。”
一双大眼眸子直勾勾的盯着他,似有些不敢相信,他竟愿同自己做伴,没来由的甚觉暖心,谢道:“喂!多谢!你似乎也没那么讨厌。”
陈译错愕道:“难不成你一直很讨厌我?!”
似感觉自己说错话了,赶忙冲其吐出个小舌头,打着哈哈,说道:“没有的事儿!我方才说什么了吗?”
惊愕过后,这才开始对子接龙。
第一百八十四章 学堂下雨前后
姜禛尚在气头上,攥着一双小拳头,小声怨道:“那家伙儿竟不会对对子!害我输给那几个讨人厌的,气气气!”
昨儿个她输的甚冤,全因被陈译拖了后腿,而下仍耿耿于怀,誓要再找机会赢回来。
小韭进屋,手中还捧着支木芝伞,乃昨儿个姜老太太赏的,嘴里头总总讲刮风下雨,有伞不愁,姜禛又是个丢三落四的主儿,每每下雨皆不带伞,真真是愁死个人了。
小韭将伞儿放在竹篓中,再抬眼望望这天儿,哪哪都是阴沉沉的,不见日,亦不见雨,没来由的惹人烦气。
怨怨道:“这鬼天气,凉飕飕的,却又不见雨,总总压着人身子,徒添惆怅。”
姜禛瞧她瞧的稀罕,就她这小脑袋瓜子,竟还晓得惆怅,日里总总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打趣道:“嘻嘻,你还晓得惆怅?我还以为你除了吃喝拉撒睡,便啥也不知了。”
小韭闻言脸蛋儿一红,将茶壶撂去案上,羞怒道:“娘子!不带您这样数落人的!小韭哪只知吃喝拉撒睡了?!”
边说边是抬手掩面,似有点点泪花浮现,小韭脸皮子不算薄,倘若他人如此数落她,定不会往心里去,可唯独姜禛不行,日里伺候久了,早是有感情了。
“好好好!小韭聪慧!”姜禛起身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只觉小韭甚是可爱,竟就如此被自己打趣哭了。
再将她牵于茶案旁,为其挪座,歉道:“来来来!都我的不是!都我的错!”
再为其添满一盏热茶,亲手递上,安慰道:“来!小韭吃茶!”
主子给下人端茶倒水,哪有这道理?!
小韭也是慌了,赶忙起身,待擦拭去面儿上的泪水,这才受宠若惊道:“别别别!娘子!您这是做甚?!小韭可受不起!”
“得得得!茶我撂这儿了,想吃便吃,甭拘着。”话罢,姜禛又溜达回榻上,继续生陈译气去了。
待小韭打点好梳妆台,招呼句“娘子!明儿个记得带伞!”后,便离开了。
她却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全没听进去,自顾自的念叨着:“竟还有人不懂对对子!无用!哼!”
说来也是奇怪,她虽日里总一副大大咧咧的做派,没得半点儿姑娘家的样子,可做起功课,读起书来,却是一把好手,倒也称的上是才女。
姜沈揣着心事走来,昨儿个她寻去茶楼买茶,远远的便瞧见姜禛同陈译二人,有说有笑,好不亲腻。
她是个不服输的,自不愿甘于人后,今儿定要同自己三妹说个明白。
立于姜禛房门外,唤道:“三妹!在里头吗?!”
闻见自己二姐在唤自己,姜禛光着双小脚丫子离榻,赶忙跑去门前应道:“在!”
待将门打开,却见她苦闷着小脸儿,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询道:“二姐姐,你这是怎的了?莫不是病了?”
姜沈使指尖轻揉着眼眉,只见悲,不见喜,叹道:“唉!二姐姐我呀,有事儿在心头,好生烦气。”
“何事儿?”姜禛询道。
“其实……其实是……”姜沈含羞,绯红上脸,支支吾吾好半晌了,终是定下心神,说道:“苦情事!有位郎君,我惦记上他了。”
姜禛一双大眼眸子瞪如铜铃,甚觉稀奇,日里爱慕她的郎君数不胜数,却总总不入眼,不上心,一概拒绝,而今竟也动情了,奇奇奇!
“谁谁谁?!到底是哪位郎君?!”
“那位郎君便是易成,易公子。”
“什么?!”
她的嘴巴子若再张大些,怕是连书案上的砚台都能塞进去了。
“二姐姐!你此话当真!”
“当真!”
自己二姐竟真真惦记上那木头了!
周氏推门进来,将一盘水果置在案上,见姜禛闷闷不乐的模样,颇为好奇,当即询道:“禛娘,怎的了?莫不是有心事儿?”
见来人了,姜禛立马溜达回榻上,将自己的小脑袋埋于枕中,就如此趴着,一动不动,同个死人似的。
哼哼道:“瑶…瑶…无…事…儿…”
“无事儿就好,禛娘快来吃些水果吧,还有你最爱吃的陈桃。”周氏随意对付几句后,便推门离开了。
听屋内再无动静,姜禛这才悄咪咪地抬眼,周氏虽是姜沈生母,可待自己也同亲女儿一般,并不偏心,日里自己闯祸要挨打时,周氏也会帮忙求情几句。
倒并不气她,只气自己二姐惦记谁不好,偏偏惦记那木头,这若撞一块儿了,自己定比不过她的。
也是,谁叫一个生的娇蛮,一个生的淑慧,的确比不了。
罢罢罢,比不过便不比了,洗洗睡吧。
待第二日当早,姜禛同姜沈二女正在学堂内听课,大半儒生皆目不在卷,全在偷瞄着姜沈看,更有甚者哈喇子都要流一地了。
老先生正在讲课,虽已年过半百,可这精神头却着实不错,一句“山中相送罢,日暮掩柴扉。”道出,铿锵有力。
再瞥眼台下的姜禛,竟埋个小脑袋于书卷之上,呼呼大睡着,当即斥道:“姜禛!”
闻言,周遭儒生皆朝她望去,一个个的全在幸灾乐祸,等着看她笑话。
姜沈则是蹙了蹙眉,自己三妹总总如此,隔三叉五便得挨顿训,怎怎说就是不听,尤为伤神。
老先生手握戒尺,缓步朝她走来,待临近身前时,抓着她的小手儿便抽了下去,斥道:“姜禛!你竟敢上课睡觉!胆儿挺肥呀!”
她可算醒了,忙捂着自己的小手儿,叫唤道:“啊!老师!学生错了!”
老先生立于其身前,摇了摇头,颇为失望,斥道:“上课打瞌睡!屡教屡犯!再教无用!该打!”
闻言,姜禛面露惧意,颤颤巍巍的伸出小手儿,瑟瑟道:“是,还请老师赏打。”
老先生使戒尺抽在她的小手儿上,拢共抽了她五下,疼的她哇哇直叫:“啊!疼疼疼!还请老师轻点儿!学生知错了!”
见状,一众儒生皆捂着肚子哄堂大笑。
“哈哈哈!她这是第几次挨手板了?”
“不知,估摸着是第四次了。”
“不止不止,少说得有五次了。”
学堂之内甚是嘈杂,老先生盛怒,提高嗓门,大喊一声:“静!”
虽无人再敢出声,可大半之数仍在捂嘴偷笑着。
再瞧眼她这小手儿,早是殷红一片,寻不出半点儿嫩色,好不可怜。
散课之后,众儒生皆各自回家,走过姜禛身旁还不忘嘲笑几句,真真是群讨人厌的。
“瞧瞧,蛮妮今儿个又挨打了。”
“你讲谁是蛮妮?!有胆别走!”
骂归骂,怨归怨,却无人理她。
姜沈则是不同,眼下正有三五之数的儒生围在身前,个个面露色相,同她套着近乎。
“嘿嘿,姜沈姑娘,你瞧,这是聚湘阁的翡翠饼子,要尝尝不?”
“咱这可是南坊的仙毫,若姜沈姑娘喜欢,咱便赠你。”
众星捧月虽好,强颜欢笑也累。
好一顿的忙活,这才觍着脸儿将人全打发走了,这当子学堂之内,只剩她同姜禛二人尚在。
但见姜禛正在埋头奋笔疾书,嘴巴子嚷嚷着:“老师真真是个狠心的!竟罚我这么多功课!还讲不抄完不许走!”
姜沈挪来一张座椅,入座其中,怨道:“三妹妹,二姐姐尚在待你呢,你可得抄快些,不然待会儿若是落雨了,咱俩都未带伞,可就回不去了。”
姜禛是个丢三落四的主儿,昨儿个小韭刚是叮嘱过她:“切记带伞!”她今儿竟又忘了,若待会儿落雨回不去,也是活该!
怕什么便来什么,忽闻一道雷鸣声炸响“轰隆隆!”
下雨了。
点点滴滴自阙檐之上滑过,落在早是溢满的瓦缸中,扰着她无法安静思绪。
但见她正捂着自己的小脑袋,怨道:“完了!这什么天儿呀,当早还是放晴的,而下怎说下雨就下雨呀?!”
姜沈蹙眉,面儿亦是不见喜色,怨道:“三妹妹!都赖你未带伞!这下好了,咱俩都回不去了。”
烦烦烦!窗外有雨,身旁有她,案上还有功课未做,真真是烦气死了。
又是一阵冷风拂面,卷着几许湿润,小鼻子亦是一阵的痒痒,不会儿便闻见一声儿“阿嚏!”定是冷着她了。
姜沈亦是不好过的,她今儿个穿着单薄,未披袄子,甚冷,只得蜷缩着身子,靠在座椅上,不住的打着哆嗦。
都赖自己三妹上课打瞌睡,被罚留堂,自己还得待她,而下落雨,她竟又未带伞,真真是个扫把星!姜沈自心头怨道。
许久之后,她这才将笔搁下,伸个懒腰,喜道:“太好了!终于抄完了。”
一旁的姜沈,尚在怨气着呢。
见状,姜禛自觉有愧,低着个小脑袋,歉道:“二姐姐,对不住,是三妹妹不好,三妹妹未带伞,害的咱俩都回不去了。”
“唉!罢罢罢!三妹妹罚抄完便可,走吧。”姜沈无奈道,总总说她就是不听,这回知错,下回怕还是会犯。
可再瞧眼窗外的天儿,灰霾霾的同江南的水雾一般,哪哪都是寻不见个仔细,绵薄细雨未停,怕是要湿漉漉的跑回家了。
罢罢罢,湿便湿吧。
姜沈提着布褂走出学堂,姜禛亦步亦趋的跟在身后,门前的小渠沟尚在冒着泡泡,犹犹豫豫许久,却终是下不去脚,若裹着足袜的小脚丫子被水寖湿,定得黏黏糊糊的。
“二姐姐,咱该怎的办呀?!”姜禛苦闷着小脸儿,询道。
“唉!还能怎的办,跑回去呗。”姜沈无奈回道。
二人尚在怨怨着,殊不知早已来人了。
不远处的水雾中,缓缓走出一人,撑着木芝伞,寻不清其面容,待临近身前时,这才看清。
是他。
姜沈见到来人,颇为心喜,忙唤道:“郎君!郎君!你怎的来了?!”
“碰巧路过罢了。”陈译扯谎道。
今儿个落雨,寒意渐浓,他本想呆在屋内,沏上一壶热茶,赏花听雨一番,可又总总放心不下姜禛,无奈,还是来了。
眼下再瞧,果不其然,这冒失的小丫头真就未有带伞,好在自己来了,不然淌着雨水回家,定要受寒的。
“呵呵,郎君真会说笑,哪有人会路过这儿呀。”姜沈笑魇如花,甚欢。
一旁的姜禛却是踌躇上了,虽见着他亦是心欢,可自己二姐尚在,总总搭不上话儿,只得干看着。
心事重重,挂在脸儿上,陈译自是看的明白,当即询道:“姜禛姑娘,你苦着个脸儿,是有何心事儿?”
闻言,姜禛稍稍向后退去,忙回道:“我我我!无事儿!无事儿!”
“郎君,你瞧,小女可并未带伞,若是郎君顺道,不妨送小女一程,如何?”姜沈询道。
“无妨,但我只有一支伞,恐怕不够三个人撑的。”陈译本是为姜禛而来,可眼下二女皆未带伞,他也有些犯难上了。
闻言,姜沈灵机一动,说道:“呵呵,无妨,小女同郎君回去便可,三妹妹恰巧要留在学堂温习功课,这是先生嘱咐过的。”
言罢,再冲其瞟去一眼,说道:“对吧,三妹妹?”
“对……对的……是这回事儿。”姜禛无奈,心不甘情不愿,应道。
当日屋内,二女谈心许久,每每提起陈译,姜禛总会嘴硬,假作厌嫌,怨道:“哼!就他!一块木头!无用!我才看不上他呢!”
如此一来二去,却让一旁的姜沈心喜上了,赶忙说道:“既如此,那下回见面了,三妹妹可得帮帮二姐姐,二姐姐可还惦记着他呢。”
犹犹豫豫许久,罢罢罢,都赖自己,死要面子活受罪,强颜欢笑应道:“嘿嘿!成!”
陈译并不相信,眼瞅着便是口是心非,迫于无奈方才答应,真真是个傻丫头。
又是询道:“那你没的伞,待会儿该如何回去?”
姜禛将头撇去一边,不愿于其对视,只因自己二姐正在看着自己,烦烦烦!自食其果,活该!
假作不以为意,回道:“嘿嘿!不怕不怕,就这点儿小雨,过会儿准停。”
姜沈露笑,忙不歇地催促道:“郎君,你看三妹妹都如此说了,咱也别磨叽了,还是快些走吧。”
“对对对!你这木头,还不快些带我二姐回家,我可要回去温习功课了。”姜禛心烦,却又不得不吐违心之言,委屈自己,成全他人。
自己真傻!何苦呢?!
见陈译仍是无动于衷,她只得狠下心来,骂道:“木头!你莫不是聋子?!罢罢罢,我可没的闲茬儿同你磨叽,我先回去温习功课了。”
言罢,摆了摆手,转身离去。
姜沈踮起脚尖,越过小渠沟,走来陈译身旁,二人雨中共伞,听雨声,赏雨景,自得一番意境。
过了小桥流水人家,便是凉亭烟雨莲花。
姜沈轻挪着步子,躲过道上的坑坑洼洼,心不在焉,在他,目不在路,在他,恍恍惚惚之下,竟是一个踉跄朝一旁跌去,幸在陈译眼疾手快,将其牵住。
倒是有些遗憾,并未落入其怀中,虽如此,姜沈依旧心喜,毕竟其手掌尚还落在自己腰间,力道适中,甚是酥痒。
她轻挑眼眉,似有勾魂摄魄之能,却对陈译无用。
他将姜沈牵起,未做其他,继而自顾自的朝前走去,说道:“走了,慢了可要淋雨的。”
“好的。”姜沈赶忙追上,并未气馁,再朝他缓步靠去,见其未有躲闪,便打算一不做二不休。
她的演技甚好,假作雨天路滑,又是一个踉跄朝他怀中跌去,终是令她如愿以偿了。
郎君的怀中甚是暖和,令她不愿离去,只想在此好生憩息片刻。
陈译蹙眉,一脸不情愿的模样,赶忙将她扶起,为难道:“姜沈姑娘,男女授受不亲,方才多有冒犯,还请见谅,但也请你当心点儿,莫要再跌倒了。”
姜沈笑道:“嘻嘻,好的,小女晓得。”
今儿个算是值了,循规渐进,眼前之人,迟早是我的。
为何姜沈如此惦记着他,只因其不凡之处,姜沈晓得,既是郎君,亦是贵人。
待送她至姜府门前,她仍是扭扭捏捏不愿离去,讲什么天儿落雨,泛着寒气,不妨入屋一坐,用盏茯茶去去寒气。
陈译嫌麻烦,单单撂了句“不必!”后,便转身离去了。
方才再外便如此想同自己亲近,若是进屋,保不齐便得扑自己身上了。
矫情做作的人儿,最是引人生厌。
姜沈站于门槛前,并未离开,望着他远去的背影,胸有成竹道:“呵呵,无妨,无妨,定有一日,你会求着我许你芳心的。”
周氏端着热茶进屋,将一众下人打发走,却待她许久也不见人影,无奈,把小韭唤来,询道:“禛娘呢?”
小韭亦是不知,摇摇头,回道:“回夫人的话,小韭也不晓得禛娘在哪儿。”
周氏将茶搁在案上,纳闷道:“九儿都回来了,为何没瞧见禛娘?”
第一百八十五章 下雨天没的伞
周氏将碗置在茶台上,端回茶斋,嘴中嘀咕道:“不成不成!禛娘贪玩,这大雨天的,若是不慎脚滑摔倒,怕要痛上好几日的,定得寻到她才可。”
再忙不歇地赶回屋内,同姜沈询道:“九儿呀!你三妹妹人呢?!”
姜沈尚在吃茶,方才落入郎君怀中,她这会儿依旧心喜,嘴角笑意愈浓,笑回道:“呵呵,三妹妹贪玩,指不定跑去哪儿抓泥鳅了。”
“唉!这个禛娘!如此大雨,也不消停消停,若真落了个好歹,定又得挨训的。”周身斥道。
到底还是放心不下她,周氏兜兜转转好一程,正寻去崔氏屋内。
进屋便见她尚在梳妆,虽二十七八,早不是妙龄了,可她养的好,一张俏脸儿寻不到多少褶皱。
真真奇怪,今儿个落雨,哪儿也去不了,她梳妆打扮,给谁看呀?!
崔氏不以为意,说道:“女子命凄,梳妆打扮若无人看,那便给镜中的自己看。”
“你呀,说到底就是想老爷了。”周氏坐在茶案旁,自顾自的沏满一壶热茶,询道:“你有无看见禛娘?我都寻她许久了,也不知她又上哪儿玩去了。”
崔氏点上花钿,在瞧眼镜中的自己,虽无美,但有韵,也算是个俏夫人。
心喜之下,这才回道:“那野丫头,我也不知她上哪儿玩去了,总总乱跑,回头定得同姜老说一声,不打她不涨记性。”
“得得得!你就晓得打!打坏了怎的办?!”周氏同她谈不拢,对付几句后便走了。
绵绵细雨依旧,学堂前的泥巴路上皆是坑坑洼洼,阻人脚步,假若稍不留神,一脚踏空,保不齐便得惹得满身泥泞。
姜禛蹲坐在门口,自地上拾来一根小树枝,正在逗着蚯蚓,心头渐愁,叹道:“唉!这雨怎还未停呀!”
她算是肠子都悔青了,自己千不该万不该,为何要死鸭子嘴硬呀!这下可好了,心怡的郎君被二姐勾搭跑了,自己也是活该!
她尚在垂着个小脑袋,怨怨个没完,却不见身前早已来人了。
雨水,滴答滴答,自伞沿之上滑落而下,陈译正站在她身前,将伞举高,倾斜过她头顶。
方才一路匆匆忙忙赶来,见她还在,既心喜,又犯愁,这小丫头真真是傻,倘若自己不来,她怕是直至雨停都回不了家。
见她还在逗着蚯蚓,尚未察觉自己到来,当即伸手摸了摸她的小脑袋。
姜禛抬头,见他正站在自己面前,满脸笑意。
“木头?!你怎又回来了?!不是送我二姐去了吗?!”姜禛惊疑道。
“去了,又回来了。”陈译回道。
姜禛赶忙起身,随意拍了拍裙上的尘垢,询道:“那你来这儿是要做甚?!”
“不做甚,顺道路过罢了。”陈译随意寻了个幌子,扯谎道。
闻言,姜禛撅起个小嘴巴子,面露失望之色,说道:“哦,路过。”
陈译并不打算同她磨叽,举着伞儿朝她靠去,说道:“走了。”
“走?走去哪儿?”姜禛晃悠着小脑袋,虽不解,可还是同他走了。
“顺道送你回家。”陈译回道。
二人共赴烟雨山水,同支一伞,难免挨肩擦膀,一来二去,她似也习惯了。
每每脚边有小水洼,她都会蹦哒着小步子,朝陈译身旁靠去,险有几次都快落入其怀中了。
江洲的雨天便是如此,行于水雾之中,哪哪都是灰沉沉的一片,再有一阵蛙声入耳,徒添惆怅。
陈译尚有疑惑在心头,走至半道,这才开口:“你今儿个是怎的了?为何没伞也要留下?”
闻言,姜禛甚是为难,就她同自己二姐的那点儿小九九,让她如何说的出口呀,这当子只得胡说八道一通,糊弄过去。
“嘿嘿,没的法子呀,先生罚我做功课,不做完还不需走。”姜禛扯谎道。
陈译看破不说破,继而朝前走去,待会儿便至小石桥,其上坑坑洼洼满是泥泞,定要当心才可。
真是怕什么就偏偏来什么,姜禛这个冒失鬼,几步踉跄之下,竟是一脚踩入小泥潭中,裹着足袜的小脚丫子,亦是寖满了泥泞,好不粘糊。
姜禛甩摆着小脚丫子,怨道:“啊!我的裙衫!我的足袜!完了完了!回去定又要挨骂了!”
她身上这件可是新置的裙衫,乃是立夏当日姜老太太所赠,可这才短短几日,竟就被她弄的如此埋汰,若不训她一顿都说不过去。
“唉!你这丫头!真真不让人省心!”陈译冲她白去一眼,再将伞儿递到她面前,说道:“拿着。”
“哦。”姜禛不解,可还是照做了,接过伞儿,高高撑起。
但见陈译蹲去地上,似要为她解袜。
都讲男儿脑袋摸不得,女子脚丫碰不得,如此为之,不亚于耍流氓。
姜禛赶忙后退一步,嚷嚷道:“你你你!你要做甚?!流氓!”
边说边挥舞着手中的木芝伞,一泼雨水洒下,好巧不巧的落在陈译头上,这当子已成落汤鸡了。
额角旁的鬓发正湿漉漉的坠着水,胸前的衣襟亦是湿透了,见他如此狼狈的模样,姜禛不住大笑出声。
笑道:“哈哈哈!你你你!你跟个乞丐似的。”
陈译甚是憋屈,当即便揪着她的小耳朵,斥道:“你给我消停会儿!”
“啊!成成成!你快放手!我再不胡闹了!”姜禛捂着耳朵求饶道。
罢罢罢,越想越气,陈译也不打算伺候她了,就让她如此黏黏糊糊的走回去吧。
待临近姜府门口,姜禛抬脚越过门槛时,却被陈译唤住:“慢着。”
回身望去,见他自衣兜内掏出个荷包来,说道:“接着。”
话罢,手掌一抛,便丢了出去,姜禛赶忙伸手去接,幸在接到了。
将荷包打开,见里头是个黄色的护身符,其上还书有密密麻麻的红色符文,姜禛歪着个小脑袋,不解其意,询道:“喂!你这是何意?!”
“回礼,赠予你的。”言罢,陈译转身离去。
小韭晃晃悠悠进屋,小手儿抖个不停,一时疏忽,竟将脚盆中的水撒去大半,待会儿怕还得重新端上一盆。
卷起衣袖,将新端来的脚盆置于地上,询道:“三娘,您今儿个是去哪了?莫不是上泥巴地里玩去了?您瞧您这裙衫同足袜,哪哪都寻不见一处干净的。”
小韭这嘴碎的主儿,还在喋喋不休的念叨着,可她却是犯难上了,有喜有悲。
喜在有郎君送她回家,悲在那郎君是自己二姐看上的。
待将棉帕拾起,为其擦拭去脚上的水渍,而下再看,她那双白皙光滑的小脚丫子,又是回来了。
“我哪儿也没去,就是随便溜达溜达。”她扯谎道。
姜家晚宴,姜老太太虽未动怒,可嘴巴子亦是未停过,念叨着:“瑶瑶,你若往后还如此不爱惜衣物,那祖母可再不送你新衣裳了。”
“别别别!瑶瑶知错了!瑶瑶想要祖母送的新衣服。”姜禛歉道。
姜沈今儿个心情大好,主动为姜禛沏上一碗热茶,笑道:“呵呵,三妹妹来,吃碗热茶去去寒气。”
接过茶碗,自己二姐是何用意,姜禛自是晓得,强颜欢笑道:“呵呵,谢二姐姐赐茶。”
睡前,姜禛躺在榻上,小韭尚在屋内收拾着,见自己娘子总总不露笑,似有何心事,询道:“娘子,您今儿个可有些不对劲,莫不是有心事缠身?”
姜禛背过身去,手中乃是陈译所赠的护身符,假作无事道:“我没事,或是倦了吧。”
自家娘子所言是真是假,小韭不知,但愿其是真的倦了吧。
道了句“娘子安歇。”后,小韭便暂先退下了。
屋外传来一阵打更声,她还未睡,望着手中的护身符,嘀咕道:“这护身符哪儿求来的?丑不拉几,不好看!”
要怪便怪汪烨吧,这厮是半路出家,手艺不行,其上全是他的鬼画符,不丑才怪。
话虽如此,可姜禛还是将它攥在手中,直至入梦都未曾松开。
还是他的身影,在自己梦里,依旧清晰,可他身旁却又多出一人,是自己二姐。
姜禛睁眼,虽不见得这梦有何寓意,但也不是她所喜的,无奈,至此之后,便是好一顿地辗转反侧,怎怎都睡不踏实。
雨过之后,暖阳当空,微风和煦,水心起了个大早,跑去姜禛屋外唤道:“娘子!三娘子!醒着吗?!”
唤声入耳,姜禛渐渐自睡梦中醒来,依旧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半眯着眼眸,踉踉跄跄起身,回道:“醒着。”
怕是多少盏醒茶也除不去她的倦意,也罢,留着觉在课上睡吧。
学堂内,姜禛正埋头在书卷之上,轻阖眼眸,憩息着,每每入眠之后,总被诡梦所扰,不得自在,打瞌睡倒也不怪她。
一旁的姜沈尚在对付着一众儒生,强挤出一抹笑意,奉承道:“呵呵,徐公子好手,这词句当真不错。”
闻言,姜禛探出个小脑袋,朝姜沈手中的书卷瞥去一眼,只见其上的大字歪七扭八,同猫儿挠的一般,甚丑。
如此不堪入目的字迹,自己二姐竟还说不错,真不知她是怎么想的。
闻言,徐公子两手叉腰,得瑟劲儿十足,笑道:“呵呵,姜沈姑娘好眼力,不愧乃姜家第一聪慧之人。”
再朝一旁的姜禛瞥去一眼,鄙夷道:“不像某些人,只知埋头呼呼大睡,无用!”
“你说是谁只知呼呼大睡?!”姜禛窜起身来,怒道。
徐公子是个嘴贱的,日里就好挤兑人,见姜禛动怒,他反倒心喜上了,潮道:“哎呦喂!我说的又不是你,你急个什么劲儿呀?!莫不是被我说中了?!”
姜禛哪能受的了这个,当即便欲出手教训教训他,可小拳头方才举起,却见着来人了。
“上课!”老先生自门外走来,一嗓子吼出,着实宏亮,令得一众儒生纷纷回到位子上,再不敢瞎胡闹了。
闻言,姜禛赶忙收拳,坐回座位上,再冲他瞪去一眼,说道:“哼!算你走运!”
见众儒生皆已入座,老先生清了清嗓子,又是说道:“今儿个有位新学生前来,你们往后可要好好与其相处才是。”
再冲门外的少年招了招手,唤道:“你进来吧。”
台下的一众儒生皆在好奇,新来的同塾会是何人,除姜禛外,她可没的闲工夫理会这些,昨儿个夜里她甚是不眠,得趁这会儿好好补觉才可。
少年进入学堂,一众儒生见新来的同塾并非为女,纷纷扫兴道:“唉!又是个臭小子!怎就不来个小姑娘呀!”
“就是就是!咱江湘书院拢共才两位姑娘,人家鼎崇书院可有十来位呢!”
“唉!你说错了!咱书院只有一位姑娘,喏,你瞧,她又睡着了,真真是个无礼的,她可称不上是姑娘。”
“静!你们几个臭小子!再敢出声我就打你们!”老先生如此言之,令方才那几位儒生全全闭嘴,再不敢出声了。
“自个儿挑个位置坐下吧。”老先生随意道,闻言,少年缓步朝台下走去,当路过姜沈身旁时,只见其轻挑起眼眉,似在暗示什么一般。
她身旁的确有个空位,可少年却摇了摇头,继而朝她身后走去,只因姜禛在那儿。
少年落座其身旁,见她还在埋头睡觉,真真是个好吃懒做的,当即轻揪了揪她的小耳朵,将其唤醒。
姜禛抬头,仍是一脸倦意未散,揉了揉眼眉,朝身旁之人望去,霎时清醒,一双大眼眸子瞪如铜铃,不禁出声道:“你你你!你怎会在这儿!”
“姜禛!我看你又是欠收拾了!”老先生自台上斥道。
“学生知错了!学生不是有意的!”姜禛赶忙起身歉道。
好在这回子她并未挨手板,单单挨了顿训便让她坐下了。
老先生自台上讲学许久,姜禛皆是心不在焉,目不在卷,总会不时朝他瞟去一眼,扰着思绪,无法专心听课。
“姜禛!你来读下这首诗。”老先生忽然发难道。
闻言,姜禛心头一惊,赶忙起身,手捧着书卷,呜咽道:“是……学生……学生这就读……”
方才老先生讲到哪儿了,讲了些什么,她一概不知。
“姜禛!你怎还不读呀?!在磨叽个什么劲儿呀?!莫非又开小差了?!”老先生斥道。
好在有他。
姜禛甚是慌张,本以为自己这回又要挨打了,却见一旁的陈译缓缓伸手,扯了扯她的衣袖,小声提醒道:“夜。”
姜禛心领神会,立马看着书卷,大声朗读道:“夜来南风起,小麦覆陇黄。”
“成,你坐下吧。”老先生说道。
惊惊惊!姜禛捂着自己的胸口,喘着大气,方才真真是吓死她了,心有余悸,一双小手儿还在打着哆嗦。
待许久之后,这才抚平心绪,再冲他瞟去一眼,打着口型谢道:“方,才,多,谢,了。”
见状,陈译露笑,也冲她打着口型回道:“好,好,听,课。”
终是熬到散课了,姜禛起身便是一个懒腰伸出,尤为自在。
可再瞥眼一旁的陈译同姜沈二人,她又不得自在了。
但凡自己二姐在场,自己便总总搭不上话,只得眼巴巴的看着他俩,好不可怜。
陈译虽未落座姜沈身旁,可她也并未气馁,老先生刚走,她便笑盈盈地迎上前去,招呼道:“呦!郎君!别来无恙呀!”
“姜沈姑娘,别来无恙。”陈译回道。
“呵呵,昨儿个多谢郎君相送,若是郎君不嫌弃,待会儿不妨去我姜家一坐,小女也好同郎君道谢一番,如何?”姜沈询道。
边说边是轻挪着步子,朝他靠去,卖弄姿色,引得一众儒生皆心生妒忌。
“他俩认识?!”
“瞧这样,应是认识的。”
“可恶,他不就是个新来的吗?!”
“我可从未见过姜沈姑娘如此主动,若讲投怀送抱亦不为过。”
“你瞧你瞧!徐天过去了!嘿嘿!有好戏看了!”
还未待陈译有何回话,徐天便已来到其面前,怒道:“新来的!我可告诉你!姜沈姑娘待会儿得陪我一块儿去书斋,可没的闲工夫搭理你!你若是识相,便快些麻溜的滚开!”
他倒是自作多情了,陈译本就未打算去姜家,而姜沈更是从未说过要陪他一块儿前去书斋。
“徐公子,你可莫要动气,他乃小女的相好,还曾相助过小女。”姜沈赶忙上前,拉住徐天,说道。
闻言,周遭之人面面相觑,皆是一脸惊异之色。
眼前之人竟是姜沈的相好?!
第一百八十六章 出街巧遇冤家
“姜沈姑娘你竟有相好了?!可我昨儿个问你时,你还说没有呀!”徐天一脸错愕,同姜沈询道。
“呵呵,昨儿个的确没有,可今儿个这不就有了嘛。”姜沈打着马虎眼,回道。
徐天是个冤大头,日里没少送礼给姜沈,却总总是只见其笑,不见其心,自作多情罢了。
陈译蹙眉,皆是琐事,赖事,扰着他的思绪,早是没的耐心再同这帮人耗下去了。
罢罢罢,先撤再说。
“若没的其他事,那我便先走了。言罢,便起身离去。
路过姜禛身旁时,还不忘冲她瞟去一眼,示意自己先撤了。
“哦。”姜禛嘟囔起小嘴巴子,不咸不淡回道。
“你这家伙儿!我让你走了吗?!”徐天边说,边是赶忙跑去陈译身前,可也不知怎的了,竟是一个踉跄跌去地上,摔了个狗吃屎。
在地上打着滚,捂着自己的膝盖,叫唤道:“啊!疼!到底是怎个回事?!”
方才发生了什么,众人皆未看清,可姜禛晓得,陈译这家伙儿身手了得,保不齐便是他在捣鬼。
陈译摇了摇头,叹道:“唉!活该!”
“你说什么?!”徐天怒从心起,本欲起身同眼前之人大打一架,却没想到,连人家的衣角都还未碰着,便又是一个不稳,摔去地上。
忙捂着脑袋,晕晕乎乎,满眼冒金星,颤声道:“你……定是你……是你……”
姜禛一双大眼眸子眨巴着,瞧瞧地上的徐天,再看看面前的陈译,一头雾水,虽猜到是他了,可仍是纳闷,他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如此晕晕乎乎好半晌了,徐天这才回过神来,踉踉跄跄起身,捂着个脑袋嚷嚷个没完,说什么叫陈译有种别走,他去喊人,诸如此类云云。
可陈译这当子人早是离开了,一路兜兜转转回到五洲府,悠哉悠哉独享清闲去了。
入座之后便将汪烨唤来,命道:“上茶。”
“是是是。”汪烨伺候人也是有一手的,懂得察言观色,见自家爷苦闷着脸便知有事发生了。
提着茶壶,为自家爷倒满一碗茯茶,尤为恭敬的端到其面前,笑盈盈道:“嘿嘿!爷!茶来了,当心烫嘴巴子,这是茯茶,可祛祛燥气。”
陈译端起茶碗,大吃一口,说道:“不错,我的确该祛祛燥气了。”
“嘿嘿,爷,您今儿个去书院听课,感觉如何呀?”汪烨询道。
“差劲儿!里头的学生皆无心向学,一个个的全在想着男女之事,无用!”陈译斥道。
他也是憋屈,临走前见周遭儒生,皆使嫉妒的眸光朝他望来,真真是莫名其妙!自己招谁惹谁了?!
闻言,汪烨似也来劲儿了,一拍腿子便嚷嚷道:“岂有此理!反了他们了!咱这就唤李大人前去逮人!”
陈译朝他白去一眼,只觉这家伙儿犯糊涂了,训道:“打住!若再宫里头,该打打!该杀杀!自是无妨,可这儿乃是江洲,你若是一时冲动,犯糊涂了,那我可保不了你。”
汪烨缩着个脑袋,强挤出一抹笑意,怎怎瞧着都同个孙子似的,回道:“嘿嘿,爷教训的是,咱定不会犯糊涂的。”
陈译嘴上虽讲的莫要犯糊涂,可他在宫内却总总犯糊涂,先皇在世时,他竟一时冲动,斩了先皇的爱妃,真真是不怕死的。
好在有其他几兄弟求情,这才保得一命。
似又想起什么来了,自衣兜内掏出张帖子,同汪烨命道:“你过来,将这帖子送去贡院。”
“贡院?!爷!您要当秀才?!”汪烨询道。
“并不是,此乃书院组织的比试,你将帖子送去贡院,便算帮我报名了。”陈译如是说道。
他是个刮躁的,忙窜起身来,接过帖子,回了句“得嘞!咱这就去!”后,便一溜烟地跑没影了。
姜禛随在自己二姐身后,一路蹦哒着小步子回到姜府,路上姜沈总总问她,说那郎君为何如此冷肃,连招呼也不打便走了。
估摸着应是嫌自己二姐烦吧,可如此之言,她定是说不出口的,只得随意对付道:“或许是肚子饿了,赶着回去吃饭。”
走过篱笆院时,恰逢崔氏路过,见到姜沈时,便是笑脸相迎,可再见到姜禛,却又板着个脸儿,眼眉挤到一块儿,着实不讨喜。
“瑶瑶见过姨娘。”姜禛腆着个脸儿,客气道。
崔氏并未理她,将其晾在一边,转头看向姜沈,询道。“回来了?”
“嗯,回来了。”又自布褂内摸索一番,掏出个帖子出来,说道:“姨娘,这帖子乃是为报名比试用的,待会儿您出街时,可否帮九儿带去贡院,交给里头的讲师便可。”
又朝身旁的姜禛望去,说道:“三妹妹,你的帖子呢?还不快拿出来,让姨娘一并送去。”
闻言,姜禛却是犹豫上了,崔氏本就不待见自己,若还死皮赖脸的求她,怕是要自讨没趣儿的。
为难道:“还是待会儿三妹妹自己去吧,就不劳烦姨娘了。”
“可姨娘明明顺路,给她便好了,为何还要自己去?!”姜沈好算计,上头笑着,脚底下使绊子,又是说道:“三妹妹,你莫不是信不过姨娘?!”
这话儿姜禛哪能遭的住呀,忙回道:“没有的事儿!三妹妹怎可能不信姨娘呢!”
无奈,崔氏尚在盯着自己,赶忙自布褂内掏出帖子,递到其面前,恭敬道:“那便有劳姨娘了。”
崔氏接过帖子,朝她瞪去一眼,吓得姜禛赶忙向后退去,藏起个小脑袋,再不敢做声。
一旁的姜沈掩嘴轻笑,自己三妹真真是个好糊弄的,半点儿心机都无。
待崔氏出街,匆匆忙忙赶去贡院,一刻也未耽搁。
她并不顺路,待会儿还得去胭脂铺寻些胭脂水粉什么的,她浑身上下就属这张脸最是珍贵,日里可没少花心思在这上面。
待踏过门槛,进入贡院,里头的老先生似早已等候多时了,说道:“你也是来交帖子的吧,交由我手便可。”边说边将手伸出。
崔氏走到其跟前,自衣兜内掏出张帖子,递到老先生手中,回道:“这是小女的帖子,还请老先生过目。”
待老先生接过帖子,细细检查一番,确认无误后,又是询道:“就这一张吗?”
“对!就这一张!”崔氏回道。
姜禛的帖子尚还在她身上,并未上交,离开贡院后,随意寻了个小沟沟,将帖子丢弃其中。
“一个蛮妮还想参与比试?!倒不如先收收性子,甭老在外头惹祸!”看的出来,崔氏对其极有偏见。
若讲姜禛小时候,崔氏还愿真心待她,只可惜,越长大便越是胡闹,隔三差五便给姜家惹祸,尤为伤神。
每每领着她给人上门道歉,她这脸儿都没的地方搁,羞怒不已。
姜禛尚在书房里写着大字,还没一会儿的功夫,姜善远便跑来了。
抱着姜禛的小腿子,叫嚷道:“三姐姐!三姐姐!带善远出去玩!”
“嘿嘿,善远乖,三姐姐还得写字呢,怕是没法带善远出去玩了。”姜禛抱起姜善远,说道。
闻言,姜善远撅着小嘴巴子,一双滴溜溜的大眼眸子望着姜禛,奶声奶气的道了句:“可善远想吃小桃酥!”
好一顿的撒娇,姜禛早是心软了,罢罢罢,便依你吧。
姜禛抱着姜善远起身,刮了刮他的小鼻子,说道:“好好好!姐姐这就带你去吃小桃酥。”
又是他的身影浮现,姜禛记得清楚,他也喜爱吃小桃酥。
“嘻嘻!三姐姐最好了!”姜善远嘟囔着粉嘟嘟的小嘴巴子,乐道。
姜禛抱着姜善远一路走走停停,甚是欢闹,二人不时小脸儿贴着小脸儿,小鼻子贴着小鼻子,一时间竟瞧不出谁更可爱。
都是可爱的人儿。
临近饼铺前,姜禛唤来店家,说道:“给我来两提小桃酥。”
言罢,忽又想起什么了,赶忙改口道:“不不不!来三提!”
店家人也实诚,笑脸相迎,招呼句“得嘞!三提小桃酥!立马就来!”后,便跑去篓前拾饼子了。
“嘿嘿!您拿好!可还热乎着呢!”三提小桃酥置于手中,果真如店家所说,的确烫手。
但见姜禛同戏班里的戏子似的,三提小桃酥捆到一块儿,还在冒着热气,左手丢到右手,右手丢到左手,差些未再一个疏忽掉去地上。
许久之后方才能入口,姜善远晃悠着小脚丫子,坐在食案旁,早是耐不住性子了,张着小嘴巴子,待姜禛喂他。
“善远慢些吃。”姜禛掰着小桃酥,喂入其口中。
姜善远笑的开心,两只小手正捂着自己的脸蛋儿,乐道:“嘻嘻!好吃!好甜!”
这头尚在喂着,殊不知身后早已来人。
徐天甩摆着身子走来,尤为得瑟,两手往腰间一插,同个二世祖出街似的,身旁还有一跟班,名唤小福贵。
嚷嚷道:“喂!我问你!今儿个那新来的,有无同你二姐回家?!”
姜禛赶忙将姜善远护在怀中,如实回道:“没有!”
若是寻常时候,姜禛定不惯着他,早是一巴掌甩到其脸上了,可眼下不成,姜善远尚在,胡来不得。
罢罢罢,暂且忍他一回。
见姜禛收起小性子了,他反倒得寸进尺,将脚抬起,踩在其身旁的长凳上,嚣张道:“当真?!若是骗我我可不饶你!”
姜禛那叫一个气呀,一双小拳头攥的死死的,无奈,得忍,回道:“当真!”
徐天甚是纳闷,奇了怪了,莫不是这蛮妮转性了?!自己如此刁难于她,她竟都忍的住?!
虽不明所以,可他也是不嫌事大的,抬手便欲抚上其小脸儿,似要调戏其一番。
姜禛虽怒,却也未动手,单单瞪着他,却也无用。
忽闻“啪!”的一道巴掌声响起,姜禛怀中的姜善远,竟是扇了其一大嘴巴子,虽力气不大,可终究是打在脸儿上,甚疼。
“不需你欺负三姐姐!”姜善远挥着一双肉嘟嘟地小拳头,吓唬道。
徐天是个倒霉催的,这当子正捂着自己的脸蛋儿,哇哇直叫:“啊!疼!你个小野娃!胆敢打我!”
言罢,再冲身旁的小福贵使去个眼神,只见其立马心领神会,大步上前斥道:“大胆!竟敢对我家少爷动粗!看我怎么教训你!”
边说边是举拳相迎,让他打个小奶娃,他定是下不去手的,可眼前这蛮妮倒是无所谓,揪揪其小耳朵,令其痛过一番便好。
“你你你!你要做甚?!你若敢过来,我便喊非礼了!”姜禛惊道,赶忙起身朝后退去,若非怀中还有个小奶娃,她早是撒丫子跑了。
但见小福贵丝毫不惧,别说他这不是非礼,那怕真是非礼他也不是没干过,有自家爷撑腰,万事无惧!
冤家路窄。
但闻“啊!”的一声惨嚎道出,小福贵竟是被人一脚踹飞出去,忙在地上打着滚,同个岸上的泥鳅似的。
“谁谁谁!谁敢踹我!”踉踉跄跄爬起身来,再朝来人望去,见是一贼眉鼠眼的臭小子。
来人乃是汪烨。
“是你爷爷我踹的!如何?!”汪烨挺胸抬头,迈着大步走至其身前,端着十足的架子,真真同个富家少爷似的。
见状,小福贵赶忙跑回自家主子身后,询道:“少爷!您瞧这人是谁?!似也有些来头!”
“你是何人?!竟敢光天化日之下,动武打人!”徐天质问道。
“我说过,我是你爷爷!”汪烨依旧嘴上不留情,骂道。
“你!”徐天甚怒,本欲还嘴一二,却是晃眼间,看见汪烨身后还站有一人,正是陈译。
话到嘴边还是吞了回去,他已有些忌惮陈译了,总总感觉这家伙儿古怪的很,但凡在其面前,便总会莫名其妙的跌跟头。
罢罢罢,好汉不吃眼前亏。
他也不吱个声,领着小福贵扭头就走,汪烨同陈译二人也未阻拦。
却也未走多远,二人躲在不远处的竹篓后头,单单露个脑袋出来,跟做贼似的。
“少爷!咱这是做甚?!”小福贵不解,询道。
“嘘!小点儿声!待他们走了,咱在悄咪咪的跟上,切记!可莫要被发现了!”徐天吩咐道。
见将人撵走了,汪烨又笑盈盈的跑回自家爷面前,邀功道:“爷,您瞧,咱可将那俩歹人吓唬跑了!”
“成,记你一功。”陈译无所谓道。
再瞥眼面前的姜禛,怀中似还抱着个小胖娃娃,若没记错的话,应是见过。
“你怎在这儿?!”姜禛询道。
嘴上虽说着,可这心里头却在犯着嘀咕:“邪门!为何他总能在我有难之时赶到?!莫非他真是我的贵人?!”
“路过。”言罢,陈译转身离去。
见状,汪烨也只得赶忙跟上,眼前这位爷,真真是难伺候,嘴上念叨着:“快去替那丫头解围,”可这会儿见着面了,却又说走就走,费解。
姜禛甚怒,这该死的家伙儿,当真是块木头,竟说走就走,傲气个什么劲儿呀?!
无奈,终究还是敌不过心头的悸动,待陈译走后,姜禛抱着姜善远,偷摸着跟在其身后,鬼鬼祟祟走了一路。
怀中的姜善远摸着小脑袋,一双大眼眸子满是困惑,询道:“三姐姐,咱莫不是在做贼?”
他倒是聪慧,小小年纪,竟还晓得做贼,却也不知这贼,乃是偷心贼。
姜禛面露苦笑,姜善远说的没错,的确是在做贼,全赖他。
扯谎道:“咱可没在做贼,而是在捉贼,喏,善远瞧,前头那人便是贼。”
殊不知,自己身后还跟着两个贼。
但见徐天脑袋上扣着个木盆,手中拿着两片荷叶,挡在面前,甚是滑稽,见这当子四下无人,才敢冒出头来,缓步跟上。
一旁的小福贵也是憋屈,被自家少爷抹了满脸的泥泞,还说什么如此不易被发现,真不知自家少爷到底在怕什么。
如若以往,看谁不顺眼,打他便是,哪犯得着如此大费周章。
虽如此,却也不敢吱声,谁叫自己是孙子,人家是爷呢。
“爷!您怎就不同那丫头多聊聊呢?!”汪烨跟在陈译屁股后头,询道。
“无妨,待会儿再聊也不迟。”陈译心细,早已察觉正有人跟在自己身后,估摸着就是姜禛吧。
二人一路兜兜转转,一刻也未耽搁,眼下已到义庄门前,抬头便瞧见一块朱色匾额“南浔义庄。”
此番是为竞宝而来,江洲这地儿除了山水草木,虫鱼鸟兽,便再没的半点儿稀罕之物,呆久了倒也乏闷。
恰逢有外地来的商队,在此竞宝拍卖,陈译便来了。
第一百八十七章 义庄竟宝前后
陈译二人前脚刚进义庄,姜禛后脚便抱着姜善远进来。
这地儿姜禛甚少来过,记忆之中,似小时候同爹爹来过一回,除此之外,便再无印象了。
周遭买客众多,皆在交谈当中。
“喂!老鬼!今儿个你来竞宝,带了多少银子呀?!”
“嘿嘿!不多不多!老夫带了三十两前来!”
“三十两?!你这家伙儿莫不是捡到宝贝了?!怎会忽然如此有钱?!”
“嘿嘿!小儿赴京赶考,有幸博了个一官半职,这不就有钱了嘛!”
姜禛闻着仔细,原来来这儿还需如此之多的银两,再摸摸自己的小荷包,全是些碎银子。
盘盘算算,拢共也才三两银子,穷呀!自己怕是进不去了。
她尚在发愁着,忽有一人来到其身前,恭敬道:“嘿嘿,小丫头,你是来参加竞宝的吗?”
扭头望去,见是一白发老翁,眼眉似都垂到一块儿了,满面褶皱,寻不出其喜怒哀乐。
老翁乃是此处的接待,为人热情,见姜禛怀中还有个小娃娃,甚是可爱,忍不住伸手抚摸其一番。
姜善远启初还有些惧意,可时些久了,便也习惯了,其手掌虽满是褶皱,有些硌人,可到底还是舒服的。
“嘻嘻嘻!痒痒。”姜善远开怀大笑,喜道。
“嗯,小女是来参加竞宝的。”姜禛回道。
“既如此,那还请小丫头出示通帖,若没的通贴也无妨,去那儿花五两银子便可购得。”老翁边说,边朝一旁的小木屋指去,但见其上写着“市售通帖”四个大字。
闻言,姜禛面露难色,回道:“还需五两?!可我没的那么多银子。”
“小丫头,对不住了,这是义庄的规矩,老夫也无能为力,若是没的通帖,那便……”老翁话至一半,却被身后之人打断道:“我有通帖。”
扭头望去,正是陈译。
但见其走到姜禛身旁,将通帖递出,又是说道:“她是同我一块儿的。”
“你怎还未进去?!”姜禛朝身旁的陈译瞥去一眼,询道。
“路过。”陈译依旧扯谎道。
“哼!”姜禛撅起个小嘴巴子,虽并未再说些什么,可面儿上的笑意却是掩饰不住,嘴角翘起,尤为俏丽。
老翁接过通贴,仔细检查一番,确认无误后,便在前引路,将姜禛等人带入庄内。
“几位瞧,过了春熙院,一直朝里头走,便到了。”老翁说道,言罢便离开了。
姜禛走在陈译身旁,不时便会朝他望去,似同他在一块儿时,总总是新鲜感十足。
她怀中的姜善远,也在眨巴着一双大眼眸子,望向陈译,询道:“三姐姐!你不说他是贼吗?!为何见着却不捉?!”
闻言,姜禛甚是窘尬,赶忙轻捂起姜善远的小嘴巴子,生怕他再说些有的没的。
边痴痴傻笑着,边解释道:“嘿嘿!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陈译微微蹙眉,摇了摇头,只觉姜禛并不比怀中的小娃娃懂事多少,皆是贪玩惹祸的主儿。
待走过春熙院,进到庄内,入眼便是一片人潮,上至古稀,下至弱冠,皆有,嘈杂声入耳,好不热闹。
“爷!这儿!来这儿!”汪烨自人群中窜出个脑袋,招着手,唤道。
待同自家爷碰头后,汪烨在前带路,一路摩肩接踵,差些未将姜禛同她怀中的姜善远,挤去地上,好在有陈译护她身旁,为其开道。
“爷!来!厢房到了!”待临近厢房门前时,汪烨说道。
义庄拢共设有三层,待会儿竞宝将在一层台上举行,台下乃是丙字位,有位无案,二层乃是乙字位,有位有案无房,而陈译等人所处的厢房乃是甲字位,有位有案有房,最是高贵。
众人皆已入座,离竞宝开始,或还有半柱香的时间,姜禛同怀中的姜善远皆是无趣儿,贴着小脸蛋儿,便玩闹起来了。
陈译看在眼里,只觉她同小娃娃呆在一块儿的时候,跟变了一个人似的,巧笑倩兮,美目盼兮,静待雅兮,动身灵兮。
似又想起什么了,姜禛自布褂内摸索一番后,掏出个小桃酥到陈译面前,说道:“喏!谢礼!”
陈译并未接过,询道:“谢礼?是哪一次的谢礼?”
哪一次?姜禛也不知,眼前之人前前后后估摸着已救过自己八九次了,可不是一个小桃酥能报答的。
姜禛尚在寻思着,却闻陈译出言道:“不需了,你自己吃吧。”
不怕郎君不露心,就怕郎君拒其心。
甚是失落,眼眉微垂,拿着小桃酥的手,晃晃悠悠落下,小嘴巴子张张合合,犹犹豫豫许久,却始终未能言语。
怀中的姜善远眼明聪慧,晓得自己三姐姐不露笑了,定是眼前之人害的,举着一双肉嘟嘟的小拳头,似在吓唬着陈译,凶道:“不需你欺负三姐姐!”
瞧着倒是有趣儿,一个小奶娃罢了,懂的还挺多。
陈译改变心意,拿起姜禛手中的小桃酥,便吃了下去。
见状,姜禛先喜后怒,面儿上的笑容转瞬即逝,这会儿正恶狠狠的盯着陈译,凶道:“你这家伙儿!方才给你吃你不吃!这当子怎又反悔了?!”
陈译尚在吃着,口齿之间,满是甜腻,随意道:“我乐意。”
姜禛将头撇去一旁,嘟囔起小嘴巴子,嗔道:“哼!你这家伙儿!真是个讨人厌的!”
他定是故意的,爱见其羞,爱见其怒。
二人尚在闹着别扭,谁也不理谁,却闻一道吆喝声传来:“竞宝开宴!”
透过厢房内的槛窗,朝底下望去,竞宝已开始了。
一位管事爷站在台上,手中拿这个铜锣,不时敲打几下,发出“咚咚咚!”的声响,示意让在场众人安静下来。
身后还有两名仕女,手中捧着一个小木盒,却不知其中装着什么。
但闻管事爷又是一嗓子吼出:“安静!诸位!竞宝开宴!”
在场众人皆纷纷闭口,不再同友人交谈,朝台上望去,期待着接下来,陆续登场的宝贝。
“爷!咱可听闻了,此次竞宝或有神兵出现,乃今内卢大师所铸,若为真,那可了不得呀!”汪烨赞道。
陈译虽并非武痴,可习武之人又有几个,能抵挡的住神兵的诱惑,他也不例外。
两手环抱于胸前,翘起个二郎腿,掷地有声道:“若为真!我定将其拍下!不论多少银子我都给!”
一旁的姜禛闻着纳闷,陈译到底做何身份,是何来头,她早是好奇不已了,可每每问他,他都答:“暂不能说。”真是吊人胃口。
管事爷将第一个小木盒打开,但见其中是株巴掌大小的人参。
“这是一株二十年整的人参,可补五脏,安精神,定魂魄,止惊悸,除邪气,明目,开心益智,久服,轻身延年。”管事爷顿了顿,又是说道:“起价二十两!每次加价不得少于一两!”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不会儿便有人出言挤兑道:“二十两?!你这人参莫不是种在金子里的?!”
“就是就是!二十两都够我搭个铺子了!”
“太贵了!太贵了!不买!不买!”
台下异议声肆起,可管事爷依旧淡定,敲着铜锣,“咚咚咚!”甚是噪耳,提高嗓门吼道:“诸位!安静!”
“诸位!人参乃百草之王,极其珍贵,一年一两,童叟无欺,而我手中这株二十年的人参,起价二十两,也是绝对合理的,若诸位还是不信,也可散宴后,自行去打听打听,二十年的人参,买到就是赚到!”管事爷说道。
不愧是主持竞宝的老手,刚是话罢,便有人出价道:“二十一两!”
一但有人开了头,难免会有冲动之人跟价。
“二十二两!”
“二十三两!”
“二十四两!”
价格一路攀高,最终定在三十两,由一位中年大汉将其购得。
管事爷颇为自得,扶着胡须,面露笑意,招了招手,说道:“诸位!请看下一件宝贝!”
言语之间,身后的仕女正捧着木盒,走到其身旁,待将木盒打开,只见其中乃是一支笔。
“此乃善琏笔,由京城平湘墨坊的邓大师所致,须为狼王毛,杆为千足银,顶为黄金铜,做工精美,用料上乘,实乃珍品。”管事爷说道。
闻言,姜禛似有些坐不住了,自位上踏着小步子,攥起个小拳头,眸光炽热,尤为兴奋。
好诗词书画者,自好笔墨纸砚,她也不例外。
可这股子兴奋劲,还未持续多久,便被管事爷的一句“起价二十两,每次加价不得少于一两。”给泼了盆冷水。
一脸沮丧,瘫坐在位上,就连怀中的姜善远,似也看出一二来了,奶声奶气的安慰道:“三姐姐,笑一个嘛,善远想见着三姐姐笑,三姐姐笑的时候,最是好看了。”
“好,三姐姐这就笑,嘻嘻嘻。”姜禛强颜欢笑道。
——罢了罢了,这笔虽好,可还是太贵了,我的小竹笔,用起来也蛮好的。
“二十一两!”
“二十二两!”
“二十三两!”
没一会儿的功夫,价格便抬到了三十两银子,出价之人乃是一位书生,能有如此之多的银两,定是名门世家之后。
善琏笔虽是名贵,可说到底还不是支笔,寻常之人定不会花三十两银子,单单买支笔的。
见再无人叫价,管事爷当即敲响手中的铜锣,“咚!”而后说道:“善琏笔!三十两!归这位小友……”
话到一半,却被陈译打断道:“五十两!”
闻言,众人皆朝顶上的厢房望去,个个面露惊骇之色,交头接耳,同身旁之人打听着。
“喂!你晓得那厢房里头的人,是谁不?!”
“不知呀!但那是顶上的厢房!能坐在那里头的,个个都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
“对对对!我可听说了!就那间厢房,有钱还不一定坐的进!”
五十两!如此巨额之数,定无人再同陈译抢了。
再瞧眼台上的管事爷,这当子早是乐开花了,不住的掩嘴轻笑出声:“呵呵呵,不错不错!二十两变五十两,足足翻了一倍有余呀!”
不久后。
“咚!”管事爷再次敲响铜锣,喊道:“善琏笔!五十两!归天字号厢房之人所有!”
姜禛使着一双大眼眸子望向陈译,嘴巴子张的老大,满脸惊疑之色,好半晌后,方才惊声道:“你你你!你怎会如此有钱?!五十两!我这辈子都未见过如此多钱!”
陈译淡笑出声:“没见过?那今儿个不就见过了嘛。”
“那你待会儿,能借我瞅瞅那善琏笔吗?”姜禛犹犹豫豫许久,终是耐不住心中的悸动,询道。
“成!”陈译爽快道。
不会儿便有位仕女进屋,将方才所得的善琏笔,送至陈译手中。
入眼是个古朴无奇的小木盒,待将木盒打开,便可见着善琏笔,稳稳当当的置在其中,细细打量一番,的确是不可多得的珍品。
姜禛正手捧着善琏笔,爱不释手,看的一双眼珠子都直了,赞道:“哇!这笔头!这笔管!这笔顶!真真是上上之品!”
待兴奋过后,却是好一程的失落,颤颤巍巍的,将善琏笔置回小木盒内,递到陈译面前,不舍道:“喏!还你。”
却见陈译并未接过,单单撂了句“送你了。”后,便不再理会,继续朝下方望去。
姜禛瞪大双眼,凝着陈译,惊道:“你说什么?!”
“你能不能小点儿声!”陈译忙捂着耳朵,方才姜禛那一嗓子,差些未将他耳朵震聋了。
“嘿嘿!对不住!对不住!”姜禛傻笑着,又是询道:“你方才讲送我,此话当真?!”
“当真!我本就不爱写字,要这笔也无用。”陈译如实回道。
他不以为意,可一旁的姜禛却是高兴坏了,忙抱着姜善远起身,自厢房内蹦哒个没完。
瞧她这副欢喜样儿,眼睛都笑的看不见了,怀中的姜善远也同样高兴,乐道:“太好了!三姐姐笑了!三姐姐笑了!”
许久之后,这才将心绪抚平,重新坐回位上,谢道:“多谢!你竟将如此贵重之物赠予我!虽不晓得你为何要这样做,但你若是反悔了,想收回,我也可以还你。”
陈译露笑,回道:“你收好便可,我自己说过的话儿,绝不反悔。”
“哼!哦!”姜禛一脸怪笑,仍是俏丽。
竞宝仍在继续,可她却全没的心思顾这些,总总是目不转睛的盯着陈译,不时还会傻笑几声,俨然一副少女怀春的模样。
陈译晓得她在看着自己,启初还未在意,可被她盯久了,竟也有些不在自,出声道:“喂!你老盯着我看,做甚?!”
赶忙将自己的小脑袋缩回去,嗔怪道:“哼!你胡说八道什么?!谁看你了?!”
罢罢罢,犟不过她,还是继续竞宝吧。
一个木箱被置在地上,众人皆好奇不已,如此一大物件,会是什么宝贝呢?
但见管事爷微微弯腰,将木箱打开,仔细之下方可寻见,乃是一把铁剑。
管事爷清了清嗓子,介绍道:“此剑名为阿鼻,乃是京内有名的铸剑师,卢墨子所铸,铁为北境寒铁,火为西川萤火,炉为南海焚炉,待七七四十九天锤炼,于咱们东域降世,可谓是二十八神兵,又添其一呀!”
今儿个前来竞宝之人众多,其中亦不乏江湖剑客,如此稀世神兵,他们又怎能错过,一个个的,早在磨拳擦掌,等着报价了。
陈译也不例外,如此神兵,定要得到!
“起价一百五十两!每次加价不低于十两!”管事爷说道。
此言一出,台下众人皆一脸惊骇之色,不敢相信自己所闻,这一把剑竟要一百五十两!
“唉!看来仗剑走天涯,没的银子也不成啊!”
“是啊!功夫再高,也怕菜刀,菜刀再硬,没钱不行。”
“罢罢罢,那我还是使菜刀吧。”
诸多武者虽爱此剑,可无奈,荷包不够鼓,只得心不甘,情不愿的放弃了。
台上的管事爷也知,一百五十两是个什么样的数目,本就没打算卖出去,不过是过过场子,显显他们南浔义庄的威风罢了。
若当真有人能将其拍下,他们也愿意交出此剑,反正都是钱,换成银票揣兜里,更方便。
估摸着在场众人,也就自己有这些个银两,能将此剑拍下,当即也不再犹豫,报价道:“一百五十两。”
此话一出,众人皆一脸惊骇,议论声未停,怕是打今儿个起,便会有不少人在四下打听,他是谁?他又是何来头?
第一百八十八章 真假财神驾到
管事爷甚是惊诧,单单张着个嘴巴子,久久都未做声,一双眼珠子直勾勾的盯着顶上的厢房,在心中嘀咕道:“今儿个真真是大发了!一百五十两呀!这到底是哪来的财神?!”
姜禛早是晕晕乎乎,仰着个小脑袋,瘫软在位上了。
怀中的姜善远,还以为自己三姐晕过去了,忙不歇地摇晃着她的身子,奶声奶气的唤道:“三姐姐!快醒醒!”
待姜禛回过神来,强挤出一丝笑意,摸着姜善远的小脑袋,回道:“好了好了,三姐姐醒了。”
再扭头望向陈译,真不知他究竟是何来头,竟如此有钱,莫不是宫里头的大少爷?!
不对不对不对!即宫里头的大少爷,也必不可能同他这般有钱,他到底是谁?!
陈译晓得她再想什么,单单撂了句“你以后,自会知晓。”后,便不再理会她了。
“哼!你上回也是这么说的!”姜禛嗔怪道。
陈译心有苦衷,不告诉她,是在保护她。
再朝台下望去,众人尚在议论着,今儿个的竞宝,真真让他们开眼了,在江洲,竟还有如此有钱之人。
管事爷拎着铜锣,正欲敲响一声,示意此剑有主,归天子号厢房之人所有,可手头上的动作,却是被一道声音所打断。
“一百六十两!”声音同是自厢房内传出,就在陈译等人的隔壁。
台下众人闻着火热,皆回头朝顶上的厢房望去,交头接耳,乱作一团。
“老天爷呀!今儿个是怎的了?!竟平白无故的,冒出两位财神爷,天啊!”
“我待会儿定要上楼去,一睹这两位财神爷的真容!”
“我也去我也去!”
众人雀跃,对于台上的竞宝,早不关心了,单单只想知晓,这两位财神爷是谁。
殊不知财神爷只有一位,便是陈译,方才叫价之人,不过是瞎捣乱,想抬高价格罢了。
但见小福贵“噗通!”一声,竟跪在了徐天身前,劝道:“爷!您莫不是犯糊涂了?!为何要叫价呀?!一百六十两!咱可没这么多银子呀!”
小福贵甚是担忧,若大老爷晓得少爷在外如此胡闹,他二人回去可都得挨板子。
小福贵的一颗小心肝,早都提到嗓子眼了,可徐天却是不以为意,自信道:“放心吧,他定会再加价的。”
陈译蹙眉,这声儿闻着熟悉,自脑海中回忆一番后,终是想起来了,是他,徐天。
一旁的汪烨早是坐不住了,骂骂咧咧道:“他奶奶的!我就晓得是他!咱这就去隔壁收拾他!”
却是被陈译劝住,赏了他个白眼,斥道:“我同你说过多少回了,莫要冲动!勿去!”
“是。”汪烨挨训,只得夹着尾巴,垂头丧气坐回位上。
罢罢罢,多个二十两也无妨,反正自己不缺银子,当即又是叫价道:“一百七十两!”
此言一出,徐天一脸得意之色,两手环抱于胸前,得瑟道:“哼!都同你说了,他定会再加价的,你还不信。”
“嘿嘿,少爷,咱错了,咱不该不信您的,您当真是聪明绝顶,料事如神呀!”小福贵笑盈盈的恭维道。
陈译加价了,他悬着的心,也终于能放下了。
无忧无虑之下,赶忙上前伺候着自家少爷,又是揉肩,又是捶腿的,一刻也未怠慢。
他这会儿子是心喜了,可下一瞬却又跪去地上了。
但闻徐天抬高嗓门,叫价道:“一百八十两!”
“他奶奶的!隔壁那臭小子定是故意的!”汪烨骂道。
陈译面露薄怒,若单单只是多花点儿银子,他倒并不在意,可眼下这茬儿,分明就是徐天有意搅局,不想让自己好过。
姜禛还是头一回见陈译发怒,只觉他生气的时候,还蛮吓人的,眸光之中尽是歹意,真怕他一时冲动,跑去把徐天大卸八块了。
赶忙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袖,劝道:“喂!木头!你可莫要再生气了,怪吓人的,不就一把破剑嘛,竟还要一百八十两银子!不行咱就不要了!”
瞧着倒是有趣儿,她何时也会安慰人了?
陈译定下心来,掩去眸中怒意,忽又灵光一闪,看向姜禛,谢道:“你这招不错,多谢了!”
“我这招不错?!”姜禛一头雾水,压根不知他在讲些什么,莫不是气糊涂了?!
小福贵一脸惨白,正跪在地上,冲自家少爷磕着响头,叩首道:“少爷呦!算咱求您了!待会儿可莫要再叫价了!咱可禁不起这般折腾呀!”
徐天依旧淡定,摆了摆手,训道:“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儿!得得得!待会儿我便不再叫价了!”
他这如意算盘打的倒是挺好,只可惜,人家压根便不打算再出价了。
——你要,成,那这把剑便让给你吧。
见许久之后,再都无人叫价,管事爷当即敲响铜锣“咚!”喊道:“神兵阿鼻!一百八十两!归地字号厢房之人所有!”
此言一出,小福贵竟是两腿一蹬,昏了过去。
惨惨惨!他也是个倒霉催的,摊上这么个不嫌事大的主子,不被折腾死才怪。
一旁的徐天也是傻眼了,呆愣在位上,嘴中念叨着:“一百八十两……一百八十两……”
有人愁,有人喜,姜禛正捂着自己的小肚子,嬉笑出声:“哈哈哈!你这家伙儿也太坏了!竟故意不叫价,让徐天那冤大头替你兜着!”
“他是活该。”陈译淡笑回道。
如今这般结果,他定是未料到的,再想想待会儿,自己还得付一百八十两银子,霎时间小脸儿都吓白了。
颤颤巍巍起身,本想趁着这当子没人,赶紧撒丫子溜的,可惜造化弄人,他这不争气的腿子,竟是一个踉跄跌去地上,摔了个狗吃屎。
待再站起身时,却见着门外已是来人了。
两名壮汉稳稳当当的抬着个木箱,走进徐天所在的厢房内,而后“砰!”的一声,将木箱撂去地上。
如此响声,可把徐天吓坏了,差些未再一屁股坐去地上。
不会儿管事爷也来了,如此一位大主顾,他定得亲自接待才可,若让其他个下人前来,他不放心。
刚进屋便瞧见地上躺着个人,甚是不解,这好端端的,为何要躺去地上?!莫非是地板凉快,睡着舒服?!
罢罢罢,无关紧要。
扭头朝徐天望去,笑盈盈的招呼道:“嘿嘿!老身乃是这南浔义庄的管事,此番不知小财神前来,有失远迎,还请小财神见谅。”
他倒是客气,连名儿都不叫了,直接改口叫小财神了。
自己哪是什么小财神呀,摸摸荷包,拢共也才十几两碎银子,赶忙拒道:“不敢当不敢当!我这……我哪是什么小财神呀!”
他早是肠子都悔青了,自己千不该万不该,为何要嘴贱去抬价呀?!
管事爷还在同徐天套着近乎,招来身后的仕女,为他端茶倒水伺候着,可他却全然没的这个心思,只想赶紧偷摸着溜走。
可惜,他溜不走了。
管事爷见客套话说的差不多了,也该出手要银子了,当即询道:“嘿嘿,小财神,您看这银子,是不是该给了?”
闻言,徐天赶忙退去一旁,支支吾吾好半晌了,却是一句话也未说清,面露难色。
待徐天将事情经过,一五一十尽数吐出,面前的管事爷,早是气的吹胡子瞪眼,很不得喊人好好教训他一顿。
若非因他搅局,此神兵早被隔壁天字号厢房的真财神拍走了。
气气气,管事爷当即拍案道:“你你你!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如此捣乱!看打!”
言罢,竟是将自己脚上穿的鞋脱下,举过头顶,欲好好教训其一番。
见状,徐天赶忙退到厢房角落处,抱头蹲下,求饶道:“知错了!知错了!还请您高抬贵手,放过我吧!”
倒是陈译救了他。
但闻厢房门口传来一道声音:“住手!”
管事爷寻声望去,思索片刻后,赶忙迎上前去,恭敬道:“呦!原来是财神爷来了!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再唤来两位仕女,为其挪位,为其添茶,可劲儿的伺候着,一刻也不敢怠慢。
姜禛笑的开心,这家伙儿虽日里不近人情,总总跟块木头似的,可眼下入座后,再翘起个二郎腿,瞧着倒是蛮威风的。
陈译举茶轻抿,再望向跪于地上的徐天,说道:“你同我争神兵,而下我让给你,你为何又不要?”
徐天甚是憋屈,被谁教训都行,可却好巧不巧的,偏偏是这家伙儿,无奈,管事爷还在一旁盯着自己呢,得忍。
“我并不想要神兵,我只是……只是……”只是想让你破费,多花些银子,这是徐天的心里话,可如此之言,他定不能说的。
支支吾吾好半晌了,还是答不上来。
“只是想故意找茬儿,让我不好受,是吗?”陈译询道。
“不是不是不是!”徐天赶忙摇头,否认道,却挨了汪烨的一顿嘴碎:“不是什么不是!我看你就是成心的!爷!咱也甭同他废话了,直接压去官府,便完事了!”
“别别别!可千万莫要报官,这事儿若是被我爹爹知晓了,我定得挨揍的!”徐天求饶道。
姜禛瞧着有趣儿,这个徐天,日里总总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没想到竟是怕老子。
嘲讽道:“嘻嘻!徐大少爷原来是怕老子呀?!那我可记住了,若你以后还欺负我,那我便上门,找你老子告状去!”
徐天倒不怕姜禛上门,找他爹爹告状,只怕她以后见着自己,便总想欺负自己一番,那样可太遭罪了。
闹也闹够了,玩也玩够了,也该说说正事了。
“你不想我报官也成,但有个条件,这把神兵我要定了,可我也不愿多付银子,所以不如这样吧,我出一百五十两,剩下那三十两,你来帮我给,如何?”陈译询道。
闻言,徐天大喜,虽说三十两也不是个小数目,可好歹比抓去官府要强呀!
赶忙答应道:“成成成!我这就派人回家取钱!”
徐天边说,边摇晃着小福贵的身子,唤道:“醒醒!快醒醒!”
再掐掐他的人中,许久之后终于醒了。
小福贵晃悠着脑袋,朝四下望去,见这当子人都在,自家少爷竟还在地上跪着,顿时感觉事情不妙,忙询道:“少爷!少爷!你怎跪地上去了?!他们莫不是要报官?!”
“报你个大头鬼!还不快回家给我拿银子!”徐天拍了下小福贵的脑袋急道。
“银子?!可咱哪有那么多银子呀?!”小福贵嚷嚷个没完,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看的姜禛忍不住笑出声来:“哈哈哈!善远你瞧!这家伙儿的鼻涕都流嘴里去了。”
“嘻嘻!鼻涕可不好吃!”姜善远挥着自己胖嘟嘟的小手儿,笑道。
“你这没出息的!别哭了!不是一百八十两!是三十两!三十两!快去给我拿来!”徐天羞怒道。
边说边是抬起一脚,朝他屁股上踢去,有个如此没出息的下人,真真是丢脸丢到家了!
“哎呦喂!成成成!咱这就去!咱这就去!”小福贵捂着自己的屁股,回道。
虽不明所以,可还是照做了。
小福贵忙不歇地朝家赶去,一刻也未耽搁,待回到徐家后,再悄咪咪的绕开其他下人,溜进自家少爷房内,跟做贼似的。
将自家少爷的小金库搬来,点出三十两银子揣荷包里,又火急火燎的跑回义庄了。
如此一来二去,早是把他折腾死了,喘着粗气,脑门上冒着大汗,踉踉跄跄差些未跌去地上。
可算赶回来了,自打小福贵进屋,徐天便眼都不眨的盯着他,一脸心喜的模样。
自己的银子来了,那自己也终于能离开了!
“少爷……少爷……银子……银子来了……”小福贵上气不接下气的,嘴中说的话儿,在场之人皆听不清楚。
“太好了!太好了!喏!银子!这下可以放我走了吧?!”徐天接过银子,递到陈译面前,着急询道。
陈译接过银子,待确认无误后,又从自己的衣兜内掏出三张五十两银票,一块儿置在案上。
一旁的姜禛早是看的出神了,张着个嘴巴子,一脸财迷兮兮的样子。
“喂!你看什么呢?!”陈译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询道。
“我没看什么……没看什么……”姜禛赶忙回过神来,晃晃自己的小脑袋,回道。
虽面儿上装作若无其事,可心里头早在犯嘀咕了。
——天啊!如此之多的银两!能买多少个饼子呀?!估摸着都够我吃一辈子了!
姜禛尤为雀跃,回家路上蹦蹦跳跳的,边抱着姜善远,边舞着自己手中的善琏笔,真真是个可爱的人儿。
陈译同喜,面露笑意,悠哉悠哉朝五洲府走去,此番竞宝,他喜得神兵阿鼻,也算没白来了。
他二人是欢喜的,可徐天就惨了,刚才回家,便被自己爹爹喊去祠堂罚跪,嘴中骂骂咧咧好一程了,未有停过。
骂他是败家子,再外乱嚯嚯银子,不学无术,好吃懒做,诸如此类云云。
徐天闻着纳闷,为何这些个事情,自己爹爹全都晓得?!莫不是有人在背后通风报信?!
他猜错了。
南浔义庄的庄主同他爹爹乃是旧友,今儿个恰好撞见,闲聊一番后,便将这事一五一十尽数道出了。
徐老爷那叫一个气呀,本欲抄起鸡毛掸子,好好教训他一顿,好在被徐夫人拦下,劝道:“你说说你!总总打孩子做甚?!就不能心平气和的好好同孩子聊聊吗?!”
“就这臭小子!我看见他便来气!”徐老爷气不打一处来,没说几句便走了。
徐夫人是疼徐天的,见徐老爷走了,便赶忙将他扶起,安慰道:“天儿!来!快坐着,都同娘讲讲,今儿个到底出什么事了?!”
徐天憋屈,一想到姜禛同陈译二人,幸灾乐祸的模样,便是心里堵的慌。
可今儿个的事,他也不好开口,若当真如实回答,保不齐还得挨训的。
罢罢罢,既如此,不如直接扯谎好了。
徐天定下心神,而后回道:“娘!都是那姜家的蛮妮,还有个新来的学生害的!事情是这样的……”
不得不说,徐天这撒谎扯皮的功夫当真不赖,一通胡说八道下来,竟将自己洗白了,说是姜禛同陈译抢自己银子,若是不给便动手。
闻言,徐夫人甚怒,不管徐老爷同意与否,拉上徐天便找姜禛兴师问罪去了。
嘴中还在骂着:“该死的姜家蛮妮!竟敢欺负我儿!看我待会儿怎么收拾你!”
第一百八十九章 竟恶人先告状
“娘!娘!咱还是别去姜家了!犯不着!”徐天拉着徐夫人的手,劝道。
“不成!天儿你受了如此之大的委屈!娘定得为你出口气才行!”徐夫人依旧不肯作罢,回道。
徐天心里苦呀,他哪有受什么委屈呀,分明就是自己嘴贱,活该!
若当真去姜家,那自己方才撒的慌,定要被拆穿的。
不成不成不成!赶忙拉住徐夫人,假作大度道:“娘!孩儿也没受多大委屈,咱大人有大量,便放过他们吧。”
徐夫人闻着纳闷,自己孩子何时如此大度了?!
虽不解,可还是心喜的,赞道:“天儿!你终于长大了!懂得遇事隐忍了,太好了!”
徐天面露窘尬,被徐夫人夸的都有些心虚了,赶忙出言打断道:“嘿嘿!娘!您言重了!”
待将徐夫人送回屋,再为其沏上一盏热茶,恭敬道:“娘!您看您这当子气也消了,咱就甭去姜家了吧。”
徐夫人的心情定不错的,举茶轻抿之间,脸上的笑容一刻也未散过,依道:“成,那便依天儿的吧。”
闻言,徐天终于能喘口气了,不去就好,不去就好。
道了句:“那孩儿暂先回书房,温习功课去了。”后,便退下了。
徐夫人眼眉轻挑,自心中喜道:“天儿!太好了!你可算是长大了!如此懂事,娘真为你感到高兴!”
可怜天下父母心,徐夫人心喜,可殊不知自己尚被蒙在鼓里。
待徐天走后,徐夫人扭头便唤来个丫鬟,吩咐道:“你代我去趟姜家,把这封信交给姜老。”
姜家内,姜禛尚在榻上趴着,手中捧着善琏笔,越赏越是心喜,一张小脸儿都要乐开花了。
今儿个可是把她高兴坏了,不单是因手中的善琏笔,更因此笔是他赠予自己的。
——嘻嘻!这是他送我的!
罢罢罢,笔可不是用来看的,想及此处,便赶忙窜起身来,光着双小脚丫子,跑去书案前,打算好好书墨一番。
可还未待她将书卷铺开,水心便跑来了,自身后唤道:“娘子!不好了!又有人来告状了!”
姜禛歪着个小脑袋,眼里满是疑惑,询道:“告状?!可这又与我何干?!”
“具体情况水心也不晓得,但姜老尚在水仙居待您呢,您便快去一趟吧。”水心着急道。
虽不知所谓何事,可既在待自己,那自己便快点儿去吧。
“成!”姜禛撂下句话后,便去了。
走在湖边廊道中,姜禛越想越是纳闷,自己早是收起小性子,甭提有多安分了,真不知是哪个不开眼的,竟跑来告状。
待临近水仙居门前,还未进去,便可闻见崔氏的嚷嚷声:“禛娘真是越来越过分了!这回竟还抢人银子!姜老!您可定得好好教训她一番,让她长长记性!”
姜老太太蹙眉,只觉崔氏甚是刮躁,总动不动便教训这个,教训那个的,没的半点儿耐心。
当即斥道:“够了!我上回是怎和你说的?!你莫不是又忘了?!这会儿瑶瑶还没来呢!你便吵着要我教训她!若是又冤枉她了!你说!怎么办?!”
姜老太太的嗓门很大,一番话说完,早把崔氏吓的再不敢出声了,只得缩着个脑袋,站在一旁。
这会儿周氏同姜沈也在,见姜老太太动怒了,赶忙搭话劝道:“祖母,您可莫要生气,姨娘不是那个意思,她也是关心三妹妹,才会这么说的。”
“关心?!她这算哪门子关心呀?!我看是偏心还差不多!你好歹也是个做姐姐的!就不能向着点儿你三妹吗?!”姜老太太斥道。
姜沈颤颤巍巍的躲去周氏身后,日里她总总是讨人喜欢的,从未挨过骂,此番被姜老太太劈头盖脸的一顿指责,早是有点点泪花在眸中打转了。
见状,周氏也不敢出声,眼瞅着姜老太太尚在气头上,怕是谁来都讨不着好脸儿的。
无奈,只得轻拍拍姜沈的后背,安抚道:“九儿可莫要再哭鼻子了,来,娘给擦擦。”
边说边是抬手,擦拭去她小脸儿上的泪水。
姜沈甚是憋屈,自己好心劝架,不领情也就罢了,竟还如此指责自己,说白了,姜老太太就是袒护自己三妹,偏心!
她在屋外听的清楚,原是徐天那讨人厌的在捣鬼,倒打一耙,真不要脸!
姜禛气的牙痒痒,恨不得下次见面时,便将他大卸八块,生吞活剥了。
可无奈,眼下尚还有人在待自己,得先把这茬儿应付过去才行。
罢罢罢,先不去想那讨人厌的。
姜禛缓步进屋,见姜老太太一脸凶相,眼眉都挤到一块儿了,好不吓人,赶忙上前恭敬道:“祖母,瑶瑶来了。”
言罢,便垂着个小脑袋,再不敢做声了。
见她人来了,姜老太太定下心神,掩去眸中怒意,板着个脸儿,质问道:“瑶瑶,方才徐家来人了,说你今儿个去义庄,抢了徐少爷三十两银子,可有此事?!”
闻言,姜禛赶忙摇头,如实回道:“没有的事!瑶瑶才没抢他银子呢!都是他胡说八道,冤枉瑶瑶!”
崔氏一双凶眸正死死盯着姜禛,见她一口否认,本欲出言呵斥其一番,可在瞥眼位上的姜老太太,犹犹豫豫之间,又把话儿吞回去了。
“瑶瑶,你今儿个在义庄拍了支笔,叫价刚好是三十两银子,这钱,你是哪来的?!”姜老太太举茶轻抿,询道。
姜禛面露难色,不知该如何开口,若是如实回答,只怕姜老太太不信。
烦烦烦!愁愁愁!磨磨唧唧好半晌了,终是未能开口。
姜老太太是个明事理的,上回便冤枉过她一次了,这回定得问个清楚才是。
姜老太太难得露笑,招了招手,将姜禛引到自己身前,柔声道:“瑶瑶,只要你将实话吐出,是对是错,祖母自会定夺,放心,定不会冤枉瑶瑶的。”
姜老太太一副和蔼可亲的模样,讨人喜欢,再使枯掌轻抚着姜禛的面旁,早是令她心软了。
将心头的负担放下,缓了口气,如实回道:“好吧,那瑶瑶可说了,那支笔并不是瑶瑶拍的,而是一位少年拍下后,送给瑶瑶的,且那支笔的叫价并非是三十两,而是五十两。”
此话一出,众人面面相觑,皆一脸惊异之色,一旁的崔氏,更是瞪大双眼,久久未能做声。
五十两!那可是他们姜家整整一个月的流水,这叫人如何能够相信!
他们不信,姜老太太信。
待回过神来后,又是询道:“瑶瑶,你说的那少年是谁?可否寻个机会,邀他来咱姜家,祖母也想见见这位小财神。”
姜禛支支吾吾同个小结巴似的,许久之后方才回道:“他……他是……上回瑶瑶落水时……救瑶瑶的……人。”
言罢,再悄咪咪的瞥眼姜沈,生怕她会因此而误会自己。
烦烦烦,都赖自己先前死要面子,答应自己二姐不再同那木头来往,可眼下,自己却食言了。
正如姜禛所忧那般,姜沈正面露凝重之色,紧盯着自己,她定是生气了。
待闲聊一番后,姜禛扭扭捏捏,不情不愿的应道:“那……成吧,那瑶瑶改日……改日便带他来吧。”
待众人散去后,吴妈妈捧着茶点进屋,见姜老太太正背靠摇椅,眼望天边,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不解询道:“姜老,您在寻思啥呢?莫不是还惦记着那三十两银子?”
姜老太太摇头,轻舒一口气后,缓缓道:“并不是,那三十两银子,我就当是徐家搞错了,是他们冤枉瑶瑶了。”
“既如此,那姜老您这是……”吴妈妈不知姜老太太此刻所想,又怕自己多嘴说错话,只得试探着问道。
姜老太太不愧是过来人,早年间自本家内,什么尔虞我诈,明争暗斗未见过,就方才姜禛同姜沈二人那点儿小九九,她早是看出来了。
叹气道:“唉!我是再担忧那俩小丫头,明明是姐妹,可背地里却总防着对方,如此可不妥呀!”
回房后,姜禛坐在榻上,一脸郁闷,看着手中的善琏笔,犯愁道:“烦烦烦!我该如何同二姐解释呀?!”
她本打算寻去姜沈屋内,同其好好解释一番,可她却是副磨磨唧唧的性子,自个儿一人瞎琢磨着,屁股都不带挪的。
罢罢罢,都耽搁如此之久了,也该找自己二姐聊聊了。
想及此处,便起身朝外头走去。
又临湖边栈桥,远远的便瞧见锁心的身影,正使着扫帚扫地呢。
锁心抬头,见姜禛前来,立马便变了副模样,赶忙朝她跑去,急道:“三娘子!三娘子!留步!”
姜禛闻着纳闷,不解询道:“怎的了?!”
“三娘子!您这会儿可莫找二娘,她正气着呢!锁心解释道。
唉!看来还真生自己气了。
无奈,即便如此,还是得去呀。
撂了句“不怕,都是好姐妹,没什么说不清的。”后,便朝屋头内走去了。
锁心望着姜禛的背影,一脸担忧之色,自家娘子到底有多生气,她最是清楚不过了,方才不单将茶碗全全摔去地上,甚者还把姜老太太赠的字画撤下,撕了个稀碎。
锁心可从未见过自己娘子,如此模样。
姜禛走到门前,舒展开眼眉,假作笑意,唤道:“二姐姐,你在里头吗?”
姜沈正坐在茶案旁,一双手紧紧攥着茶杯,似要将其捏碎一般,忽闻门外有人在唤自己。
是她!她来做甚?!
诸多琐事,赖事,皆应声浮现脑海,自己这当子为何如此犯愁,还不都赖她!
当即小脸儿一沉,没好气的应道:“在!但不便见客!还请回吧!”
姜禛甚是憋屈,嘴角一抽一抽的,好半晌都未说出话来。
她竟就如此让自己吃了闭门羹!
虽气,可自己好歹也是个做妹妹的,若是乱耍小性子可不好。
暂压下心头不悦,又是说道:“三妹妹只是想同二姐姐聊聊天,并无他意,还请二姐姐开个门,容三妹妹进去。”
忍也忍了,让也让了,可换来的却是一句“二姐姐我身子欠佳!不便离榻。”
热脸贴冷屁股!
既不待见自己,便不要再自讨没趣儿了,回了句“成,那二姐姐便好好歇息吧,三妹妹暂先告辞了。”后,便转身离去。
二人虽以姐妹相称,却早无姐妹之情了。
讽刺!
浑噩了一宿,终是醒了,姜禛尚在屋内打点着行囊,待会儿还得去学堂报道,而后由老先生领着他们,一块儿前往北郊参加比试。
她今下却全没的这个心思,只因昨儿个同自己二姐闹掰了。
将善琏笔置于布褂内,再将那丑不拉几的护身符,戴在胸前,这两样可都是他赠予自己的,最是重要,定不能忘记。
临走之前,姜老太太等人皆在,水心悄咪咪的走到姜禛跟前,压低声音,细语道:“娘子,您快去学堂吧,二娘子已先您一步去了。”
烦气,出门也不同自己这个做妹妹的招呼声,看来她定是厌嫌自己了。
姜禛猜的不错。
草草同姜老太太等人招呼句“瑶瑶走了!”后,便朝学堂赶去了。
姜老太太蹙眉,待姜禛走后,又将周氏唤来身旁,吩咐道:“梨娘,待九儿回来以后,让她来见我。”
“姜老!您这是……”周氏不解,可话未言罢,便被其打断道:“我只是想同九儿说说话罢了。”
“好的。”周氏恭敬回道。
姜禛一路小跑,匆匆忙忙赶来学堂,可进去里头却见空无一人,当即忧道:“完了!我误时了!”
她是个冒失的主儿,方才出门晚了一步,便迟到了,赶忙撒开步子,朝北郊跑去。
好在及时赶到了。
北郊出云阁外,早已聚集了一众儒生。
“哎呦喂!这该死的天儿呀!真真是热死个人了!”
“就是就是!你瞧我这外衫,都能拧出水了!”
“怎还不能入场呀?!”
烈日当头,甚是燥热,众儒生早是没的半点儿耐心了,皆在抱怨个不停。
姜禛亦是不好受的,方才一路急急忙忙的跑来,早是累的满头大汗了,额角旁的鬓发也在湿漉漉的坠着汗珠,同在旱地里游泳似的。
老先生尚在一旁念叨着她:“姜禛呀姜禛!早便同你交代过了!莫要迟到!莫要迟到!可你却……”
老先生的嘴巴子很是利索,念念叨叨个没完,姜禛也只得垂着个小脑袋,站在原地,挨着训。
见状,周遭之人嬉笑出声,一脸幸灾乐祸的模样,他们可都认识姜禛,总总说她是姜家的小煞星,皆不待见她,日里若见面了,兴许还会捉弄其一番。
见姜禛尚在挨骂,姜沈紧锁着的眉头,便也舒展开了。
再朝四下放眼望去,不一会儿便寻见陈译了,本欲上前同他搭话,却是被赶来的徐天挡住去路,一脸色咪咪的模样,笑道:“嘿嘿!姜沈姑娘!好久不见!”
烦烦烦!这家伙儿总总坏自己好事,定得寻个机会,将他支开才可。
姜沈腆着个脸儿,强颜欢笑道:“嘿嘿!徐少爷,的确是好久不见了。”
她早是烦气死了,出门时撞见了李家少爷,门牙都只剩其一了,却依旧纠缠着自己,嘴碎个不停。
好容易将他打发走了,眼下却又来了个徐天,若非姜沈顾及形象,早便是一巴掌扇在他脸上了。
“你们可都别闲着!快去前头排队!领通帖!快去!”老先生催促道。
云阁外的孔圣门早已破旧不堪,门檐之上的雀头亦是缺了一角的,双雀比作双阙,可这单单一个头的雀檐,怎怎瞧着都不美观。
踏过孔圣门,便算进入云阁了,可在此之前,还需领张通帖。
“领取通帖者!到此排队!”一名侍卫抬高嗓门,对一众儒生喊道。
侍卫身后乃是间小木屋,但见其上的牌匾写有“通帖分司”四个大字,姜禛这当子也在这儿,被周遭之人挤来挤去,好不热乎。
“你给我让开!休要挤我!”姜禛对身旁一儒生斥道。
“你才是!休要挤我!一边去!”见出声之人乃是姜家蛮妮,儒生没好气的回道。
“你这讨人厌的!”姜禛骂道,摩肩擦踵之下,渐渐的,自己竟被挤出去了,正孤零零的站于队伍外。
她是个倒霉催的,方才排队许久无果,这会儿子又得重新排过,气气气!
但见姜禛蹙着眉头,攥着双小拳头,挪步朝队伍后头走去,嘴巴子还在碎碎念叨着:“可恶!又得重新排队!哼!这回若谁再挤我!我定甩他一巴掌!”
第一百九十章 弄墨宴前后事
姜禛揣着心头的火气,重新排到队伍后头,一脸幽怨之色,甚是害人,这会儿若是谁敢惹她,她定不会手下留情的。
怕什么便来什么。
但见正有一人缓缓朝她走来,待临近身旁时,因周遭之人的推搡,不得不挪步朝她靠去,二人肩肘相触,好不亲密。
姜禛眉头紧锁,咬牙切齿,怒道:“你这不长眼的家伙儿!挤什么挤?!”
言罢,便是不管不顾的一拳挥出,结结实实的打在身旁之人胸上,却是没的半点儿动静。
再抬眼望向此人,竟是陈译!
姜禛面儿上的怒意转瞬即逝,一抹傻笑浮现嘴边,歉道:“怎是你呀?!方才……嘿嘿,对不住了!”
窘尬不已,只想寻个地洞钻进去。
陈译面无表情,单单抬起手来,弹了下她的小脑袋,回道:“路过。”
再瞧眼姜禛,这当子正捂着自己的脑门,嚷嚷着:“你你你!你干嘛动手呀?!疼死我了!”
先怒后喜,再由喜转怒,真真有趣儿。
“哼!早知如此,我才不同你道歉呢!”姜禛怨道。
本想再嘴碎几句,可这会儿队伍正在向前移动,无奈,只得暂收收小性子,亦步亦趋的跟在陈译身旁,朝前头走去。
眼瞅着要到“通帖分司”了,可就在这节骨眼儿上,忽有两名儒生因插队而吵了起来。
启初还只是口舌之争,可慢慢的,二人都气急眼了,盛怒之下便大打出手,缠斗在了一块儿。
他二人打的火热,周遭之人也因此被卷其中,受其牵连,倒霉。
“啊!你二人要打便去外头打!可莫要误伤我了!”
“就是就是!你可小心点儿!莫要打错人了!”
“离我远点儿!”
人挤人,挤死人。
众人皆乱做一团,慌慌张张的朝四下退去。
姜禛是个容易出神的主儿,方才正思考着她同自己二姐的事,对周遭的喧哗吵闹全没在意,直至有人撞到她时,这才回过神来。
“啊!”姜禛一个踉跄,应声朝地上跌去。
她定是害怕极了,紧阖眼眸,缩成一团,可恍恍惚惚间,又觉有些不对劲。
这地,怎是软的?!还挺暖和。
待睁开双眼,这才看清,原来自己落入了他的怀中。
方才扭打在一块儿的两名儒生,眼下已被赶来的官兵拉开,保不齐待会儿还得送他二人去衙门。
陈译将姜禛抱在怀中,直至此刻都未将她放下,周遭之人的议论或眸光,早是令得姜禛羞涩不已了。
一抹红晕浮现面颊,眼眉含羞,令陈译看的出神。
这还是他头一回见着姜禛泛羞,细细欣赏一番,似也不赖。
刁蛮之人露羞,实属难得。
姜禛挥舞着小拳头,一下一下的打在其胸上,都快急哭了,嚷嚷道:“你这讨人厌的!快放我下来!”
“呵呵呵。”陈译淡笑出声,照她所说,将她放了下来。
瞧着倒是有趣儿,虽离了郎君怀抱,可脸上的羞红犹在。
陈译使坏,打趣道:“你的脸怎么红了?!跟个猴屁股似的。”
闻言,姜禛羞怒不已,总总感觉自己被他捉弄了,心头堵的慌,当即撇过头去,单单撂了句“哼!你真是个讨人厌的!”后,便不再理会他了。
有趣儿!
佳人三千皆儒雅,唯她羞怒美如花。
队伍仍在向前移动,姜禛同陈译二人也终于来到“通帖分司”前了。
但见一位管事爷端坐在屋内,身前的桌案上置满了各色书卷,其上写有诸多参加比试之人的名字。
“下一位。”管事爷唤道。
闻言,陈译挪步朝屋内走去,答道:“在下名唤易成。”
“易成……”管事爷埋头于书卷之上,仔细查找着“易成”这个名字。
不一会儿便找到了。
“有你,喏,给你通帖。”管事爷将通帖递给陈译,又是催道:“下一位。”
陈译接过通帖,转身离开。
路过姜禛身旁时,只见其撅起个小嘴巴子,恶狠狠的瞪了眼陈译,嘟囔道:“哼!讨人厌的!”
陈译摇了摇头,只觉她甚是可爱。
姜禛进屋,暂压下心头的种种情绪,说道:“小女名唤姜禛。”
“姜禛……”管事爷一如既往的,埋头于书卷之上,寻着她的名字。
可好半晌过去,仍未寻见,管事爷无奈,抬头望向姜禛,说道:“这上面可没你的名字,你莫不是没报名?!”
“没我的名字?!不可能!我报名了!”姜禛惊疑道。
言罢,她又忙窜去管事爷身旁,弯腰朝他身前的书卷看去,欲亲自查找一番。
却被其斥道:“你这小丫头!瞅什么瞅?!都说上面没你名字了!你莫不是不信老夫?!”
见其动怒了,姜禛赶忙摇头,腆着个脸儿,笑道:“嘿嘿,没有的事儿。”
“那还不快离开!莫要挡路!下一位!”管事爷一脸不耐烦的模样,几句话便将姜禛打发走了。
愁愁愁,姜禛眉头紧锁,嘟囔起小嘴巴子,怨道:“怎会没我名字呢?!真真是奇怪!”
她尚在发愁着,殊不知是崔氏在捣鬼,当日压根便未帮她上交帖子。
没的通帖,便只得独自一人,孤零零的坐在树荫下,看着一个又一个的儒生进入云阁,引她心生羡慕。
眼眉微垂,眸光暗淡,不时还会叹气几声,真真是个可怜的小家伙儿。
“真真是个可怜的小家伙儿!”
忽有一道声音自身后传来,扭头望去,见是陈译。
“哼!你来做甚?!莫非是来笑话我的?!”姜禛没好气的询道。
闻言,陈译露笑,回道:“是呀,的确是来笑话你的。”
“你这家伙儿!”姜禛一脸凶相,咬牙切齿尤为害人,可恍恍惚惚间,却又面露失落之色,将头撇去一边,呢喃道:“哼!笑话我便笑话我吧!”
倒是让她失望了。
只见陈译缓步朝她靠去,再将自己的通帖掏出,递到其面前,说道:“拿去。”
“你这是……”姜禛眨巴着一双大眼眸子,满是困惑,不解询道。
“这是我的通帖,你拿去吧。”陈译回道。
姜禛虽不解其意,可还是缓缓伸手,接过他递来的通帖,不知怎的,竟感觉有些心暖。
“你把通帖给我,那你咋办?”姜禛询道。
“无妨,我本就不善舞文弄墨,去了也是白去,倒不如将机会让给你。”陈译如实回道。
闻言,便是好一程的心喜,虽想假装若无其事,可小脸儿上的笑容,还是不住的绽放开来。
点点桃花泛,缕缕春风来。
似感觉自己有些失态了,赶忙藏起个小脑袋,假作不以为意,谢道:“哼!多谢!”
陈译瞧她瞧的有趣儿,本想再同她絮叨絮叨,可晃眼间却见着云阁外的儒生,三三两两皆朝里头赶去,不久后便该开始比试了。
罢罢罢,日后再续也不是不可,当即催促道:“你快进去吧,可莫要误时了。”
“哦!”姜禛似很不情愿,扭扭捏捏站起身来,再朝他瞥去一眼,凶道:“哼!木头!”
她是个磨叽的主儿,走道也是慢慢吞吞的,真真是急死个人。
无奈,只得陈译跟在其身旁,边走边催道:“你这家伙儿!腿脚就不能再快些吗?!”
“哼!不能不能不能不能!”姜禛罗里吧嗦的念叨个没完,虽如此,可脸上笑容犹在。
姜禛蹦哒着小步子,行去云阁,心里桃花开,入眼便是春,再回身朝来处望去,见他正立在原地,嘴角微挑,冲她一笑。
没来由的令人心喜。
姜禛冲他吐了吐小舌头,继而转身朝里头走去,比试就要开始了。
有人喜,有人愁,他二人的眉来眼去,姜沈可全看到了,盛怒之下却也无处发泄,只得攥着绢帕干瞪眼。
罢罢罢,犯不着同个蛮妮动气,反正人迟早是我的。
刚欲转身离去,便闻一道唤声自身后传来“二姐姐!”扭头望去,正是姜禛。
她自觉有愧,又不想同自己二姐姐关系闹僵,便只得腆着个脸儿,主动寻她。
可惜,自己有心,人家无意。
姜沈本不愿搭理她,可无奈,这茬儿还有不少儒生盯着自己呢,若传出姜家姐妹不和,倒成她的不是了。
姜沈皮笑肉不笑,迎上前去:“三妹妹今儿个怎迟到了?”
“我……”姜沈笑的瘆人,令姜禛见着心底发寒,支支吾吾好半晌了,却连个话都说不明白。
“不是二姐姐说你,在外头总总得注意点儿,若是误时耽搁了比试,回头定少不了你一顿骂的!”姜沈好算计,故意抬高嗓门训斥姜禛,引得周遭一众儒生,皆朝她望去。
“呵!谁不晓得姜家蛮妮不学无术,早课迟到打瞌睡,她什么没干过?!脸皮子这种东西,她有吗?!”徐天带着二三儒生走来,开口便是嘲讽。
徐天被其父罚后,心里头总总堵的慌,而今见不着陈译,便索性把账算在姜禛头上。
姜禛虽气,可这当子自己二姐尚在,得忍着,单单询道:“徐天,听闻昨儿个你回家告状,说我讹你三十两银子,可有这事儿?!”
闻言,徐天面儿上的笑意转瞬即逝,他也不傻,自己撒的谎,得自己兜着,可不能被她捅破了。
见他眼神躲闪,便知有鬼,当下也不打算放过,继而追问道:“怎不吭声了?!莫不是徐少爷觉得冤枉人了,不好意思开口?!”
徐天当即辩驳:“怎就冤枉你了?!你二人以多欺少,抢我三十两银子!”
“徐公子是觉得三十两给少了?!那成!那我这就把他唤来,让徐公子把剩下的一百五十两付了,如何?”姜禛笑问。
“你!你个蛮妮!好男不跟女斗!你给我等着瞧!”徐天气她气的牙痒痒,可无奈,当真是怕她了,只得撂下句狠话,甩甩袖子走人了。
闲人走了,有些事儿,也终于能问出口了。
姜沈假作笑意,收敛心思,同姜禛询道:“郎君也来了吗?”
“没有,他没来。”姜禛扯谎道。
到底还是怂了,陈译之所以没来,只因他将通帖赠予自己,倘若被自己二姐知晓了,定又得生自己气的。
当真没来?!姜沈不置可否。
“三妹妹,你随我来。”姜沈揣着小心思,将姜禛拉到一旁,似有话要说。
见这当子四下无人,姜沈也不拘着了,一张小脸儿登时阴沉下来,质问道:“三妹妹,你到底是几个意思?!”
动怒之人最是可怕,惹不起,姜禛只得垂着个小脑袋,两只小手儿背去身后,搅动着手指头,假装不解其意,明知故问道:“二姐姐,你这是……怎的了?”
“我怎的了?!你明明晓得我钟情于他,可你还总总同他勾勾搭搭在一块儿,敢问三妹妹这心里头,可有把我当做姐姐吗?!”姜沈斥道。
无奈,忍不住,心里的那些个恩恩怨怨,杂杂乱乱,终归是吐出来了。
碎镜易,圆镜难,假若当真撕破脸了,再想和好如初,可就难了。
姜沈言重了,好一顿的指责,即姜禛自觉有愧,也有些忍不住了,一时冲动,嘴巴子也就未收住,反驳道:“勾勾搭搭?!我同那木头清清白白,二姐姐可莫要无中生有!”
“清白?!你当我眼睛不好使吗?!你同他日里总总眉来眼去的,你同我说清白?!再者说了,你二人若当真没点儿关系,他能赠你如此贵重之礼?!”姜沈依旧不依不挠,同其争辩道。
“那笔……就不能是他银子多……喜欢赠人礼物吗?!”姜禛露怯,扯谎道。
姜沈气的不轻,怒道:“看来三妹妹扯谎的功夫,的确有一手呀!”
“既二姐姐不信我,又何必多问!”姜禛也是气不过,自己几次三番想同她缓和关系,可她倒好,单单为个男人便如此纠缠于自己,不依不挠,尤为厌嫌。
罢罢罢,再者留下也是自讨没趣,先撤再说。
言罢,转身离去。
眼瞅着姜禛就要走了,姜沈气急,一双凶目死死盯着她,可无奈,打又打不得,只得干看着,徒添烦气。
恍恍惚惚间,恰逢徐天回来,姜沈脑袋瓜子灵光,心生一计,决定给姜禛一个教训。
“姜沈姑娘,是谁又惹你不高兴了?”姜沈假作无奈,叹道:“唉!三妹妹无缘无故动怒,我也不知她是怎的了。”
“又是那蛮妮!看我待会儿怎么收拾她!”徐天举着拳头,一脸愤恨之色,殊不知自己腰间的香囊,已被其偷摸着拿走了。
她晓得这里头藏着朱砂,待会儿定叫姜禛好看。
姜禛甚怒,一双小拳头攥的咯吱作响,怨道:“得理不饶人!若非你是我二姐姐,我早不惯着你了!”
她尚在气头上,却不料,恰巧撞见二三儒生正围着一小姑娘。
“你瞧瞧,你瞧瞧,她竟害羞了。”
“就是就是!啧啧!这小脸蛋儿红起来,真真是美!真真是嫩呀!”
“内羞外娇,肤滑如脂,赞呀!若再摸上一摸,把不准还能掐出水来!”
眼瞅着一只脏兮兮的手掌,就要落在其脸儿上,姜禛大呵一声“住手!”举起自己的小拳头,朝前冲去。
“呵,我当是谁呀,原是姜家的蛮妮,长得倒是水灵,这可惜呀,落了个刁蛮的性子,怕是无人敢要呀!”
姜禛不以为意,她脸皮子厚实,跟本不带羞的,继而挥舞着小拳头,凶道:“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们竟敢调戏姑娘!当真找打!”
言罢,便是不管不顾的一拳挥出,方才那开口之人算是倒霉了,被她一拳撂去地上,捂着脸儿哭嚎道:“你你你!你当真是个蛮妮!竟一言不合便动手打人!”
见状,一旁的二三儒生似也怂了,赶忙撒丫子朝后跑去,一刻也不敢怠慢。
“哼!一群窝囊废!”姜禛挺胸抬头,两手叉腰,甚是傲气,再瞥眼一旁的小姑娘,询道:“你无事儿吧?”
姜禛未认出她,可她却认出姜禛了,惊道:“是你!”
她正是当日被陈译羞跑的从烟。
似又想起什么了,赶忙将头撇去一边,拒道:“额娘说了,我不能……”
恰逢一阵微风拂面,吹起姜女的衣角,点点白梨飘飘洒洒,落在其青丝之上。
待其回眸,刹那芳华。
“不能同陌生人说话,我晓得。”姜禛将手背去身后,身子微微前倾,嘴角微挑,甚是俏丽。
从烟侧着身,细声说道:“你莫要学我说话。”
姜禛微微一笑:“一回生二回熟,我们早算熟人了。”
闻言,从烟一愣,似说的不错,是这道理,当下便也不再躲闪,转头望向姜禛,低声问道:“易公子来了吗?”
真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姜禛面露窘尬,自心中嘀咕道:“那木头何时如此受欢迎了?!二姐姐问也就罢了,而下连个刚认识的小姑娘也问,真真是奇怪!”
第一百九十一章 黑墨变做朱砂
见从烟尚在待自己回话,姜禛也不再胡思乱想了,扯谎道:“不知。”
“这样……那好吧……”从烟略显失落,垂着个小脑袋,呢喃着。
二人一路走走停停,丝毫不敢怠慢,只因比试就快开始了。
进入厢房内,眼前正有二三下人,尚在挪着坐椅,由于参加比试的女子不多,故而姜禛等人被安排在同一书案上书写。
她定是没料到的,自己的位置就在当中,左邻姜沈,右近从烟。
这下倒好,不喜欢的都围在身边,惹得姜禛心烦不已。
她尚在准备着笔墨纸砚,好不忙活,忽见姜沈以手扶额,一副病怏怏的模样,尤为惹人怜惜。
姜禛心中有气,本不想搭理她,可姜沈好算计,晃晃悠悠的倾斜着身子,朝她身旁靠去。
无奈,不得不扶。
“二姐姐!你这是怎么了?!”姜禛搀扶住自己二姐,不解询道。
姜沈假作不适,轻声回道:“兴许是紧张了,三妹妹,你可否帮二姐姐端杯茶来?”
“这有何妨,二姐姐且等着,三妹妹这就去。”姜禛虽不情愿,可也不想姐妹不和,闹得满城皆知。
罢罢罢,病人自需多担待,便顺着她吧。
从烟是个怯弱的,不想独自一人被留在此处,边嚷嚷着:“姜禛姑娘!你这是要去哪儿?!”边起身跟上前去。
姜禛回头朝她瞥去一眼,嘴角微微扬起,笑道:“嘻嘻,你竟还怕生?!真真同个小娃娃似的。”言罢,便止步停在原地,待其跟上。
待二人走后,姜沈自衣兜内取出朱砂,点点粉末撒下,溶于砚台之上,若单单用肉眼观察,根本寻不出其中有何异样。
姜沈心思细,做的隐秘,加上一旁的儒生,皆在埋头准备着笔墨纸砚,根本无人留意到她。
“二姐姐,水来了。”姜禛小心翼翼的端着茶碗,缓着步子朝她走来。
从烟在其身后,亦步亦趋的跟着。
然姜沈却是面色冷漠,无所谓道:“二姐姐觉得好多了,这水还是三妹妹自个儿喝吧。”
闻言,姜禛气的不轻,一张小脸儿都绿了,将水递给身后的从烟,怒道:“喝了!”
从烟缩着个小脑袋,不敢与其对视,虽不知姜禛为何忽而发火,可无奈,她性子弱,问又不敢问,只得照做。
接过茶碗,小口小口的吃了个干净。
惨惨惨!自己这是招谁惹谁了?!
但见管事爷使着锣锤,“咚!”的一声敲击在铜锣之上。
比试开始了。
姜禛赶忙定下心神,暂压下心头的火气,端起茶碗,朝砚台中添着水,再使着墨条开始研墨。
启程倒还无恙,可慢慢的,黑墨散去,一摊墨水由黑变红。
见状,姜禛甚是惊诧,赶忙使手指头沾沾墨水,待细细观察一番后,这才看出,此乃朱砂粉末。
姜禛心道不好,世人皆知以黑墨为书,是写给寻常人看的,而以朱墨为书则是给牛鬼蛇神看的。
不成不成不成!定不能用朱墨书写,这若是被考官看见了,定要治自己罪的。
——可恶!到底是何人所为?!
姜禛东张西望许久,却也未寻出个所以然来,单单是浪费时间罢了。
心中郁郁,她却不能动笔,只得垂着个脑袋坐在位上,待比试结束。
姜沈坐在其身旁,使余光朝她望去,见她书卷之上还是空白一片,只字未写,当下大喜,自心中赞道:“太好了!此番定要你好看!”
好一程的心喜,好一程的担忧。
从烟尚在挥毫泼墨着,一笔一划甚是工整,虽无神,但有韵,再瞥眼一旁的姜禛,见她竟还未动笔,赶忙询道:“姜禛姑娘,你怎还不动笔?!”
姜禛捧着个小脸儿,唉声叹气连连,无奈道:“不是我不想动笔,是我没法动笔。”
厢房内墨香飘散,窗外鸟鸣声肆起,虽是难得的惬意,可姜禛这会儿却全没的心思留意这些,尚在犯愁着呢。
罢罢罢,交白卷便交白卷吧,大不了再挨顿骂就是了。
闲来无趣,姜禛便把玩着手中的善琏笔,再撅起个小嘴巴子,将笔搁在口鼻中间,甚是俏皮。
每每想起此笔是他所赠,便会没来由的甚觉心喜。
眼眉含笑,嘴角微挑,恍恍惚惚间,姜禛竟是想他想的出神了,差些未再嗤笑出声。
真真是副少女怀春的模样。
不知过了多久,忽闻“咚!”的一声,铜锣再次敲响。
比试结束了。
众儒生皆闻声停笔,端正身子,待考官前来评赏自己的作品。
既有人跃跃欲试,亦有人忐忑不安,姜禛便属于后者。
但见三名身穿锦衣的老者,自厢房外缓缓走来,虽是一把年纪了,可这精神头却着实不错,步伐沉稳,昂首挺胸,怎怎瞧着都同寻常中年人一般。
一连好几捆书卷看下来,三名考官皆面露难色,纷纷叹道:“唉!不成不成!”
他三人乃是洲抚司学院的讲师,眼界甚高,寻常儒生的字,压根便入不得他三人的眼。
本是失望而来,却又尽兴而归,只因他三人看见了姜沈的字。
“不错!不错!字迹工整!笔画有劲!”一名考官拿起姜沈的书卷,赞叹连连,许久都未挪步。
另一名考官停在从烟身前,将其书卷拾起,细细欣赏一番后,赞道:“快来瞧瞧!这小丫头的字同样颇为不错!”
三人皆抚着白须,赞叹连连,此番终于让他们见着好字了。
从烟的字虽好,可他三人皆更看好姜沈,冲其微微一笑,示意若无差错,你便是此番比试的夺魁者。
见状,姜沈低下头去,暗暗窃喜。
——此番夺魁之人,定是我!
他三人面上的笑容还未持续多久,却又转喜为怒,斥道:“你这小丫头!为何交白卷?!”
闻言,姜沈假作惊讶之色,同身旁的姜禛询道:“三妹妹,你这是怎的了?!为何交白卷?!”
姜禛并未理会她,单单自顾自的低下头去,搅动着小手指头。
周遭的一众儒生皆闻声望来,一个个的全在捂嘴偷笑着。
有好戏看了。
“说话呀!我在问你话呢!”
“就是!快说!为何交白卷?!”
“若再不说,那便将你拖下去,重打二十大板!”
此话一出,姜禛登时心颤不已,她可从未听说交白卷还得挨板子的,不单单训斥个几句便完事儿了吗?!
赶忙回道:“回大人的话,学生并非有意交白卷的,只是学生这墨水……”
“墨水怎的了?!快说!”考官催促道。
姜禛依旧垂着个小脑袋,颤颤巍巍的将砚台举起,回道:“回大人的话,有人在学生的砚台里添了朱砂,故而……”
“朱砂?!”三名考官皆错愕,伸手接过砚台,细细打量一番。
犯愁的可不止是姜禛一人,还有徐天。
他正攥着自己的衣袖,嘀咕道:“完了!我的香囊不见了!这事儿可千万别牵扯到我呀!”
他的香囊乃是其母所赠,总总讲朱砂有灵,可驱鬼辟邪,唠叨久了,徐天便也信了。
待三名考官细细打量一番后,说道:“不错!的确是朱砂!”
虽如此,却依旧不解,好端端的砚台,为何会沾上朱砂呢?!
“哼!定是姜家蛮妮不会写字!故意往砚台中添的朱砂!”
“不错!定是她故意为之的!而下竟还假作无辜!实乃虚伪!”
“对!虚伪!”
几名同徐天关系熟络的儒生,出言讥讽道。
姜禛甚怒,自己本就够倒霉了,竟还得受他人的讥讽,气气气!
忍无可忍,不需再忍!
当即出言回击道:“你们嘴碎个什么劲儿呀?!莫非我砚台中的朱砂是你们添的?!故而着急了?!”
“你讲什么?!”
“好你个姜家蛮妮!我警告你!休要血口喷人!”
“就是!定是你自己添的朱砂!休要污蔑我们!”
姜禛同他几人吵得不可开交,完全未把身前的三名考官放在眼里。
吵闹仍在继续,只见三名考官的面色愈发阴沉,斥道:“够了!你们几个都给我闭嘴!吵吵把火的!成何体统!”
“是!学生再也不敢了!”姜禛同那几名儒生皆低下头去,再不敢做声了。
三名考官面面相觑之下,皆拿不定主意。
姜禛心颤不已,她可不想挨板子,一双小拳头攥着衣角,尤为惶恐。
她的种种异样,从烟皆看在眼里,嘴巴子张张合合许久,终是颤声道:“三位大人,小女……小女有个提议……不知当讲不当讲。”
她本就性子柔弱,此时此刻出言献策,她心里头早是慌的不行了。
可无奈,若眼睁睁的看着姜禛受苦,从烟于心不忍。
“但讲无妨。”三名考官回道。
“是,小女提议,何不再给姜禛一次机会呢?!让她……让她再写一次!”言罢,从烟抬头望向三名考官,生怕他三人会嫌自己多事而责怪自己。
好在没有。
“成!小丫头,咱就再给你次机会!”其中一名考官边说,边将从烟的砚台拿起来,置于姜禛身前,说道:“用此砚台沾墨吧,快写,咱可没多少闲工夫同你耗下去。”
闻言,姜禛大喜,赶忙谢道:“是!多谢三位大人开恩!”她也不敢耽搁,刚是言罢,便急急忙忙的拾起善琏笔,沾着墨汁准备书写。
见状,方才出声的几名儒生,依旧一脸不屑之色,在他们看来,姜禛压根便不会写字,再给次机会又能如何?!还不是得挨板子!
一旁的姜沈却是不同,但见她正紧锁眉目,直勾勾的盯着姜禛。
自己三妹妹会不会写字,她最是清楚不过了,不单会,且写的甚好,若她动笔的话,那自己这夺魁之位,怕是难保呀。
姜禛使着善琏笔,在书卷之上挥毫泼墨,一静一动之间不乏大家风范,横竖撇捺苍劲有力,字里行间龙飞凤舞,令身前的三名考官看的出神。
好!顶好!极好!
待书写完毕,姜禛将笔搁下,恍恍惚惚间,下意识的伸手朝衣襟处摸去,其中藏有陈译赠她的护身符。
摸着,想着,没来由的令她安心许多。
再抬头朝身前的三名考官望去,只见他三人皆张着个大嘴巴子,也不说话,单单目不转睛的盯着面前的书卷。
许久之后,终有一考官开口赞道:“这……这字……甚好!”
“不错!此字甚好!一笔一划如有根骨!简直神了!”另一名考官冲着姜禛竖起大拇指,赞叹道。
“呵呵!小丫头不错!这夺魁之人,定是你没跑了!”待最后一名考官话罢,周遭之人皆一头雾水,为何姜家蛮妮还能夺魁?!
众人皆知他三人乃是司院的讲师,眼界极高,能被他三人这般赞许,此字定极其了不得。
众儒生皆不相信姜禛能写出如此好的字,这会儿全在伸着脖子,朝她处望去。
可惜,看不仔细。
但见一考官拿起姜禛的书卷,展示在众人面前,提高嗓门,宣布道:“此番比试的夺魁者!便是她!姜家姜禛!”
此话一出,有人可要不高兴了。
只见姜沈阴沉着小脸儿,死盯着姜禛不放,自心中怨道:“姜禛!又是你!为何你总总坏我好事?!”
众儒生纷纷离席,朝三名考官身前走去,擦亮双眼,仔仔细细的看着书卷之上的大字。
“这这这!这当真是姜家蛮妮所书?!这字也太好了吧!”
“的确是好字呀!”
“不!我不信!区区一个蛮妮罢了!怎可能写出如此好的字?!”
成见是座大山,要想改变谈何容易。
周遭议论声肆起,入耳大半皆是轻蔑之言,绝大多数的儒生依旧不肯相信,姜禛竟能写出如此好字。
姜禛心情大好,正自顾自的收拾着笔墨纸砚,脸上桃花开,笑的那叫一个醉人。
周遭之人皆鄙夷,唯独从烟真心为其感到高兴,忙跑去姜禛身前,恭喜道:“姜禛姑娘,恭喜。”
闻言,姜禛笑容愈盛,若非从烟替自己出言寻求机会,那自己保不齐便得挨板子了。
牵起她的小手儿,同她谢道:“嘻嘻,此番夺魁,得亏有从烟姑娘相助,若没的从烟姑娘,那我保不齐便得挨板子了。”
“姜禛姑娘言重了,我……我也是提一嘴罢了。”面对他人的感谢,从烟依旧那般羞涩内敛,妥妥的是位小家碧玉。
再将自己的善琏笔收好,越想越是心喜,攥着自己胸前的护身符,只觉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能遇着他,便是天赐的大好事!
姜禛同从烟二人携手走在石道上,正朝云阁外走去。
方才姜沈面露凶相直勾勾的盯着自己,她可全晓得,再想想自己此番砚台被人添了朱砂,保不齐……
罢罢罢,此事已了,揭过便不需再提了。
她二人刚刚走出云阁,还未来的及赏赏眼前的春色,便被身后之人唤道:“好你个姜家蛮妮!给我站住!”
回头望去,见是徐天正带着四五儒生赶来,气势汹汹,定是来找茬儿的。
姜禛并未搭理他们,单单踮起小脚丫子,朝远处望去,见人不在,登时好一程的失落。
徐天也不客气,指着姜禛的鼻子,直接了当斥道:“姜禛!你这作弊的家伙儿!打死我我也不信!你能写出如此好字!”
“就是!定是给人塞银子了!”
“没错!可耻!竟敢贿赂考官!”
他们血口喷人的功夫倒是不赖,都快把白的说成黑的了。
姜禛在考官面前亲自书写,定是没法作弊的,而塞银子贿赂考官,也没这一说,他们之所以咬着姜禛不放,全因了姜沈。
说到底还是妒忌心在作怪,方才姜沈独自一人前去寻徐天,嘴中所说尽是自己如何如何可怜,姜禛如何如何欺负自己,徐天想做出头鸟,这才来了。
见徐天等人依旧不依不挠的缠着自己,姜禛也不打算再惯着他们了,回讽道:“徐公子,你回去后,让你家厨子给你买个猪脑吧,炖炖汤什么的,应蛮好吃的。”
闻言,徐天一愣,只觉姜禛此话莫名其妙,还以为她是想转移话题,继而怒道:“你休要胡说八道!快说!你是不是作弊了?!”
“我哪里胡说八道了?!黄帝内经曰:虚则补之,药以祛之,食以随之,不过就徐公子这脑子,怕是百来个猪脑,都补不齐全呀!”姜禛引经据典,嘴上说的头头是道,但此话入耳却是可笑的紧,令徐天身后的四五儒生,一时未把住,嗤笑出声。
第一百九十二章 夺魁后见来人
此言一出,徐天脸都气绿了,直勾勾的盯着姜禛,咬牙切齿,好不吓人。
再回头,朝自己身后的四五儒生瞪去一眼,斥道:“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
他甚是憋屈,本想着带人来好好讥讽其一番,可不料,受讥讽的竟是他自己。
徐天所在的徐家势大,其身后的四五儒生也不敢招惹他,只得照做,抬手捂嘴,再不敢笑了。
“哼!一群没出息的家伙儿!”言罢,姜禛便打算带着从烟,转身离去。
却被身后的徐天一句嘲讽留住了脚步,“哼!不过是个没人要的蛮妮罢了!竟还敢在我面前嚣张!”
“你说什么?!”姜禛脸皮子虽厚,可自遇见陈译后,假若谁再说她没人要,她定会跟谁急。
见状,徐天大喜,日里总总挤兑不到她,还以为她当真是脸皮子厚实,怎怎说都不往心里去,而今好容易见其动怒了,定不会放过的。
姜禛在前头走着,徐天等人在屁股后头跟着,所述之言皆是嘲讽。
“哟!姜家蛮妮脸红了!”
“嘿嘿,你瞧瞧,一讲她没人要,便脸都急红了。”
“啧啧,谁敢要她呀,难不成嫌自己命长,娶个蛮妮?!”
杂杂乱乱,入耳皆是烦气,遇到这等事儿,哪还忍得住,但见姜禛回身,撸起袖子就要撕烂这些个儒生的嘴。
奈何一只手忽然拽住她的衣袖,将其拽去自己的身后。
待姜禛回过神来,抬眼朝身前之人望去,见竟是他!
徐天可不敢再招惹陈译了,上回于义庄之内,单单动动嘴皮子,便没了三十两银子,再见他都得绕道走。
惹不起!惹不起!
直接转身离去。
“徐少爷!咱这就走了?!”
“怎走了?!不再多骂骂这蛮妮吗?!”
四五儒生跟在其屁股后头,一头雾水,不知徐天怎说走就走了。
姜禛也在嚷嚷着,说什么有胆别走,再不成他二人打一架,诸如此类云云。
只因有陈译在,她便万事无惧。
可他却曲起手指,在姜禛的脑门上轻弹了一下,道:“你理他们作甚?不过是平白添堵,气了自己倒也叫那些个旁人看了笑话,还去?不值。”
姜禛撅起个小嘴巴子,怨怨道:“可……可他们嘲讽我!还说……还说我……”
还说自己没人要,但这句话,姜禛并未道出。
“你不是。”陈译晓得她为何生气,当即回道。
“你说……什么……”姜禛眨巴着一双大眼眸子,望向陈译。
他刚才似说……自己……并不是没人要……
喜从心头起,笑自嘴边生。
姜禛此时此刻笑的欢畅,跟在陈译身后,再不嚷嚷了。
她还在回忆着呢。
越想越甜,甜的腻口。
他二人尚在续着,身后还跟着个小姑娘。
正是从烟。
但见她轻挪着步子,走至陈译身前,十分拘蹙的打着招呼:“易公子……又见面了……”
瞧着倒是有趣儿,小手儿单单甩摆了几下,便又落回去了。
从烟姿态尤为儒雅,端的那叫一个大家闺秀。
闻言,陈译回头,冲着从烟微微颔首,回道:“的确,从烟姑娘,咱们又见面。”
从烟微微张嘴,略感惊讶。
他竟还记得我的名字。
小脸儿微微泛红,她似也晓得自己露羞了,赶忙将头撇去一边,支支吾吾说道:“没想到……易公子还记得小女的名字……”
“呵呵,这又如何?从烟姑娘不一样记得我的名字吗?”陈译不以为意,面露笑意,走去从烟身前。
二人之间的身距,越来越近,从烟的一颗小心肝,早是忐忑的上下乱窜了。
陈译微微低头,凝着从烟,这小丫头同姜禛,简直就是两个极端,一个大大咧咧的没谱,一个柔柔弱弱的可怕,真真有趣儿。
一句“从烟姑娘今日也是极美的。”入耳,算是彻底羞到她了。
人小姑娘哪能遭的住这个,一张小脸儿红的跟六月的杏花一般。
恍恍惚惚,犹犹豫豫间,她竟是捂着自己的小脸儿,转身就跑,一溜烟便见不着其人影了。
“呵呵呵!有趣儿!”陈译大笑,只觉这小丫头真真是个小家碧玉的,竟就如此被自己羞跑了。
再回过头来,却见姜禛正面露凶相的盯着自己,如此眼神,莫不是要吃了自己?!
“你……”还未待陈译把话说完,便闻“啪!”的一声,姜禛竟甩了他一个大嘴巴子。
虽力气不大,可这声音却很是清脆。
姜禛方才也是心急了,一时未把住便行冲动之举了。
眼下渐渐回过神来,这才意识到自己竟打了他一巴掌。
赶忙上前歉道:“对不住!对不住!我我我我,我可不是故意的。”言罢,再伸手轻抚上他的面旁,可恍惚间,却又停住了。
“你不是故意的?!那我看你就是有意的!”陈译抓住她的小手儿,冷声道。
说来也是奇怪,抓着她的手,便同抓着小猫的后颈一般,皆不得动弹。
她竟安分下来了。
暖了手,也暖了心。
见她不再闹腾了,陈译便打算一不做二不休,直接伸手轻抚上她的小脸儿,若如此她都不拒,那自己便索性赏她个亲腻吧。
他想的倒是美。
还未摸到姜禛的小脸儿呢,却又被她打了一巴掌。
“啪!”
再赶忙抽身朝后退去。
此次她是故意的,只因她看见自己二姐来了。
陈译甚是憋屈,自己这是怎的了?!
“郎君!”姜沈缓缓走来,唤声亲切,她并未看见方才那一幕。
陈译脑袋瓜子灵光,一瞬间便明了了。
原来如此。
“郎君,你今儿个怎没参加比试?!”姜沈止步在陈译身前,询道。
言罢,再朝姜禛瞟去一眼,见她正在远离陈译,当下心喜,想她还是有点儿自知之明的。
“我身子欠佳,故而没去。”陈译扯谎道。
再瞥眼姜禛,她这当子同只温顺的小动物一般,竟见着姜沈便拘蹙起来了,真真是奇怪。
她也不愿如此,可无奈,自觉有愧,本就是自己活该,死要面子活受罪。
她二人聊的火热,全未理会姜禛,所聊的话茬儿皆是有关此次比试的。
说来挺不应该的,姜禛明明就是此番比试的夺魁之人,可眼下嚷嚷的厉害的,却是她姜沈,搞得陈译启初还以为夺魁之人是她呢。
姜沈好算计,在陈译面前还不忘数落姜禛,“唉!我这三妹妹总总忘事儿,今儿个参加比试不单迟到了,在比试时还不知怎的,竟让砚台进了朱砂,真真是个不让人省心的。”
姜禛气不过,日里如何如何数落她,她都可忍,但唯独在陈译面前不行,这不就是想在其面前,败坏自己的形象嘛。
她本欲出言为自己辩解一二,却闻陈译出言道:“呵呵,是吗?!”话到此处,只见其扭头望向姜禛,接着说道:“我倒觉得她蛮让人省心的。”
闻言,姜禛同姜沈二女皆不置可否,呆望向他。
她省心?!
他觉得我省心?!
有人喜,有人愁。
姜沈本欲挽住陈译,再同他絮叨絮叨,却被他的一句“我身子欠佳,不便。”给回绝了。
一路走走停停,姜禛皆面露笑意,今儿个,她既得了便宜,还得了乖。
见陈译离去,姜沈又是好一程的失落,他二人今下交谈,拢共不足五句,真真是愁死个人了。
罢罢罢!
姜沈本想做回白脸,腰自己三妹一块儿回家,可她却是拒道:“二姐姐,我……我还不能回去。夫子刚找我了。”
明眼人皆看的出来,她这是在扯谎。
姜沈自是晓得的,见她如此不愿与自己同行,那也罢了,自个儿便一人回去,耳边也可难得的清净一回。
甩甩袖子便走人了。
姜禛尚在原地站着,嘀咕道:“哼!装什么样子,我才拒了一句,你便招呼都不打就走了,虚伪!”
可她却不知,姜沈故意放慢脚步,似在等她主动上前,挽留自己。
可好半晌过去了,自己都已走远了,却还不见姜禛跟上,她算是打错算盘了。
莫非……她当真被夫子留下来了?!
不知,还是先走再说吧。
姜禛怵在原地,单单踮起小脚丫子,也不知在等啥。
许久之后,忽闻身后传来一道声音“你怎还不走?!”
姜禛寻声望去,见竟是陈译。
“是你?!你怎也没走?!”姜禛瞪大双眼,不解询道。
“我……迷路了。”陈译扯谎也不会,如此之言,当真有点儿假,引得姜禛捂着肚子,嬉笑出声:“哈哈哈,你这家伙儿,竟连撒谎都不会,竟说自己迷路了,哈哈哈……”
陈译面露笑意,不以为意,接着询道:“你二姐姐人呢?”
“被你气跑了。”姜禛回道,说来也不全对,应是自己同陈译一块儿把二姐姐气跑了。
嬉笑声入耳,好不欢闹,姜禛不时还会朝陈译偷瞄去一眼,喜爱之意流于眸中。
可她却并未察觉自己此刻的异样,还在痴傻痴傻的望着他呢。
陈译见她也不说话了,单单望着自己,甚觉纳闷,询道:“你怎不说话了?莫不是这舌头给小猫叼走了?快叫我瞧瞧。”边说边欲抬手,轻抚上姜禛的下巴。
见状,姜禛晃悠着自己的脑袋躲开,不高兴道:“哼!休要动手动脚的!我也要回去了,你就一人在这儿吹冷风吧。”
“还是那般娇蛮。”眼见少女转身,裙摆飞扬,一静一动皆为美,陈译的眸光也不自觉的留在她身上,目不转睛。
抬脚,跟上!
“你的东西掉了。”陈译唤道,希望以此让她留步。
可她却全当未听见,依旧自顾自的朝前走去。
见状,陈译面露坏笑,又是唤道:“掉钱袋子了!”
“什么?!哪儿呢?!在哪儿!”她就是个小财迷,赶忙回头,朝地上四处张望,惹得陈译笑出声来。
见他露笑,姜禛才知晓自己被耍了,凶道:“你!你个木头!走开!”
陈译依旧笑容不减,走去姜禛身前,摊开手,只见其手心上藏着朵杏花,虽不名贵,却莫名讨喜。
“杏花……你这是……”姜禛不解其意,询道。
“街边偶然看到,觉得倒和你这野丫头有些相配,便拾来了,若是不喜,那我可丢了啊。”陈译装作要丢,却被少女一把抢了过去。
“丢了作甚?!杏花又没错,你不稀罕,给我便是。”姜禛将杏花捧在手中,怎怎瞧着都是好看。
她将杏花插入鬓发之中,显摆道:“好看吗?”
陈译瞧着有趣儿,心里觉得好看,可嘴上却依旧说道:“瞧着不成。”
“不成?!难道是这位置不行?!换个地方呢?!”
“不成不成,小猪戴花,滑稽的很。”
“小猪……好啊!你个臭木头!你敢骂我!”
她总算反应过来,举着自己的小拳头,便欲朝陈译的胸前抡去。
少年身形一闪,惹得少女扑了个空。
眼瞅着便要摔去地上,姜禛害怕,赶忙紧阖眼眸,抬手护着自己的小脑袋。
却未料到,落了个温暖的怀抱。
梨花树下,少年少女,风华正茂。
郎君有情,佳人相依。
“你快放开我!这若是叫人瞧见了!我还怎么见人呀?!”姜禛红着脸儿,斥道。
“小猪姑娘,不晓得在下能否有这个荣幸,送你回府?”少年继续打趣着她,倒也怕她蔫儿坏了。
姜禛气的牙痒痒,姑娘爱美,天经地义,可自己倒好,被他数落成小猪了。
“哼!你才是小猪,你全家都是!”姜禛气呼呼的喊完,便走了。
嘴上叫的凶,可面儿上的笑容却依旧隐约可见,甚是俏丽。
“等等我!”
“谁要等你!追上我再说!”姜禛这气来的快去的也快,倒是个不记仇的。
走入街肆之上,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姜禛手中拿着个饼子,边吃边是询道:“这几日你可有空?”
见她吃完了,少年使着脸巾,为她擦拭去嘴边的油渍,这次她倒是安分了,并未再闹腾,打趣道:“怎的?莫不是想同我私会?”
“呸呸!没个正经样儿!”姜禛骂道。
“那又有何事?”陈译眸中有星光,就这般望着她,恍恍惚惚间,姜禛竟忘了自己要说些什么。
回过神来,这才发现,自己同他早已走到姜府门口了。
“因……你送我善琏笔,家里人都晓得了,祖母想见见你。”姜禛如是说道。
少女的脸上粘着粉霞,晃了有情郎的眼,赶忙收回视线,怕自己失态了。
陈译不以为意道:“不过是横竖一个玩意罢了,无需这么麻烦。”
“麻烦?!你是觉我是个麻烦?!你这木头!不识好歹!再说我就撕烂你的嘴!”姜禛以为陈译是嫌她麻烦了,顿时懊恼,骂骂咧咧个没完。
见状,陈译笑颜愈发浓烈,只觉她生气的时候,也是那般俏丽,赶忙改口道:“呵呵,有时间的话,我也打算拜访一番,毕竟前些个日子还受过姜家照顾。”
“哼!算你还有点良心!”少女脸上怒意退去,又是副乐呵呵的模样。
“当真六月天。”陈译笑言。
姜禛却当没听见这调侃,说道:“那我先回去了。”
“慢着!既要登门,总得备些礼物才可,你便陪我去挑挑吧。”陈译说完便拽着少女的衣袖,将其拉回街肆之上。
姜禛回到府里,水心跟了过来,“娘子,你怎买了这么多东西?!”
水心从店铺伙计手中,接过大大小小好几摞礼盒。
“是别人送的。”
“这各房的月钱都是定好的,禛娘倒是阔绰,也不知这银钱够不够花。”崔氏正好从府外进来,瞧见姜禛这阵仗,便开口挤兑其一番。
“这就不劳烦姨娘费心了,这些东西值不了几个钱,都是别人送的。不过姨娘来的正巧,我要去给祖母报喜,姨娘便随我一起吧。”
“报喜?喜从何来?”崔氏疑惑。她只觉这丫头真是越来越没个规矩了。
姜禛挺胸抬头,傲气道:“姨娘去了不就晓得了。”
崔氏抬手拢了拢鬓发:“呵,姨娘可忙得很,老夫人那边禛娘还是自己过去吧。”
闻言,姜禛微微蹙眉,明显是不高兴了。
“三娘子,您可别置气。咱们先回院子里。”水心安慰完,又凑到姜禛耳边小声说道:“二娘子回来了,听说眼睛红红的,像是哭过了。”
姜禛身子一僵,越想越不对劲,再将手中的饼子丢给水心,怨道:“干的涩口,不吃了!给你!”
姜禛心中烦乱,琢磨着自己该如何跟二姐姐解释。
仔细想想,横竖都是那木头的错,虽如此,可她依旧心中有愧。
早知如此,她定不会为了个面子,便口吐违心之言,搞得如今无法收场。
第一百九十三章
姜禛行去鹤归堂,给老太太请安。
“我的瑶瑶!快来祖母这儿!”老太太放下手中的佛串子,招呼道。
姜禛也不耽搁,蹦哒着小步子,跑去姜老太太身旁坐下,再自衣兜内掏出个黑不溜秋的小铁牌来。
“祖母,今儿个孙女可给您争光了,比试夺了魁,您瞧,这便是凭证!”
老太太接过她递来的小铁牌,但见其上刻着“云阁魁首”四个大字。
姜老太太喜不自胜,一把将姜禛搂入怀中,乐道:“我的瑶瑶就是聪慧!祖母也赏你些东西,如何?”
“祖母,我可不稀得什么奖赏,只要您高兴就行!”
“你这小嘴,齁甜!”姜老太太高兴的很,屋头里尽是二人的欢声笑语。
没一会儿的功夫,却见崔氏来了。
姜禛微微皱眉,虽通贴之事她暂没的证据,可只要细想一番,便知是谁在动手脚。
崔氏虽日里总总不待见姜禛,可说到底还是一家人,她为何要这么做呢?
思虑间,崔氏已走来同姜老太太行礼,再看向姜禛,假作和善,说道:“听闻禛娘此次比试夺魁了,当真是了不得呀!”
姜禛朝她瞟去一眼,未寻出什么问题,莫不是自己想差了?
并非是她动的手脚?
或是书院递帖子时出了岔子?
姜禛赶忙摇摇头,将思绪放空,对自己瞎猜忌他人的行为,感到有些自责。
“多谢姨娘。”
“呵呵,谢什么,禛娘如此出彩,也是给咱姜家长脸儿了!老夫人,妾身觉得何不摆个酒宴,为禛娘庆祝一番。”
老太太一听,当即露笑:“不错!好主意!瑶瑶之前总总吃苦受罪,也是可怜,早该喜庆一番,冲冲晦气了!”
“祖母,若不就明儿个吧,届时瑶瑶的救命郎也来。”
“哦?!瑶瑶的救命郎也来?!那可真是太好了!”姜老太太笑的开心,眼眉现月牙,嘴角翘枝头,又是打趣道:“瑶瑶的救命郎着实不错,才貌双全,若是瑶瑶看着顺眼,那祖母改日便帮瑶瑶上门说媒去!”
闻言,姜禛脸一红,扭捏着身子,羞道:“哼!瑶瑶才看不上他呢!他就是块讨人厌的木头!不稀罕!”
姜老太太眼明心细,就姜禛那点儿小九九,人早是看出来了。
却是看破不说破,单单提一嘴,若她不愿也就罢了。
再扭头同一旁的崔氏嘱咐道:“崔娘,这事儿你可得办稳妥了,定不能丢我姜家面子!”
“老夫人放心,崔娘晓得。”崔姨娘答应一声后,便退下了。
姜禛本想再问问她通帖的事,可眼下人都走了,无奈,只得暂先作罢。
走出鹤归堂,恰逢水心和小韭二女路过。“三娘子。”
姜禛低声询道:“都打点过了?”
“娘子放心,水心姐姐办事靠谱,定万无一失的。”小韭回道。
姜禛走在池边的廊道上,身后跟着水心同小韭二女。
小韭嘴皮子利索,总总碎碎念叨着:“娘子!那些个讨人厌的家伙儿,又在您背后嚼舌根子了!总总说您欺负二娘子!哼!真是冤枉人!”
“好了,小韭莫要再说了,都是些闲话,不必放在心上。”水心见姜禛面色难堪,赶忙扯了下小韭的衣袖,让她住口。
小韭是个藏不住事的,依旧不依不挠嚷嚷着:“本就是嘛!咱家娘子人好着呢!才不是他们说的什么刁蛮之人呢!二娘子也是!红着眼回来,又什么都不解释,任由他人误会咱家娘子,真真可恶!”
“小韭!祸从口出!你还想给三娘子惹麻烦不成?!”水心恨铁不成钢,见好说歹说全是无用,只得凶其一番,让她赶紧住嘴。
姜禛停下脚步,闷闷道:“他们说的不错,二姐姐之所以会生气,说来也是我的错。”
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死要面子答应自己二姐的。
唉!说到底还是自作自受,活该。
“三娘子,您都被冤枉了,怎就能这么算了?!”
她早是闻的耳朵起茧了,撂了句:“好了好了,这茬儿就此揭过吧,可甭再提了。”后,便自顾自的离开了。
待路过姜沈门前时,姜禛的脚步顿了顿,本想敲门同她谈心一番,可犹犹豫豫好半晌了,仍立于门前,小手儿起起落落,最终还是收回去了。
罢罢罢,今儿个自己应是倦了,还是改日吧。
待第二日傍晚时分,陈译如期朝姜家赶去,身后还跟着个贼眉鼠眼之人。
可不正是汪烨嘛。
只见其两手拎着一摞见礼,总总笑盈盈的围在陈译身旁,嚷嚷道:“爷,咱怎不多叫些人搞搞排场?单单就咱二人去,怕不衬您的身份呀!”
“莫要多嘴,不然拔了你的舌头泡酒喝。”陈译虽嘴上训斥着汪烨,可脸上却是笑容依旧,怎怎瞧见都是副乐呵样儿。
姜沈正坐在镜前梳妆打扮着,却见锁心跑过来嚷嚷着:“二娘子,奴婢在门口瞧……瞧见……”
“喘好气了再说。”姜沈道。
锁心扶着门栏,喘着大气,好半晌后方才能正常做声,说道:“奴婢瞧见易公子了!”
“郎君来了?你当真?!”但凡闻见有关陈译的事儿,姜沈便坐不住了,忙窜起身询道。
“真真的,奴婢可两只眼睛都瞧见了,还带见礼来了!”锁心如是回道。
闻言,姜沈尤为雀跃,忙坐回梳妆镜前,细细打量自己一番,见镜中的小姑娘眼带春色,笑带桃花,便安心了。
道了句:“走吧,咱去客堂迎他。”后,便忙不歇地出门了。
姜沈欢快着步子朝客堂走去,可姜禛这当子却犯难上了。
自己若是去了,保不齐便得同自己二姐撞见的,可若不去,又耐不住心中的悸动,真真是熬死个人了。
罢罢罢,犹犹豫豫许久,到底还是选择作罢,继续赖在榻上,待晚宴开始时,水心来唤自己。
来的早不如来的巧,陈译刚才进入客堂,还未待入座呢,人就来了。
“呵呵,郎君,咱又见面了。”姜沈面带浓妆,端着雅态缓步朝陈译走来,话语之间尽是欢喜。
“的确,姜沈姑娘咱们又见面了。”陈译掩去眸中不耐,假作笑意,客气道。
但见姜沈一步踏出,贴近陈译身前,搔首弄姿,一颦一笑皆是讨人喜欢的。
“郎君,您可来早了,祖母尚在屋里歇息着,其他个下人应在伙房内忙着晚宴,怕是没人来伺候郎君了,不如……趁着闲来无事,便容小女带郎君逛逛咱姜家大院如何?!”姜沈提议道。
姜沈笑的可人,倒是让人不好拒绝,依道:“成,那还请姜沈姑娘在前带路。”
他二人走步利索,独留汪烨这厮念念叨叨的跟在其屁股后头,一刻也未消停过。
“爷!您可慢点儿,莫要被这坑坑洼洼的石路绊着脚了。”
汪烨早是碎碎念叨好一程了,扰的姜沈心烦不已,眼眉微微沉下。
难得同郎君亲近一回,怎就多了个如此讨人厌的家伙儿?!
她气归气,可面儿上的笑容却一刻也未落下,总总是副乐呵样儿。
只是……这笑容怎越看越假呢?!
自春熙院内出来时,恰逢一老妈子跑来,唤道:“哎呦喂!二娘子!还有这位贵公子!晚宴已备好了,您二人便快去吧!”
水心手捧黄裙,快步朝里屋走去,见自家娘子还在榻上趴着,忙唤道:“娘子!您那郎君可都来了,您不去看看吗?!”
但见姜禛微微抬眼,假作不以为意,回道:“哼!他去留与否关我何事?!”
她就是个死要面子活受罪的,嘴上说的不情不愿,可这心里头,甭提有多想见着人家了。
见她仍不动弹,水心只得将手中的黄裙举起,同自家娘子显摆道:“娘子您瞧,这裙裳可是老太太今早差人送来的。”
言罢,再将裙裳递到姜禛面前。
见又有新衣裳穿了,姜禛这才端正身子,接过黄裙,细细打量其一番。
的确是上好的裙裳,入触丝滑,妖而不艳,倘若能穿在身上,定是极美的。
恍恍惚惚间,姜禛竟又想到他了。
烦烦烦,自己是美是丑关他何事?!
客堂内,姜沈尚在同陈译攀谈着,虽嘴上说的伶俐,可人家压根便未在意过她,单单使着一双明眸紧盯着门外,似在待某人出现一般。
——她为何还不来?
姜沈倒是客气,又引来一盏热茶置于陈译面前,恭敬道:“郎君,茶好了,您就在吃点儿吧。”
“这茶是哪儿来的?!咱爷的嘴巴子可名贵着呢,一般的茶都不稀得吃!”汪烨这嘴碎的家伙儿,一刻也未消停过,念念叨叨好一程了,都快把姜沈烦气死了。
姜沈微微蹙眉,端着茶碗的手也略微有些沉下,她早是气汪烨气的牙痒痒了,若是这当子无人,她把不住便一巴掌扇过去了。
方才游园之时,便总总是他在一旁败坏气氛,而下更是出言不逊,真真是个讨人厌的。
可无奈,有气也得忍着,继而恭敬道:“这茶是昨儿个刚送来的,还新鲜的很呢。”
陈译依旧默不作声,单单接过茶水小抿一口。
心里盼着她,她便来了。
但见姜禛蹦哒着小步子进屋,尤为雀跃,嘴中似还哼哼着小曲儿,妥妥的是位欢喜的人儿。
她之所以如此高兴,全因了身上的这件新裙裳,小姑娘家便是如此,皆爱美。
可她却是个冒失的主儿,待跨过门槛时,一个不注意竟就磕着了,忙不歇地捂着自己的小脚丫子,嚷嚷道:“疼疼疼!”
见状,姜沈不单未有上前搀扶,反倒落井下石,出言训斥道:“三妹妹!你怎还如此冒失呢?!日里总总说你你都不听,这下好了,自己挨疼了……”
姜沈定是故意,一开口便嚷嚷个没完,姜禛也是憋屈,只得坐在地上,攥着个裙袖,挨着数落。
好在陈译提步上前,将她搀扶起身,嘴中还在关切着:“你这小丫头,身子可有碍?!未摔着吧?!”
“哼!无碍!”姜禛嘴中怨怨的厉害,可手却没停过,搂着陈译的脖子,任由他将自己扶起。
可恍惚间,却又见自己二姐正死死盯着自己,当即心头一沉,赶忙撤开双手,骂道:“你个木头!休要碰我!”
“嘿嘿,姜禛丫头,你可算来了,咱爷早待你多时了。”汪烨晓得自家主子的心意,见姜沈时,便总总板着个脸儿,可再见姜禛便是笑脸相迎,好不客气。
言罢,再赶忙为她挪了个位,真真同伺候少夫人一般,一刻也未怠慢。
姜沈瞧着心中有气,这明摆着便是有意讨好姜禛,冷落自己。
不公!
虽嘴上说着“三妹妹下回可要注意了。”但眸中怒意愈盛,保不齐待陈译走后,她又得同姜禛大吵一架了。
待众人入座,汪烨又自桌案上拎来个礼盒,但见其上雕有锦绣富华样的纹路,怎怎瞧着里头都似有名贵之物。
“嘿嘿姜禛丫头,这可是咱爷特地为你准备的,还不快收下。”还未待姜禛有何回话,汪烨这厮便一把将礼盒塞入其怀中,生怕她拒绝一般。
陈译也是乐得如此,这丫头总总爱逞强,届时再吐违心之言,怕又是自己给自己找罪受。
望着自己怀中的礼盒,虽嘴上嚷嚷着“哼!不稀罕!”可心中还是颇为好奇的。
——他,又会送我什么见礼呢?
本欲将礼盒拆开一探究竟,却被姜沈一把手按在礼盒上,假作好奇道:“三妹妹,什么礼物不妨也让二姐姐瞧瞧吧。”
她虽有些不愿,可无奈,再不想同自己二姐姐闹掰了。
犹犹豫豫许久,只得不情不愿的答应下来。
“那……成吧……”
言罢,便扭捏着身子,将礼盒递给姜沈。
有人欢喜有人愁,姜沈接过礼盒,一点儿也不拘着,似这礼本就是给她的一般。
越瞧越是不对劲,这小丫头日里总总一副大大咧咧的作派,对自己便从来都不客气,该打打该骂骂,可如今在她二姐面前,怎就同个乖娃娃似的?!
虽不解,可陈译看的明白,这丫头又在口是心非了。
还未待姜沈将礼盒拆开,便被陈译使着折扇,压在其手背上,说道:“姜沈姑娘,这礼可不是送给你的。”
言罢,再冲汪烨瞟去一眼,似在交代着什么一般。
汪烨心领神会,也不含糊,边嚷嚷着:“呵呵,姜沈姑娘,喏,这是给你的见礼。”边自桌案上拾起个小礼盒,递到姜沈手中。
瞧着倒是有趣儿,送人姜禛的见礼就是个大礼盒,怎怎瞧着都尽显富华,可送她姜沈的却是个灰不拉几的小礼盒,甚是寒酸。
姜沈无奈,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只得腆着个脸儿,谢道:“呵呵……多谢郎君……多谢……”
姜禛将礼盒拆开,只见里头是一摞书卷,其上布满金丝,入眼皆是华贵。
“这这这!这是……这是……南坊的道德经?!且是李先生亲笔抄的!”姜禛瞪着一双大眼眸子,瞧瞧自己面前的书卷,再瞧瞧身旁的陈译,有惊有喜,忐忑不已。
她是心喜上了,可一旁的姜沈却是沉着个小脸儿,哪哪都瞧不见喜色,定是犯愁上了。
只见其手中的小盒子中,正置着一双破镯子,平平无奇,毫无美观。
也不知陈译是否是故意的,竟还问了句:“姜沈姑娘,喜欢吗?”
如此之丑的破镯子,有哪个小姑娘家会喜欢呀?!
可她依旧强挤出一抹笑意,扯谎道:“呵呵,喜欢……喜欢……”
嘴上说着喜欢,可刚是言罢,便将那破镯子收起来了,一刻也不愿再多看。
“老夫人来了!”锁心急匆匆的朝屋头内跑去,唤道。
闻言,众人皆扭头朝屋外瞧去,但见姜老太太正同吴妈妈一块儿缓步走来,身后还跟着崔氏同周氏二人。
见来人了,姜沈同姜禛二女赶忙起身行礼,恭敬道:“见过祖母。”
“呵呵呵,不必拘礼,来,快坐吧。”姜老太太笑的欢畅,招了招手,将众人都引去桌案前,再同身后的丫鬟唤道:“来,快为贵公子上茶。”
陈译有礼,边接过茶水,边谢道:“多谢老夫人赐茶。”言罢,再朝身后的汪烨瞥去一眼,有何用意,他自是清楚。
汪烨赶忙跑去案前,慌慌张张之下,竟将案上大大小小的数十摞礼盒全全提在手中,同逢年过节回乡的老农一般。
再稳稳当当的提至姜老太太面前,客气道:“呵呵,老夫人,这是咱的一点儿小心意,您可定要收下呀!”
第一百九十四章 晚宴前后来人
姜家众人欢聚一堂,崔氏同周氏二人,正围着姜老太太逗乐子。
一旁还坐着个小奶娃,正是姜善远,他尚在奶娘怀中闹腾着呢,总总嚷嚷着要吃糖。
奶声奶气的话儿入耳,早是令人心软了,赶忙拾起块糖蜜朝他嘴中送去,如此可算是安分了。
姜老太太笑的欢畅,只因今儿个不单人来了,礼也来了,欢喜之下,面儿上的笑容愈发灿烂,讨喜。
姜禛正坐在一旁,忙着剥花生吃,不时还会朝陈译望去,嘟囔起小嘴巴子,怨道:“哼!讨人厌的家伙儿!竟能同我祖母聊的如此之欢!倒是会讲话嘛!”
陈译同姜老太太二人尚坐在位上,你一言我一语的拉着家常,陈译能说会道,尤为讨姜老太太喜欢,怎怎瞧着都甚是顺眼。
询道:“易公子是打哪儿来的呀?家中是做何行当的呀?”
陈译不卑不亢,回道:“在下是外乡来的,此番歇脚于江洲,为的是寻亲。”话到此处,陈译朝不远处的姜禛瞟去一眼。
言外之意,寻的就是你。
姜老太太老谋深算,人情世故什么的,她早是见多了,陈译方才的那点儿小动作,她自是看在眼里。
却并未表露在外,单单笑道:“呵呵,既如此,那便在府上多住几日吧,你可是瑶瑶的救命郎呀,定得好好伺候一番才是。”
闻见姜老太太的话儿,几个识趣的都笑出声来。
屋内欢声笑语连连,好不热闹。
可有人却矫情上了。
但见姜禛跺着小脚丫子,小嘴一嘟,叫唤道:“祖母!你说什么呢?!”
姜老太太不以为意,笑容犹在,低头吃茶,心道既同瑶瑶有缘,那定要好好盘问清楚才是。
面露和蔼,询道:“呵呵,易公子,那善琏笔价值连城,一般人可都不舍拿出,而你却将它赠予瑶瑶,为何呢?!”话罢,意味深长地看着陈译。
闻言,姜禛同姜沈二女皆使余光朝他望来,都想听听他会做何解释。
陈译心思细,姜老太太此话是何用意,他再清楚不过了。
虽心里想着她,可嘴巴子却犹豫上了。
待思绪一番后,依旧扯谎道:“只因姜禛姑娘同我有缘,故而赠她。”
姜老太太晓得陈译所说乃敷衍之辞,可若在刨根问底一番,倒显得无礼了。
也罢,暂先撇过吧。
此话一出,有人喜,有人愁。
姜禛本不是伤春悲秋之人,可听闻陈译此话,却总总让她心里不是滋味,一抹暗色流于眸中,不知不觉间,她竟失落上了。
——单单只是瞧着有缘吗?!
姜沈喜上眉梢,心道:“看来郎君并非对三妹妹有意,我可还有的是机会!”
几人神色各异,皆在私底下琢磨着呢。
汪烨见自家主子同姜家之人聊得欢畅,哪哪都不需的自己伺候,倒也让他轻松了。
再随意扯个谎,道了句“嘿嘿!爷!咱去趟茅房。”后,便自顾自的跑到外头,嚯嚯柳树去了。
汪烨是个俗人,酒色财气他门清,可男女之事他却一概不懂,还在嚷嚷着:“切!就为一小丫头片子竟还需如此麻烦!直接派人绑回宫不就得了!”
姜善远同姜禛一般,皆是好闹腾的主儿,闲来无事便偷摸着溜出去了。
踏着小步子一路兜兜转转,巧遇汪烨在院内嚯嚯着柳树,心生好奇便跟过去了。
汪烨正挥舞着柳枝,点点柳絮撒下,瞧着倒颇有番韵味,却也同他这刮躁的性子不搭。
“大哥哥!你在这儿做甚?!”奶声奶气的话儿入耳,汪烨回头望去,见是一小奶娃正使着双大眼睛看着自己。
“没做甚!小屁孩儿一边玩去!”汪烨才懒得打理他呢,边说边伸出手掌,似想拍拍姜善远的小脑袋,赶紧将其打发走人。
可他却是遭殃了,还未碰到人小脑袋呢,便被其咬了一口。
“啊!我的手指头!你这小屁孩儿!怎还学会咬人了?!”汪烨边甩摆着手指头,边哀嚎着。
再朝其上瞧去,隐隐约约可见一排整齐的小牙印,别说,还挺可爱的。
“嘻嘻!”姜善远仰着个小脑袋,不单未有害怕,反而嬉笑出声:“嘻嘻!就咬你!”
汪烨瞧着气不打一处来,可无奈,若是动手教训个小奶娃,那待会儿回去,自家主子保不齐便得教训自己了。
罢罢罢,只得出言凶凶他,让其长长记性。
他却是想多了。
还未待他开口,姜善远便被赶来的姜禛抱走了。
嘴中还在哄着:“善远,你可莫要再乱跑了,走,姐姐带你去吃好吃的!”
“嗯!好!”姜善远再姜禛怀中撒着娇,小奶娃就是如此,哪哪都讨人喜欢。
汪烨吃了哑巴亏,好半晌都未说出话来,心里堵的慌,只得怨怨道:“他奶奶的!老子今儿个真真是不运!”
待晚宴之时,姜老太太招呼众人入座,再唤来一小丫鬟,吩咐道:“快上茶!可莫要怠慢了!”
崔氏心思细,好琢磨,眼瞅着面前之人深得姜老太太喜爱,定当同其打好关系才是。
主动献茶道:“呵呵,姜老太太待易公子,真真跟待自己亲女婿似的。”
姜老太太笑啐她一口:“呵呵,瞧你这话说的,若让九儿和瑶瑶听见了,她们定不饶你的。”
姜禛听的清楚,坐在一旁,早是羞气上了,自心中骂道:“哼!真真是个讨人厌的!哪壶不开提哪壶!烦气!”
崔氏并未感觉有何不妥,还在同姜老太太絮叨着,打趣的话儿入耳,引得在场众人皆喜笑连连,哪哪都是喜庆的。
姜沈好算计,自晚宴开始前偷摸回屋内补妆,再见之时尤为俏丽,一抹桃花开在眼眉间,若是寻常男郎见着,把不准便要动心了。
可惜,陈译并非是寻常男郎,单单路过之时客套了几句,除此之外,便再未正视过其一眼。
姜沈瞧着纳闷,自怀中掏出个小铜镜,细细打量自己一番,心道:“不对呀!明明是桩美人红,可为何就是吸引不到他呢?!”
吸引不到,只因其眼里早是有人了。
姜禛和陈译正巧坐在一处,虽总总能看见他的笑颜,可无奈,自己二姐姐尚在,得装装样子。
若是再被其瞧见,自己同陈译勾勾搭搭的,那保不齐她又得同自己闹别扭了。
姜沈并未打算就此作罢,依依起身,主动为陈译盛汤添菜,眼瞅着便同小娘子侍奉相公一般。
声儿甜腻酥麻,脸儿粉嫩光滑,再道:“郎君,既来府上作客,那可千万别客气,来来来,尝尝我们江洲的菜。”
陈译忙接过汤碗,客气道:“姜沈姑娘客气了,这些个盛汤添菜的活儿,我自己来便可。”
姜沈面露娇笑,眼睛就未从陈译身上移开过,假作熟络道:“什么客气不客气的,你我二人相识又不是一天两天了,这生分的话儿,可不需的再说了。”后半句都算是娇嗔了。
若单单伺候着陈译也就罢了,只见其端着碗筷,路过陈译身旁时,还会有意无意朝其身上靠去。
一人坐着,一人站着,纤腰相触其肩肘,好不亲密。
如此一幕幕,姜禛全全看在眼里,没来由的,竟是气愤上了。
说来也是矫情,嘴上总总说着:“无事儿!他就一木头!我才不稀罕呢!”可当真见他同姜沈亲密上,却又巴不得当即冲上前去,将她二人拆开。
矫情。
姜沈似尝到甜头了,接二连三自陈译身旁路过时,总总能同他来个肌肤之亲,令她甚是欢喜。
此番也不例外,但见其端着碗筷,朝前走去,待临近陈译身旁时,便假作踉跄,朝他怀中扑去。
她想的倒是美,只可惜,并未如愿。
陈译眼疾手快,轻挪着身子,朝一旁靠去,再使折扇托着姜沈的纤腰,使其稳住身形,既未摔倒,亦未触碰到自己。
“姜沈姑娘,走路且当心,下回……呵呵,下回我若是反应不及,那你可要摔去地上了。”陈译面露笑意,说道。
姜沈跺了跺脚,心道:“哼!什么叫下回若反应不及,我便要摔去地上了?!你明明呆着不动便可!”
饭堂内,姜家众人尚在吃着。
老太太平日吃的素雅,故而小食一会儿后,便离席了。
“易公子,喝些汤吧,这鸳鸯珍珠汤可鲜着呢。”姜沈舀了一碗汤,递到陈译面前,说道。
姜家之人皆在,陈译不好直接拒绝,只得起身接过汤碗,谢道:“多谢姜沈姑娘。”
接过是接过了,可就是不喝,单单置在一旁晾着。
见自己好心好意为其盛汤,可对方却不领情,心头总总不是滋味。
再起身走到其身旁,说道:“郎君,这汤若是再放着不喝,保不齐便该凉了。”
“呵呵,无妨,我一会儿便喝。”陈译打着哈哈,只想赶紧对付过去。
闻言,姜沈似是不待,边说道:“郎君,这汤头味道鲜美,趁热喝才好。”边端起汤碗,似硬要陈译喝下去一般。
如此不饶人,倒叫他有些为难了。
罢罢罢,喝吧。
陈译接过她递来的汤碗,可却并未动嘴,单单将汤碗递给姜禛,说道:“喝了它。”
姜禛歪着个小脑袋,看着陈译,不解道:“为何?!”
“你瞧你瘦的,日里也不晓得好好补补,姜沈姑娘方才不说这汤滋补的很吗?那你便喝了吧。”陈译面无表情,言语之间略显凶恶。
——他……这是……在斥责我?!还是……在关心我?!
姜禛愕然,再垂着个小脑袋,怎怎瞧着都似遭委屈了一般。
再接过汤碗,小口小口的喝了起来。
委委屈屈,眼眉微垂,可渐渐的,她又心喜上了,只因此刻,他还在看着自己。
——嘻嘻,他定是在关心我!
“易公子不喜喝汤的话,那就吃菜吧,这八宝鸭味道不错,来,尝尝。”姜沈依旧不肯作罢,掩去眸中怒意,继续为陈译布菜。
陈译微微颔首:“多谢。”
姜禛用筷子戳着碗里的食物,面露不悦。
——哼!你这木头!方才凶我时不挺能说的吗?!怎眼下连个拒绝的话儿都说不出口了?!
“这些个菜呀,哪哪好吃,我可全都晓得,郎君喜欢什么,尽管说便可。”姜沈热情不减,依旧好生伺候着陈译。
言罢,又朝姜禛处瞟去一眼,只见陈译夹了块西湖醋鱼放到其碗中,还道了句:“多吃点!”
姜沈这当子算是看明白了,合着自己给他夹菜,他便转过头去给自己三妹夹菜,这明摆着就是在拒绝自己呀!
她想的倒是不错。
一顿饭下来,陈译同姜沈二人皆未吃上几口,光一个劲儿的给人夹菜去了。
如此,倒是令姜禛心喜上了,边吃着陈译给她夹的饭菜,边摸着自己圆鼓鼓的小腹,心里头那叫一个舒坦。
汪烨同样如此,坐在一旁,没人理他,他倒也吃的欢快。
只是他这吃相甚丑,不单吧唧嘴,且饭菜什么的,吃一半露一半,跟下巴上有个洞似的。
虽看在陈译的面上,姜家之人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未有做声,可他主子却看不下去了。
但闻陈译咳嗽一声“咳咳!”再使眸光朝其瞟去一眼,汪烨心领神会,赶忙放下手中的碗筷,歉道:“爷,对不住,咱自打来江洲以后,便再未吃过如此美味佳肴了,这不一时未把住嘛,嘿嘿,下不为例。”
汪烨这嘴巴子倒是会讲话,令崔氏颇为心喜,只因这满满一桌的饭菜,可全是她亲自下厨烧的。
“崔姨娘的手艺自不必多提的,那可是江洲一绝!假若郎君喜欢,日后多来来姜府便可。”姜沈说道。
“呵呵,成,日后如若有空,定会长来的。”话罢,陈译扭头看向姜禛。
好巧不巧的,她也正在看向陈译,二人眸光相接,似有言语隐藏其中一般。
待短暂的失神过后,姜禛赶忙低下头去,嘟囔起小嘴巴子,不知在想些什么。
陈译看在眼里,喜在心里。
她定是个矫情的主儿,心里想着是,可嘴上却说不是。
总算是吃完了。
周氏同崔氏尚领着一众下人,收拾着碗筷桌椅,陈译则同汪烨一块儿坐在位上,无所事事。
再朝姜禛望去,她尚在同怀中的姜善远玩耍着,其小脸儿上的笑容,便是母姨笑吗?好生灿烂。
少女同稚儿游戏,乱了发,脏了衣,笑容宠溺,汗珠晶莹,举手投足间,都同个奶娘似的。
日里见她刁蛮撒泼,早是见习惯了,而下见其如此雅观之相,没来由的引人动心。
一眼成痴。
少年低眉敛目,不敢再瞧,怕暴露心中所想,败坏眼下这般美景。
尚在思绪当中,却见姜善远晃悠着小步子,朝陈译处跑来,嘴中还在哼哼着小曲儿。
见状,姜禛赶忙起身自身后追着,担心道:“善远!慢些!可莫要磕碰到了!”
真真是怕什么便来什么。
眼见其身前便是处桌角,若再向前几步便要撞上了。
姜禛心惊不已。
好在陈译出手,一把将其护在怀中,打趣道:“小家伙儿,以后可莫要再乱跑了。”
姜善远再其怀中闹腾着,并不知发生了什么,单单嚷嚷着:“嘻嘻,大哥哥好高呦!”
将姜善远送回姜禛怀中,好一程的心惊,好一程的心喜,当下无事便好。
“哼!多谢!”姜禛谢道。
陈译露笑,摇着头,回道:“呵呵,你这丫头,怎同人致谢,还跟生气一样?”
姜禛冲其吐出个小舌头,坏笑道:“我就是在生气!生你的气!”
他二人的种种,姜沈皆看在眼里,虽有气于心,可她这当子,却也没的闲功夫理会他二人了。
只因有人来唤自己了。
“二娘子可在,老夫人请二娘子去一趟鹤归堂。”半夏入屋行礼,说道。
姜沈虽不解为何,可姜老太太的意思,她不好回绝,无奈,只得暂先离开。
“郎君可莫要离开,待小女回来,再带郎君去赏院内花花草草。”姜沈笑意盈盈的说道,言罢,便离开了。
陈译微微颔首,并未开口做答。
当真是柴火进水缸,燃不起半点儿火星子。
姜沈缓步进屋,待见到姜老太太时,同其行礼道:“祖母贵安。”
姜老太太尚在摇椅上靠着,阖眸静思,见人来了,这才缓缓睁眼,招了招手,说道:“九儿呀,来,坐下,祖母可有些话儿,想同你说说。”
姜沈嘴上答道:“好的。”可心里却在揣着小心思,琢磨着姜老太太来寻自己,所谓何事?
第一百九十五章 晚宴后竟醉酒
“九儿呀,你是姐姐,瑶瑶的性格你也晓得,虽日里总总是副大大咧咧的做派,但有口无心,从没的半点儿坏心思,你姐妹二人可不能闹别扭,有什么话儿,说开便可。”
姜沈闻言微微一笑,回道:“祖母您多虑了,九儿怎会同三妹妹动气呢,疼她还来不及呢。”
“九儿,你都还有娘亲在,但瑶瑶呢,这孩子可怜,打小便没了娘,在外还总总遭人欺负,少了知冷暖的,你们这些个做兄弟姐妹的,本就该多多关照关照她,若她做错了什么事,能担待点儿最好,再不济便教训其一顿,可莫要背地里使绊子。”
姜沈眸光尽是异色,应了声:“成,九儿都听祖母的。”
姜老太太拉着姜沈的手,再使枯掌抚面,倒乖痒痒的。
语重心长道:“几房孩子里,就数你性子温和,遇事沉稳,祖母也晓得,九儿定不会欺负瑶瑶的,好了,祖母累了,你便出去吧。”
“嗯,那祖母早些歇息,九儿这就退下了。”姜沈缓缓为姜老太太掩上门帘,渐渐的,心有不悦。
见自家娘子出来了,锁心赶忙上前,关心道:“娘子,您无事儿吧?!”
“无事儿。”姜沈嘴上说着无事儿,可面儿上却写满了事。
全是心事。
锁心看的明白,但自家娘子不愿说,她也不好继续追问,只得跟在其身后,亦步亦趋地朝客套内走去。
走至半道上时,姜沈忽然停步,面露凝重之色,似在思量着什么一般。
锁心瞧着纳闷,询道:“娘子,您这是怎的了?”
但闻姜沈沉着声儿,询道:“锁心,我上回让你买的东西,可还带着?”
锁心低下头去,亏心事没做,人却虚起来了,支支吾吾道:“二娘子……奴婢……奴婢一直贴身带着,可……这么做会不会不太好呀?”
“拿来!”姜沈不管不顾,依旧伸手讨要。
锁心无奈,只得从自己腰间处,取出一包粉末,担忧道:“娘子……咱……咱还是再想想别的法子吧。”
姜沈看了眼那包粉末,说道:“你怕什么,这又不是毒药,不过是能让人醉酒的蒙汗药罢了。”
锁心没吭声,这醉倒驴是她去买的,功效她早就问过了,的确毒不死人,可假用这法子对付那郎君,若两情相悦倒还好,不然……被人发现了,挨打是小,失节是大。
“这药……你去下后………”姜沈轻靠上锁心的耳边,吩咐道。
闻言,锁心甚惊,差些没把那药摔地上去。
“二娘子,咱要不然再想想别的法子吧。”叫她去给人下药,她委实不敢。
姜沈瞪了她一眼,吓得锁心低下头去,再不敢做事了。
“你不帮着做,难道这下药的事儿,还需我亲自来?!若被发现了,要丢也是丢的我的脸,你怕什么?快去!”姜沈轻推了锁心一把,催促个不停。
锁心无奈,只得同姜沈一起回到饭厅。
眼下陈译同汪烨,还有姜禛正聊的开心,笑意挂上嘴角,皆是欢喜的人儿。
“呵呵,你们在聊什么呢?竟聊的如此欢畅,来来来,我给你们倒茶。”姜沈掩去眸中异色,边说边朝茶案走去。
锁心将茶壶提起,于添水泡茶时,她还有些心虚,可一想到自家娘子尚在盯着自己,她也不敢再耽搁了,赶忙将粉末泡入茶内。
热水一冲,半点儿痕迹不留。
恰逢王烨路过,方才锁心的那些个小动作,可全被他看见了。
虽不解,为何泡个茶,还需添这些个奇奇怪怪的东西,却也没往心里去,估摸着或是茶粉吧。
茶泡好了,锁心为众人端茶。
“三姐姐,善远想要出去玩!”姜善远嚷嚷的厉害,总总是坐不住,吵着闹着非得出去玩。
姜禛无奈,虽想同陈译再呆会儿,可眼瞅着怀中的小奶娃还在闹腾着,无奈,只得陪他嚯嚯花花草草去了。
离开时,本想同陈译在交代几句,可话到嘴边,还是吞了回去,只因自己三姐这当子尚在,烦气,都是自己死要面子活受罪,活该。
罢罢罢,走了。
汪烨同陈译倒是聊得口渴了,皆过茶碗便欲大吃一口。
一碗热茶下肚,霎时醒人。
见他二人皆将碗里的茶,吃了个干净,姜沈当下大喜,接下来,等着便可。
果不其然,还没一会儿的功夫,陈译同汪烨二人,便晕晕乎乎的朝地上躺去,眼眸愈来愈沉,直至最后,竟就这般睡着了。
倒也未完全睡去,尚有一丝意识现于脑海当中,只觉浑浑噩噩尤为难受。
姜沈朝锁心使去个眼神,让她将汪烨拖去角落处,可莫要让他再坏了自己的好事儿。
在将陈译搀扶起身,缓缓朝屋外走去。
本想着待会儿便可同郎君同床共枕了,但好巧不巧的,姜禛尚在不远处同姜善远玩闹着,烛光下,隐约可见他二人的身影。
赶忙抱起姜善远,跑上前去,询道:“木头!木头!醒醒!二姐姐!这是怎个回事儿呀?!”
陈译闻见了姜禛的唤声,可他这当子浑身无力,连动动嘴皮子的力气都无。
“呵呵,郎君定是吃酒吃醉了,这会儿早睡过去了。”姜沈并未留步,边搀扶着陈译朝里屋走去,边回道。
“二姐姐且慢,二姐姐这是要带他去哪儿呀?!”姜禛没来由的心头一急,追问着。
“当然是送郎君回屋歇息去了。”姜沈不加掩饰,言罢,便不在理会姜禛了。
她定是故意的,为的便是要让姜禛知晓,令她干着急却又没的半点儿用。
如此一来,身心舒爽。
“回屋?!谁的屋?!不成不成不不成!”姜禛还在嚷嚷个没完,说什么就是不愿让她带陈译回屋。
回哪个屋?想也不用想,定是回她自己的屋了。
姜沈此番倒算走运了,本被姜禛嚷嚷的耳朵都要聋了,却逢崔氏收拾完碗筷路过,闻见这吵闹声,也觉噪耳,当即斥道:“吵什么吵?!若三娘子闲着没事,便同我一块留下来,挪挪桌椅吧!”
姜禛这当子正急着呢,不情愿道:“凭什么是我?!我可还有事儿呢!”
“有事儿?!有什么事儿?!”
“呵呵,三妹妹无事儿,郎君交由我送回屋便可,三妹妹不需担心。”
“既如此,那还不快些同我进屋,一块儿挪挪桌椅,早些忙完也好。”
“可是……可是……”姜禛左顾顾姜沈,右瞧瞧崔氏,急的她都说不清话儿了。
无奈,最终还是一嘴拌不过两舌,只得眼巴巴的看着他二人贴着胸膛,离去了。
等门关严实了,姜沈就坐到了榻边,羞红着脸给陈译宽衣解带。
她一个未出阁的女子,做这种事情也着实需要些勇气。
犹犹豫豫的几次下来都没能顺利解开腰带。
姜沈一横心,横竖都是要这么做了,还顾虑那多做什么?
姜沈这次不再避开视线,腰带很快松开,衣服松松散散的就滑落了两边,露出里面白色的里衣。
少年常年习武,身材健硕。如今那里衣哪里包裹得住那结实的胸膛。
少女瞧着面露春色,烟霞布满脸庞。
当真是屋外春光明媚,屋里波澜荡漾。
气氛好不旖旎。
姜禛快快收完碗筷,便溜了出来。
她可不放心二姐姐带走了那木头。
若是做点什么,那可怎么得了。
到了姜沈院子,并未瞧着什么人,姜沈又侧耳倾听,似乎屋里有些动静。
难道二姐姐真把这人给藏屋里头去了?
不成不成。木头才不能和二姐姐一起。
少女暗咬贝齿,红唇微嘟,竟多添了几分娇憨之意。
一跺脚,姜禛硬着头皮便冲到了墙边,躲在了那窗台边上,想要往里瞧。
偏巧这窗户纸捂得严实,什么都瞧不见。
急煞了少女。
姜禛心肝儿像是有蚂蚁爬,十分的难受。
情难自控之下,她伸手沾了下口水,往那窗户纸上点了点,点出了一个窟窿。
姜禛悄摸摸的打眼凑上去瞧,正好看到了床榻那边的情况。
里头的二人一个醉糊涂了,一个却是有心为之。
“郎君,你起来一下,不然这衣服可不好除。”姜沈娇羞的开口。
她刚才不过就是那么摸了一下,可真结实。
陈译微微睁开眼眸,醉意朦胧的他仿佛看到了面前有个姑娘。
晃了晃脑子,少年企图看清楚来人,仔细再仔细,却是梦中人。
“郎君,你还好吗?”
姜沈凑上前去关切的问道。
这郎君长得可真是好看。
陈译瞧着姑娘凑上来,心情一时难以自控,便起身一把抱住了她。
“你可叫我好生惦念。怎的就跟那生了根的苗苗,怎么都拔不出去?”
姜沈闻言心头一喜,这郎君果然是喜欢她的。
“我也好生惦念郎君,只是郎君平日里带我忽冷忽热的,叫我好生烦扰。”
陈译却是在这时候药效发作,整个人失去力量昏厥了过去。
外头姜禛看到那搂搂抱抱的一幕,心中就像是被针尖儿扎了一下,捂着眼就跑了。
她跑到了没人的地儿,用力的拔着野草野花,心中烦闷的紧。
一路祸祸了不少花花草草的姜禛,不知不觉就走到了荷塘边。
荷塘里的荷叶一片挨着一片,偶尔鱼群游过,泛起一片涟漪。
此时天空月挂柳梢,却被几片乌云时不时遮去几抹光彩。
就像是姜禛此刻的心情,那般阴晴不定。
她手里拿着随手摘的野花,坐在荷塘边的石头上,一片片的揪着花瓣往水里丢。
不知为何,平日了见着就很喜欢的夜景,如今却是半点入不得她的眼。
她的脑海里只想着那个该死的木头,以及木头和二姐姐在屋里头拥在一起的情景。
“不想不想不想。”姜禛闭上眼睛捂着耳朵,孩子气嘟囔着,以为这样就能将那些恼人的画面都给屏蔽了。
可越是这样,那些画面就越是清楚,怎么都赶不出脑子。
找不到原因的她只得发泄的睁开眼睛,起身拼命跺脚,不知道是气的还是急的,这眼眶里竟然有晶莹的泪滴在打转,只要轻轻一眨眼,便能夺眶而出。
“都怪那个木头,我才不要……”才不要为那个坏蛋哭。
想不通自己难过的原因,倔强的丫头儿硬生生的仰着脖子,把那眼泪给逼了回去。
那倔强的小模样,瞧着便让人觉得心疼。
而此时,在姜沈屋里头的少年已经彻底昏睡了过去。
姜沈伸手想要碰触陈译的脸,却是因着害羞而收回了手。
她站起身背对于陈译,内心有两个声音在交战。
一个声音是要她三思后行,若随便毁了自己名节,那以后该如何做人?
可另一个声音便是要她抓住这次机会,只等这生米煮成熟饭,那这郎君便永远都是自己的了。
最终,姜沈深吸一口气,还是面向了陈译。
“三妹妹,别怪二姐姐。这府里头虽说我是二小姐,可从祖母到大家,无不都向着你。日后祖母也定然能为你找到更好的良配,但二姐姐的幸福,只能自己努力抓住。”
自言自语完,姜沈便开始为自己宽衣解带,一双美眸一瞬不瞬的盯着双眸紧闭人事不省的俊朗少年。
一步错步步错,不是不知,是形势难转。
终究是情一字作怪!
陈译迷迷糊糊之间睁开眼,瞧着心上姑娘在,便不管不顾的长臂一捞,把人给抱躺在了身边。
眼瞧着这唇就要凑上去,姜沈娇羞的闭上了眼睛。
干柴烈火,只待点燃。
“爷!爷你在哪?爷!快点出来。”汪烨一边走一边喊,嗓门大的能叫整个姜府的人都听着。
打水回来的锁心见着了汪烨,连忙阻拦。
“你……你别喊了,万一招了人来怎么办?”锁心脸都吓白了,万一有人发现二娘子和易公子的事情,回头二娘子一定要责难的。
汪烨说道:“你快让开,别以为我没瞧着,我家爷就是被你和你家二娘子扶走的。快让开,我还得接爷回家。”
“不在,你家爷早就走了。”锁心不知道如何阻拦,情急之下撒了谎。
然而这汪烨仗着酒意却是一点都不买账,一把推开锁心,硬生生就闯入了姜沈的院子。
锁心撞在墙上吃痛不已。
“这可如何是好,要是闹大了二娘子要怎么办?”锁心都快急哭了。
但更让她想不通的,便是汪烨为何同样喝了那有问题的茶,却一点都不受影响。
殊不知汪烨从小身体便异于常人,一般药物对他只有短暂的影响。
是以哪怕他也中了醉倒驴,却只醉了一会儿,这时候药劲儿过去人早就清醒了五六分。
“爷!爷你快出来,我们该回去了。”汪烨借着那剩下的几分药性,大喊大叫。
屋里头的姜沈差一点就和陈译吻上了,却叫汪烨这一声大吼吓得立刻推开了陈译。
陈译醉倒一边,却是一动不动了。
姜沈心里虚着,又听到外面叫喊的声音越来越近,分明是冲着她的屋子来的。
这若是被人瞧着陈译不省人事,而她衣衫不整,不但不能为自己觅得良缘,还可能毁了名声。
姜沈情急之下,便整理了衣服,打开门走了出去。
“二娘子。”锁心追了来。
姜沈责难的瞧了她一眼,吓得锁心低下头去。
她也没办法不是?
“你个小厮!在别人的府上大喊大叫,还有没有点规矩了?你这是要成心丢易公子的脸吗?”姜沈轻叱。
汪烨根本没把姜沈放在眼里,加上脑子还不是清醒的,居然生生就和姜沈理论了起来:“你们姜府真是怪的很。爷是来赴宴的,如今人却不见了,你们姜府藏着了我家爷爷,是有什么企图不成?”
“你休要胡说八道,我家二娘子才……才没什么企图。”锁心帮着辩驳,可委实心虚,说话就没什么气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