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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旅途中的我们     帝凰东南飞txt下载     帝凰东南飞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八十一章 出街遭人嫌弃

    第二日当早,姜沈同锁心一块儿出街寻买红妆,却是有意避开姜禛,若同她一块儿出街,保不齐又得给自己惹麻烦。

    上回便是如此,同人一言不合竟就大打出手,好在那会儿姜泸在,否则就姜沈这小身板,定拉不住她。

    大半江洲子弟皆知,姜家有两位奇女子,一奇为姜禛,为人刁蛮撒泼,不受人待见,还有一奇便是她姜沈,为人儒雅聪慧,讨人喜欢。

    李员外家的小少爷早是对其动心了,隔三差五便会登门拜访,欲同姜沈畅谈一番。

    可李家少爷却是天生一副贼样儿,眼睛甚小,两颗龅牙离唇,同聊斋中所述的鼠人一般。

    姜沈定是看不上他的,可无奈,她乃外人口中的大家闺秀,小家碧玉,再者厌嫌也不能明说,每回都得趁机扯个幌子,随意对付几句,打发其走人。

    而今姜沈不在,他便缠上姜禛了。

    可劲儿地跟在其屁股后头,嚷嚷道:“喂喂喂!我问你话儿!你二姐人呢?!”

    她这会儿子方才睡醒,便被水心拉去胭脂铺了,小脚丫子晃悠个不停,不时还会打个哈欠。

    “嗯?!我哪晓得二姐在哪儿!”姜禛揉搓着眼眸,回道。

    “嘿!你这小丫头片子!你个做妹妹的,竟不知自己姐姐在哪儿!”李家少爷骂骂咧咧好一程了,闻着耳朵都要起茧了。

    水心在一旁亦是搭不上话,只得捂着个小耳朵,继续在前带路。

    姜禛似是来脾气了,止步回身,抬手便揪着他的耳朵,斥道:“你还没完没了啊!烦死个人了!”

    “哎呦喂!疼疼疼!你快些给我送手!”李家少爷捂着耳朵,叫唤道。

    李家少爷也是有趣儿,捂着个耳朵上窜下跳,真真同个猴子似的,骂道:“你这蛮妮!当真令人厌嫌,也不同你二姐姐学学。”

    “哼!我可不是我二姐!”姜禛两手插腰,一副二世祖玩世不恭的模样,没的半点儿姑娘家的矜持。

    又是唤了句“水心,我们走!”后,便朝前走去,不再理会此人。

    姜禛是个娇蛮的主儿,无论如何梳妆打扮,皆掩不去她大大咧咧的性子,可无奈,到底还是女儿家,不打扮不行。

    她自个从不购置红妆,姜老太太日里给的银子,她全拿去买小食了,浑身上下就属她这小嘴巴子养的最好,吃啥也不带慢。

    一路走走停停,二人有说有笑,好不欢闹,可临近胭脂铺前,却被店家赶出来了。

    “滚!你这蛮妮!老娘我可不伺候你!”

    罢罢罢,江洲又不止其一家胭脂铺,再寻便可。

    “哼!有银子不赚,当真是个傻蛋!”姜禛两只小手儿背到屁股后头,自顾自的朝前走去。

    水心却为难上了,她乃淑家,脸皮子薄,方才被人赶出去,她早是羞愧不已了,这当子正扭扭捏捏的跟在自家娘子身后。

    嘀咕道:“娘子,咱今儿个要不算了吧。”

    “脸皮子薄的人儿,可是要吃亏的,水心你得学学我。”姜禛打趣儿道。

    她的脸皮子倒也未有多厚,打小遇事准哭,受不得半点儿委屈,是个娇蛮女,却也是个爱哭鬼。

    再临一家胭脂铺,还是那般遭遇,但闻一句“咱不做你生意!”道出,便是一扫帚将她二人扫地出门了。

    惨惨惨,姜禛倒是疼水心的,吩咐道:“你快回姜家为我备些小食,待会儿回去我要吃的。”

    “可若水心回去了,娘子您怎的办?”水心担忧道。

    以往让姜禛自个儿出门,若无他人在旁相劝,总总会惹事生非,不是同他人动武,便是遭人欺负。

    回家后还得挨训,他们这些个做下人的,也讨不着好,自家娘子挨板子,她们也要趴在旁边,一块儿挨罚。

    “哼!我又不是残废,一个人逛逛怎的了?!”言罢,便是蹦哒着小步子,朝前行去。

    水心无奈,只得听命。

    一家一家又一家,这都第五家胭脂铺了,却还是那般遭人嫌弃,皆是冷眼待她,不做她生意。

    早些年她的确贪玩,在外惹事儿不少,谁谁见着皆避其三分,总总讲“小女娃爱闹腾,长大便好了。”可而今马上要满岁了,却还是这般活脱的性子,愁死个人。

    自顾自的呢喃道:“该死!都是群坏家伙儿!明儿个便是立夏了,若再买不到,又得找二姐姐借了。”

    偷偷摸摸有情郎。

    不远处正有位少年郎悄悄跟随,每每见着姜禛被人轰出铺子,都会心疼不已。

    自言自语道:“这丫头虽有些任性,但也犯不着如此对她,真是位可怜的人儿。”

    小桥旁的柳树尚在落着飞絮,偶有一阵微风拂过,点点柳絮飘悬于半空,美的很。

    姜禛好花花草草,但凡路过便会驻足留目,欣赏一番,她性子虽野,可其爱好却着实文艺。

    尚在观着,赏着,未留意到这会儿早是来人。

    冤家路窄,姜禛转身之际,恰逢李家少爷带着一众家丁前来,似要报仇。

    虽谈不上来势汹汹,可这一波人往这一站,着实引人生瑟。

    “你这是要做甚?!”姜禛忙不歇地向后退去,举着小拳头,想要保护自己。

    “我要把你的耳朵揪下来!”李家少爷怒道,摆了摆手,一众家丁蜂拥而上,这可吓坏她了。

    赶忙转身逃跑,却是一步踉跄跌去地上,捂着肚子,叫唤道:“啊!我的肚子!疼疼疼!”

    也不知昨儿个她都吃啥了,竟会好巧不巧的在这节骨眼儿犯疼,七八家丁围至身前,她已无路可逃了。

    李家少爷赶忙跑来,瞧见姜禛遭苦他便甚是开心,笑道:“哈哈哈!你这蛮妮定是遭报应了!连老天爷都不让你跑!”

    “啊!我的肚子!”她尚在地上打着滚,额头之上已尽是冷汗。

    “老大,这小丫头如此可怜,咱便放过她吧。”

    “你傻呀!她哪儿是什么小丫头,分明就是个蛮妮!”

    “不对不对,是姜家的小煞星!”

    李家少爷面露欢笑,命道:“嘿嘿,把她给我拎起来,我也要揪下她耳朵。”

    话罢,还未待有人出手,这李家少爷竟就忽然跌去地上,再起不能。

    “老大!老大!”一众家丁忙不歇地将他扶起,无用,早昏死过去了。

    无人看清方才发生了什么。

    倒是没人管她姜禛了,但见她扭动着身子,缓缓朝一旁爬去,可自腹部传来的阵阵疼痛,令她颇为不适。

    正有一人站于她面前,艰难地抬头看去,竟是他。

    “你……怎会……在这儿……”姜禛颤声询道。

    陈译并未回话,只是摇了摇头,叹道:“唉!可怜的小丫头!”

    将其抱起,转身离去。

    “你莫要走!那蛮妮是少爷的仇人!”

    “对!放下她,待少爷醒后,定予你重赏!”

    这群家丁竟全是些怂包蛋子,没的主心骨便不敢做事儿了。

    “我走了,若要拦我去路,便同你们少爷一个下场。”陈译撂下一句话后,便直接离去。

    身后还有群怂包蛋子默默看着。

    一路兜兜转转,怀里的她已然睡去,倒是消停下来了,每每同她在一块儿皆是叽叽歪歪,吵死个人。

    少年低头朝她看去,但见其额角处的鬓发垂落而下,虽遮去一半面容,可半遮半就本就为美,越看越好看。

    并未带她回姜家,眼下已至五洲府内,李巳唤来官家大夫为其看病。

    官家大夫乃是位年过半百的老翁,长长的白须垂于胸前,两道白眉齐耳,挺胸抬头立于一旁,颇有般风仙道骨的韵味。

    陈译再前引路,待过了廊道便至寝居,抬手掀起门帘,这才瞧见姜禛正躺于榻上,睡颜尤静。

    入座探手把脉,官家大夫一刻也未怠慢,待一番思绪过后,这才说道:“病不及命,吃坏肚子罢了,修养几日便可。”

    闻言,陈译可算能安心了,眼瞅着这小家伙儿贪吃,若一个不小心吃坏肚子,也是再正常不过的。

    “如此便好!多谢大夫。”陈译拱手谢道,再将汪烨唤来,命道:“快带大夫下去领赏钱。”

    汪烨瞧着纳闷,即这老翁乃官家的大夫,亦犯不着如此嘉赏吧,再朝自家爷身后瞧去,懂了!原是姜禛病了呀!

    如此便也不奇怪了,晓得自家爷心意,赶忙招呼道:“好嘞!咱晓得!老先生您这边请。”

    闲来无事,明明想着瞎溜达,可溜达来溜达去,最终还是坐于她身旁,而下正望着她的睡颜,笑的很甜。

    似是出神了,汪烨自身后唤他数次皆不见反应,无奈,只得轻点着脚尖悄悄靠近,贴近其耳畔唤道:“爷。”

    这才回过神来,摇了摇头,揉了揉眉,眼中尚存她的身影,如此可不妥。

    “怎的了?”陈译询道。

    “嘿嘿,无事儿,就来同爷您支呼句,那老先生咱已带去领完赏钱了。”汪烨笑盈盈的同自家爷说道。

    招了招手,吩咐道:“晓得了,下去吧。”转过头去,继而凝着她的睡颜。

    “是。”汪烨离开之时满脸笑意,自心中乐道:“哈哈!真真稀罕呀!这位爷竟也会如此,若被文王同靖王瞧见,定会惊掉下巴的!”

    垂着脑袋许久,陈译这当子脖颈甚酸,晃晃悠悠靠去一旁,不会儿竟就睡着了。

    直至傍晚时分,姜禛这才苏醒,入眼便瞧见陈译正低垂着脑袋,坐靠于床榻边,似是睡着了。

    摸摸自己的小肚子,似已不疼了,再伸出只小脚丫子,轻挑了挑他的耳朵,唤道:“喂!醒醒!醒醒!”

    陈译睁眼,见她醒来便是欢心,雀跃道:“你可算醒了。”

    缓缓将她扶起,再倒上杯醒茶,为其去去乏气。

    她这当子倒是听话,并未瞎闹腾,两只小手儿捧着热茶,嘟囔起小嘴巴子,吹着气,许久之后方才小抿上一口,幸好未烫着小舌头。

    再四下张望一番,瞪着一双大眼眸子,惊诧询道:“这是哪儿呀?是你家吗?好大呀!”

    “不是!暂居于此罢了。”陈译如实回道。

    如此富丽堂皇之所,她还是头一回见,赶忙窜起身来,光着双小脚丫子,自屋头内走走看看,甚觉新奇。

    将个琉璃瓷盘置于手中,指尖轻抚其上,入触之时甚觉光滑,细细打量一番,还可寻见点点金箔点缀其中。

    满屋头的奢华饰品,早是看的她眼花了,惊叹道:“这这这!这些若全是真品,定值上百两银子吧?!”

    “差不多吧。”陈译不知,随意对付道。

    他对钱财着实无趣儿,其因有三,一是钱脏,这点他尤为厌恶,二是爱财之人皆不忠不义,他可不想变成这类人,三是他从不缺银子,并未觉得其有何妙用。

    她尚在玩耍着,这儿瞧瞧,那儿碰碰,却见陈译摆了摆手,说道:“好了,既你已是醒了,便快回姜家吧。”

    真真是块木头,一点儿不懂怜香惜玉,自己方才苏醒,他竟就下逐客令,气气气!

    “你这家伙儿!”姜禛两手环抱胸前,瞥过头去,怨道:“哼!走便走!”

    她是个矫情的主儿,话虽如此,可她却是未挪半步,似在待陈译反悔。

    倒是令她失望了,但闻陈译催道:“你为何还不走?莫不是赖上我了?”

    “我赖上你?!你说什么胡话呢!哼!不识趣儿!走就走!”言罢,裹好足袜,便欲离开,却是兜兜转转好一程,又回来了。

    气道:“我走不出去!你还不快些送我到门口。”

    五洲府甚大,即他陈译初来乍到之时,亦会偶尔迷路几回。

    至于汪烨便更不必提了,入府头几日还会经常走错道,说什么寻去茅厕,结果瞎转悠跑去伙房了。

    “成成成!”陈译在前带路,却并未送她到门口。

    指着身前的院墙,说道:“翻过去便好了。”

    “什么?!你让我翻过去?!”姜禛惊道,他还当真是块木头。

    又是怒道:“哪有你这般招待小姑娘的?”

    “唉!你可不算是小姑娘,顶多算个小丫头。”陈译转身离去前,指了指墙角处的一摞瓦砖,踩着它便能翻过去了。

    “你给我等着!哼!”姜禛猛跺了跺脚,指着陈译,怒极道。

    翻墙不要紧,可好巧不巧的外头便是闹市,道上的走客,两岸的店家,皆看见她了。

    四下嗤笑声入耳,甚觉羞愧。

    “哈哈哈,那便是姜家的蛮妮吧,果真有趣儿,同个猴子似的。”

    “是她是她!有路不走,偏偏翻墙,定是个野丫头!”

    她亦是有些熬不住了,赶忙抬手掩面,遮去羞涩,怨怨道:“可恶!你给我记着!”

    待其骂骂咧咧离去后,陈译回到寝居内,唤了声“来人!为我添茶!”后,不会儿汪烨便笑盈盈的跑来了。

    汪烨满脑子皆是疑惑,自家爷如此在意那丫头,可又为何要刁难她?离去时竟还让她翻墙走人,不懂。

    为自家爷添满一盏热茶,见其面色大好,当即询道:“爷,您为何那般捉弄于她?”

    “呵呵,或许,是因来了兴子吧。”陈译笑道。

    回家后,姜禛又在嚯嚯着柳树,残肢断叶落下,尤为杂乱,待会儿又得辛苦水心,前来收拾。

    如此闹腾好半晌了,终是乏了,蹒跚着小步子回屋,再将小韭唤来,为自个添茶。

    “娘子,如您所说,那郎君可都救过你四五回了,您就不打算备点儿谢礼,给他送去?!”小韭询道。

    “呸!就他,不备!定不备!”姜禛嘴硬道,话虽如此,可这手头上女红终未停过。

    念为针,情为线,一针一线穿引而过,虽手法尤为生疏,可她这小脸儿上的笑容却很是陶醉,定又惦记上人家了。

    自顾自的嘀咕道:“哼!的确救我四五回了。”

    说来也是奇怪,自己同他莫不是同根生?为何每晚入梦皆有他的身影出现?

    唉!罢罢罢!出现便出现吧,就怕那天断了念想,后悔都来不及。

    姜老太太入座后,众人便开始动筷子,她定是饿了,一顿狼吞虎咽,吃相甚丑。

    “瑶瑶慢点儿吃,莫要噎着了。”姜老太太拾起脸巾,为其擦拭去嘴角的饭粒,再是叮咛道。

    “明儿个便是立夏了,届时二女定要出街吧?”周氏询道,每年立夏皆是喜事,姜沈带妆出街,总能引得一众男郎留步。

    姜禛却是尤为讨厌立夏,每年的二十四节气,她总能惹出些幺蛾子,再加上要带妆出街,站于姜沈旁边,她便是个陪衬。

    不单如此,那些个嘴碎的家伙儿亦是尤为烦人,哪怕自己这儿不好,那儿不好,也碍不着他们呀。

第一百八十二章 灯火前后打赌

    并未带她回姜家,眼下已至五洲府内,李巳唤来官家大夫为其看病。

    官家大夫乃是位年过半百的老翁,长长的白须垂于胸前,两道白眉齐耳,挺胸抬头立于一旁,颇有般风仙道骨的韵味。

    陈译再前引路,待过了廊道便至寝居,抬手掀起门帘,这才瞧见姜禛正躺于榻上,睡颜尤静。

    入座探手把脉,官家大夫一刻也未怠慢,待一番思绪过后,这才说道:“病不及命,吃坏肚子罢了,修养几日便可。”

    闻言,陈译可算能安心了,眼瞅着这小家伙儿贪吃,若一个不小心吃坏肚子,也是再正常不过的。

    “如此便好!多谢大夫。”陈译拱手谢道,再将汪烨唤来,命道:“快带大夫下去领赏钱。”

    汪烨瞧着纳闷,即这老翁乃官家的大夫,亦犯不着如此嘉赏吧,再朝自家爷身后瞧去,懂了!原是姜禛病了呀!

    如此便也不奇怪了,晓得自家爷心意,赶忙招呼道:“好嘞!咱晓得!老先生您这边请。”

    闲来无事,明明想着瞎溜达,可溜达来溜达去,最终还是坐于她身旁,而下正望着她的睡颜,笑的很甜。

    似是出神了,汪烨自身后唤他数次皆不见反应,无奈,只得轻点着脚尖悄悄靠近,贴近其耳畔唤道:“爷。”

    这才回过神来,摇了摇头,揉了揉眉,眼中尚存她的身影,如此可不妥。

    “怎的了?”陈译询道。

    “嘿嘿,无事儿,就来同爷您支呼句,那老先生咱已带去领完赏钱了。”汪烨笑盈盈的同自家爷说道。

    招了招手,吩咐道:“晓得了,下去吧。”转过头去,继而凝着她的睡颜。

    “是。”汪烨离开之时满脸笑意,自心中乐道:“哈哈!真真稀罕呀!这位爷竟也会如此,若被文王同靖王瞧见,定会惊掉下巴的!”

    垂着脑袋许久,陈译这当子脖颈甚酸,晃晃悠悠靠去一旁,不会儿竟就睡着了。

    直至傍晚时分,姜禛这才苏醒,入眼便瞧见陈译正低垂着脑袋,坐靠于床榻边,似是睡着了。

    摸摸自己的小肚子,似已不疼了,再伸出只小脚丫子,轻挑了挑他的耳朵,唤道:“喂!醒醒!醒醒!”

    陈译睁眼,见她醒来便是欢心,雀跃道:“你可算醒了。”

    缓缓将她扶起,再倒上杯醒茶,为其去去乏气。

    她这当子倒是听话,并未瞎闹腾,两只小手儿捧着热茶,嘟囔起小嘴巴子,吹着气,许久之后方才小抿上一口,幸好未烫着小舌头。

    再四下张望一番,瞪着一双大眼眸子,惊诧询道:“这是哪儿呀?是你家吗?好大呀!”

    “不是!暂居于此罢了。”陈译如实回道。

    如此富丽堂皇之所,她还是头一回见,赶忙窜起身来,光着双小脚丫子,自屋头内走走看看,甚觉新奇。

    将个琉璃瓷盘置于手中,指尖轻抚其上,入触之时甚觉光滑,细细打量一番,还可寻见点点金箔点缀其中。

    满屋头的奢华饰品,早是看的她眼花了,惊叹道:“这这这!这些若全是真品,定值上百两银子吧?!”

    “差不多吧。”陈译不知,随意对付道。

    他对钱财着实无趣儿,其因有三,一是钱脏,这点他尤为厌恶,二是爱财之人皆不忠不义,他可不想变成这类人,三是他从不缺银子,并未觉得其有何妙用。

    她尚在玩耍着,这儿瞧瞧,那儿碰碰,却见陈译摆了摆手,说道:“好了,既你已是醒了,便快回姜家吧。”

    真真是块木头,一点儿不懂怜香惜玉,自己方才苏醒,他竟就下逐客令,气气气!

    “你这家伙儿!”姜禛两手环抱胸前,瞥过头去,怨道:“哼!走便走!”

    她是个矫情的主儿,话虽如此,可她却是未挪半步,似在待陈译反悔。

    倒是令她失望了,但闻陈译催道:“你为何还不走?莫不是赖上我了?”

    “我赖上你?!你说什么胡话呢!哼!不识趣儿!走就走!”言罢,裹好足袜,便欲离开,却是兜兜转转好一程,又回来了。

    气道:“我走不出去!你还不快些送我到门口。”

    五洲府甚大,即他陈译初来乍到之时,亦会偶尔迷路几回。

    至于汪烨便更不必提了,入府头几日还会经常走错道,说什么寻去茅厕,结果瞎转悠跑去伙房了。

    “成成成!”陈译在前带路,却并未送她到门口。

    指着身前的院墙,说道:“翻过去便好了。”

    “什么?!你让我翻过去?!”姜禛惊道,他还当真是块木头。

    又是怒道:“哪有你这般招待小姑娘的?”

    “唉!你可不算是小姑娘,顶多算个小丫头。”陈译转身离去前,指了指墙角处的一摞瓦砖,踩着它便能翻过去了。

    “你给我等着!哼!”姜禛猛跺了跺脚,指着陈译,怒极道。

    翻墙不要紧,可好巧不巧的外头便是闹市,道上的走客,两岸的店家,皆看见她了。

    四下嗤笑声入耳,甚觉羞愧。

    “哈哈哈,那便是姜家的蛮妮吧,果真有趣儿,同个猴子似的。”

    “是她是她!有路不走,偏偏翻墙,定是个野丫头!”

    她亦是有些熬不住了,赶忙抬手掩面,遮去羞涩,怨怨道:“可恶!你给我记着!”

    待其骂骂咧咧离去后,陈译回到寝居内,唤了声“来人!为我添茶!”后,不会儿汪烨便笑盈盈的跑来了。

    汪烨满脑子皆是疑惑,自家爷如此在意那丫头,可又为何要刁难她?离去时竟还让她翻墙走人,不懂。

    为自家爷添满一盏热茶,见其面色大好,当即询道:“爷,您为何那般捉弄于她?”

    “呵呵,或许,是因来了兴子吧。”陈译笑道。

    回家后,姜禛又在嚯嚯着柳树,残肢断叶落下,尤为杂乱,待会儿又得辛苦水心,前来收拾。

    如此闹腾好半晌了,终是乏了,蹒跚着小步子回屋,再将小韭唤来,为自个添茶。

    “娘子,如您所说,那郎君可都救过你四五回了,您就不打算备点儿谢礼,给他送去?!”小韭询道。

    “呸!就他,不备!定不备!”姜禛嘴硬道,话虽如此,可这手头上女红终未停过。

    念为针,情为线,一针一线穿引而过,虽手法尤为生疏,可她这小脸儿上的笑容却很是陶醉,定又惦记上人家了。

    自顾自的嘀咕道:“哼!的确救我四五回了。”

    说来也是奇怪,自己同他莫不是同根生?为何每晚入梦皆有他的身影出现?

    唉!罢罢罢!出现便出现吧,就怕那天断了念想,后悔都来不及。

    姜老太太入座后,众人便开始动筷子,她定是饿了,一顿狼吞虎咽,吃相甚丑。

    “瑶瑶慢点儿吃,莫要噎着了。”姜老太太拾起脸巾,为其擦拭去嘴角的饭粒,再是叮咛道。

    “明儿个便是立夏了,届时二女定要出街吧?”周氏询道,每年立夏皆是喜事,姜沈带妆出街,总能引得一众男郎留步。

    姜禛却是尤为讨厌立夏,每年的二十四节气,她总能惹出些幺蛾子,再加上要带妆出街,站于姜沈旁边,她便是个陪衬。

    不单如此,那些个嘴碎的家伙儿亦是尤为烦人,哪怕自己这儿不好,那儿不好,也碍不着他们呀。

    街肆之上,一束灯花自夜空中炸响,点亮一方天地,甚是壮观。

    今儿乃是立夏,五月初五枝儿抬头,初春所植,当夏而立,故为立夏。

    “三妹妹,今年这灯花尤为好看,你认为呢?”姜沈望向一旁的姜禛,询道。

    “嗯,好看!”一双大眼眸子直勾勾的盯着远方夜空,每一声炸响都叹为观止。

    江洲这山水地儿便是如此,赏野花野草,赏灯花灯闹,自得一番惬意。

    姜沈走在街肆之上,两岸男郎皆会留步,观她如观花,嘴角一挑,便是心花怒放。

    “嘿嘿,瞧见没,姜家的二女,姜沈,美哉!”

    “你这口水都要流一地了,也不擦擦。”

    “你管我!我乐意!”

    倒是没人注意到姜禛,她也乐得如此,耳边清静。

    过了梦楼,便是男郎们的欢聚之地,在这儿吟诗作对,把酒言欢,不时勾搭位路过的小姑娘,快活!

    见着姜沈前来,众人皆朝她望去,议论声肆起,入了她的耳,却入不得她的心。

    她是位高傲的主儿,自命不凡,总总认为寻常郎君配不上自己。

    二女皆在赏着灯花,未有留意身后早已来人,正是李家少爷,昨儿个挨了陈译一脚,当下这身子骨可还疼着,走步之间亦是踉踉跄跄,不见稳妥。

    即便如此,听闻姜沈出街,他还是咬牙死撑着赶来,嘴中絮叨道:“嘿嘿,姜沈姑娘!姜沈姑娘!”

    闻见这声儿便知是他,姜沈虽不喜同他打交道,可若不理他,又太无礼。

    罢了罢了,掩去眸中不耐,笑盈盈的招呼道:“哟!这不李公子嘛!您怎来了?!”

    “嘿嘿,这不看姜沈姑娘来了嘛。”李公子但凡露笑,嘴中的两颗门牙便会格外显眼,甚丑。

    姜沈只得撇过头去,假作感激道:“呵呵,是嘛,多谢李公子爱戴。”

    姜禛上前一步,斥道:“你这坏家伙儿!看招!”话罢,便是一巴掌扇出,疼的李家少爷哇哇直叫。

    “啊!你这蛮妮!上回让你跑了,你竟还如此找死!来人!来人!”李家少爷捂着自己的脸儿,嚷嚷个没完。

    “三妹!你又动武!真是说不听!”姜沈斥道,转口又忙安抚道:“李大少爷息怒,小妹她不懂事儿,您大人有大量,便放过她吧。”

    “可是……唉!算了!你个蛮妮,老子看在姜沈姑娘的面儿上,暂且放过你。”李家少爷话罢,有轻挪着步子,朝姜沈靠去。

    姜禛喃喃道:“哼!是我饶过你才对!谁叫你昨儿个还喊人欺负我!活该!”

    倒未理她,李家少爷眼中满是姜沈的身影,直勾勾的盯着她,面露猥琐之相。

    姜沈很是聪巧,灵机一动,想了个一举两得的好法子,说道:“李大少爷,要不这样吧,今夜便容小妹陪您逛街闹,如何?”

    言罢,又将姜禛拉至身前,吩咐道:“三妹,这便算做赔罪吧,你今晚可得好好伺候李大少爷。”

    “就她?!不成!”“就他?!不成!”二人倒有默契,异口同声道。

    “二姐姐!你怎能如此便把三妹卖了?!”姜禛怒道。

    可惜无用,姜沈嘴皮子利索,一番说教,姜禛还是从了。

    倒是那李家少爷,自启初的不情愿,到而下的兴致勃勃,插着腰板,得瑟道:“快随我一块儿逛街闹!麻溜的!记得伺候好老子!”

    平白无故捡个小丫鬟,何乐而不为。

    送走姜禛同李家少爷,姜沈缓步走去梧桐树下,那儿正坐有一位少年,背靠树旁,乌丝散落,尤是潇洒。

    近至身前,娇滴滴的话儿道出:“郎君,又见面了。”

    方才流云遮影,寻不清少年的面容,而下月茫倾撒,这才能寻见一二。

    正是陈译。

    提着手中的酒壶,说道:“姜沈姑娘,你如此待你三妹,怕是不妥吧。”

    “呵呵,三妹生性活泼,倒也该管管了。”姜沈坐至陈译身旁,说道。

    陈译虽是个武夫,可心思同样细腻,就她同姜禛二人那点儿小九九,他早是看出来了。

    姐妹是姐妹,可背地里指不定在动啥歪脑筋,姜禛城府浅,定没少挨算计的,

    见他不语,姜沈这小手儿也不安分了,慢悠悠地朝他伸去,待落于衣袖之上时,却被陈译躲开。

    “姜沈姑娘,男女授受不亲。”陈译拒道。

    “呵呵,郎君这是见羞了?”姜沈笑道。

    “算是吧。”陈译起身便欲离开,却被姜沈自身后唤道:“郎君,你这是要去哪儿呀?”

    止步回道:“去寻你三妹。”话罢,继续自顾自的朝前走去。

    闻言,姜沈甚怒,不顾形象,忙窜起身嚷嚷道:“郎君!你是在故意气我吗?!小妹她为人刁蛮,你要是去了,指定也落不着好!”

    并未回头,依旧朝前走去,单单摆了摆手,回道:“我觉得姜沈姑娘你要更刁蛮些。”

    “你说什么?!”姜沈跺脚怒道,一旁看客面面相觑,皆甚觉惊诧,日里温文儒雅的姜家二女,竟也会如此凶蛮。

    待陈译走后,姜沈仍在郁闷当中,自衣袖内掏出小铜镜,眼见镜中之人甚美,唇红齿白,黛眉杏眼,可偏偏就是留不住他,不解!

    姜禛可未惯着他,端茶倒水也就罢了,这当子竟还难为自己,命自己跳舞助兴,当即便是一脚踹出,赏他个满地找牙。

    “啊!你怎又一言不合便打人?!”李家少爷捂着下巴,叫唤道。

    身后一众家丁赶忙上前搀扶,生怕自家少爷有个三长两短,他们回去也要吃苦头的。

    “哼!活该!你这分明便是难为我,我可不会跳舞,从小到大也未曾跳过舞。”姜禛不惧,自顾自的坐回茶案旁,小抿着茶水。

    李家少爷故技重施,再次命道:“你这蛮妮!给我教训她!”

    她却毫不慌张,淡然自若,似无事儿一般,只因她瞧见陈译来了。

    他已救过自己四五回了,若说是自己的贵人,亦不为过。

    想及此处,便不住的心喜,面露桃花,笑的尤是灿烂,一双大眼眸子都要瞧不见了。

    “老大,这丫头怎不怕我们了?!”

    “别管她,故作玄虚罢了。”

    “对对对!你快上,定是她吓的腿软走不动道了。”

    “你莫推我!你怎不上呀?!”

    “果真是群怂包蛋子”一道鄙夷声自众人身后传来,扭头望去,正是陈译。

    姜禛招了招小手儿,雀跃道:“你来的正是时候!快快快!替我收拾他们!”

    陈译摇了摇头,只觉这丫头甚是活脱,定是位爱闹腾的主儿,打趣道:“我只是偶间路过罢了,你们继续,甭管我。”

    “什么?!你这家伙儿见死不救!看打!”姜禛起身挥拳,却被陈译挪步躲开,再是伸出脚尖,将她绊倒在地。

    “唉!你就不能消停会儿吗?”陈译看着趴在地上的姜禛说道。

    她却是憋屈上了,打又打不过,难不成只得任他欺负自己?

    嚷嚷道:“疼疼疼!你这坏家伙儿!等着!我定报仇!”

    李家少爷却是乐开了花,指着姜禛笑道:“哈哈哈!狗吃屎!”

    再踉跄着步子走去,欲伸手揪住她的小辫子,却又是眼前一黑,倒飞出去。

    惨惨惨!

    最惨之人定是他!

第一百八十三章 做丫鬟对对子

    姜禛晃悠个小脑袋,尚不晓得发生了什么,再瞧眼陈译,不知何时站在自己身前,似在护着自己。

    李大少爷嘴巴子上满是鲜血,两颗门牙也只剩其一,倒是陈译悔了,自言自语道:“唉!太长时间没活动,力道都控制不住了。”

    扶起姜禛,她尚在错愕中,摸不着头脑,可劲儿的询道:“是你干的吗?!为何我没看见?!”

    “闭嘴!烦死了!”陈译斥道,再回头对一众家丁撂了句“你们家少爷无事儿,放心吧。”后,便不再理会。

    二人一路走走停停,颇为显眼,只因姜禛身旁多了位郎君。

    “你瞧那儿,那郎君好生英俊,发随风舞,真真潇洒!”

    “对对对!他身旁那姑娘是谁?真令人羡慕!”

    “我看看,好像是……是那姜家蛮妮!”

    “姜家蛮妮?!”

    陈译不以为意,可身旁的姜禛却是气坏了,朝四下之人瞪去,嚷嚷道:“你说谁是蛮妮?!”“你眼瞎吗?!他哪里俊了?!”

    瞧着倒是有趣儿,同对欢喜冤家似的。

    嘴角一抹坏笑浮现,说道:“咱们要不来打个赌。”

    “哼!就你?!赌什么?!”姜禛没好气儿的询道。

    “赌我确实英俊,赌你确实是个蛮妮。”陈译回道。

    闻言,她似也来兴子了,挺着胸脯,自傲道:“成!赌!你若输了,便得同我道歉。”

    “好!若你输了,那便做我一日的丫鬟。”陈译回道。

    姜禛疑惑,好奇会是怎样一个赌法。

    但见陈译轻挪着步子上前,寻见一位小姑娘,年纪同姜禛相仿,却是个内涩的性子。

    “姑娘,一个人吗?”陈译走至身前,询道。

    她早注意到陈译了,见他朝自己走来,颇为紧张,不知该如何应对,回道:“嗯……”

    “如此,不妨容在下伴于姑娘身旁,赏花赏月,如何?”话罢,继而上前一步,离她仅有一拳之距。

    慌慌张张朝后退去,抬手掩面,欲遮其羞,怯道:“额娘吩咐过的,不能随便跟人搭话。”

    “可姑娘你早同我搭过话了,不考虑考虑吗?”依旧不肯作罢,再次挪步朝她靠去。

    这回她并未躲闪,似在犹豫着,思绪着,无奈,还是败了,回道:“那……成吧……”

    闻言,姜禛却是不乐意了,赶忙上前拉住陈译,不悦道:“你你你!你胆敢勾引人家小姑娘!”

    陈译被其拉去一旁,二人小声嘀咕着,却令不远处的小姑娘犯愁了。

    她脸皮子薄,好容易答应了,却又不见下文,甚是失落。

    “我在赴赌约呀!你可莫要拦着我。”陈译解释道。

    再瞧瞧自己的衣角,正被姜禛攥于手中,倒也没来由的心喜上了,又是打趣道:“你莫不是打翻醋坛子了?!”

    “胡说!我才没有!”话虽如此,可这满脸的羞红,又是怎个回事儿呢?

    二人磨磨唧唧许久,不远处的姑娘早是不耐了,尤为失落,转身便欲离去,却被陈译唤住:“姑娘留步!”

    跑至身前,却是冷不丁的忽而说道:“姑娘甚美!”

    如此之言,她哪能遭的住呀,赶忙藏起个小脑袋,扭扭捏捏尤是可爱,羞说道:“小女……并不美……郎君才是……郎君甚是英俊。”

    闻言,陈译冲身后的姜禛瞟去一眼,尽显得意之色。

    他定是打算好的,只见其缓缓伸手,似要轻抚上小姑娘的面旁一般。

    见状,一颗小心肝扑通扑通直跳,罢了罢了,便从他吧。

    小姑娘阖眸静待,却是未能如愿。

    姜禛提步上前,一大嘴巴子甩出,尤为用力,打在陈译的脸儿上。

    渐渐的,一个巴掌印浮现于面旁,瞧着倒是滑稽。

    “你这歹人!流氓!好色之徒!”姜禛破口大骂道,却败给了他的下一句话。

    “我胜了!”陈译未有动怒,反倒笑的欢畅。

    英俊的是他,刁蛮的是她。

    “郎君!你这脸儿……嘻嘻!”小姑娘上前关心,却架不住陈译这滑稽样儿,未能忍住,嬉笑出声。

    面面相觑,二人皆笑,唯独姜禛闷闷不乐,怨怨道:“可恶!中计了!”

    一想到自己要给他当牛做马一整日,便不住的乏闷,恨不得翻脸不认账,一赖赖到底。

    烦烦烦!又想同他呆一块儿,又不想吃苦受累,自己这小性子当真矫情!

    姜禛愁,陈译也愁,他未想好下文,这儿尚还有位姑娘在待他呢,可莫要让人失望了。

    见陈译打算离开,小姑娘面露失落之色,嘀咕道:“搞了半天,原来是在打趣我,额娘讲的果真没错,定不能随便跟人搭话。”

    见状,姜禛赶忙上前,拉着陈译的衣角,询道:“喂!你瞧你干的好事儿!这小姑娘怎么办呀?!”

    “唉!”陈译叹气一声,不知如何是好,自顾自的朝前走去,待临近其身前,这才歉道:“姑娘,对不住了,在下无心为之,还请姑娘见谅。”

    小姑娘将头撇去一旁,依旧抬手掩面,似不愿同陈译说话。

    如此磨磨唧唧许久,姜禛也在一旁念叨着,讲什么姑娘见谅,姑娘对不起,他是坏人都赖他,诸如此类云云,都快把小姑娘耳朵磨出茧了。

    忍无可忍,这才出声道:“你们莫要唠叨了,额娘说过的,不能让我随便跟人搭话。”

    闻言,陈译轻笑出声,乐道:“呵呵呵,真真是个可爱的小丫头。”

    “哼!你还笑,都是你勾搭人家小姑娘,害人家生气了。”

    “对不住,对不住,呵呵呵,但这小丫头着实可爱,能如此听话,想必定能让人省心。”

    方才打趣自己,而下竟又嘲笑自己,小姑娘愈发羞怒,小脸儿上早是羞红一片了,若再留下,保不齐变得被他俩气哭了。

    当即便欲转身跑开,却还未走两步,便被陈译唤住:“姑娘留步。”走上前去,说道:“在下名唤易成。”

    小姑娘并未回头,小手儿依旧捂着脸儿,忐忐忑忑之下,撂了句“小女名唤从烟。”后,便慌慌张张跑开了。

    从烟乃江洲鼎崇书院的外院弟子,同姜禛算是同行,皆儒生,日里总总是孤零零的一个,全怪她这娇里娇气的小性子,同她做伴,甚累。

    姜禛一拳挥出,打在陈译的肩膀上,斥道:“你这是做甚?!难不成还想寻个机会勾搭人家小姑娘?!”

    “怎的了?!你管我?!”

    “哼!不稀的管你!”

    一路走来,二人皆在拌嘴,好不欢闹。

    眼下又在碎碎念叨着:“啊!明儿个我便要做丫鬟了!烦气!”

    垂着个小脑袋,再瞧眼身旁的陈译,不住的大笑出声:“哈哈哈!你的脸儿!被我扇的跟个猴屁股似的!”

    “唉!你这丫头!”陈译抬袖掩面,甚是窘尬。

    送她到姜府门前,离去之时却被其唤住:“站住!”

    转身望去,见她似在衣兜内摸索着什么,不会儿便掏出条手巾,谢道:“喏!这是谢礼!”

    陈译接过手帕,细细打量一番,甚丑!奇丑无比!

    手帕上的花花草草,没的半点儿好看的,再瞥她一眼,自心中叹气道:“唉!我怎就看上她了?!”

    罢了罢了,收好再说,谢道:“多谢姜禛姑娘的谢礼!”

    “告辞!”再见不难,先撤!

    陈译回府后,抬眼便瞧见汪烨扮相古怪,身着一席破烂风袍,脸戴唱戏用的戏脸,嘴中叽里呱啦念叨着:“太上老君请显灵,太上老君请显灵。”

    手中还端着香炉,案上置满了鬼画符,左跳一步,右跳一步,瞧着倒怪有趣儿的。

    被陈译一脚踹去地上,叫嚷道:“啊!谁?!谁人如此大胆!”

    待将戏脸拿下,扭头朝身后望去,这才知是自家爷回来了,忙腆着个脸,笑盈盈的说道:“嘿嘿,爷,原是您回来了,怎的也不支个声,咱也好前去迎您。”

    陈译入座,询道:“你这是做甚?!”

    “嘿嘿,咱祖辈乃苗山老庙里的道生,咱也会点儿请神的小把戏,这不,方才便在请神呢。”

    陈译似来了兴子,继而追问道:“如何请神?请什么神?请神有何用?”

    汪烨将手中的香炉,稳稳当当的置在地上,赶忙跑去自家爷身旁,显摆道:“嘿嘿!爷,我同您讲,咱这作法属于请神降物,喏,您瞧。”

    汪烨自怀中摸出一张符纸,其上满是看不懂的字,继续说道:“此乃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有太上老君的一丝法力降于其中,可逢凶化吉,避凶避难。”

    陈译接过符纸,瞧着倒是新奇,灵机一动道:“既如此,那你便为我作法,再绘制两张,我有用。”

    “得嘞!”见在自家爷面前显摆成功,汪烨立马屁颠屁颠的跑回去作法了。

    第二日当早,周氏尚在姜沈房内,见她闷闷不乐,便好奇询道:“九儿,怎的了?!莫不是生病了?!”

    姜沈落地之时,窗外寒冬飞雪,巧有九片腊梅飘进屋内,故唤她“九儿。”

    “九儿无事儿。”姜沈口是心非道,昨儿个同陈译的种种不愉快,她仍耿耿于怀。

    若是他人也就罢了,可偏偏是她,自己的陪衬。

    “无事儿便好,待会儿出街记得寻些醒茶。”姜老太太尚在待她,简单嘱咐句后,便走了。

    姜禛耷拉着小脑袋,极不情愿的跟在陈译身后,这丫鬟可不好当,不单需端茶倒水,还得随唤随到,累!

    本以为他是个怜香惜玉的主儿,可而下再瞧,真真是块木头,嘀咕道:“同我这般俏丽的丫鬟,你竟就使唤我做这些粗活!木头!”

    又是一摞小桃酥置于其手中,她这当子两只小手儿上,大大小小拢共提了七摞小食,还皆是小桃酥。

    自他身后骂道:“你当真想累死我呀?!木头!懂不懂怜香惜玉呀!”

    陈译并未回头,依旧朝前走去,回道:“不懂!”

    气的姜禛牙痒痒,恨不得上前咬他一口,碎碎念道:“你就这么喜欢吃小桃酥?!”

    陈译答道:“嗯,小桃酥乃我最爱。”

    眼珠子一转,似又想到什么,回身朝她走去,将一块小桃酥自纸包中取出,置于手中,而后面露坏笑,望向她。

    “你你你!你要干嘛?!莫不是想……呜──”陈译趁她张嘴说话之际,塞了一块小桃酥于她嘴中。

    但见姜禛腾不出手,只得含着块小桃酥呜呜咽咽,嚷嚷个没完。

    入口酥脆,内馅软糯,口齿留香,越嚼越甜。

    陈译正在喂她,同伺候个小娃娃一般,询道:“好吃吗?”

    “嗯!好吃!”她算是被甜到了,一半是嘴,一半是心。

    街肆之上走客繁多,不时便有爱看热闹的朝他二人望来。

    “啧啧啧!瞧人小俩口的,多恩爱呀。”

    “是呀是呀!瞧的我都心生羡慕了。”

    “等等!不对!那丫头似是姜家的蛮妮!”

    “什么?!果真是她!不可思议!”

    姜禛已吃完,甚是舒坦,面露笑意,嘴角似都要翘上天了,乐道:“好吃好吃!喂!你再喂我一块儿嘛!”

    “多事儿!走了!”话罢,陈译扭头就走。

    她只得继续骂骂咧咧跟着。

    进到茶楼,陈译先行入座,再瞥眼身旁的姜禛,命道:“丫鬟不能坐。”

    “什么?!你要累死我吗?!”姜禛叫嚷道,她的嗓门很大,不会儿便引得一众茶客侧目。

    “呦!姜家的小女,又同人拌嘴了?”小二提着茶壶走来,倒是热情,话语不断。

    一旁的膏人也是好凑热闹,搭话道:“这有何稀罕的,她同人拌嘴不是家常便饭嘛。”

    “的确是这回事儿,来,您二位用茶。”小二倒茶,见姜禛不入座,又是纳闷道:“您几位呀?这姜家小女需不需茶?”

    “不需。”“需!”二人争道。

    “你当真想累死我呀?!连口茶都不让人吃!”姜禛怒道。

    陈译并未理她,将小二支乎走后,自顾自的吃茶,再是说道:“愿赌服输,你见过哪个丫鬟像你这般的?”

    “哼!那你吃茶吧!”姜禛也不伺候他了,蹦哒着小步子朝前走去。

    “唉!没点儿耐心,小女子!”陈译也不阻止,由她去吧。

    这儿尚有一众纨绔子弟,在此吟诗作对。

    但闻一人道出:“天作棋盘星作子,谁人敢下?”

    实乃好对,周遭之人皆是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做对。

    尚在纳闷之中,又闻一道声音自身后传来,“地当琵琶路当弦,哪个能弹?”

    回头望去,正是姜禛。

    虽她在诗词歌赋之上颇有造诣,可无奈,这些个纨绔子弟并不搭理她,单单撂了句“啧啧,原来是个蛮妮。”

    “继续出对,继续出对。”众人继续,不会儿再是说道:“重重喜事,重重喜,喜年年获风收。”

    还未待众人有何思绪,姜禛又是开口对道:“盈盈笑语,盈盈笑,笑频频传捷报。”

    “你这蛮妮,休要捣乱!”“就是就是!自个儿一边玩去,咱可不带你。”众人厌嫌道。

    陈译同一旁的膏人询道:“老兄,他们是何人?”

    朝其所指处看去,回道:“几个富家子弟罢了,日里无事儿便爱来此对对子。”

    “哼!你们自己对不出来,还不需别人对,无理!蛮横!”姜禛攥着小拳头,不服道。

    言之有理,但众人依旧不愿同这蛮妮一块儿对对子,故而刁难道:“成!可咱接下来想玩接龙,你若能寻个伴,那咱便带你一块儿。”

    言罢,个个撇过头去,无人愿同姜禛做伴,一想到她吃瘪时的模样,便不住的窃喜。

    见众人皆不待见自己,甚觉憋屈,怒道:“你们这不欺负人嘛!还得寻个伴!这节骨眼儿让我上哪寻呀?!”

    “唉!若寻不到伴,那咱也没的法子,只能请你离开了。”

    “就是!哎呀!可惜呀!这儿有人寻不到伴呀!”

    一个个的,全在幸灾乐祸。

    无奈,谁叫自己不招人待见,罢罢罢。

    扭头却见他站于自己身后,亦有笑意浮现面旁,不知是否是在笑话自己。

    “你这是……”姜禛方才开口,便被其打断道:“我做她的伴,如何?能开始了吗?”

    闻言,众人皆惊。

    “啊!你掐我干嘛?!”

    “嘿嘿!还以为我在做梦呢,原来不是呀。”

    “那你掐你自己不就好了!哎呦喂!我的腿子哟!”

    “我也以为是在做梦,竟当真有人愿同这蛮妮做伴。”

    一双大眼眸子直勾勾的盯着他,似有些不敢相信,他竟愿同自己做伴,没来由的甚觉暖心,谢道:“喂!多谢!你似乎也没那么讨厌。”

    陈译错愕道:“难不成你一直很讨厌我?!”

    似感觉自己说错话了,赶忙冲其吐出个小舌头,打着哈哈,说道:“没有的事儿!我方才说什么了吗?”

    惊愕过后,这才开始对子接龙。

第一百八十四章 学堂下雨前后

    姜禛尚在气头上,攥着一双小拳头,小声怨道:“那家伙儿竟不会对对子!害我输给那几个讨人厌的,气气气!”

    昨儿个她输的甚冤,全因被陈译拖了后腿,而下仍耿耿于怀,誓要再找机会赢回来。

    小韭进屋,手中还捧着支木芝伞,乃昨儿个姜老太太赏的,嘴里头总总讲刮风下雨,有伞不愁,姜禛又是个丢三落四的主儿,每每下雨皆不带伞,真真是愁死个人了。

    小韭将伞儿放在竹篓中,再抬眼望望这天儿,哪哪都是阴沉沉的,不见日,亦不见雨,没来由的惹人烦气。

    怨怨道:“这鬼天气,凉飕飕的,却又不见雨,总总压着人身子,徒添惆怅。”

    姜禛瞧她瞧的稀罕,就她这小脑袋瓜子,竟还晓得惆怅,日里总总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打趣道:“嘻嘻,你还晓得惆怅?我还以为你除了吃喝拉撒睡,便啥也不知了。”

    小韭闻言脸蛋儿一红,将茶壶撂去案上,羞怒道:“娘子!不带您这样数落人的!小韭哪只知吃喝拉撒睡了?!”

    边说边是抬手掩面,似有点点泪花浮现,小韭脸皮子不算薄,倘若他人如此数落她,定不会往心里去,可唯独姜禛不行,日里伺候久了,早是有感情了。

    “好好好!小韭聪慧!”姜禛起身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只觉小韭甚是可爱,竟就如此被自己打趣哭了。

    再将她牵于茶案旁,为其挪座,歉道:“来来来!都我的不是!都我的错!”

    再为其添满一盏热茶,亲手递上,安慰道:“来!小韭吃茶!”

    主子给下人端茶倒水,哪有这道理?!

    小韭也是慌了,赶忙起身,待擦拭去面儿上的泪水,这才受宠若惊道:“别别别!娘子!您这是做甚?!小韭可受不起!”

    “得得得!茶我撂这儿了,想吃便吃,甭拘着。”话罢,姜禛又溜达回榻上,继续生陈译气去了。

    待小韭打点好梳妆台,招呼句“娘子!明儿个记得带伞!”后,便离开了。

    她却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全没听进去,自顾自的念叨着:“竟还有人不懂对对子!无用!哼!”

    说来也是奇怪,她虽日里总一副大大咧咧的做派,没得半点儿姑娘家的样子,可做起功课,读起书来,却是一把好手,倒也称的上是才女。

    姜沈揣着心事走来,昨儿个她寻去茶楼买茶,远远的便瞧见姜禛同陈译二人,有说有笑,好不亲腻。

    她是个不服输的,自不愿甘于人后,今儿定要同自己三妹说个明白。

    立于姜禛房门外,唤道:“三妹!在里头吗?!”

    闻见自己二姐在唤自己,姜禛光着双小脚丫子离榻,赶忙跑去门前应道:“在!”

    待将门打开,却见她苦闷着小脸儿,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询道:“二姐姐,你这是怎的了?莫不是病了?”

    姜沈使指尖轻揉着眼眉,只见悲,不见喜,叹道:“唉!二姐姐我呀,有事儿在心头,好生烦气。”

    “何事儿?”姜禛询道。

    “其实……其实是……”姜沈含羞,绯红上脸,支支吾吾好半晌了,终是定下心神,说道:“苦情事!有位郎君,我惦记上他了。”

    姜禛一双大眼眸子瞪如铜铃,甚觉稀奇,日里爱慕她的郎君数不胜数,却总总不入眼,不上心,一概拒绝,而今竟也动情了,奇奇奇!

    “谁谁谁?!到底是哪位郎君?!”

    “那位郎君便是易成,易公子。”

    “什么?!”

    她的嘴巴子若再张大些,怕是连书案上的砚台都能塞进去了。

    “二姐姐!你此话当真!”

    “当真!”

    自己二姐竟真真惦记上那木头了!

    周氏推门进来,将一盘水果置在案上,见姜禛闷闷不乐的模样,颇为好奇,当即询道:“禛娘,怎的了?莫不是有心事儿?”

    见来人了,姜禛立马溜达回榻上,将自己的小脑袋埋于枕中,就如此趴着,一动不动,同个死人似的。

    哼哼道:“瑶…瑶…无…事…儿…”

    “无事儿就好,禛娘快来吃些水果吧,还有你最爱吃的陈桃。”周氏随意对付几句后,便推门离开了。

    听屋内再无动静,姜禛这才悄咪咪地抬眼,周氏虽是姜沈生母,可待自己也同亲女儿一般,并不偏心,日里自己闯祸要挨打时,周氏也会帮忙求情几句。

    倒并不气她,只气自己二姐惦记谁不好,偏偏惦记那木头,这若撞一块儿了,自己定比不过她的。

    也是,谁叫一个生的娇蛮,一个生的淑慧,的确比不了。

    罢罢罢,比不过便不比了,洗洗睡吧。

    待第二日当早,姜禛同姜沈二女正在学堂内听课,大半儒生皆目不在卷,全在偷瞄着姜沈看,更有甚者哈喇子都要流一地了。

    老先生正在讲课,虽已年过半百,可这精神头却着实不错,一句“山中相送罢,日暮掩柴扉。”道出,铿锵有力。

    再瞥眼台下的姜禛,竟埋个小脑袋于书卷之上,呼呼大睡着,当即斥道:“姜禛!”

    闻言,周遭儒生皆朝她望去,一个个的全在幸灾乐祸,等着看她笑话。

    姜沈则是蹙了蹙眉,自己三妹总总如此,隔三叉五便得挨顿训,怎怎说就是不听,尤为伤神。

    老先生手握戒尺,缓步朝她走来,待临近身前时,抓着她的小手儿便抽了下去,斥道:“姜禛!你竟敢上课睡觉!胆儿挺肥呀!”

    她可算醒了,忙捂着自己的小手儿,叫唤道:“啊!老师!学生错了!”

    老先生立于其身前,摇了摇头,颇为失望,斥道:“上课打瞌睡!屡教屡犯!再教无用!该打!”

    闻言,姜禛面露惧意,颤颤巍巍的伸出小手儿,瑟瑟道:“是,还请老师赏打。”

    老先生使戒尺抽在她的小手儿上,拢共抽了她五下,疼的她哇哇直叫:“啊!疼疼疼!还请老师轻点儿!学生知错了!”

    见状,一众儒生皆捂着肚子哄堂大笑。

    “哈哈哈!她这是第几次挨手板了?”

    “不知,估摸着是第四次了。”

    “不止不止,少说得有五次了。”

    学堂之内甚是嘈杂,老先生盛怒,提高嗓门,大喊一声:“静!”

    虽无人再敢出声,可大半之数仍在捂嘴偷笑着。

    再瞧眼她这小手儿,早是殷红一片,寻不出半点儿嫩色,好不可怜。

    散课之后,众儒生皆各自回家,走过姜禛身旁还不忘嘲笑几句,真真是群讨人厌的。

    “瞧瞧,蛮妮今儿个又挨打了。”

    “你讲谁是蛮妮?!有胆别走!”

    骂归骂,怨归怨,却无人理她。

    姜沈则是不同,眼下正有三五之数的儒生围在身前,个个面露色相,同她套着近乎。

    “嘿嘿,姜沈姑娘,你瞧,这是聚湘阁的翡翠饼子,要尝尝不?”

    “咱这可是南坊的仙毫,若姜沈姑娘喜欢,咱便赠你。”

    众星捧月虽好,强颜欢笑也累。

    好一顿的忙活,这才觍着脸儿将人全打发走了,这当子学堂之内,只剩她同姜禛二人尚在。

    但见姜禛正在埋头奋笔疾书,嘴巴子嚷嚷着:“老师真真是个狠心的!竟罚我这么多功课!还讲不抄完不许走!”

    姜沈挪来一张座椅,入座其中,怨道:“三妹妹,二姐姐尚在待你呢,你可得抄快些,不然待会儿若是落雨了,咱俩都未带伞,可就回不去了。”

    姜禛是个丢三落四的主儿,昨儿个小韭刚是叮嘱过她:“切记带伞!”她今儿竟又忘了,若待会儿落雨回不去,也是活该!

    怕什么便来什么,忽闻一道雷鸣声炸响“轰隆隆!”

    下雨了。

    点点滴滴自阙檐之上滑过,落在早是溢满的瓦缸中,扰着她无法安静思绪。

    但见她正捂着自己的小脑袋,怨道:“完了!这什么天儿呀,当早还是放晴的,而下怎说下雨就下雨呀?!”

    姜沈蹙眉,面儿亦是不见喜色,怨道:“三妹妹!都赖你未带伞!这下好了,咱俩都回不去了。”

    烦烦烦!窗外有雨,身旁有她,案上还有功课未做,真真是烦气死了。

    又是一阵冷风拂面,卷着几许湿润,小鼻子亦是一阵的痒痒,不会儿便闻见一声儿“阿嚏!”定是冷着她了。

    姜沈亦是不好过的,她今儿个穿着单薄,未披袄子,甚冷,只得蜷缩着身子,靠在座椅上,不住的打着哆嗦。

    都赖自己三妹上课打瞌睡,被罚留堂,自己还得待她,而下落雨,她竟又未带伞,真真是个扫把星!姜沈自心头怨道。

    许久之后,她这才将笔搁下,伸个懒腰,喜道:“太好了!终于抄完了。”

    一旁的姜沈,尚在怨气着呢。

    见状,姜禛自觉有愧,低着个小脑袋,歉道:“二姐姐,对不住,是三妹妹不好,三妹妹未带伞,害的咱俩都回不去了。”

    “唉!罢罢罢!三妹妹罚抄完便可,走吧。”姜沈无奈道,总总说她就是不听,这回知错,下回怕还是会犯。

    可再瞧眼窗外的天儿,灰霾霾的同江南的水雾一般,哪哪都是寻不见个仔细,绵薄细雨未停,怕是要湿漉漉的跑回家了。

    罢罢罢,湿便湿吧。

    姜沈提着布褂走出学堂,姜禛亦步亦趋的跟在身后,门前的小渠沟尚在冒着泡泡,犹犹豫豫许久,却终是下不去脚,若裹着足袜的小脚丫子被水寖湿,定得黏黏糊糊的。

    “二姐姐,咱该怎的办呀?!”姜禛苦闷着小脸儿,询道。

    “唉!还能怎的办,跑回去呗。”姜沈无奈回道。

    二人尚在怨怨着,殊不知早已来人了。

    不远处的水雾中,缓缓走出一人,撑着木芝伞,寻不清其面容,待临近身前时,这才看清。

    是他。

    姜沈见到来人,颇为心喜,忙唤道:“郎君!郎君!你怎的来了?!”

    “碰巧路过罢了。”陈译扯谎道。

    今儿个落雨,寒意渐浓,他本想呆在屋内,沏上一壶热茶,赏花听雨一番,可又总总放心不下姜禛,无奈,还是来了。

    眼下再瞧,果不其然,这冒失的小丫头真就未有带伞,好在自己来了,不然淌着雨水回家,定要受寒的。

    “呵呵,郎君真会说笑,哪有人会路过这儿呀。”姜沈笑魇如花,甚欢。

    一旁的姜禛却是踌躇上了,虽见着他亦是心欢,可自己二姐尚在,总总搭不上话儿,只得干看着。

    心事重重,挂在脸儿上,陈译自是看的明白,当即询道:“姜禛姑娘,你苦着个脸儿,是有何心事儿?”

    闻言,姜禛稍稍向后退去,忙回道:“我我我!无事儿!无事儿!”

    “郎君,你瞧,小女可并未带伞,若是郎君顺道,不妨送小女一程,如何?”姜沈询道。

    “无妨,但我只有一支伞,恐怕不够三个人撑的。”陈译本是为姜禛而来,可眼下二女皆未带伞,他也有些犯难上了。

    闻言,姜沈灵机一动,说道:“呵呵,无妨,小女同郎君回去便可,三妹妹恰巧要留在学堂温习功课,这是先生嘱咐过的。”

    言罢,再冲其瞟去一眼,说道:“对吧,三妹妹?”

    “对……对的……是这回事儿。”姜禛无奈,心不甘情不愿,应道。

    当日屋内,二女谈心许久,每每提起陈译,姜禛总会嘴硬,假作厌嫌,怨道:“哼!就他!一块木头!无用!我才看不上他呢!”

    如此一来二去,却让一旁的姜沈心喜上了,赶忙说道:“既如此,那下回见面了,三妹妹可得帮帮二姐姐,二姐姐可还惦记着他呢。”

    犹犹豫豫许久,罢罢罢,都赖自己,死要面子活受罪,强颜欢笑应道:“嘿嘿!成!”

    陈译并不相信,眼瞅着便是口是心非,迫于无奈方才答应,真真是个傻丫头。

    又是询道:“那你没的伞,待会儿该如何回去?”

    姜禛将头撇去一边,不愿于其对视,只因自己二姐正在看着自己,烦烦烦!自食其果,活该!

    假作不以为意,回道:“嘿嘿!不怕不怕,就这点儿小雨,过会儿准停。”

    姜沈露笑,忙不歇地催促道:“郎君,你看三妹妹都如此说了,咱也别磨叽了,还是快些走吧。”

    “对对对!你这木头,还不快些带我二姐回家,我可要回去温习功课了。”姜禛心烦,却又不得不吐违心之言,委屈自己,成全他人。

    自己真傻!何苦呢?!

    见陈译仍是无动于衷,她只得狠下心来,骂道:“木头!你莫不是聋子?!罢罢罢,我可没的闲茬儿同你磨叽,我先回去温习功课了。”

    言罢,摆了摆手,转身离去。

    姜沈踮起脚尖,越过小渠沟,走来陈译身旁,二人雨中共伞,听雨声,赏雨景,自得一番意境。

    过了小桥流水人家,便是凉亭烟雨莲花。

    姜沈轻挪着步子,躲过道上的坑坑洼洼,心不在焉,在他,目不在路,在他,恍恍惚惚之下,竟是一个踉跄朝一旁跌去,幸在陈译眼疾手快,将其牵住。

    倒是有些遗憾,并未落入其怀中,虽如此,姜沈依旧心喜,毕竟其手掌尚还落在自己腰间,力道适中,甚是酥痒。

    她轻挑眼眉,似有勾魂摄魄之能,却对陈译无用。

    他将姜沈牵起,未做其他,继而自顾自的朝前走去,说道:“走了,慢了可要淋雨的。”

    “好的。”姜沈赶忙追上,并未气馁,再朝他缓步靠去,见其未有躲闪,便打算一不做二不休。

    她的演技甚好,假作雨天路滑,又是一个踉跄朝他怀中跌去,终是令她如愿以偿了。

    郎君的怀中甚是暖和,令她不愿离去,只想在此好生憩息片刻。

    陈译蹙眉,一脸不情愿的模样,赶忙将她扶起,为难道:“姜沈姑娘,男女授受不亲,方才多有冒犯,还请见谅,但也请你当心点儿,莫要再跌倒了。”

    姜沈笑道:“嘻嘻,好的,小女晓得。”

    今儿个算是值了,循规渐进,眼前之人,迟早是我的。

    为何姜沈如此惦记着他,只因其不凡之处,姜沈晓得,既是郎君,亦是贵人。

    待送她至姜府门前,她仍是扭扭捏捏不愿离去,讲什么天儿落雨,泛着寒气,不妨入屋一坐,用盏茯茶去去寒气。

    陈译嫌麻烦,单单撂了句“不必!”后,便转身离去了。

    方才再外便如此想同自己亲近,若是进屋,保不齐便得扑自己身上了。

    矫情做作的人儿,最是引人生厌。

    姜沈站于门槛前,并未离开,望着他远去的背影,胸有成竹道:“呵呵,无妨,无妨,定有一日,你会求着我许你芳心的。”

    周氏端着热茶进屋,将一众下人打发走,却待她许久也不见人影,无奈,把小韭唤来,询道:“禛娘呢?”

    小韭亦是不知,摇摇头,回道:“回夫人的话,小韭也不晓得禛娘在哪儿。”

    周氏将茶搁在案上,纳闷道:“九儿都回来了,为何没瞧见禛娘?”

第一百八十五章 下雨天没的伞

    周氏将碗置在茶台上,端回茶斋,嘴中嘀咕道:“不成不成!禛娘贪玩,这大雨天的,若是不慎脚滑摔倒,怕要痛上好几日的,定得寻到她才可。”

    再忙不歇地赶回屋内,同姜沈询道:“九儿呀!你三妹妹人呢?!”

    姜沈尚在吃茶,方才落入郎君怀中,她这会儿依旧心喜,嘴角笑意愈浓,笑回道:“呵呵,三妹妹贪玩,指不定跑去哪儿抓泥鳅了。”

    “唉!这个禛娘!如此大雨,也不消停消停,若真落了个好歹,定又得挨训的。”周身斥道。

    到底还是放心不下她,周氏兜兜转转好一程,正寻去崔氏屋内。

    进屋便见她尚在梳妆,虽二十七八,早不是妙龄了,可她养的好,一张俏脸儿寻不到多少褶皱。

    真真奇怪,今儿个落雨,哪儿也去不了,她梳妆打扮,给谁看呀?!

    崔氏不以为意,说道:“女子命凄,梳妆打扮若无人看,那便给镜中的自己看。”

    “你呀,说到底就是想老爷了。”周氏坐在茶案旁,自顾自的沏满一壶热茶,询道:“你有无看见禛娘?我都寻她许久了,也不知她又上哪儿玩去了。”

    崔氏点上花钿,在瞧眼镜中的自己,虽无美,但有韵,也算是个俏夫人。

    心喜之下,这才回道:“那野丫头,我也不知她上哪儿玩去了,总总乱跑,回头定得同姜老说一声,不打她不涨记性。”

    “得得得!你就晓得打!打坏了怎的办?!”周氏同她谈不拢,对付几句后便走了。

    绵绵细雨依旧,学堂前的泥巴路上皆是坑坑洼洼,阻人脚步,假若稍不留神,一脚踏空,保不齐便得惹得满身泥泞。

    姜禛蹲坐在门口,自地上拾来一根小树枝,正在逗着蚯蚓,心头渐愁,叹道:“唉!这雨怎还未停呀!”

    她算是肠子都悔青了,自己千不该万不该,为何要死鸭子嘴硬呀!这下可好了,心怡的郎君被二姐勾搭跑了,自己也是活该!

    她尚在垂着个小脑袋,怨怨个没完,却不见身前早已来人了。

    雨水,滴答滴答,自伞沿之上滑落而下,陈译正站在她身前,将伞举高,倾斜过她头顶。

    方才一路匆匆忙忙赶来,见她还在,既心喜,又犯愁,这小丫头真真是傻,倘若自己不来,她怕是直至雨停都回不了家。

    见她还在逗着蚯蚓,尚未察觉自己到来,当即伸手摸了摸她的小脑袋。

    姜禛抬头,见他正站在自己面前,满脸笑意。

    “木头?!你怎又回来了?!不是送我二姐去了吗?!”姜禛惊疑道。

    “去了,又回来了。”陈译回道。

    姜禛赶忙起身,随意拍了拍裙上的尘垢,询道:“那你来这儿是要做甚?!”

    “不做甚,顺道路过罢了。”陈译随意寻了个幌子,扯谎道。

    闻言,姜禛撅起个小嘴巴子,面露失望之色,说道:“哦,路过。”

    陈译并不打算同她磨叽,举着伞儿朝她靠去,说道:“走了。”

    “走?走去哪儿?”姜禛晃悠着小脑袋,虽不解,可还是同他走了。

    “顺道送你回家。”陈译回道。

    二人共赴烟雨山水,同支一伞,难免挨肩擦膀,一来二去,她似也习惯了。

    每每脚边有小水洼,她都会蹦哒着小步子,朝陈译身旁靠去,险有几次都快落入其怀中了。

    江洲的雨天便是如此,行于水雾之中,哪哪都是灰沉沉的一片,再有一阵蛙声入耳,徒添惆怅。

    陈译尚有疑惑在心头,走至半道,这才开口:“你今儿个是怎的了?为何没伞也要留下?”

    闻言,姜禛甚是为难,就她同自己二姐的那点儿小九九,让她如何说的出口呀,这当子只得胡说八道一通,糊弄过去。

    “嘿嘿,没的法子呀,先生罚我做功课,不做完还不需走。”姜禛扯谎道。

    陈译看破不说破,继而朝前走去,待会儿便至小石桥,其上坑坑洼洼满是泥泞,定要当心才可。

    真是怕什么就偏偏来什么,姜禛这个冒失鬼,几步踉跄之下,竟是一脚踩入小泥潭中,裹着足袜的小脚丫子,亦是寖满了泥泞,好不粘糊。

    姜禛甩摆着小脚丫子,怨道:“啊!我的裙衫!我的足袜!完了完了!回去定又要挨骂了!”

    她身上这件可是新置的裙衫,乃是立夏当日姜老太太所赠,可这才短短几日,竟就被她弄的如此埋汰,若不训她一顿都说不过去。

    “唉!你这丫头!真真不让人省心!”陈译冲她白去一眼,再将伞儿递到她面前,说道:“拿着。”

    “哦。”姜禛不解,可还是照做了,接过伞儿,高高撑起。

    但见陈译蹲去地上,似要为她解袜。

    都讲男儿脑袋摸不得,女子脚丫碰不得,如此为之,不亚于耍流氓。

    姜禛赶忙后退一步,嚷嚷道:“你你你!你要做甚?!流氓!”

    边说边挥舞着手中的木芝伞,一泼雨水洒下,好巧不巧的落在陈译头上,这当子已成落汤鸡了。

    额角旁的鬓发正湿漉漉的坠着水,胸前的衣襟亦是湿透了,见他如此狼狈的模样,姜禛不住大笑出声。

    笑道:“哈哈哈!你你你!你跟个乞丐似的。”

    陈译甚是憋屈,当即便揪着她的小耳朵,斥道:“你给我消停会儿!”

    “啊!成成成!你快放手!我再不胡闹了!”姜禛捂着耳朵求饶道。

    罢罢罢,越想越气,陈译也不打算伺候她了,就让她如此黏黏糊糊的走回去吧。

    待临近姜府门口,姜禛抬脚越过门槛时,却被陈译唤住:“慢着。”

    回身望去,见他自衣兜内掏出个荷包来,说道:“接着。”

    话罢,手掌一抛,便丢了出去,姜禛赶忙伸手去接,幸在接到了。

    将荷包打开,见里头是个黄色的护身符,其上还书有密密麻麻的红色符文,姜禛歪着个小脑袋,不解其意,询道:“喂!你这是何意?!”

    “回礼,赠予你的。”言罢,陈译转身离去。

    小韭晃晃悠悠进屋,小手儿抖个不停,一时疏忽,竟将脚盆中的水撒去大半,待会儿怕还得重新端上一盆。

    卷起衣袖,将新端来的脚盆置于地上,询道:“三娘,您今儿个是去哪了?莫不是上泥巴地里玩去了?您瞧您这裙衫同足袜,哪哪都寻不见一处干净的。”

    小韭这嘴碎的主儿,还在喋喋不休的念叨着,可她却是犯难上了,有喜有悲。

    喜在有郎君送她回家,悲在那郎君是自己二姐看上的。

    待将棉帕拾起,为其擦拭去脚上的水渍,而下再看,她那双白皙光滑的小脚丫子,又是回来了。

    “我哪儿也没去,就是随便溜达溜达。”她扯谎道。

    姜家晚宴,姜老太太虽未动怒,可嘴巴子亦是未停过,念叨着:“瑶瑶,你若往后还如此不爱惜衣物,那祖母可再不送你新衣裳了。”

    “别别别!瑶瑶知错了!瑶瑶想要祖母送的新衣服。”姜禛歉道。

    姜沈今儿个心情大好,主动为姜禛沏上一碗热茶,笑道:“呵呵,三妹妹来,吃碗热茶去去寒气。”

    接过茶碗,自己二姐是何用意,姜禛自是晓得,强颜欢笑道:“呵呵,谢二姐姐赐茶。”

    睡前,姜禛躺在榻上,小韭尚在屋内收拾着,见自己娘子总总不露笑,似有何心事,询道:“娘子,您今儿个可有些不对劲,莫不是有心事缠身?”

    姜禛背过身去,手中乃是陈译所赠的护身符,假作无事道:“我没事,或是倦了吧。”

    自家娘子所言是真是假,小韭不知,但愿其是真的倦了吧。

    道了句“娘子安歇。”后,小韭便暂先退下了。

    屋外传来一阵打更声,她还未睡,望着手中的护身符,嘀咕道:“这护身符哪儿求来的?丑不拉几,不好看!”

    要怪便怪汪烨吧,这厮是半路出家,手艺不行,其上全是他的鬼画符,不丑才怪。

    话虽如此,可姜禛还是将它攥在手中,直至入梦都未曾松开。

    还是他的身影,在自己梦里,依旧清晰,可他身旁却又多出一人,是自己二姐。

    姜禛睁眼,虽不见得这梦有何寓意,但也不是她所喜的,无奈,至此之后,便是好一顿地辗转反侧,怎怎都睡不踏实。

    雨过之后,暖阳当空,微风和煦,水心起了个大早,跑去姜禛屋外唤道:“娘子!三娘子!醒着吗?!”

    唤声入耳,姜禛渐渐自睡梦中醒来,依旧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半眯着眼眸,踉踉跄跄起身,回道:“醒着。”

    怕是多少盏醒茶也除不去她的倦意,也罢,留着觉在课上睡吧。

    学堂内,姜禛正埋头在书卷之上,轻阖眼眸,憩息着,每每入眠之后,总被诡梦所扰,不得自在,打瞌睡倒也不怪她。

    一旁的姜沈尚在对付着一众儒生,强挤出一抹笑意,奉承道:“呵呵,徐公子好手,这词句当真不错。”

    闻言,姜禛探出个小脑袋,朝姜沈手中的书卷瞥去一眼,只见其上的大字歪七扭八,同猫儿挠的一般,甚丑。

    如此不堪入目的字迹,自己二姐竟还说不错,真不知她是怎么想的。

    闻言,徐公子两手叉腰,得瑟劲儿十足,笑道:“呵呵,姜沈姑娘好眼力,不愧乃姜家第一聪慧之人。”

    再朝一旁的姜禛瞥去一眼,鄙夷道:“不像某些人,只知埋头呼呼大睡,无用!”

    “你说是谁只知呼呼大睡?!”姜禛窜起身来,怒道。

    徐公子是个嘴贱的,日里就好挤兑人,见姜禛动怒,他反倒心喜上了,潮道:“哎呦喂!我说的又不是你,你急个什么劲儿呀?!莫不是被我说中了?!”

    姜禛哪能受的了这个,当即便欲出手教训教训他,可小拳头方才举起,却见着来人了。

    “上课!”老先生自门外走来,一嗓子吼出,着实宏亮,令得一众儒生纷纷回到位子上,再不敢瞎胡闹了。

    闻言,姜禛赶忙收拳,坐回座位上,再冲他瞪去一眼,说道:“哼!算你走运!”

    见众儒生皆已入座,老先生清了清嗓子,又是说道:“今儿个有位新学生前来,你们往后可要好好与其相处才是。”

    再冲门外的少年招了招手,唤道:“你进来吧。”

    台下的一众儒生皆在好奇,新来的同塾会是何人,除姜禛外,她可没的闲工夫理会这些,昨儿个夜里她甚是不眠,得趁这会儿好好补觉才可。

    少年进入学堂,一众儒生见新来的同塾并非为女,纷纷扫兴道:“唉!又是个臭小子!怎就不来个小姑娘呀!”

    “就是就是!咱江湘书院拢共才两位姑娘,人家鼎崇书院可有十来位呢!”

    “唉!你说错了!咱书院只有一位姑娘,喏,你瞧,她又睡着了,真真是个无礼的,她可称不上是姑娘。”

    “静!你们几个臭小子!再敢出声我就打你们!”老先生如此言之,令方才那几位儒生全全闭嘴,再不敢出声了。

    “自个儿挑个位置坐下吧。”老先生随意道,闻言,少年缓步朝台下走去,当路过姜沈身旁时,只见其轻挑起眼眉,似在暗示什么一般。

    她身旁的确有个空位,可少年却摇了摇头,继而朝她身后走去,只因姜禛在那儿。

    少年落座其身旁,见她还在埋头睡觉,真真是个好吃懒做的,当即轻揪了揪她的小耳朵,将其唤醒。

    姜禛抬头,仍是一脸倦意未散,揉了揉眼眉,朝身旁之人望去,霎时清醒,一双大眼眸子瞪如铜铃,不禁出声道:“你你你!你怎会在这儿!”

    “姜禛!我看你又是欠收拾了!”老先生自台上斥道。

    “学生知错了!学生不是有意的!”姜禛赶忙起身歉道。

    好在这回子她并未挨手板,单单挨了顿训便让她坐下了。

    老先生自台上讲学许久,姜禛皆是心不在焉,目不在卷,总会不时朝他瞟去一眼,扰着思绪,无法专心听课。

    “姜禛!你来读下这首诗。”老先生忽然发难道。

    闻言,姜禛心头一惊,赶忙起身,手捧着书卷,呜咽道:“是……学生……学生这就读……”

    方才老先生讲到哪儿了,讲了些什么,她一概不知。

    “姜禛!你怎还不读呀?!在磨叽个什么劲儿呀?!莫非又开小差了?!”老先生斥道。

    好在有他。

    姜禛甚是慌张,本以为自己这回又要挨打了,却见一旁的陈译缓缓伸手,扯了扯她的衣袖,小声提醒道:“夜。”

    姜禛心领神会,立马看着书卷,大声朗读道:“夜来南风起,小麦覆陇黄。”

    “成,你坐下吧。”老先生说道。

    惊惊惊!姜禛捂着自己的胸口,喘着大气,方才真真是吓死她了,心有余悸,一双小手儿还在打着哆嗦。

    待许久之后,这才抚平心绪,再冲他瞟去一眼,打着口型谢道:“方,才,多,谢,了。”

    见状,陈译露笑,也冲她打着口型回道:“好,好,听,课。”

    终是熬到散课了,姜禛起身便是一个懒腰伸出,尤为自在。

    可再瞥眼一旁的陈译同姜沈二人,她又不得自在了。

    但凡自己二姐在场,自己便总总搭不上话,只得眼巴巴的看着他俩,好不可怜。

    陈译虽未落座姜沈身旁,可她也并未气馁,老先生刚走,她便笑盈盈地迎上前去,招呼道:“呦!郎君!别来无恙呀!”

    “姜沈姑娘,别来无恙。”陈译回道。

    “呵呵,昨儿个多谢郎君相送,若是郎君不嫌弃,待会儿不妨去我姜家一坐,小女也好同郎君道谢一番,如何?”姜沈询道。

    边说边是轻挪着步子,朝他靠去,卖弄姿色,引得一众儒生皆心生妒忌。

    “他俩认识?!”

    “瞧这样,应是认识的。”

    “可恶,他不就是个新来的吗?!”

    “我可从未见过姜沈姑娘如此主动,若讲投怀送抱亦不为过。”

    “你瞧你瞧!徐天过去了!嘿嘿!有好戏看了!”

    还未待陈译有何回话,徐天便已来到其面前,怒道:“新来的!我可告诉你!姜沈姑娘待会儿得陪我一块儿去书斋,可没的闲工夫搭理你!你若是识相,便快些麻溜的滚开!”

    他倒是自作多情了,陈译本就未打算去姜家,而姜沈更是从未说过要陪他一块儿前去书斋。

    “徐公子,你可莫要动气,他乃小女的相好,还曾相助过小女。”姜沈赶忙上前,拉住徐天,说道。

    闻言,周遭之人面面相觑,皆是一脸惊异之色。

    眼前之人竟是姜沈的相好?!

第一百八十六章 出街巧遇冤家

    “姜沈姑娘你竟有相好了?!可我昨儿个问你时,你还说没有呀!”徐天一脸错愕,同姜沈询道。

    “呵呵,昨儿个的确没有,可今儿个这不就有了嘛。”姜沈打着马虎眼,回道。

    徐天是个冤大头,日里没少送礼给姜沈,却总总是只见其笑,不见其心,自作多情罢了。

    陈译蹙眉,皆是琐事,赖事,扰着他的思绪,早是没的耐心再同这帮人耗下去了。

    罢罢罢,先撤再说。

    “若没的其他事,那我便先走了。言罢,便起身离去。

    路过姜禛身旁时,还不忘冲她瞟去一眼,示意自己先撤了。

    “哦。”姜禛嘟囔起小嘴巴子,不咸不淡回道。

    “你这家伙儿!我让你走了吗?!”徐天边说,边是赶忙跑去陈译身前,可也不知怎的了,竟是一个踉跄跌去地上,摔了个狗吃屎。

    在地上打着滚,捂着自己的膝盖,叫唤道:“啊!疼!到底是怎个回事?!”

    方才发生了什么,众人皆未看清,可姜禛晓得,陈译这家伙儿身手了得,保不齐便是他在捣鬼。

    陈译摇了摇头,叹道:“唉!活该!”

    “你说什么?!”徐天怒从心起,本欲起身同眼前之人大打一架,却没想到,连人家的衣角都还未碰着,便又是一个不稳,摔去地上。

    忙捂着脑袋,晕晕乎乎,满眼冒金星,颤声道:“你……定是你……是你……”

    姜禛一双大眼眸子眨巴着,瞧瞧地上的徐天,再看看面前的陈译,一头雾水,虽猜到是他了,可仍是纳闷,他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如此晕晕乎乎好半晌了,徐天这才回过神来,踉踉跄跄起身,捂着个脑袋嚷嚷个没完,说什么叫陈译有种别走,他去喊人,诸如此类云云。

    可陈译这当子人早是离开了,一路兜兜转转回到五洲府,悠哉悠哉独享清闲去了。

    入座之后便将汪烨唤来,命道:“上茶。”

    “是是是。”汪烨伺候人也是有一手的,懂得察言观色,见自家爷苦闷着脸便知有事发生了。

    提着茶壶,为自家爷倒满一碗茯茶,尤为恭敬的端到其面前,笑盈盈道:“嘿嘿!爷!茶来了,当心烫嘴巴子,这是茯茶,可祛祛燥气。”

    陈译端起茶碗,大吃一口,说道:“不错,我的确该祛祛燥气了。”

    “嘿嘿,爷,您今儿个去书院听课,感觉如何呀?”汪烨询道。

    “差劲儿!里头的学生皆无心向学,一个个的全在想着男女之事,无用!”陈译斥道。

    他也是憋屈,临走前见周遭儒生,皆使嫉妒的眸光朝他望来,真真是莫名其妙!自己招谁惹谁了?!

    闻言,汪烨似也来劲儿了,一拍腿子便嚷嚷道:“岂有此理!反了他们了!咱这就唤李大人前去逮人!”

    陈译朝他白去一眼,只觉这家伙儿犯糊涂了,训道:“打住!若再宫里头,该打打!该杀杀!自是无妨,可这儿乃是江洲,你若是一时冲动,犯糊涂了,那我可保不了你。”

    汪烨缩着个脑袋,强挤出一抹笑意,怎怎瞧着都同个孙子似的,回道:“嘿嘿,爷教训的是,咱定不会犯糊涂的。”

    陈译嘴上虽讲的莫要犯糊涂,可他在宫内却总总犯糊涂,先皇在世时,他竟一时冲动,斩了先皇的爱妃,真真是不怕死的。

    好在有其他几兄弟求情,这才保得一命。

    似又想起什么来了,自衣兜内掏出张帖子,同汪烨命道:“你过来,将这帖子送去贡院。”

    “贡院?!爷!您要当秀才?!”汪烨询道。

    “并不是,此乃书院组织的比试,你将帖子送去贡院,便算帮我报名了。”陈译如是说道。

    他是个刮躁的,忙窜起身来,接过帖子,回了句“得嘞!咱这就去!”后,便一溜烟地跑没影了。

    姜禛随在自己二姐身后,一路蹦哒着小步子回到姜府,路上姜沈总总问她,说那郎君为何如此冷肃,连招呼也不打便走了。

    估摸着应是嫌自己二姐烦吧,可如此之言,她定是说不出口的,只得随意对付道:“或许是肚子饿了,赶着回去吃饭。”

    走过篱笆院时,恰逢崔氏路过,见到姜沈时,便是笑脸相迎,可再见到姜禛,却又板着个脸儿,眼眉挤到一块儿,着实不讨喜。

    “瑶瑶见过姨娘。”姜禛腆着个脸儿,客气道。

    崔氏并未理她,将其晾在一边,转头看向姜沈,询道。“回来了?”

    “嗯,回来了。”又自布褂内摸索一番,掏出个帖子出来,说道:“姨娘,这帖子乃是为报名比试用的,待会儿您出街时,可否帮九儿带去贡院,交给里头的讲师便可。”

    又朝身旁的姜禛望去,说道:“三妹妹,你的帖子呢?还不快拿出来,让姨娘一并送去。”

    闻言,姜禛却是犹豫上了,崔氏本就不待见自己,若还死皮赖脸的求她,怕是要自讨没趣儿的。

    为难道:“还是待会儿三妹妹自己去吧,就不劳烦姨娘了。”

    “可姨娘明明顺路,给她便好了,为何还要自己去?!”姜沈好算计,上头笑着,脚底下使绊子,又是说道:“三妹妹,你莫不是信不过姨娘?!”

    这话儿姜禛哪能遭的住呀,忙回道:“没有的事儿!三妹妹怎可能不信姨娘呢!”

    无奈,崔氏尚在盯着自己,赶忙自布褂内掏出帖子,递到其面前,恭敬道:“那便有劳姨娘了。”

    崔氏接过帖子,朝她瞪去一眼,吓得姜禛赶忙向后退去,藏起个小脑袋,再不敢做声。

    一旁的姜沈掩嘴轻笑,自己三妹真真是个好糊弄的,半点儿心机都无。

    待崔氏出街,匆匆忙忙赶去贡院,一刻也未耽搁。

    她并不顺路,待会儿还得去胭脂铺寻些胭脂水粉什么的,她浑身上下就属这张脸最是珍贵,日里可没少花心思在这上面。

    待踏过门槛,进入贡院,里头的老先生似早已等候多时了,说道:“你也是来交帖子的吧,交由我手便可。”边说边将手伸出。

    崔氏走到其跟前,自衣兜内掏出张帖子,递到老先生手中,回道:“这是小女的帖子,还请老先生过目。”

    待老先生接过帖子,细细检查一番,确认无误后,又是询道:“就这一张吗?”

    “对!就这一张!”崔氏回道。

    姜禛的帖子尚还在她身上,并未上交,离开贡院后,随意寻了个小沟沟,将帖子丢弃其中。

    “一个蛮妮还想参与比试?!倒不如先收收性子,甭老在外头惹祸!”看的出来,崔氏对其极有偏见。

    若讲姜禛小时候,崔氏还愿真心待她,只可惜,越长大便越是胡闹,隔三差五便给姜家惹祸,尤为伤神。

    每每领着她给人上门道歉,她这脸儿都没的地方搁,羞怒不已。

    姜禛尚在书房里写着大字,还没一会儿的功夫,姜善远便跑来了。

    抱着姜禛的小腿子,叫嚷道:“三姐姐!三姐姐!带善远出去玩!”

    “嘿嘿,善远乖,三姐姐还得写字呢,怕是没法带善远出去玩了。”姜禛抱起姜善远,说道。

    闻言,姜善远撅着小嘴巴子,一双滴溜溜的大眼眸子望着姜禛,奶声奶气的道了句:“可善远想吃小桃酥!”

    好一顿的撒娇,姜禛早是心软了,罢罢罢,便依你吧。

    姜禛抱着姜善远起身,刮了刮他的小鼻子,说道:“好好好!姐姐这就带你去吃小桃酥。”

    又是他的身影浮现,姜禛记得清楚,他也喜爱吃小桃酥。

    “嘻嘻!三姐姐最好了!”姜善远嘟囔着粉嘟嘟的小嘴巴子,乐道。

    姜禛抱着姜善远一路走走停停,甚是欢闹,二人不时小脸儿贴着小脸儿,小鼻子贴着小鼻子,一时间竟瞧不出谁更可爱。

    都是可爱的人儿。

    临近饼铺前,姜禛唤来店家,说道:“给我来两提小桃酥。”

    言罢,忽又想起什么了,赶忙改口道:“不不不!来三提!”

    店家人也实诚,笑脸相迎,招呼句“得嘞!三提小桃酥!立马就来!”后,便跑去篓前拾饼子了。

    “嘿嘿!您拿好!可还热乎着呢!”三提小桃酥置于手中,果真如店家所说,的确烫手。

    但见姜禛同戏班里的戏子似的,三提小桃酥捆到一块儿,还在冒着热气,左手丢到右手,右手丢到左手,差些未再一个疏忽掉去地上。

    许久之后方才能入口,姜善远晃悠着小脚丫子,坐在食案旁,早是耐不住性子了,张着小嘴巴子,待姜禛喂他。

    “善远慢些吃。”姜禛掰着小桃酥,喂入其口中。

    姜善远笑的开心,两只小手正捂着自己的脸蛋儿,乐道:“嘻嘻!好吃!好甜!”

    这头尚在喂着,殊不知身后早已来人。

    徐天甩摆着身子走来,尤为得瑟,两手往腰间一插,同个二世祖出街似的,身旁还有一跟班,名唤小福贵。

    嚷嚷道:“喂!我问你!今儿个那新来的,有无同你二姐回家?!”

    姜禛赶忙将姜善远护在怀中,如实回道:“没有!”

    若是寻常时候,姜禛定不惯着他,早是一巴掌甩到其脸上了,可眼下不成,姜善远尚在,胡来不得。

    罢罢罢,暂且忍他一回。

    见姜禛收起小性子了,他反倒得寸进尺,将脚抬起,踩在其身旁的长凳上,嚣张道:“当真?!若是骗我我可不饶你!”

    姜禛那叫一个气呀,一双小拳头攥的死死的,无奈,得忍,回道:“当真!”

    徐天甚是纳闷,奇了怪了,莫不是这蛮妮转性了?!自己如此刁难于她,她竟都忍的住?!

    虽不明所以,可他也是不嫌事大的,抬手便欲抚上其小脸儿,似要调戏其一番。

    姜禛虽怒,却也未动手,单单瞪着他,却也无用。

    忽闻“啪!”的一道巴掌声响起,姜禛怀中的姜善远,竟是扇了其一大嘴巴子,虽力气不大,可终究是打在脸儿上,甚疼。

    “不需你欺负三姐姐!”姜善远挥着一双肉嘟嘟地小拳头,吓唬道。

    徐天是个倒霉催的,这当子正捂着自己的脸蛋儿,哇哇直叫:“啊!疼!你个小野娃!胆敢打我!”

    言罢,再冲身旁的小福贵使去个眼神,只见其立马心领神会,大步上前斥道:“大胆!竟敢对我家少爷动粗!看我怎么教训你!”

    边说边是举拳相迎,让他打个小奶娃,他定是下不去手的,可眼前这蛮妮倒是无所谓,揪揪其小耳朵,令其痛过一番便好。

    “你你你!你要做甚?!你若敢过来,我便喊非礼了!”姜禛惊道,赶忙起身朝后退去,若非怀中还有个小奶娃,她早是撒丫子跑了。

    但见小福贵丝毫不惧,别说他这不是非礼,那怕真是非礼他也不是没干过,有自家爷撑腰,万事无惧!

    冤家路窄。

    但闻“啊!”的一声惨嚎道出,小福贵竟是被人一脚踹飞出去,忙在地上打着滚,同个岸上的泥鳅似的。

    “谁谁谁!谁敢踹我!”踉踉跄跄爬起身来,再朝来人望去,见是一贼眉鼠眼的臭小子。

    来人乃是汪烨。

    “是你爷爷我踹的!如何?!”汪烨挺胸抬头,迈着大步走至其身前,端着十足的架子,真真同个富家少爷似的。

    见状,小福贵赶忙跑回自家主子身后,询道:“少爷!您瞧这人是谁?!似也有些来头!”

    “你是何人?!竟敢光天化日之下,动武打人!”徐天质问道。

    “我说过,我是你爷爷!”汪烨依旧嘴上不留情,骂道。

    “你!”徐天甚怒,本欲还嘴一二,却是晃眼间,看见汪烨身后还站有一人,正是陈译。

    话到嘴边还是吞了回去,他已有些忌惮陈译了,总总感觉这家伙儿古怪的很,但凡在其面前,便总会莫名其妙的跌跟头。

    罢罢罢,好汉不吃眼前亏。

    他也不吱个声,领着小福贵扭头就走,汪烨同陈译二人也未阻拦。

    却也未走多远,二人躲在不远处的竹篓后头,单单露个脑袋出来,跟做贼似的。

    “少爷!咱这是做甚?!”小福贵不解,询道。

    “嘘!小点儿声!待他们走了,咱在悄咪咪的跟上,切记!可莫要被发现了!”徐天吩咐道。

    见将人撵走了,汪烨又笑盈盈的跑回自家爷面前,邀功道:“爷,您瞧,咱可将那俩歹人吓唬跑了!”

    “成,记你一功。”陈译无所谓道。

    再瞥眼面前的姜禛,怀中似还抱着个小胖娃娃,若没记错的话,应是见过。

    “你怎在这儿?!”姜禛询道。

    嘴上虽说着,可这心里头却在犯着嘀咕:“邪门!为何他总能在我有难之时赶到?!莫非他真是我的贵人?!”

    “路过。”言罢,陈译转身离去。

    见状,汪烨也只得赶忙跟上,眼前这位爷,真真是难伺候,嘴上念叨着:“快去替那丫头解围,”可这会儿见着面了,却又说走就走,费解。

    姜禛甚怒,这该死的家伙儿,当真是块木头,竟说走就走,傲气个什么劲儿呀?!

    无奈,终究还是敌不过心头的悸动,待陈译走后,姜禛抱着姜善远,偷摸着跟在其身后,鬼鬼祟祟走了一路。

    怀中的姜善远摸着小脑袋,一双大眼眸子满是困惑,询道:“三姐姐,咱莫不是在做贼?”

    他倒是聪慧,小小年纪,竟还晓得做贼,却也不知这贼,乃是偷心贼。

    姜禛面露苦笑,姜善远说的没错,的确是在做贼,全赖他。

    扯谎道:“咱可没在做贼,而是在捉贼,喏,善远瞧,前头那人便是贼。”

    殊不知,自己身后还跟着两个贼。

    但见徐天脑袋上扣着个木盆,手中拿着两片荷叶,挡在面前,甚是滑稽,见这当子四下无人,才敢冒出头来,缓步跟上。

    一旁的小福贵也是憋屈,被自家少爷抹了满脸的泥泞,还说什么如此不易被发现,真不知自家少爷到底在怕什么。

    如若以往,看谁不顺眼,打他便是,哪犯得着如此大费周章。

    虽如此,却也不敢吱声,谁叫自己是孙子,人家是爷呢。

    “爷!您怎就不同那丫头多聊聊呢?!”汪烨跟在陈译屁股后头,询道。

    “无妨,待会儿再聊也不迟。”陈译心细,早已察觉正有人跟在自己身后,估摸着就是姜禛吧。

    二人一路兜兜转转,一刻也未耽搁,眼下已到义庄门前,抬头便瞧见一块朱色匾额“南浔义庄。”

    此番是为竞宝而来,江洲这地儿除了山水草木,虫鱼鸟兽,便再没的半点儿稀罕之物,呆久了倒也乏闷。

    恰逢有外地来的商队,在此竞宝拍卖,陈译便来了。

第一百八十七章 义庄竟宝前后

    陈译二人前脚刚进义庄,姜禛后脚便抱着姜善远进来。

    这地儿姜禛甚少来过,记忆之中,似小时候同爹爹来过一回,除此之外,便再无印象了。

    周遭买客众多,皆在交谈当中。

    “喂!老鬼!今儿个你来竞宝,带了多少银子呀?!”

    “嘿嘿!不多不多!老夫带了三十两前来!”

    “三十两?!你这家伙儿莫不是捡到宝贝了?!怎会忽然如此有钱?!”

    “嘿嘿!小儿赴京赶考,有幸博了个一官半职,这不就有钱了嘛!”

    姜禛闻着仔细,原来来这儿还需如此之多的银两,再摸摸自己的小荷包,全是些碎银子。

    盘盘算算,拢共也才三两银子,穷呀!自己怕是进不去了。

    她尚在发愁着,忽有一人来到其身前,恭敬道:“嘿嘿,小丫头,你是来参加竞宝的吗?”

    扭头望去,见是一白发老翁,眼眉似都垂到一块儿了,满面褶皱,寻不出其喜怒哀乐。

    老翁乃是此处的接待,为人热情,见姜禛怀中还有个小娃娃,甚是可爱,忍不住伸手抚摸其一番。

    姜善远启初还有些惧意,可时些久了,便也习惯了,其手掌虽满是褶皱,有些硌人,可到底还是舒服的。

    “嘻嘻嘻!痒痒。”姜善远开怀大笑,喜道。

    “嗯,小女是来参加竞宝的。”姜禛回道。

    “既如此,那还请小丫头出示通帖,若没的通贴也无妨,去那儿花五两银子便可购得。”老翁边说,边朝一旁的小木屋指去,但见其上写着“市售通帖”四个大字。

    闻言,姜禛面露难色,回道:“还需五两?!可我没的那么多银子。”

    “小丫头,对不住了,这是义庄的规矩,老夫也无能为力,若是没的通帖,那便……”老翁话至一半,却被身后之人打断道:“我有通帖。”

    扭头望去,正是陈译。

    但见其走到姜禛身旁,将通帖递出,又是说道:“她是同我一块儿的。”

    “你怎还未进去?!”姜禛朝身旁的陈译瞥去一眼,询道。

    “路过。”陈译依旧扯谎道。

    “哼!”姜禛撅起个小嘴巴子,虽并未再说些什么,可面儿上的笑意却是掩饰不住,嘴角翘起,尤为俏丽。

    老翁接过通贴,仔细检查一番,确认无误后,便在前引路,将姜禛等人带入庄内。

    “几位瞧,过了春熙院,一直朝里头走,便到了。”老翁说道,言罢便离开了。

    姜禛走在陈译身旁,不时便会朝他望去,似同他在一块儿时,总总是新鲜感十足。

    她怀中的姜善远,也在眨巴着一双大眼眸子,望向陈译,询道:“三姐姐!你不说他是贼吗?!为何见着却不捉?!”

    闻言,姜禛甚是窘尬,赶忙轻捂起姜善远的小嘴巴子,生怕他再说些有的没的。

    边痴痴傻笑着,边解释道:“嘿嘿!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陈译微微蹙眉,摇了摇头,只觉姜禛并不比怀中的小娃娃懂事多少,皆是贪玩惹祸的主儿。

    待走过春熙院,进到庄内,入眼便是一片人潮,上至古稀,下至弱冠,皆有,嘈杂声入耳,好不热闹。

    “爷!这儿!来这儿!”汪烨自人群中窜出个脑袋,招着手,唤道。

    待同自家爷碰头后,汪烨在前带路,一路摩肩接踵,差些未将姜禛同她怀中的姜善远,挤去地上,好在有陈译护她身旁,为其开道。

    “爷!来!厢房到了!”待临近厢房门前时,汪烨说道。

    义庄拢共设有三层,待会儿竞宝将在一层台上举行,台下乃是丙字位,有位无案,二层乃是乙字位,有位有案无房,而陈译等人所处的厢房乃是甲字位,有位有案有房,最是高贵。

    众人皆已入座,离竞宝开始,或还有半柱香的时间,姜禛同怀中的姜善远皆是无趣儿,贴着小脸蛋儿,便玩闹起来了。

    陈译看在眼里,只觉她同小娃娃呆在一块儿的时候,跟变了一个人似的,巧笑倩兮,美目盼兮,静待雅兮,动身灵兮。

    似又想起什么了,姜禛自布褂内摸索一番后,掏出个小桃酥到陈译面前,说道:“喏!谢礼!”

    陈译并未接过,询道:“谢礼?是哪一次的谢礼?”

    哪一次?姜禛也不知,眼前之人前前后后估摸着已救过自己八九次了,可不是一个小桃酥能报答的。

    姜禛尚在寻思着,却闻陈译出言道:“不需了,你自己吃吧。”

    不怕郎君不露心,就怕郎君拒其心。

    甚是失落,眼眉微垂,拿着小桃酥的手,晃晃悠悠落下,小嘴巴子张张合合,犹犹豫豫许久,却始终未能言语。

    怀中的姜善远眼明聪慧,晓得自己三姐姐不露笑了,定是眼前之人害的,举着一双肉嘟嘟的小拳头,似在吓唬着陈译,凶道:“不需你欺负三姐姐!”

    瞧着倒是有趣儿,一个小奶娃罢了,懂的还挺多。

    陈译改变心意,拿起姜禛手中的小桃酥,便吃了下去。

    见状,姜禛先喜后怒,面儿上的笑容转瞬即逝,这会儿正恶狠狠的盯着陈译,凶道:“你这家伙儿!方才给你吃你不吃!这当子怎又反悔了?!”

    陈译尚在吃着,口齿之间,满是甜腻,随意道:“我乐意。”

    姜禛将头撇去一旁,嘟囔起小嘴巴子,嗔道:“哼!你这家伙儿!真是个讨人厌的!”

    他定是故意的,爱见其羞,爱见其怒。

    二人尚在闹着别扭,谁也不理谁,却闻一道吆喝声传来:“竞宝开宴!”

    透过厢房内的槛窗,朝底下望去,竞宝已开始了。

    一位管事爷站在台上,手中拿这个铜锣,不时敲打几下,发出“咚咚咚!”的声响,示意让在场众人安静下来。

    身后还有两名仕女,手中捧着一个小木盒,却不知其中装着什么。

    但闻管事爷又是一嗓子吼出:“安静!诸位!竞宝开宴!”

    在场众人皆纷纷闭口,不再同友人交谈,朝台上望去,期待着接下来,陆续登场的宝贝。

    “爷!咱可听闻了,此次竞宝或有神兵出现,乃今内卢大师所铸,若为真,那可了不得呀!”汪烨赞道。

    陈译虽并非武痴,可习武之人又有几个,能抵挡的住神兵的诱惑,他也不例外。

    两手环抱于胸前,翘起个二郎腿,掷地有声道:“若为真!我定将其拍下!不论多少银子我都给!”

    一旁的姜禛闻着纳闷,陈译到底做何身份,是何来头,她早是好奇不已了,可每每问他,他都答:“暂不能说。”真是吊人胃口。

    管事爷将第一个小木盒打开,但见其中是株巴掌大小的人参。

    “这是一株二十年整的人参,可补五脏,安精神,定魂魄,止惊悸,除邪气,明目,开心益智,久服,轻身延年。”管事爷顿了顿,又是说道:“起价二十两!每次加价不得少于一两!”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不会儿便有人出言挤兑道:“二十两?!你这人参莫不是种在金子里的?!”

    “就是就是!二十两都够我搭个铺子了!”

    “太贵了!太贵了!不买!不买!”

    台下异议声肆起,可管事爷依旧淡定,敲着铜锣,“咚咚咚!”甚是噪耳,提高嗓门吼道:“诸位!安静!”

    “诸位!人参乃百草之王,极其珍贵,一年一两,童叟无欺,而我手中这株二十年的人参,起价二十两,也是绝对合理的,若诸位还是不信,也可散宴后,自行去打听打听,二十年的人参,买到就是赚到!”管事爷说道。

    不愧是主持竞宝的老手,刚是话罢,便有人出价道:“二十一两!”

    一但有人开了头,难免会有冲动之人跟价。

    “二十二两!”

    “二十三两!”

    “二十四两!”

    价格一路攀高,最终定在三十两,由一位中年大汉将其购得。

    管事爷颇为自得,扶着胡须,面露笑意,招了招手,说道:“诸位!请看下一件宝贝!”

    言语之间,身后的仕女正捧着木盒,走到其身旁,待将木盒打开,只见其中乃是一支笔。

    “此乃善琏笔,由京城平湘墨坊的邓大师所致,须为狼王毛,杆为千足银,顶为黄金铜,做工精美,用料上乘,实乃珍品。”管事爷说道。

    闻言,姜禛似有些坐不住了,自位上踏着小步子,攥起个小拳头,眸光炽热,尤为兴奋。

    好诗词书画者,自好笔墨纸砚,她也不例外。

    可这股子兴奋劲,还未持续多久,便被管事爷的一句“起价二十两,每次加价不得少于一两。”给泼了盆冷水。

    一脸沮丧,瘫坐在位上,就连怀中的姜善远,似也看出一二来了,奶声奶气的安慰道:“三姐姐,笑一个嘛,善远想见着三姐姐笑,三姐姐笑的时候,最是好看了。”

    “好,三姐姐这就笑,嘻嘻嘻。”姜禛强颜欢笑道。

    ——罢了罢了,这笔虽好,可还是太贵了,我的小竹笔,用起来也蛮好的。

    “二十一两!”

    “二十二两!”

    “二十三两!”

    没一会儿的功夫,价格便抬到了三十两银子,出价之人乃是一位书生,能有如此之多的银两,定是名门世家之后。

    善琏笔虽是名贵,可说到底还不是支笔,寻常之人定不会花三十两银子,单单买支笔的。

    见再无人叫价,管事爷当即敲响手中的铜锣,“咚!”而后说道:“善琏笔!三十两!归这位小友……”

    话到一半,却被陈译打断道:“五十两!”

    闻言,众人皆朝顶上的厢房望去,个个面露惊骇之色,交头接耳,同身旁之人打听着。

    “喂!你晓得那厢房里头的人,是谁不?!”

    “不知呀!但那是顶上的厢房!能坐在那里头的,个个都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

    “对对对!我可听说了!就那间厢房,有钱还不一定坐的进!”

    五十两!如此巨额之数,定无人再同陈译抢了。

    再瞧眼台上的管事爷,这当子早是乐开花了,不住的掩嘴轻笑出声:“呵呵呵,不错不错!二十两变五十两,足足翻了一倍有余呀!”

    不久后。

    “咚!”管事爷再次敲响铜锣,喊道:“善琏笔!五十两!归天字号厢房之人所有!”

    姜禛使着一双大眼眸子望向陈译,嘴巴子张的老大,满脸惊疑之色,好半晌后,方才惊声道:“你你你!你怎会如此有钱?!五十两!我这辈子都未见过如此多钱!”

    陈译淡笑出声:“没见过?那今儿个不就见过了嘛。”

    “那你待会儿,能借我瞅瞅那善琏笔吗?”姜禛犹犹豫豫许久,终是耐不住心中的悸动,询道。

    “成!”陈译爽快道。

    不会儿便有位仕女进屋,将方才所得的善琏笔,送至陈译手中。

    入眼是个古朴无奇的小木盒,待将木盒打开,便可见着善琏笔,稳稳当当的置在其中,细细打量一番,的确是不可多得的珍品。

    姜禛正手捧着善琏笔,爱不释手,看的一双眼珠子都直了,赞道:“哇!这笔头!这笔管!这笔顶!真真是上上之品!”

    待兴奋过后,却是好一程的失落,颤颤巍巍的,将善琏笔置回小木盒内,递到陈译面前,不舍道:“喏!还你。”

    却见陈译并未接过,单单撂了句“送你了。”后,便不再理会,继续朝下方望去。

    姜禛瞪大双眼,凝着陈译,惊道:“你说什么?!”

    “你能不能小点儿声!”陈译忙捂着耳朵,方才姜禛那一嗓子,差些未将他耳朵震聋了。

    “嘿嘿!对不住!对不住!”姜禛傻笑着,又是询道:“你方才讲送我,此话当真?!”

    “当真!我本就不爱写字,要这笔也无用。”陈译如实回道。

    他不以为意,可一旁的姜禛却是高兴坏了,忙抱着姜善远起身,自厢房内蹦哒个没完。

    瞧她这副欢喜样儿,眼睛都笑的看不见了,怀中的姜善远也同样高兴,乐道:“太好了!三姐姐笑了!三姐姐笑了!”

    许久之后,这才将心绪抚平,重新坐回位上,谢道:“多谢!你竟将如此贵重之物赠予我!虽不晓得你为何要这样做,但你若是反悔了,想收回,我也可以还你。”

    陈译露笑,回道:“你收好便可,我自己说过的话儿,绝不反悔。”

    “哼!哦!”姜禛一脸怪笑,仍是俏丽。

    竞宝仍在继续,可她却全没的心思顾这些,总总是目不转睛的盯着陈译,不时还会傻笑几声,俨然一副少女怀春的模样。

    陈译晓得她在看着自己,启初还未在意,可被她盯久了,竟也有些不在自,出声道:“喂!你老盯着我看,做甚?!”

    赶忙将自己的小脑袋缩回去,嗔怪道:“哼!你胡说八道什么?!谁看你了?!”

    罢罢罢,犟不过她,还是继续竞宝吧。

    一个木箱被置在地上,众人皆好奇不已,如此一大物件,会是什么宝贝呢?

    但见管事爷微微弯腰,将木箱打开,仔细之下方可寻见,乃是一把铁剑。

    管事爷清了清嗓子,介绍道:“此剑名为阿鼻,乃是京内有名的铸剑师,卢墨子所铸,铁为北境寒铁,火为西川萤火,炉为南海焚炉,待七七四十九天锤炼,于咱们东域降世,可谓是二十八神兵,又添其一呀!”

    今儿个前来竞宝之人众多,其中亦不乏江湖剑客,如此稀世神兵,他们又怎能错过,一个个的,早在磨拳擦掌,等着报价了。

    陈译也不例外,如此神兵,定要得到!

    “起价一百五十两!每次加价不低于十两!”管事爷说道。

    此言一出,台下众人皆一脸惊骇之色,不敢相信自己所闻,这一把剑竟要一百五十两!

    “唉!看来仗剑走天涯,没的银子也不成啊!”

    “是啊!功夫再高,也怕菜刀,菜刀再硬,没钱不行。”

    “罢罢罢,那我还是使菜刀吧。”

    诸多武者虽爱此剑,可无奈,荷包不够鼓,只得心不甘,情不愿的放弃了。

    台上的管事爷也知,一百五十两是个什么样的数目,本就没打算卖出去,不过是过过场子,显显他们南浔义庄的威风罢了。

    若当真有人能将其拍下,他们也愿意交出此剑,反正都是钱,换成银票揣兜里,更方便。

    估摸着在场众人,也就自己有这些个银两,能将此剑拍下,当即也不再犹豫,报价道:“一百五十两。”

    此话一出,众人皆一脸惊骇,议论声未停,怕是打今儿个起,便会有不少人在四下打听,他是谁?他又是何来头?

第一百八十八章 真假财神驾到

    管事爷甚是惊诧,单单张着个嘴巴子,久久都未做声,一双眼珠子直勾勾的盯着顶上的厢房,在心中嘀咕道:“今儿个真真是大发了!一百五十两呀!这到底是哪来的财神?!”

    姜禛早是晕晕乎乎,仰着个小脑袋,瘫软在位上了。

    怀中的姜善远,还以为自己三姐晕过去了,忙不歇地摇晃着她的身子,奶声奶气的唤道:“三姐姐!快醒醒!”

    待姜禛回过神来,强挤出一丝笑意,摸着姜善远的小脑袋,回道:“好了好了,三姐姐醒了。”

    再扭头望向陈译,真不知他究竟是何来头,竟如此有钱,莫不是宫里头的大少爷?!

    不对不对不对!即宫里头的大少爷,也必不可能同他这般有钱,他到底是谁?!

    陈译晓得她再想什么,单单撂了句“你以后,自会知晓。”后,便不再理会她了。

    “哼!你上回也是这么说的!”姜禛嗔怪道。

    陈译心有苦衷,不告诉她,是在保护她。

    再朝台下望去,众人尚在议论着,今儿个的竞宝,真真让他们开眼了,在江洲,竟还有如此有钱之人。

    管事爷拎着铜锣,正欲敲响一声,示意此剑有主,归天子号厢房之人所有,可手头上的动作,却是被一道声音所打断。

    “一百六十两!”声音同是自厢房内传出,就在陈译等人的隔壁。

    台下众人闻着火热,皆回头朝顶上的厢房望去,交头接耳,乱作一团。

    “老天爷呀!今儿个是怎的了?!竟平白无故的,冒出两位财神爷,天啊!”

    “我待会儿定要上楼去,一睹这两位财神爷的真容!”

    “我也去我也去!”

    众人雀跃,对于台上的竞宝,早不关心了,单单只想知晓,这两位财神爷是谁。

    殊不知财神爷只有一位,便是陈译,方才叫价之人,不过是瞎捣乱,想抬高价格罢了。

    但见小福贵“噗通!”一声,竟跪在了徐天身前,劝道:“爷!您莫不是犯糊涂了?!为何要叫价呀?!一百六十两!咱可没这么多银子呀!”

    小福贵甚是担忧,若大老爷晓得少爷在外如此胡闹,他二人回去可都得挨板子。

    小福贵的一颗小心肝,早都提到嗓子眼了,可徐天却是不以为意,自信道:“放心吧,他定会再加价的。”

    陈译蹙眉,这声儿闻着熟悉,自脑海中回忆一番后,终是想起来了,是他,徐天。

    一旁的汪烨早是坐不住了,骂骂咧咧道:“他奶奶的!我就晓得是他!咱这就去隔壁收拾他!”

    却是被陈译劝住,赏了他个白眼,斥道:“我同你说过多少回了,莫要冲动!勿去!”

    “是。”汪烨挨训,只得夹着尾巴,垂头丧气坐回位上。

    罢罢罢,多个二十两也无妨,反正自己不缺银子,当即又是叫价道:“一百七十两!”

    此言一出,徐天一脸得意之色,两手环抱于胸前,得瑟道:“哼!都同你说了,他定会再加价的,你还不信。”

    “嘿嘿,少爷,咱错了,咱不该不信您的,您当真是聪明绝顶,料事如神呀!”小福贵笑盈盈的恭维道。

    陈译加价了,他悬着的心,也终于能放下了。

    无忧无虑之下,赶忙上前伺候着自家少爷,又是揉肩,又是捶腿的,一刻也未怠慢。

    他这会儿子是心喜了,可下一瞬却又跪去地上了。

    但闻徐天抬高嗓门,叫价道:“一百八十两!”

    “他奶奶的!隔壁那臭小子定是故意的!”汪烨骂道。

    陈译面露薄怒,若单单只是多花点儿银子,他倒并不在意,可眼下这茬儿,分明就是徐天有意搅局,不想让自己好过。

    姜禛还是头一回见陈译发怒,只觉他生气的时候,还蛮吓人的,眸光之中尽是歹意,真怕他一时冲动,跑去把徐天大卸八块了。

    赶忙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袖,劝道:“喂!木头!你可莫要再生气了,怪吓人的,不就一把破剑嘛,竟还要一百八十两银子!不行咱就不要了!”

    瞧着倒是有趣儿,她何时也会安慰人了?

    陈译定下心来,掩去眸中怒意,忽又灵光一闪,看向姜禛,谢道:“你这招不错,多谢了!”

    “我这招不错?!”姜禛一头雾水,压根不知他在讲些什么,莫不是气糊涂了?!

    小福贵一脸惨白,正跪在地上,冲自家少爷磕着响头,叩首道:“少爷呦!算咱求您了!待会儿可莫要再叫价了!咱可禁不起这般折腾呀!”

    徐天依旧淡定,摆了摆手,训道:“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儿!得得得!待会儿我便不再叫价了!”

    他这如意算盘打的倒是挺好,只可惜,人家压根便不打算再出价了。

    ——你要,成,那这把剑便让给你吧。

    见许久之后,再都无人叫价,管事爷当即敲响铜锣“咚!”喊道:“神兵阿鼻!一百八十两!归地字号厢房之人所有!”

    此言一出,小福贵竟是两腿一蹬,昏了过去。

    惨惨惨!他也是个倒霉催的,摊上这么个不嫌事大的主子,不被折腾死才怪。

    一旁的徐天也是傻眼了,呆愣在位上,嘴中念叨着:“一百八十两……一百八十两……”

    有人愁,有人喜,姜禛正捂着自己的小肚子,嬉笑出声:“哈哈哈!你这家伙儿也太坏了!竟故意不叫价,让徐天那冤大头替你兜着!”

    “他是活该。”陈译淡笑回道。

    如今这般结果,他定是未料到的,再想想待会儿,自己还得付一百八十两银子,霎时间小脸儿都吓白了。

    颤颤巍巍起身,本想趁着这当子没人,赶紧撒丫子溜的,可惜造化弄人,他这不争气的腿子,竟是一个踉跄跌去地上,摔了个狗吃屎。

    待再站起身时,却见着门外已是来人了。

    两名壮汉稳稳当当的抬着个木箱,走进徐天所在的厢房内,而后“砰!”的一声,将木箱撂去地上。

    如此响声,可把徐天吓坏了,差些未再一屁股坐去地上。

    不会儿管事爷也来了,如此一位大主顾,他定得亲自接待才可,若让其他个下人前来,他不放心。

    刚进屋便瞧见地上躺着个人,甚是不解,这好端端的,为何要躺去地上?!莫非是地板凉快,睡着舒服?!

    罢罢罢,无关紧要。

    扭头朝徐天望去,笑盈盈的招呼道:“嘿嘿!老身乃是这南浔义庄的管事,此番不知小财神前来,有失远迎,还请小财神见谅。”

    他倒是客气,连名儿都不叫了,直接改口叫小财神了。

    自己哪是什么小财神呀,摸摸荷包,拢共也才十几两碎银子,赶忙拒道:“不敢当不敢当!我这……我哪是什么小财神呀!”

    他早是肠子都悔青了,自己千不该万不该,为何要嘴贱去抬价呀?!

    管事爷还在同徐天套着近乎,招来身后的仕女,为他端茶倒水伺候着,可他却全然没的这个心思,只想赶紧偷摸着溜走。

    可惜,他溜不走了。

    管事爷见客套话说的差不多了,也该出手要银子了,当即询道:“嘿嘿,小财神,您看这银子,是不是该给了?”

    闻言,徐天赶忙退去一旁,支支吾吾好半晌了,却是一句话也未说清,面露难色。

    待徐天将事情经过,一五一十尽数吐出,面前的管事爷,早是气的吹胡子瞪眼,很不得喊人好好教训他一顿。

    若非因他搅局,此神兵早被隔壁天字号厢房的真财神拍走了。

    气气气,管事爷当即拍案道:“你你你!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如此捣乱!看打!”

    言罢,竟是将自己脚上穿的鞋脱下,举过头顶,欲好好教训其一番。

    见状,徐天赶忙退到厢房角落处,抱头蹲下,求饶道:“知错了!知错了!还请您高抬贵手,放过我吧!”

    倒是陈译救了他。

    但闻厢房门口传来一道声音:“住手!”

    管事爷寻声望去,思索片刻后,赶忙迎上前去,恭敬道:“呦!原来是财神爷来了!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再唤来两位仕女,为其挪位,为其添茶,可劲儿的伺候着,一刻也不敢怠慢。

    姜禛笑的开心,这家伙儿虽日里不近人情,总总跟块木头似的,可眼下入座后,再翘起个二郎腿,瞧着倒是蛮威风的。

    陈译举茶轻抿,再望向跪于地上的徐天,说道:“你同我争神兵,而下我让给你,你为何又不要?”

    徐天甚是憋屈,被谁教训都行,可却好巧不巧的,偏偏是这家伙儿,无奈,管事爷还在一旁盯着自己呢,得忍。

    “我并不想要神兵,我只是……只是……”只是想让你破费,多花些银子,这是徐天的心里话,可如此之言,他定不能说的。

    支支吾吾好半晌了,还是答不上来。

    “只是想故意找茬儿,让我不好受,是吗?”陈译询道。

    “不是不是不是!”徐天赶忙摇头,否认道,却挨了汪烨的一顿嘴碎:“不是什么不是!我看你就是成心的!爷!咱也甭同他废话了,直接压去官府,便完事了!”

    “别别别!可千万莫要报官,这事儿若是被我爹爹知晓了,我定得挨揍的!”徐天求饶道。

    姜禛瞧着有趣儿,这个徐天,日里总总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没想到竟是怕老子。

    嘲讽道:“嘻嘻!徐大少爷原来是怕老子呀?!那我可记住了,若你以后还欺负我,那我便上门,找你老子告状去!”

    徐天倒不怕姜禛上门,找他爹爹告状,只怕她以后见着自己,便总想欺负自己一番,那样可太遭罪了。

    闹也闹够了,玩也玩够了,也该说说正事了。

    “你不想我报官也成,但有个条件,这把神兵我要定了,可我也不愿多付银子,所以不如这样吧,我出一百五十两,剩下那三十两,你来帮我给,如何?”陈译询道。

    闻言,徐天大喜,虽说三十两也不是个小数目,可好歹比抓去官府要强呀!

    赶忙答应道:“成成成!我这就派人回家取钱!”

    徐天边说,边摇晃着小福贵的身子,唤道:“醒醒!快醒醒!”

    再掐掐他的人中,许久之后终于醒了。

    小福贵晃悠着脑袋,朝四下望去,见这当子人都在,自家少爷竟还在地上跪着,顿时感觉事情不妙,忙询道:“少爷!少爷!你怎跪地上去了?!他们莫不是要报官?!”

    “报你个大头鬼!还不快回家给我拿银子!”徐天拍了下小福贵的脑袋急道。

    “银子?!可咱哪有那么多银子呀?!”小福贵嚷嚷个没完,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看的姜禛忍不住笑出声来:“哈哈哈!善远你瞧!这家伙儿的鼻涕都流嘴里去了。”

    “嘻嘻!鼻涕可不好吃!”姜善远挥着自己胖嘟嘟的小手儿,笑道。

    “你这没出息的!别哭了!不是一百八十两!是三十两!三十两!快去给我拿来!”徐天羞怒道。

    边说边是抬起一脚,朝他屁股上踢去,有个如此没出息的下人,真真是丢脸丢到家了!

    “哎呦喂!成成成!咱这就去!咱这就去!”小福贵捂着自己的屁股,回道。

    虽不明所以,可还是照做了。

    小福贵忙不歇地朝家赶去,一刻也未耽搁,待回到徐家后,再悄咪咪的绕开其他下人,溜进自家少爷房内,跟做贼似的。

    将自家少爷的小金库搬来,点出三十两银子揣荷包里,又火急火燎的跑回义庄了。

    如此一来二去,早是把他折腾死了,喘着粗气,脑门上冒着大汗,踉踉跄跄差些未跌去地上。

    可算赶回来了,自打小福贵进屋,徐天便眼都不眨的盯着他,一脸心喜的模样。

    自己的银子来了,那自己也终于能离开了!

    “少爷……少爷……银子……银子来了……”小福贵上气不接下气的,嘴中说的话儿,在场之人皆听不清楚。

    “太好了!太好了!喏!银子!这下可以放我走了吧?!”徐天接过银子,递到陈译面前,着急询道。

    陈译接过银子,待确认无误后,又从自己的衣兜内掏出三张五十两银票,一块儿置在案上。

    一旁的姜禛早是看的出神了,张着个嘴巴子,一脸财迷兮兮的样子。

    “喂!你看什么呢?!”陈译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询道。

    “我没看什么……没看什么……”姜禛赶忙回过神来,晃晃自己的小脑袋,回道。

    虽面儿上装作若无其事,可心里头早在犯嘀咕了。

    ——天啊!如此之多的银两!能买多少个饼子呀?!估摸着都够我吃一辈子了!

    姜禛尤为雀跃,回家路上蹦蹦跳跳的,边抱着姜善远,边舞着自己手中的善琏笔,真真是个可爱的人儿。

    陈译同喜,面露笑意,悠哉悠哉朝五洲府走去,此番竞宝,他喜得神兵阿鼻,也算没白来了。

    他二人是欢喜的,可徐天就惨了,刚才回家,便被自己爹爹喊去祠堂罚跪,嘴中骂骂咧咧好一程了,未有停过。

    骂他是败家子,再外乱嚯嚯银子,不学无术,好吃懒做,诸如此类云云。

    徐天闻着纳闷,为何这些个事情,自己爹爹全都晓得?!莫不是有人在背后通风报信?!

    他猜错了。

    南浔义庄的庄主同他爹爹乃是旧友,今儿个恰好撞见,闲聊一番后,便将这事一五一十尽数道出了。

    徐老爷那叫一个气呀,本欲抄起鸡毛掸子,好好教训他一顿,好在被徐夫人拦下,劝道:“你说说你!总总打孩子做甚?!就不能心平气和的好好同孩子聊聊吗?!”

    “就这臭小子!我看见他便来气!”徐老爷气不打一处来,没说几句便走了。

    徐夫人是疼徐天的,见徐老爷走了,便赶忙将他扶起,安慰道:“天儿!来!快坐着,都同娘讲讲,今儿个到底出什么事了?!”

    徐天憋屈,一想到姜禛同陈译二人,幸灾乐祸的模样,便是心里堵的慌。

    可今儿个的事,他也不好开口,若当真如实回答,保不齐还得挨训的。

    罢罢罢,既如此,不如直接扯谎好了。

    徐天定下心神,而后回道:“娘!都是那姜家的蛮妮,还有个新来的学生害的!事情是这样的……”

    不得不说,徐天这撒谎扯皮的功夫当真不赖,一通胡说八道下来,竟将自己洗白了,说是姜禛同陈译抢自己银子,若是不给便动手。

    闻言,徐夫人甚怒,不管徐老爷同意与否,拉上徐天便找姜禛兴师问罪去了。

    嘴中还在骂着:“该死的姜家蛮妮!竟敢欺负我儿!看我待会儿怎么收拾你!”

第一百八十九章 竟恶人先告状

    “娘!娘!咱还是别去姜家了!犯不着!”徐天拉着徐夫人的手,劝道。

    “不成!天儿你受了如此之大的委屈!娘定得为你出口气才行!”徐夫人依旧不肯作罢,回道。

    徐天心里苦呀,他哪有受什么委屈呀,分明就是自己嘴贱,活该!

    若当真去姜家,那自己方才撒的慌,定要被拆穿的。

    不成不成不成!赶忙拉住徐夫人,假作大度道:“娘!孩儿也没受多大委屈,咱大人有大量,便放过他们吧。”

    徐夫人闻着纳闷,自己孩子何时如此大度了?!

    虽不解,可还是心喜的,赞道:“天儿!你终于长大了!懂得遇事隐忍了,太好了!”

    徐天面露窘尬,被徐夫人夸的都有些心虚了,赶忙出言打断道:“嘿嘿!娘!您言重了!”

    待将徐夫人送回屋,再为其沏上一盏热茶,恭敬道:“娘!您看您这当子气也消了,咱就甭去姜家了吧。”

    徐夫人的心情定不错的,举茶轻抿之间,脸上的笑容一刻也未散过,依道:“成,那便依天儿的吧。”

    闻言,徐天终于能喘口气了,不去就好,不去就好。

    道了句:“那孩儿暂先回书房,温习功课去了。”后,便退下了。

    徐夫人眼眉轻挑,自心中喜道:“天儿!太好了!你可算是长大了!如此懂事,娘真为你感到高兴!”

    可怜天下父母心,徐夫人心喜,可殊不知自己尚被蒙在鼓里。

    待徐天走后,徐夫人扭头便唤来个丫鬟,吩咐道:“你代我去趟姜家,把这封信交给姜老。”

    姜家内,姜禛尚在榻上趴着,手中捧着善琏笔,越赏越是心喜,一张小脸儿都要乐开花了。

    今儿个可是把她高兴坏了,不单是因手中的善琏笔,更因此笔是他赠予自己的。

    ——嘻嘻!这是他送我的!

    罢罢罢,笔可不是用来看的,想及此处,便赶忙窜起身来,光着双小脚丫子,跑去书案前,打算好好书墨一番。

    可还未待她将书卷铺开,水心便跑来了,自身后唤道:“娘子!不好了!又有人来告状了!”

    姜禛歪着个小脑袋,眼里满是疑惑,询道:“告状?!可这又与我何干?!”

    “具体情况水心也不晓得,但姜老尚在水仙居待您呢,您便快去一趟吧。”水心着急道。

    虽不知所谓何事,可既在待自己,那自己便快点儿去吧。

    “成!”姜禛撂下句话后,便去了。

    走在湖边廊道中,姜禛越想越是纳闷,自己早是收起小性子,甭提有多安分了,真不知是哪个不开眼的,竟跑来告状。

    待临近水仙居门前,还未进去,便可闻见崔氏的嚷嚷声:“禛娘真是越来越过分了!这回竟还抢人银子!姜老!您可定得好好教训她一番,让她长长记性!”

    姜老太太蹙眉,只觉崔氏甚是刮躁,总动不动便教训这个,教训那个的,没的半点儿耐心。

    当即斥道:“够了!我上回是怎和你说的?!你莫不是又忘了?!这会儿瑶瑶还没来呢!你便吵着要我教训她!若是又冤枉她了!你说!怎么办?!”

    姜老太太的嗓门很大,一番话说完,早把崔氏吓的再不敢出声了,只得缩着个脑袋,站在一旁。

    这会儿周氏同姜沈也在,见姜老太太动怒了,赶忙搭话劝道:“祖母,您可莫要生气,姨娘不是那个意思,她也是关心三妹妹,才会这么说的。”

    “关心?!她这算哪门子关心呀?!我看是偏心还差不多!你好歹也是个做姐姐的!就不能向着点儿你三妹吗?!”姜老太太斥道。

    姜沈颤颤巍巍的躲去周氏身后,日里她总总是讨人喜欢的,从未挨过骂,此番被姜老太太劈头盖脸的一顿指责,早是有点点泪花在眸中打转了。

    见状,周氏也不敢出声,眼瞅着姜老太太尚在气头上,怕是谁来都讨不着好脸儿的。

    无奈,只得轻拍拍姜沈的后背,安抚道:“九儿可莫要再哭鼻子了,来,娘给擦擦。”

    边说边是抬手,擦拭去她小脸儿上的泪水。

    姜沈甚是憋屈,自己好心劝架,不领情也就罢了,竟还如此指责自己,说白了,姜老太太就是袒护自己三妹,偏心!

    她在屋外听的清楚,原是徐天那讨人厌的在捣鬼,倒打一耙,真不要脸!

    姜禛气的牙痒痒,恨不得下次见面时,便将他大卸八块,生吞活剥了。

    可无奈,眼下尚还有人在待自己,得先把这茬儿应付过去才行。

    罢罢罢,先不去想那讨人厌的。

    姜禛缓步进屋,见姜老太太一脸凶相,眼眉都挤到一块儿了,好不吓人,赶忙上前恭敬道:“祖母,瑶瑶来了。”

    言罢,便垂着个小脑袋,再不敢做声了。

    见她人来了,姜老太太定下心神,掩去眸中怒意,板着个脸儿,质问道:“瑶瑶,方才徐家来人了,说你今儿个去义庄,抢了徐少爷三十两银子,可有此事?!”

    闻言,姜禛赶忙摇头,如实回道:“没有的事!瑶瑶才没抢他银子呢!都是他胡说八道,冤枉瑶瑶!”

    崔氏一双凶眸正死死盯着姜禛,见她一口否认,本欲出言呵斥其一番,可在瞥眼位上的姜老太太,犹犹豫豫之间,又把话儿吞回去了。

    “瑶瑶,你今儿个在义庄拍了支笔,叫价刚好是三十两银子,这钱,你是哪来的?!”姜老太太举茶轻抿,询道。

    姜禛面露难色,不知该如何开口,若是如实回答,只怕姜老太太不信。

    烦烦烦!愁愁愁!磨磨唧唧好半晌了,终是未能开口。

    姜老太太是个明事理的,上回便冤枉过她一次了,这回定得问个清楚才是。

    姜老太太难得露笑,招了招手,将姜禛引到自己身前,柔声道:“瑶瑶,只要你将实话吐出,是对是错,祖母自会定夺,放心,定不会冤枉瑶瑶的。”

    姜老太太一副和蔼可亲的模样,讨人喜欢,再使枯掌轻抚着姜禛的面旁,早是令她心软了。

    将心头的负担放下,缓了口气,如实回道:“好吧,那瑶瑶可说了,那支笔并不是瑶瑶拍的,而是一位少年拍下后,送给瑶瑶的,且那支笔的叫价并非是三十两,而是五十两。”

    此话一出,众人面面相觑,皆一脸惊异之色,一旁的崔氏,更是瞪大双眼,久久未能做声。

    五十两!那可是他们姜家整整一个月的流水,这叫人如何能够相信!

    他们不信,姜老太太信。

    待回过神来后,又是询道:“瑶瑶,你说的那少年是谁?可否寻个机会,邀他来咱姜家,祖母也想见见这位小财神。”

    姜禛支支吾吾同个小结巴似的,许久之后方才回道:“他……他是……上回瑶瑶落水时……救瑶瑶的……人。”

    言罢,再悄咪咪的瞥眼姜沈,生怕她会因此而误会自己。

    烦烦烦,都赖自己先前死要面子,答应自己二姐不再同那木头来往,可眼下,自己却食言了。

    正如姜禛所忧那般,姜沈正面露凝重之色,紧盯着自己,她定是生气了。

    待闲聊一番后,姜禛扭扭捏捏,不情不愿的应道:“那……成吧,那瑶瑶改日……改日便带他来吧。”

    待众人散去后,吴妈妈捧着茶点进屋,见姜老太太正背靠摇椅,眼望天边,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不解询道:“姜老,您在寻思啥呢?莫不是还惦记着那三十两银子?”

    姜老太太摇头,轻舒一口气后,缓缓道:“并不是,那三十两银子,我就当是徐家搞错了,是他们冤枉瑶瑶了。”

    “既如此,那姜老您这是……”吴妈妈不知姜老太太此刻所想,又怕自己多嘴说错话,只得试探着问道。

    姜老太太不愧是过来人,早年间自本家内,什么尔虞我诈,明争暗斗未见过,就方才姜禛同姜沈二人那点儿小九九,她早是看出来了。

    叹气道:“唉!我是再担忧那俩小丫头,明明是姐妹,可背地里却总防着对方,如此可不妥呀!”

    回房后,姜禛坐在榻上,一脸郁闷,看着手中的善琏笔,犯愁道:“烦烦烦!我该如何同二姐解释呀?!”

    她本打算寻去姜沈屋内,同其好好解释一番,可她却是副磨磨唧唧的性子,自个儿一人瞎琢磨着,屁股都不带挪的。

    罢罢罢,都耽搁如此之久了,也该找自己二姐聊聊了。

    想及此处,便起身朝外头走去。

    又临湖边栈桥,远远的便瞧见锁心的身影,正使着扫帚扫地呢。

    锁心抬头,见姜禛前来,立马便变了副模样,赶忙朝她跑去,急道:“三娘子!三娘子!留步!”

    姜禛闻着纳闷,不解询道:“怎的了?!”

    “三娘子!您这会儿可莫找二娘,她正气着呢!锁心解释道。

    唉!看来还真生自己气了。

    无奈,即便如此,还是得去呀。

    撂了句“不怕,都是好姐妹,没什么说不清的。”后,便朝屋头内走去了。

    锁心望着姜禛的背影,一脸担忧之色,自家娘子到底有多生气,她最是清楚不过了,方才不单将茶碗全全摔去地上,甚者还把姜老太太赠的字画撤下,撕了个稀碎。

    锁心可从未见过自己娘子,如此模样。

    姜禛走到门前,舒展开眼眉,假作笑意,唤道:“二姐姐,你在里头吗?”

    姜沈正坐在茶案旁,一双手紧紧攥着茶杯,似要将其捏碎一般,忽闻门外有人在唤自己。

    是她!她来做甚?!

    诸多琐事,赖事,皆应声浮现脑海,自己这当子为何如此犯愁,还不都赖她!

    当即小脸儿一沉,没好气的应道:“在!但不便见客!还请回吧!”

    姜禛甚是憋屈,嘴角一抽一抽的,好半晌都未说出话来。

    她竟就如此让自己吃了闭门羹!

    虽气,可自己好歹也是个做妹妹的,若是乱耍小性子可不好。

    暂压下心头不悦,又是说道:“三妹妹只是想同二姐姐聊聊天,并无他意,还请二姐姐开个门,容三妹妹进去。”

    忍也忍了,让也让了,可换来的却是一句“二姐姐我身子欠佳!不便离榻。”

    热脸贴冷屁股!

    既不待见自己,便不要再自讨没趣儿了,回了句“成,那二姐姐便好好歇息吧,三妹妹暂先告辞了。”后,便转身离去。

    二人虽以姐妹相称,却早无姐妹之情了。

    讽刺!

    浑噩了一宿,终是醒了,姜禛尚在屋内打点着行囊,待会儿还得去学堂报道,而后由老先生领着他们,一块儿前往北郊参加比试。

    她今下却全没的这个心思,只因昨儿个同自己二姐闹掰了。

    将善琏笔置于布褂内,再将那丑不拉几的护身符,戴在胸前,这两样可都是他赠予自己的,最是重要,定不能忘记。

    临走之前,姜老太太等人皆在,水心悄咪咪的走到姜禛跟前,压低声音,细语道:“娘子,您快去学堂吧,二娘子已先您一步去了。”

    烦气,出门也不同自己这个做妹妹的招呼声,看来她定是厌嫌自己了。

    姜禛猜的不错。

    草草同姜老太太等人招呼句“瑶瑶走了!”后,便朝学堂赶去了。

    姜老太太蹙眉,待姜禛走后,又将周氏唤来身旁,吩咐道:“梨娘,待九儿回来以后,让她来见我。”

    “姜老!您这是……”周氏不解,可话未言罢,便被其打断道:“我只是想同九儿说说话罢了。”

    “好的。”周氏恭敬回道。

    姜禛一路小跑,匆匆忙忙赶来学堂,可进去里头却见空无一人,当即忧道:“完了!我误时了!”

    她是个冒失的主儿,方才出门晚了一步,便迟到了,赶忙撒开步子,朝北郊跑去。

    好在及时赶到了。

    北郊出云阁外,早已聚集了一众儒生。

    “哎呦喂!这该死的天儿呀!真真是热死个人了!”

    “就是就是!你瞧我这外衫,都能拧出水了!”

    “怎还不能入场呀?!”

    烈日当头,甚是燥热,众儒生早是没的半点儿耐心了,皆在抱怨个不停。

    姜禛亦是不好受的,方才一路急急忙忙的跑来,早是累的满头大汗了,额角旁的鬓发也在湿漉漉的坠着汗珠,同在旱地里游泳似的。

    老先生尚在一旁念叨着她:“姜禛呀姜禛!早便同你交代过了!莫要迟到!莫要迟到!可你却……”

    老先生的嘴巴子很是利索,念念叨叨个没完,姜禛也只得垂着个小脑袋,站在原地,挨着训。

    见状,周遭之人嬉笑出声,一脸幸灾乐祸的模样,他们可都认识姜禛,总总说她是姜家的小煞星,皆不待见她,日里若见面了,兴许还会捉弄其一番。

    见姜禛尚在挨骂,姜沈紧锁着的眉头,便也舒展开了。

    再朝四下放眼望去,不一会儿便寻见陈译了,本欲上前同他搭话,却是被赶来的徐天挡住去路,一脸色咪咪的模样,笑道:“嘿嘿!姜沈姑娘!好久不见!”

    烦烦烦!这家伙儿总总坏自己好事,定得寻个机会,将他支开才可。

    姜沈腆着个脸儿,强颜欢笑道:“嘿嘿!徐少爷,的确是好久不见了。”

    她早是烦气死了,出门时撞见了李家少爷,门牙都只剩其一了,却依旧纠缠着自己,嘴碎个不停。

    好容易将他打发走了,眼下却又来了个徐天,若非姜沈顾及形象,早便是一巴掌扇在他脸上了。

    “你们可都别闲着!快去前头排队!领通帖!快去!”老先生催促道。

    云阁外的孔圣门早已破旧不堪,门檐之上的雀头亦是缺了一角的,双雀比作双阙,可这单单一个头的雀檐,怎怎瞧着都不美观。

    踏过孔圣门,便算进入云阁了,可在此之前,还需领张通帖。

    “领取通帖者!到此排队!”一名侍卫抬高嗓门,对一众儒生喊道。

    侍卫身后乃是间小木屋,但见其上的牌匾写有“通帖分司”四个大字,姜禛这当子也在这儿,被周遭之人挤来挤去,好不热乎。

    “你给我让开!休要挤我!”姜禛对身旁一儒生斥道。

    “你才是!休要挤我!一边去!”见出声之人乃是姜家蛮妮,儒生没好气的回道。

    “你这讨人厌的!”姜禛骂道,摩肩擦踵之下,渐渐的,自己竟被挤出去了,正孤零零的站于队伍外。

    她是个倒霉催的,方才排队许久无果,这会儿子又得重新排过,气气气!

    但见姜禛蹙着眉头,攥着双小拳头,挪步朝队伍后头走去,嘴巴子还在碎碎念叨着:“可恶!又得重新排队!哼!这回若谁再挤我!我定甩他一巴掌!”

第一百九十章 弄墨宴前后事

    姜禛揣着心头的火气,重新排到队伍后头,一脸幽怨之色,甚是害人,这会儿若是谁敢惹她,她定不会手下留情的。

    怕什么便来什么。

    但见正有一人缓缓朝她走来,待临近身旁时,因周遭之人的推搡,不得不挪步朝她靠去,二人肩肘相触,好不亲密。

    姜禛眉头紧锁,咬牙切齿,怒道:“你这不长眼的家伙儿!挤什么挤?!”

    言罢,便是不管不顾的一拳挥出,结结实实的打在身旁之人胸上,却是没的半点儿动静。

    再抬眼望向此人,竟是陈译!

    姜禛面儿上的怒意转瞬即逝,一抹傻笑浮现嘴边,歉道:“怎是你呀?!方才……嘿嘿,对不住了!”

    窘尬不已,只想寻个地洞钻进去。

    陈译面无表情,单单抬起手来,弹了下她的小脑袋,回道:“路过。”

    再瞧眼姜禛,这当子正捂着自己的脑门,嚷嚷着:“你你你!你干嘛动手呀?!疼死我了!”

    先怒后喜,再由喜转怒,真真有趣儿。

    “哼!早知如此,我才不同你道歉呢!”姜禛怨道。

    本想再嘴碎几句,可这会儿队伍正在向前移动,无奈,只得暂收收小性子,亦步亦趋的跟在陈译身旁,朝前头走去。

    眼瞅着要到“通帖分司”了,可就在这节骨眼儿上,忽有两名儒生因插队而吵了起来。

    启初还只是口舌之争,可慢慢的,二人都气急眼了,盛怒之下便大打出手,缠斗在了一块儿。

    他二人打的火热,周遭之人也因此被卷其中,受其牵连,倒霉。

    “啊!你二人要打便去外头打!可莫要误伤我了!”

    “就是就是!你可小心点儿!莫要打错人了!”

    “离我远点儿!”

    人挤人,挤死人。

    众人皆乱做一团,慌慌张张的朝四下退去。

    姜禛是个容易出神的主儿,方才正思考着她同自己二姐的事,对周遭的喧哗吵闹全没在意,直至有人撞到她时,这才回过神来。

    “啊!”姜禛一个踉跄,应声朝地上跌去。

    她定是害怕极了,紧阖眼眸,缩成一团,可恍恍惚惚间,又觉有些不对劲。

    这地,怎是软的?!还挺暖和。

    待睁开双眼,这才看清,原来自己落入了他的怀中。

    方才扭打在一块儿的两名儒生,眼下已被赶来的官兵拉开,保不齐待会儿还得送他二人去衙门。

    陈译将姜禛抱在怀中,直至此刻都未将她放下,周遭之人的议论或眸光,早是令得姜禛羞涩不已了。

    一抹红晕浮现面颊,眼眉含羞,令陈译看的出神。

    这还是他头一回见着姜禛泛羞,细细欣赏一番,似也不赖。

    刁蛮之人露羞,实属难得。

    姜禛挥舞着小拳头,一下一下的打在其胸上,都快急哭了,嚷嚷道:“你这讨人厌的!快放我下来!”

    “呵呵呵。”陈译淡笑出声,照她所说,将她放了下来。

    瞧着倒是有趣儿,虽离了郎君怀抱,可脸上的羞红犹在。

    陈译使坏,打趣道:“你的脸怎么红了?!跟个猴屁股似的。”

    闻言,姜禛羞怒不已,总总感觉自己被他捉弄了,心头堵的慌,当即撇过头去,单单撂了句“哼!你真是个讨人厌的!”后,便不再理会他了。

    有趣儿!

    佳人三千皆儒雅,唯她羞怒美如花。

    队伍仍在向前移动,姜禛同陈译二人也终于来到“通帖分司”前了。

    但见一位管事爷端坐在屋内,身前的桌案上置满了各色书卷,其上写有诸多参加比试之人的名字。

    “下一位。”管事爷唤道。

    闻言,陈译挪步朝屋内走去,答道:“在下名唤易成。”

    “易成……”管事爷埋头于书卷之上,仔细查找着“易成”这个名字。

    不一会儿便找到了。

    “有你,喏,给你通帖。”管事爷将通帖递给陈译,又是催道:“下一位。”

    陈译接过通帖,转身离开。

    路过姜禛身旁时,只见其撅起个小嘴巴子,恶狠狠的瞪了眼陈译,嘟囔道:“哼!讨人厌的!”

    陈译摇了摇头,只觉她甚是可爱。

    姜禛进屋,暂压下心头的种种情绪,说道:“小女名唤姜禛。”

    “姜禛……”管事爷一如既往的,埋头于书卷之上,寻着她的名字。

    可好半晌过去,仍未寻见,管事爷无奈,抬头望向姜禛,说道:“这上面可没你的名字,你莫不是没报名?!”

    “没我的名字?!不可能!我报名了!”姜禛惊疑道。

    言罢,她又忙窜去管事爷身旁,弯腰朝他身前的书卷看去,欲亲自查找一番。

    却被其斥道:“你这小丫头!瞅什么瞅?!都说上面没你名字了!你莫不是不信老夫?!”

    见其动怒了,姜禛赶忙摇头,腆着个脸儿,笑道:“嘿嘿,没有的事儿。”

    “那还不快离开!莫要挡路!下一位!”管事爷一脸不耐烦的模样,几句话便将姜禛打发走了。

    愁愁愁,姜禛眉头紧锁,嘟囔起小嘴巴子,怨道:“怎会没我名字呢?!真真是奇怪!”

    她尚在发愁着,殊不知是崔氏在捣鬼,当日压根便未帮她上交帖子。

    没的通帖,便只得独自一人,孤零零的坐在树荫下,看着一个又一个的儒生进入云阁,引她心生羡慕。

    眼眉微垂,眸光暗淡,不时还会叹气几声,真真是个可怜的小家伙儿。

    “真真是个可怜的小家伙儿!”

    忽有一道声音自身后传来,扭头望去,见是陈译。

    “哼!你来做甚?!莫非是来笑话我的?!”姜禛没好气的询道。

    闻言,陈译露笑,回道:“是呀,的确是来笑话你的。”

    “你这家伙儿!”姜禛一脸凶相,咬牙切齿尤为害人,可恍恍惚惚间,却又面露失落之色,将头撇去一边,呢喃道:“哼!笑话我便笑话我吧!”

    倒是让她失望了。

    只见陈译缓步朝她靠去,再将自己的通帖掏出,递到其面前,说道:“拿去。”

    “你这是……”姜禛眨巴着一双大眼眸子,满是困惑,不解询道。

    “这是我的通帖,你拿去吧。”陈译回道。

    姜禛虽不解其意,可还是缓缓伸手,接过他递来的通帖,不知怎的,竟感觉有些心暖。

    “你把通帖给我,那你咋办?”姜禛询道。

    “无妨,我本就不善舞文弄墨,去了也是白去,倒不如将机会让给你。”陈译如实回道。

    闻言,便是好一程的心喜,虽想假装若无其事,可小脸儿上的笑容,还是不住的绽放开来。

    点点桃花泛,缕缕春风来。

    似感觉自己有些失态了,赶忙藏起个小脑袋,假作不以为意,谢道:“哼!多谢!”

    陈译瞧她瞧的有趣儿,本想再同她絮叨絮叨,可晃眼间却见着云阁外的儒生,三三两两皆朝里头赶去,不久后便该开始比试了。

    罢罢罢,日后再续也不是不可,当即催促道:“你快进去吧,可莫要误时了。”

    “哦!”姜禛似很不情愿,扭扭捏捏站起身来,再朝他瞥去一眼,凶道:“哼!木头!”

    她是个磨叽的主儿,走道也是慢慢吞吞的,真真是急死个人。

    无奈,只得陈译跟在其身旁,边走边催道:“你这家伙儿!腿脚就不能再快些吗?!”

    “哼!不能不能不能不能!”姜禛罗里吧嗦的念叨个没完,虽如此,可脸上笑容犹在。

    姜禛蹦哒着小步子,行去云阁,心里桃花开,入眼便是春,再回身朝来处望去,见他正立在原地,嘴角微挑,冲她一笑。

    没来由的令人心喜。

    姜禛冲他吐了吐小舌头,继而转身朝里头走去,比试就要开始了。

    有人喜,有人愁,他二人的眉来眼去,姜沈可全看到了,盛怒之下却也无处发泄,只得攥着绢帕干瞪眼。

    罢罢罢,犯不着同个蛮妮动气,反正人迟早是我的。

    刚欲转身离去,便闻一道唤声自身后传来“二姐姐!”扭头望去,正是姜禛。

    她自觉有愧,又不想同自己二姐姐关系闹僵,便只得腆着个脸儿,主动寻她。

    可惜,自己有心,人家无意。

    姜沈本不愿搭理她,可无奈,这茬儿还有不少儒生盯着自己呢,若传出姜家姐妹不和,倒成她的不是了。

    姜沈皮笑肉不笑,迎上前去:“三妹妹今儿个怎迟到了?”

    “我……”姜沈笑的瘆人,令姜禛见着心底发寒,支支吾吾好半晌了,却连个话都说不明白。

    “不是二姐姐说你,在外头总总得注意点儿,若是误时耽搁了比试,回头定少不了你一顿骂的!”姜沈好算计,故意抬高嗓门训斥姜禛,引得周遭一众儒生,皆朝她望去。

    “呵!谁不晓得姜家蛮妮不学无术,早课迟到打瞌睡,她什么没干过?!脸皮子这种东西,她有吗?!”徐天带着二三儒生走来,开口便是嘲讽。

    徐天被其父罚后,心里头总总堵的慌,而今见不着陈译,便索性把账算在姜禛头上。

    姜禛虽气,可这当子自己二姐尚在,得忍着,单单询道:“徐天,听闻昨儿个你回家告状,说我讹你三十两银子,可有这事儿?!”

    闻言,徐天面儿上的笑意转瞬即逝,他也不傻,自己撒的谎,得自己兜着,可不能被她捅破了。

    见他眼神躲闪,便知有鬼,当下也不打算放过,继而追问道:“怎不吭声了?!莫不是徐少爷觉得冤枉人了,不好意思开口?!”

    徐天当即辩驳:“怎就冤枉你了?!你二人以多欺少,抢我三十两银子!”

    “徐公子是觉得三十两给少了?!那成!那我这就把他唤来,让徐公子把剩下的一百五十两付了,如何?”姜禛笑问。

    “你!你个蛮妮!好男不跟女斗!你给我等着瞧!”徐天气她气的牙痒痒,可无奈,当真是怕她了,只得撂下句狠话,甩甩袖子走人了。

    闲人走了,有些事儿,也终于能问出口了。

    姜沈假作笑意,收敛心思,同姜禛询道:“郎君也来了吗?”

    “没有,他没来。”姜禛扯谎道。

    到底还是怂了,陈译之所以没来,只因他将通帖赠予自己,倘若被自己二姐知晓了,定又得生自己气的。

    当真没来?!姜沈不置可否。

    “三妹妹,你随我来。”姜沈揣着小心思,将姜禛拉到一旁,似有话要说。

    见这当子四下无人,姜沈也不拘着了,一张小脸儿登时阴沉下来,质问道:“三妹妹,你到底是几个意思?!”

    动怒之人最是可怕,惹不起,姜禛只得垂着个小脑袋,两只小手儿背去身后,搅动着手指头,假装不解其意,明知故问道:“二姐姐,你这是……怎的了?”

    “我怎的了?!你明明晓得我钟情于他,可你还总总同他勾勾搭搭在一块儿,敢问三妹妹这心里头,可有把我当做姐姐吗?!”姜沈斥道。

    无奈,忍不住,心里的那些个恩恩怨怨,杂杂乱乱,终归是吐出来了。

    碎镜易,圆镜难,假若当真撕破脸了,再想和好如初,可就难了。

    姜沈言重了,好一顿的指责,即姜禛自觉有愧,也有些忍不住了,一时冲动,嘴巴子也就未收住,反驳道:“勾勾搭搭?!我同那木头清清白白,二姐姐可莫要无中生有!”

    “清白?!你当我眼睛不好使吗?!你同他日里总总眉来眼去的,你同我说清白?!再者说了,你二人若当真没点儿关系,他能赠你如此贵重之礼?!”姜沈依旧不依不挠,同其争辩道。

    “那笔……就不能是他银子多……喜欢赠人礼物吗?!”姜禛露怯,扯谎道。

    姜沈气的不轻,怒道:“看来三妹妹扯谎的功夫,的确有一手呀!”

    “既二姐姐不信我,又何必多问!”姜禛也是气不过,自己几次三番想同她缓和关系,可她倒好,单单为个男人便如此纠缠于自己,不依不挠,尤为厌嫌。

    罢罢罢,再者留下也是自讨没趣,先撤再说。

    言罢,转身离去。

    眼瞅着姜禛就要走了,姜沈气急,一双凶目死死盯着她,可无奈,打又打不得,只得干看着,徒添烦气。

    恍恍惚惚间,恰逢徐天回来,姜沈脑袋瓜子灵光,心生一计,决定给姜禛一个教训。

    “姜沈姑娘,是谁又惹你不高兴了?”姜沈假作无奈,叹道:“唉!三妹妹无缘无故动怒,我也不知她是怎的了。”

    “又是那蛮妮!看我待会儿怎么收拾她!”徐天举着拳头,一脸愤恨之色,殊不知自己腰间的香囊,已被其偷摸着拿走了。

    她晓得这里头藏着朱砂,待会儿定叫姜禛好看。

    姜禛甚怒,一双小拳头攥的咯吱作响,怨道:“得理不饶人!若非你是我二姐姐,我早不惯着你了!”

    她尚在气头上,却不料,恰巧撞见二三儒生正围着一小姑娘。

    “你瞧瞧,你瞧瞧,她竟害羞了。”

    “就是就是!啧啧!这小脸蛋儿红起来,真真是美!真真是嫩呀!”

    “内羞外娇,肤滑如脂,赞呀!若再摸上一摸,把不准还能掐出水来!”

    眼瞅着一只脏兮兮的手掌,就要落在其脸儿上,姜禛大呵一声“住手!”举起自己的小拳头,朝前冲去。

    “呵,我当是谁呀,原是姜家的蛮妮,长得倒是水灵,这可惜呀,落了个刁蛮的性子,怕是无人敢要呀!”

    姜禛不以为意,她脸皮子厚实,跟本不带羞的,继而挥舞着小拳头,凶道:“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们竟敢调戏姑娘!当真找打!”

    言罢,便是不管不顾的一拳挥出,方才那开口之人算是倒霉了,被她一拳撂去地上,捂着脸儿哭嚎道:“你你你!你当真是个蛮妮!竟一言不合便动手打人!”

    见状,一旁的二三儒生似也怂了,赶忙撒丫子朝后跑去,一刻也不敢怠慢。

    “哼!一群窝囊废!”姜禛挺胸抬头,两手叉腰,甚是傲气,再瞥眼一旁的小姑娘,询道:“你无事儿吧?”

    姜禛未认出她,可她却认出姜禛了,惊道:“是你!”

    她正是当日被陈译羞跑的从烟。

    似又想起什么了,赶忙将头撇去一边,拒道:“额娘说了,我不能……”

    恰逢一阵微风拂面,吹起姜女的衣角,点点白梨飘飘洒洒,落在其青丝之上。

    待其回眸,刹那芳华。

    “不能同陌生人说话,我晓得。”姜禛将手背去身后,身子微微前倾,嘴角微挑,甚是俏丽。

    从烟侧着身,细声说道:“你莫要学我说话。”

    姜禛微微一笑:“一回生二回熟,我们早算熟人了。”

    闻言,从烟一愣,似说的不错,是这道理,当下便也不再躲闪,转头望向姜禛,低声问道:“易公子来了吗?”

    真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姜禛面露窘尬,自心中嘀咕道:“那木头何时如此受欢迎了?!二姐姐问也就罢了,而下连个刚认识的小姑娘也问,真真是奇怪!”

第一百九十一章 黑墨变做朱砂

    见从烟尚在待自己回话,姜禛也不再胡思乱想了,扯谎道:“不知。”

    “这样……那好吧……”从烟略显失落,垂着个小脑袋,呢喃着。

    二人一路走走停停,丝毫不敢怠慢,只因比试就快开始了。

    进入厢房内,眼前正有二三下人,尚在挪着坐椅,由于参加比试的女子不多,故而姜禛等人被安排在同一书案上书写。

    她定是没料到的,自己的位置就在当中,左邻姜沈,右近从烟。

    这下倒好,不喜欢的都围在身边,惹得姜禛心烦不已。

    她尚在准备着笔墨纸砚,好不忙活,忽见姜沈以手扶额,一副病怏怏的模样,尤为惹人怜惜。

    姜禛心中有气,本不想搭理她,可姜沈好算计,晃晃悠悠的倾斜着身子,朝她身旁靠去。

    无奈,不得不扶。

    “二姐姐!你这是怎么了?!”姜禛搀扶住自己二姐,不解询道。

    姜沈假作不适,轻声回道:“兴许是紧张了,三妹妹,你可否帮二姐姐端杯茶来?”

    “这有何妨,二姐姐且等着,三妹妹这就去。”姜禛虽不情愿,可也不想姐妹不和,闹得满城皆知。

    罢罢罢,病人自需多担待,便顺着她吧。

    从烟是个怯弱的,不想独自一人被留在此处,边嚷嚷着:“姜禛姑娘!你这是要去哪儿?!”边起身跟上前去。

    姜禛回头朝她瞥去一眼,嘴角微微扬起,笑道:“嘻嘻,你竟还怕生?!真真同个小娃娃似的。”言罢,便止步停在原地,待其跟上。

    待二人走后,姜沈自衣兜内取出朱砂,点点粉末撒下,溶于砚台之上,若单单用肉眼观察,根本寻不出其中有何异样。

    姜沈心思细,做的隐秘,加上一旁的儒生,皆在埋头准备着笔墨纸砚,根本无人留意到她。

    “二姐姐,水来了。”姜禛小心翼翼的端着茶碗,缓着步子朝她走来。

    从烟在其身后,亦步亦趋的跟着。

    然姜沈却是面色冷漠,无所谓道:“二姐姐觉得好多了,这水还是三妹妹自个儿喝吧。”

    闻言,姜禛气的不轻,一张小脸儿都绿了,将水递给身后的从烟,怒道:“喝了!”

    从烟缩着个小脑袋,不敢与其对视,虽不知姜禛为何忽而发火,可无奈,她性子弱,问又不敢问,只得照做。

    接过茶碗,小口小口的吃了个干净。

    惨惨惨!自己这是招谁惹谁了?!

    但见管事爷使着锣锤,“咚!”的一声敲击在铜锣之上。

    比试开始了。

    姜禛赶忙定下心神,暂压下心头的火气,端起茶碗,朝砚台中添着水,再使着墨条开始研墨。

    启程倒还无恙,可慢慢的,黑墨散去,一摊墨水由黑变红。

    见状,姜禛甚是惊诧,赶忙使手指头沾沾墨水,待细细观察一番后,这才看出,此乃朱砂粉末。

    姜禛心道不好,世人皆知以黑墨为书,是写给寻常人看的,而以朱墨为书则是给牛鬼蛇神看的。

    不成不成不成!定不能用朱墨书写,这若是被考官看见了,定要治自己罪的。

    ——可恶!到底是何人所为?!

    姜禛东张西望许久,却也未寻出个所以然来,单单是浪费时间罢了。

    心中郁郁,她却不能动笔,只得垂着个脑袋坐在位上,待比试结束。

    姜沈坐在其身旁,使余光朝她望去,见她书卷之上还是空白一片,只字未写,当下大喜,自心中赞道:“太好了!此番定要你好看!”

    好一程的心喜,好一程的担忧。

    从烟尚在挥毫泼墨着,一笔一划甚是工整,虽无神,但有韵,再瞥眼一旁的姜禛,见她竟还未动笔,赶忙询道:“姜禛姑娘,你怎还不动笔?!”

    姜禛捧着个小脸儿,唉声叹气连连,无奈道:“不是我不想动笔,是我没法动笔。”

    厢房内墨香飘散,窗外鸟鸣声肆起,虽是难得的惬意,可姜禛这会儿却全没的心思留意这些,尚在犯愁着呢。

    罢罢罢,交白卷便交白卷吧,大不了再挨顿骂就是了。

    闲来无趣,姜禛便把玩着手中的善琏笔,再撅起个小嘴巴子,将笔搁在口鼻中间,甚是俏皮。

    每每想起此笔是他所赠,便会没来由的甚觉心喜。

    眼眉含笑,嘴角微挑,恍恍惚惚间,姜禛竟是想他想的出神了,差些未再嗤笑出声。

    真真是副少女怀春的模样。

    不知过了多久,忽闻“咚!”的一声,铜锣再次敲响。

    比试结束了。

    众儒生皆闻声停笔,端正身子,待考官前来评赏自己的作品。

    既有人跃跃欲试,亦有人忐忑不安,姜禛便属于后者。

    但见三名身穿锦衣的老者,自厢房外缓缓走来,虽是一把年纪了,可这精神头却着实不错,步伐沉稳,昂首挺胸,怎怎瞧着都同寻常中年人一般。

    一连好几捆书卷看下来,三名考官皆面露难色,纷纷叹道:“唉!不成不成!”

    他三人乃是洲抚司学院的讲师,眼界甚高,寻常儒生的字,压根便入不得他三人的眼。

    本是失望而来,却又尽兴而归,只因他三人看见了姜沈的字。

    “不错!不错!字迹工整!笔画有劲!”一名考官拿起姜沈的书卷,赞叹连连,许久都未挪步。

    另一名考官停在从烟身前,将其书卷拾起,细细欣赏一番后,赞道:“快来瞧瞧!这小丫头的字同样颇为不错!”

    三人皆抚着白须,赞叹连连,此番终于让他们见着好字了。

    从烟的字虽好,可他三人皆更看好姜沈,冲其微微一笑,示意若无差错,你便是此番比试的夺魁者。

    见状,姜沈低下头去,暗暗窃喜。

    ——此番夺魁之人,定是我!

    他三人面上的笑容还未持续多久,却又转喜为怒,斥道:“你这小丫头!为何交白卷?!”

    闻言,姜沈假作惊讶之色,同身旁的姜禛询道:“三妹妹,你这是怎的了?!为何交白卷?!”

    姜禛并未理会她,单单自顾自的低下头去,搅动着小手指头。

    周遭的一众儒生皆闻声望来,一个个的全在捂嘴偷笑着。

    有好戏看了。

    “说话呀!我在问你话呢!”

    “就是!快说!为何交白卷?!”

    “若再不说,那便将你拖下去,重打二十大板!”

    此话一出,姜禛登时心颤不已,她可从未听说交白卷还得挨板子的,不单单训斥个几句便完事儿了吗?!

    赶忙回道:“回大人的话,学生并非有意交白卷的,只是学生这墨水……”

    “墨水怎的了?!快说!”考官催促道。

    姜禛依旧垂着个小脑袋,颤颤巍巍的将砚台举起,回道:“回大人的话,有人在学生的砚台里添了朱砂,故而……”

    “朱砂?!”三名考官皆错愕,伸手接过砚台,细细打量一番。

    犯愁的可不止是姜禛一人,还有徐天。

    他正攥着自己的衣袖,嘀咕道:“完了!我的香囊不见了!这事儿可千万别牵扯到我呀!”

    他的香囊乃是其母所赠,总总讲朱砂有灵,可驱鬼辟邪,唠叨久了,徐天便也信了。

    待三名考官细细打量一番后,说道:“不错!的确是朱砂!”

    虽如此,却依旧不解,好端端的砚台,为何会沾上朱砂呢?!

    “哼!定是姜家蛮妮不会写字!故意往砚台中添的朱砂!”

    “不错!定是她故意为之的!而下竟还假作无辜!实乃虚伪!”

    “对!虚伪!”

    几名同徐天关系熟络的儒生,出言讥讽道。

    姜禛甚怒,自己本就够倒霉了,竟还得受他人的讥讽,气气气!

    忍无可忍,不需再忍!

    当即出言回击道:“你们嘴碎个什么劲儿呀?!莫非我砚台中的朱砂是你们添的?!故而着急了?!”

    “你讲什么?!”

    “好你个姜家蛮妮!我警告你!休要血口喷人!”

    “就是!定是你自己添的朱砂!休要污蔑我们!”

    姜禛同他几人吵得不可开交,完全未把身前的三名考官放在眼里。

    吵闹仍在继续,只见三名考官的面色愈发阴沉,斥道:“够了!你们几个都给我闭嘴!吵吵把火的!成何体统!”

    “是!学生再也不敢了!”姜禛同那几名儒生皆低下头去,再不敢做声了。

    三名考官面面相觑之下,皆拿不定主意。

    姜禛心颤不已,她可不想挨板子,一双小拳头攥着衣角,尤为惶恐。

    她的种种异样,从烟皆看在眼里,嘴巴子张张合合许久,终是颤声道:“三位大人,小女……小女有个提议……不知当讲不当讲。”

    她本就性子柔弱,此时此刻出言献策,她心里头早是慌的不行了。

    可无奈,若眼睁睁的看着姜禛受苦,从烟于心不忍。

    “但讲无妨。”三名考官回道。

    “是,小女提议,何不再给姜禛一次机会呢?!让她……让她再写一次!”言罢,从烟抬头望向三名考官,生怕他三人会嫌自己多事而责怪自己。

    好在没有。

    “成!小丫头,咱就再给你次机会!”其中一名考官边说,边将从烟的砚台拿起来,置于姜禛身前,说道:“用此砚台沾墨吧,快写,咱可没多少闲工夫同你耗下去。”

    闻言,姜禛大喜,赶忙谢道:“是!多谢三位大人开恩!”她也不敢耽搁,刚是言罢,便急急忙忙的拾起善琏笔,沾着墨汁准备书写。

    见状,方才出声的几名儒生,依旧一脸不屑之色,在他们看来,姜禛压根便不会写字,再给次机会又能如何?!还不是得挨板子!

    一旁的姜沈却是不同,但见她正紧锁眉目,直勾勾的盯着姜禛。

    自己三妹妹会不会写字,她最是清楚不过了,不单会,且写的甚好,若她动笔的话,那自己这夺魁之位,怕是难保呀。

    姜禛使着善琏笔,在书卷之上挥毫泼墨,一静一动之间不乏大家风范,横竖撇捺苍劲有力,字里行间龙飞凤舞,令身前的三名考官看的出神。

    好!顶好!极好!

    待书写完毕,姜禛将笔搁下,恍恍惚惚间,下意识的伸手朝衣襟处摸去,其中藏有陈译赠她的护身符。

    摸着,想着,没来由的令她安心许多。

    再抬头朝身前的三名考官望去,只见他三人皆张着个大嘴巴子,也不说话,单单目不转睛的盯着面前的书卷。

    许久之后,终有一考官开口赞道:“这……这字……甚好!”

    “不错!此字甚好!一笔一划如有根骨!简直神了!”另一名考官冲着姜禛竖起大拇指,赞叹道。

    “呵呵!小丫头不错!这夺魁之人,定是你没跑了!”待最后一名考官话罢,周遭之人皆一头雾水,为何姜家蛮妮还能夺魁?!

    众人皆知他三人乃是司院的讲师,眼界极高,能被他三人这般赞许,此字定极其了不得。

    众儒生皆不相信姜禛能写出如此好的字,这会儿全在伸着脖子,朝她处望去。

    可惜,看不仔细。

    但见一考官拿起姜禛的书卷,展示在众人面前,提高嗓门,宣布道:“此番比试的夺魁者!便是她!姜家姜禛!”

    此话一出,有人可要不高兴了。

    只见姜沈阴沉着小脸儿,死盯着姜禛不放,自心中怨道:“姜禛!又是你!为何你总总坏我好事?!”

    众儒生纷纷离席,朝三名考官身前走去,擦亮双眼,仔仔细细的看着书卷之上的大字。

    “这这这!这当真是姜家蛮妮所书?!这字也太好了吧!”

    “的确是好字呀!”

    “不!我不信!区区一个蛮妮罢了!怎可能写出如此好的字?!”

    成见是座大山,要想改变谈何容易。

    周遭议论声肆起,入耳大半皆是轻蔑之言,绝大多数的儒生依旧不肯相信,姜禛竟能写出如此好字。

    姜禛心情大好,正自顾自的收拾着笔墨纸砚,脸上桃花开,笑的那叫一个醉人。

    周遭之人皆鄙夷,唯独从烟真心为其感到高兴,忙跑去姜禛身前,恭喜道:“姜禛姑娘,恭喜。”

    闻言,姜禛笑容愈盛,若非从烟替自己出言寻求机会,那自己保不齐便得挨板子了。

    牵起她的小手儿,同她谢道:“嘻嘻,此番夺魁,得亏有从烟姑娘相助,若没的从烟姑娘,那我保不齐便得挨板子了。”

    “姜禛姑娘言重了,我……我也是提一嘴罢了。”面对他人的感谢,从烟依旧那般羞涩内敛,妥妥的是位小家碧玉。

    再将自己的善琏笔收好,越想越是心喜,攥着自己胸前的护身符,只觉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能遇着他,便是天赐的大好事!

    姜禛同从烟二人携手走在石道上,正朝云阁外走去。

    方才姜沈面露凶相直勾勾的盯着自己,她可全晓得,再想想自己此番砚台被人添了朱砂,保不齐……

    罢罢罢,此事已了,揭过便不需再提了。

    她二人刚刚走出云阁,还未来的及赏赏眼前的春色,便被身后之人唤道:“好你个姜家蛮妮!给我站住!”

    回头望去,见是徐天正带着四五儒生赶来,气势汹汹,定是来找茬儿的。

    姜禛并未搭理他们,单单踮起小脚丫子,朝远处望去,见人不在,登时好一程的失落。

    徐天也不客气,指着姜禛的鼻子,直接了当斥道:“姜禛!你这作弊的家伙儿!打死我我也不信!你能写出如此好字!”

    “就是!定是给人塞银子了!”

    “没错!可耻!竟敢贿赂考官!”

    他们血口喷人的功夫倒是不赖,都快把白的说成黑的了。

    姜禛在考官面前亲自书写,定是没法作弊的,而塞银子贿赂考官,也没这一说,他们之所以咬着姜禛不放,全因了姜沈。

    说到底还是妒忌心在作怪,方才姜沈独自一人前去寻徐天,嘴中所说尽是自己如何如何可怜,姜禛如何如何欺负自己,徐天想做出头鸟,这才来了。

    见徐天等人依旧不依不挠的缠着自己,姜禛也不打算再惯着他们了,回讽道:“徐公子,你回去后,让你家厨子给你买个猪脑吧,炖炖汤什么的,应蛮好吃的。”

    闻言,徐天一愣,只觉姜禛此话莫名其妙,还以为她是想转移话题,继而怒道:“你休要胡说八道!快说!你是不是作弊了?!”

    “我哪里胡说八道了?!黄帝内经曰:虚则补之,药以祛之,食以随之,不过就徐公子这脑子,怕是百来个猪脑,都补不齐全呀!”姜禛引经据典,嘴上说的头头是道,但此话入耳却是可笑的紧,令徐天身后的四五儒生,一时未把住,嗤笑出声。

第一百九十二章 夺魁后见来人

    此言一出,徐天脸都气绿了,直勾勾的盯着姜禛,咬牙切齿,好不吓人。

    再回头,朝自己身后的四五儒生瞪去一眼,斥道:“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

    他甚是憋屈,本想着带人来好好讥讽其一番,可不料,受讥讽的竟是他自己。

    徐天所在的徐家势大,其身后的四五儒生也不敢招惹他,只得照做,抬手捂嘴,再不敢笑了。

    “哼!一群没出息的家伙儿!”言罢,姜禛便打算带着从烟,转身离去。

    却被身后的徐天一句嘲讽留住了脚步,“哼!不过是个没人要的蛮妮罢了!竟还敢在我面前嚣张!”

    “你说什么?!”姜禛脸皮子虽厚,可自遇见陈译后,假若谁再说她没人要,她定会跟谁急。

    见状,徐天大喜,日里总总挤兑不到她,还以为她当真是脸皮子厚实,怎怎说都不往心里去,而今好容易见其动怒了,定不会放过的。

    姜禛在前头走着,徐天等人在屁股后头跟着,所述之言皆是嘲讽。

    “哟!姜家蛮妮脸红了!”

    “嘿嘿,你瞧瞧,一讲她没人要,便脸都急红了。”

    “啧啧,谁敢要她呀,难不成嫌自己命长,娶个蛮妮?!”

    杂杂乱乱,入耳皆是烦气,遇到这等事儿,哪还忍得住,但见姜禛回身,撸起袖子就要撕烂这些个儒生的嘴。

    奈何一只手忽然拽住她的衣袖,将其拽去自己的身后。

    待姜禛回过神来,抬眼朝身前之人望去,见竟是他!

    徐天可不敢再招惹陈译了,上回于义庄之内,单单动动嘴皮子,便没了三十两银子,再见他都得绕道走。

    惹不起!惹不起!

    直接转身离去。

    “徐少爷!咱这就走了?!”

    “怎走了?!不再多骂骂这蛮妮吗?!”

    四五儒生跟在其屁股后头,一头雾水,不知徐天怎说走就走了。

    姜禛也在嚷嚷着,说什么有胆别走,再不成他二人打一架,诸如此类云云。

    只因有陈译在,她便万事无惧。

    可他却曲起手指,在姜禛的脑门上轻弹了一下,道:“你理他们作甚?不过是平白添堵,气了自己倒也叫那些个旁人看了笑话,还去?不值。”

    姜禛撅起个小嘴巴子,怨怨道:“可……可他们嘲讽我!还说……还说我……”

    还说自己没人要,但这句话,姜禛并未道出。

    “你不是。”陈译晓得她为何生气,当即回道。

    “你说……什么……”姜禛眨巴着一双大眼眸子,望向陈译。

    他刚才似说……自己……并不是没人要……

    喜从心头起,笑自嘴边生。

    姜禛此时此刻笑的欢畅,跟在陈译身后,再不嚷嚷了。

    她还在回忆着呢。

    越想越甜,甜的腻口。

    他二人尚在续着,身后还跟着个小姑娘。

    正是从烟。

    但见她轻挪着步子,走至陈译身前,十分拘蹙的打着招呼:“易公子……又见面了……”

    瞧着倒是有趣儿,小手儿单单甩摆了几下,便又落回去了。

    从烟姿态尤为儒雅,端的那叫一个大家闺秀。

    闻言,陈译回头,冲着从烟微微颔首,回道:“的确,从烟姑娘,咱们又见面。”

    从烟微微张嘴,略感惊讶。

    他竟还记得我的名字。

    小脸儿微微泛红,她似也晓得自己露羞了,赶忙将头撇去一边,支支吾吾说道:“没想到……易公子还记得小女的名字……”

    “呵呵,这又如何?从烟姑娘不一样记得我的名字吗?”陈译不以为意,面露笑意,走去从烟身前。

    二人之间的身距,越来越近,从烟的一颗小心肝,早是忐忑的上下乱窜了。

    陈译微微低头,凝着从烟,这小丫头同姜禛,简直就是两个极端,一个大大咧咧的没谱,一个柔柔弱弱的可怕,真真有趣儿。

    一句“从烟姑娘今日也是极美的。”入耳,算是彻底羞到她了。

    人小姑娘哪能遭的住这个,一张小脸儿红的跟六月的杏花一般。

    恍恍惚惚,犹犹豫豫间,她竟是捂着自己的小脸儿,转身就跑,一溜烟便见不着其人影了。

    “呵呵呵!有趣儿!”陈译大笑,只觉这小丫头真真是个小家碧玉的,竟就如此被自己羞跑了。

    再回过头来,却见姜禛正面露凶相的盯着自己,如此眼神,莫不是要吃了自己?!

    “你……”还未待陈译把话说完,便闻“啪!”的一声,姜禛竟甩了他一个大嘴巴子。

    虽力气不大,可这声音却很是清脆。

    姜禛方才也是心急了,一时未把住便行冲动之举了。

    眼下渐渐回过神来,这才意识到自己竟打了他一巴掌。

    赶忙上前歉道:“对不住!对不住!我我我我,我可不是故意的。”言罢,再伸手轻抚上他的面旁,可恍惚间,却又停住了。

    “你不是故意的?!那我看你就是有意的!”陈译抓住她的小手儿,冷声道。

    说来也是奇怪,抓着她的手,便同抓着小猫的后颈一般,皆不得动弹。

    她竟安分下来了。

    暖了手,也暖了心。

    见她不再闹腾了,陈译便打算一不做二不休,直接伸手轻抚上她的小脸儿,若如此她都不拒,那自己便索性赏她个亲腻吧。

    他想的倒是美。

    还未摸到姜禛的小脸儿呢,却又被她打了一巴掌。

    “啪!”

    再赶忙抽身朝后退去。

    此次她是故意的,只因她看见自己二姐来了。

    陈译甚是憋屈,自己这是怎的了?!

    “郎君!”姜沈缓缓走来,唤声亲切,她并未看见方才那一幕。

    陈译脑袋瓜子灵光,一瞬间便明了了。

    原来如此。

    “郎君,你今儿个怎没参加比试?!”姜沈止步在陈译身前,询道。

    言罢,再朝姜禛瞟去一眼,见她正在远离陈译,当下心喜,想她还是有点儿自知之明的。

    “我身子欠佳,故而没去。”陈译扯谎道。

    再瞥眼姜禛,她这当子同只温顺的小动物一般,竟见着姜沈便拘蹙起来了,真真是奇怪。

    她也不愿如此,可无奈,自觉有愧,本就是自己活该,死要面子活受罪。

    她二人聊的火热,全未理会姜禛,所聊的话茬儿皆是有关此次比试的。

    说来挺不应该的,姜禛明明就是此番比试的夺魁之人,可眼下嚷嚷的厉害的,却是她姜沈,搞得陈译启初还以为夺魁之人是她呢。

    姜沈好算计,在陈译面前还不忘数落姜禛,“唉!我这三妹妹总总忘事儿,今儿个参加比试不单迟到了,在比试时还不知怎的,竟让砚台进了朱砂,真真是个不让人省心的。”

    姜禛气不过,日里如何如何数落她,她都可忍,但唯独在陈译面前不行,这不就是想在其面前,败坏自己的形象嘛。

    她本欲出言为自己辩解一二,却闻陈译出言道:“呵呵,是吗?!”话到此处,只见其扭头望向姜禛,接着说道:“我倒觉得她蛮让人省心的。”

    闻言,姜禛同姜沈二女皆不置可否,呆望向他。

    她省心?!

    他觉得我省心?!

    有人喜,有人愁。

    姜沈本欲挽住陈译,再同他絮叨絮叨,却被他的一句“我身子欠佳,不便。”给回绝了。

    一路走走停停,姜禛皆面露笑意,今儿个,她既得了便宜,还得了乖。

    见陈译离去,姜沈又是好一程的失落,他二人今下交谈,拢共不足五句,真真是愁死个人了。

    罢罢罢!

    姜沈本想做回白脸,腰自己三妹一块儿回家,可她却是拒道:“二姐姐,我……我还不能回去。夫子刚找我了。”

    明眼人皆看的出来,她这是在扯谎。

    姜沈自是晓得的,见她如此不愿与自己同行,那也罢了,自个儿便一人回去,耳边也可难得的清净一回。

    甩甩袖子便走人了。

    姜禛尚在原地站着,嘀咕道:“哼!装什么样子,我才拒了一句,你便招呼都不打就走了,虚伪!”

    可她却不知,姜沈故意放慢脚步,似在等她主动上前,挽留自己。

    可好半晌过去了,自己都已走远了,却还不见姜禛跟上,她算是打错算盘了。

    莫非……她当真被夫子留下来了?!

    不知,还是先走再说吧。

    姜禛怵在原地,单单踮起小脚丫子,也不知在等啥。

    许久之后,忽闻身后传来一道声音“你怎还不走?!”

    姜禛寻声望去,见竟是陈译。

    “是你?!你怎也没走?!”姜禛瞪大双眼,不解询道。

    “我……迷路了。”陈译扯谎也不会,如此之言,当真有点儿假,引得姜禛捂着肚子,嬉笑出声:“哈哈哈,你这家伙儿,竟连撒谎都不会,竟说自己迷路了,哈哈哈……”

    陈译面露笑意,不以为意,接着询道:“你二姐姐人呢?”

    “被你气跑了。”姜禛回道,说来也不全对,应是自己同陈译一块儿把二姐姐气跑了。

    嬉笑声入耳,好不欢闹,姜禛不时还会朝陈译偷瞄去一眼,喜爱之意流于眸中。

    可她却并未察觉自己此刻的异样,还在痴傻痴傻的望着他呢。

    陈译见她也不说话了,单单望着自己,甚觉纳闷,询道:“你怎不说话了?莫不是这舌头给小猫叼走了?快叫我瞧瞧。”边说边欲抬手,轻抚上姜禛的下巴。

    见状,姜禛晃悠着自己的脑袋躲开,不高兴道:“哼!休要动手动脚的!我也要回去了,你就一人在这儿吹冷风吧。”

    “还是那般娇蛮。”眼见少女转身,裙摆飞扬,一静一动皆为美,陈译的眸光也不自觉的留在她身上,目不转睛。

    抬脚,跟上!

    “你的东西掉了。”陈译唤道,希望以此让她留步。

    可她却全当未听见,依旧自顾自的朝前走去。

    见状,陈译面露坏笑,又是唤道:“掉钱袋子了!”

    “什么?!哪儿呢?!在哪儿!”她就是个小财迷,赶忙回头,朝地上四处张望,惹得陈译笑出声来。

    见他露笑,姜禛才知晓自己被耍了,凶道:“你!你个木头!走开!”

    陈译依旧笑容不减,走去姜禛身前,摊开手,只见其手心上藏着朵杏花,虽不名贵,却莫名讨喜。

    “杏花……你这是……”姜禛不解其意,询道。

    “街边偶然看到,觉得倒和你这野丫头有些相配,便拾来了,若是不喜,那我可丢了啊。”陈译装作要丢,却被少女一把抢了过去。

    “丢了作甚?!杏花又没错,你不稀罕,给我便是。”姜禛将杏花捧在手中,怎怎瞧着都是好看。

    她将杏花插入鬓发之中,显摆道:“好看吗?”

    陈译瞧着有趣儿,心里觉得好看,可嘴上却依旧说道:“瞧着不成。”

    “不成?!难道是这位置不行?!换个地方呢?!”

    “不成不成,小猪戴花,滑稽的很。”

    “小猪……好啊!你个臭木头!你敢骂我!”

    她总算反应过来,举着自己的小拳头,便欲朝陈译的胸前抡去。

    少年身形一闪,惹得少女扑了个空。

    眼瞅着便要摔去地上,姜禛害怕,赶忙紧阖眼眸,抬手护着自己的小脑袋。

    却未料到,落了个温暖的怀抱。

    梨花树下,少年少女,风华正茂。

    郎君有情,佳人相依。

    “你快放开我!这若是叫人瞧见了!我还怎么见人呀?!”姜禛红着脸儿,斥道。

    “小猪姑娘,不晓得在下能否有这个荣幸,送你回府?”少年继续打趣着她,倒也怕她蔫儿坏了。

    姜禛气的牙痒痒,姑娘爱美,天经地义,可自己倒好,被他数落成小猪了。

    “哼!你才是小猪,你全家都是!”姜禛气呼呼的喊完,便走了。

    嘴上叫的凶,可面儿上的笑容却依旧隐约可见,甚是俏丽。

    “等等我!”

    “谁要等你!追上我再说!”姜禛这气来的快去的也快,倒是个不记仇的。

    走入街肆之上,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姜禛手中拿着个饼子,边吃边是询道:“这几日你可有空?”

    见她吃完了,少年使着脸巾,为她擦拭去嘴边的油渍,这次她倒是安分了,并未再闹腾,打趣道:“怎的?莫不是想同我私会?”

    “呸呸!没个正经样儿!”姜禛骂道。

    “那又有何事?”陈译眸中有星光,就这般望着她,恍恍惚惚间,姜禛竟忘了自己要说些什么。

    回过神来,这才发现,自己同他早已走到姜府门口了。

    “因……你送我善琏笔,家里人都晓得了,祖母想见见你。”姜禛如是说道。

    少女的脸上粘着粉霞,晃了有情郎的眼,赶忙收回视线,怕自己失态了。

    陈译不以为意道:“不过是横竖一个玩意罢了,无需这么麻烦。”

    “麻烦?!你是觉我是个麻烦?!你这木头!不识好歹!再说我就撕烂你的嘴!”姜禛以为陈译是嫌她麻烦了,顿时懊恼,骂骂咧咧个没完。

    见状,陈译笑颜愈发浓烈,只觉她生气的时候,也是那般俏丽,赶忙改口道:“呵呵,有时间的话,我也打算拜访一番,毕竟前些个日子还受过姜家照顾。”

    “哼!算你还有点良心!”少女脸上怒意退去,又是副乐呵呵的模样。

    “当真六月天。”陈译笑言。

    姜禛却当没听见这调侃,说道:“那我先回去了。”

    “慢着!既要登门,总得备些礼物才可,你便陪我去挑挑吧。”陈译说完便拽着少女的衣袖,将其拉回街肆之上。

    姜禛回到府里,水心跟了过来,“娘子,你怎买了这么多东西?!”

    水心从店铺伙计手中,接过大大小小好几摞礼盒。

    “是别人送的。”

    “这各房的月钱都是定好的,禛娘倒是阔绰,也不知这银钱够不够花。”崔氏正好从府外进来,瞧见姜禛这阵仗,便开口挤兑其一番。

    “这就不劳烦姨娘费心了,这些东西值不了几个钱,都是别人送的。不过姨娘来的正巧,我要去给祖母报喜,姨娘便随我一起吧。”

    “报喜?喜从何来?”崔氏疑惑。她只觉这丫头真是越来越没个规矩了。

    姜禛挺胸抬头,傲气道:“姨娘去了不就晓得了。”

    崔氏抬手拢了拢鬓发:“呵,姨娘可忙得很,老夫人那边禛娘还是自己过去吧。”

    闻言,姜禛微微蹙眉,明显是不高兴了。

    “三娘子,您可别置气。咱们先回院子里。”水心安慰完,又凑到姜禛耳边小声说道:“二娘子回来了,听说眼睛红红的,像是哭过了。”

    姜禛身子一僵,越想越不对劲,再将手中的饼子丢给水心,怨道:“干的涩口,不吃了!给你!”

    姜禛心中烦乱,琢磨着自己该如何跟二姐姐解释。

    仔细想想,横竖都是那木头的错,虽如此,可她依旧心中有愧。

    早知如此,她定不会为了个面子,便口吐违心之言,搞得如今无法收场。

第一百九十三章

    姜禛行去鹤归堂,给老太太请安。

    “我的瑶瑶!快来祖母这儿!”老太太放下手中的佛串子,招呼道。

    姜禛也不耽搁,蹦哒着小步子,跑去姜老太太身旁坐下,再自衣兜内掏出个黑不溜秋的小铁牌来。

    “祖母,今儿个孙女可给您争光了,比试夺了魁,您瞧,这便是凭证!”

    老太太接过她递来的小铁牌,但见其上刻着“云阁魁首”四个大字。

    姜老太太喜不自胜,一把将姜禛搂入怀中,乐道:“我的瑶瑶就是聪慧!祖母也赏你些东西,如何?”

    “祖母,我可不稀得什么奖赏,只要您高兴就行!”

    “你这小嘴,齁甜!”姜老太太高兴的很,屋头里尽是二人的欢声笑语。

    没一会儿的功夫,却见崔氏来了。

    姜禛微微皱眉,虽通贴之事她暂没的证据,可只要细想一番,便知是谁在动手脚。

    崔氏虽日里总总不待见姜禛,可说到底还是一家人,她为何要这么做呢?

    思虑间,崔氏已走来同姜老太太行礼,再看向姜禛,假作和善,说道:“听闻禛娘此次比试夺魁了,当真是了不得呀!”

    姜禛朝她瞟去一眼,未寻出什么问题,莫不是自己想差了?

    并非是她动的手脚?

    或是书院递帖子时出了岔子?

    姜禛赶忙摇摇头,将思绪放空,对自己瞎猜忌他人的行为,感到有些自责。

    “多谢姨娘。”

    “呵呵,谢什么,禛娘如此出彩,也是给咱姜家长脸儿了!老夫人,妾身觉得何不摆个酒宴,为禛娘庆祝一番。”

    老太太一听,当即露笑:“不错!好主意!瑶瑶之前总总吃苦受罪,也是可怜,早该喜庆一番,冲冲晦气了!”

    “祖母,若不就明儿个吧,届时瑶瑶的救命郎也来。”

    “哦?!瑶瑶的救命郎也来?!那可真是太好了!”姜老太太笑的开心,眼眉现月牙,嘴角翘枝头,又是打趣道:“瑶瑶的救命郎着实不错,才貌双全,若是瑶瑶看着顺眼,那祖母改日便帮瑶瑶上门说媒去!”

    闻言,姜禛脸一红,扭捏着身子,羞道:“哼!瑶瑶才看不上他呢!他就是块讨人厌的木头!不稀罕!”

    姜老太太眼明心细,就姜禛那点儿小九九,人早是看出来了。

    却是看破不说破,单单提一嘴,若她不愿也就罢了。

    再扭头同一旁的崔氏嘱咐道:“崔娘,这事儿你可得办稳妥了,定不能丢我姜家面子!”

    “老夫人放心,崔娘晓得。”崔姨娘答应一声后,便退下了。

    姜禛本想再问问她通帖的事,可眼下人都走了,无奈,只得暂先作罢。

    走出鹤归堂,恰逢水心和小韭二女路过。“三娘子。”

    姜禛低声询道:“都打点过了?”

    “娘子放心,水心姐姐办事靠谱,定万无一失的。”小韭回道。

    姜禛走在池边的廊道上,身后跟着水心同小韭二女。

    小韭嘴皮子利索,总总碎碎念叨着:“娘子!那些个讨人厌的家伙儿,又在您背后嚼舌根子了!总总说您欺负二娘子!哼!真是冤枉人!”

    “好了,小韭莫要再说了,都是些闲话,不必放在心上。”水心见姜禛面色难堪,赶忙扯了下小韭的衣袖,让她住口。

    小韭是个藏不住事的,依旧不依不挠嚷嚷着:“本就是嘛!咱家娘子人好着呢!才不是他们说的什么刁蛮之人呢!二娘子也是!红着眼回来,又什么都不解释,任由他人误会咱家娘子,真真可恶!”

    “小韭!祸从口出!你还想给三娘子惹麻烦不成?!”水心恨铁不成钢,见好说歹说全是无用,只得凶其一番,让她赶紧住嘴。

    姜禛停下脚步,闷闷道:“他们说的不错,二姐姐之所以会生气,说来也是我的错。”

    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死要面子答应自己二姐的。

    唉!说到底还是自作自受,活该。

    “三娘子,您都被冤枉了,怎就能这么算了?!”

    她早是闻的耳朵起茧了,撂了句:“好了好了,这茬儿就此揭过吧,可甭再提了。”后,便自顾自的离开了。

    待路过姜沈门前时,姜禛的脚步顿了顿,本想敲门同她谈心一番,可犹犹豫豫好半晌了,仍立于门前,小手儿起起落落,最终还是收回去了。

    罢罢罢,今儿个自己应是倦了,还是改日吧。

    待第二日傍晚时分,陈译如期朝姜家赶去,身后还跟着个贼眉鼠眼之人。

    可不正是汪烨嘛。

    只见其两手拎着一摞见礼,总总笑盈盈的围在陈译身旁,嚷嚷道:“爷,咱怎不多叫些人搞搞排场?单单就咱二人去,怕不衬您的身份呀!”

    “莫要多嘴,不然拔了你的舌头泡酒喝。”陈译虽嘴上训斥着汪烨,可脸上却是笑容依旧,怎怎瞧见都是副乐呵样儿。

    姜沈正坐在镜前梳妆打扮着,却见锁心跑过来嚷嚷着:“二娘子,奴婢在门口瞧……瞧见……”

    “喘好气了再说。”姜沈道。

    锁心扶着门栏,喘着大气,好半晌后方才能正常做声,说道:“奴婢瞧见易公子了!”

    “郎君来了?你当真?!”但凡闻见有关陈译的事儿,姜沈便坐不住了,忙窜起身询道。

    “真真的,奴婢可两只眼睛都瞧见了,还带见礼来了!”锁心如是回道。

    闻言,姜沈尤为雀跃,忙坐回梳妆镜前,细细打量自己一番,见镜中的小姑娘眼带春色,笑带桃花,便安心了。

    道了句:“走吧,咱去客堂迎他。”后,便忙不歇地出门了。

    姜沈欢快着步子朝客堂走去,可姜禛这当子却犯难上了。

    自己若是去了,保不齐便得同自己二姐撞见的,可若不去,又耐不住心中的悸动,真真是熬死个人了。

    罢罢罢,犹犹豫豫许久,到底还是选择作罢,继续赖在榻上,待晚宴开始时,水心来唤自己。

    来的早不如来的巧,陈译刚才进入客堂,还未待入座呢,人就来了。

    “呵呵,郎君,咱又见面了。”姜沈面带浓妆,端着雅态缓步朝陈译走来,话语之间尽是欢喜。

    “的确,姜沈姑娘咱们又见面了。”陈译掩去眸中不耐,假作笑意,客气道。

    但见姜沈一步踏出,贴近陈译身前,搔首弄姿,一颦一笑皆是讨人喜欢的。

    “郎君,您可来早了,祖母尚在屋里歇息着,其他个下人应在伙房内忙着晚宴,怕是没人来伺候郎君了,不如……趁着闲来无事,便容小女带郎君逛逛咱姜家大院如何?!”姜沈提议道。

    姜沈笑的可人,倒是让人不好拒绝,依道:“成,那还请姜沈姑娘在前带路。”

    他二人走步利索,独留汪烨这厮念念叨叨的跟在其屁股后头,一刻也未消停过。

    “爷!您可慢点儿,莫要被这坑坑洼洼的石路绊着脚了。”

    汪烨早是碎碎念叨好一程了,扰的姜沈心烦不已,眼眉微微沉下。

    难得同郎君亲近一回,怎就多了个如此讨人厌的家伙儿?!

    她气归气,可面儿上的笑容却一刻也未落下,总总是副乐呵样儿。

    只是……这笑容怎越看越假呢?!

    自春熙院内出来时,恰逢一老妈子跑来,唤道:“哎呦喂!二娘子!还有这位贵公子!晚宴已备好了,您二人便快去吧!”

    水心手捧黄裙,快步朝里屋走去,见自家娘子还在榻上趴着,忙唤道:“娘子!您那郎君可都来了,您不去看看吗?!”

    但见姜禛微微抬眼,假作不以为意,回道:“哼!他去留与否关我何事?!”

    她就是个死要面子活受罪的,嘴上说的不情不愿,可这心里头,甭提有多想见着人家了。

    见她仍不动弹,水心只得将手中的黄裙举起,同自家娘子显摆道:“娘子您瞧,这裙裳可是老太太今早差人送来的。”

    言罢,再将裙裳递到姜禛面前。

    见又有新衣裳穿了,姜禛这才端正身子,接过黄裙,细细打量其一番。

    的确是上好的裙裳,入触丝滑,妖而不艳,倘若能穿在身上,定是极美的。

    恍恍惚惚间,姜禛竟又想到他了。

    烦烦烦,自己是美是丑关他何事?!

    客堂内,姜沈尚在同陈译攀谈着,虽嘴上说的伶俐,可人家压根便未在意过她,单单使着一双明眸紧盯着门外,似在待某人出现一般。

    ——她为何还不来?

    姜沈倒是客气,又引来一盏热茶置于陈译面前,恭敬道:“郎君,茶好了,您就在吃点儿吧。”

    “这茶是哪儿来的?!咱爷的嘴巴子可名贵着呢,一般的茶都不稀得吃!”汪烨这嘴碎的家伙儿,一刻也未消停过,念念叨叨好一程了,都快把姜沈烦气死了。

    姜沈微微蹙眉,端着茶碗的手也略微有些沉下,她早是气汪烨气的牙痒痒了,若是这当子无人,她把不住便一巴掌扇过去了。

    方才游园之时,便总总是他在一旁败坏气氛,而下更是出言不逊,真真是个讨人厌的。

    可无奈,有气也得忍着,继而恭敬道:“这茶是昨儿个刚送来的,还新鲜的很呢。”

    陈译依旧默不作声,单单接过茶水小抿一口。

    心里盼着她,她便来了。

    但见姜禛蹦哒着小步子进屋,尤为雀跃,嘴中似还哼哼着小曲儿,妥妥的是位欢喜的人儿。

    她之所以如此高兴,全因了身上的这件新裙裳,小姑娘家便是如此,皆爱美。

    可她却是个冒失的主儿,待跨过门槛时,一个不注意竟就磕着了,忙不歇地捂着自己的小脚丫子,嚷嚷道:“疼疼疼!”

    见状,姜沈不单未有上前搀扶,反倒落井下石,出言训斥道:“三妹妹!你怎还如此冒失呢?!日里总总说你你都不听,这下好了,自己挨疼了……”

    姜沈定是故意,一开口便嚷嚷个没完,姜禛也是憋屈,只得坐在地上,攥着个裙袖,挨着数落。

    好在陈译提步上前,将她搀扶起身,嘴中还在关切着:“你这小丫头,身子可有碍?!未摔着吧?!”

    “哼!无碍!”姜禛嘴中怨怨的厉害,可手却没停过,搂着陈译的脖子,任由他将自己扶起。

    可恍惚间,却又见自己二姐正死死盯着自己,当即心头一沉,赶忙撤开双手,骂道:“你个木头!休要碰我!”

    “嘿嘿,姜禛丫头,你可算来了,咱爷早待你多时了。”汪烨晓得自家主子的心意,见姜沈时,便总总板着个脸儿,可再见姜禛便是笑脸相迎,好不客气。

    言罢,再赶忙为她挪了个位,真真同伺候少夫人一般,一刻也未怠慢。

    姜沈瞧着心中有气,这明摆着便是有意讨好姜禛,冷落自己。

    不公!

    虽嘴上说着“三妹妹下回可要注意了。”但眸中怒意愈盛,保不齐待陈译走后,她又得同姜禛大吵一架了。

    待众人入座,汪烨又自桌案上拎来个礼盒,但见其上雕有锦绣富华样的纹路,怎怎瞧着里头都似有名贵之物。

    “嘿嘿姜禛丫头,这可是咱爷特地为你准备的,还不快收下。”还未待姜禛有何回话,汪烨这厮便一把将礼盒塞入其怀中,生怕她拒绝一般。

    陈译也是乐得如此,这丫头总总爱逞强,届时再吐违心之言,怕又是自己给自己找罪受。

    望着自己怀中的礼盒,虽嘴上嚷嚷着“哼!不稀罕!”可心中还是颇为好奇的。

    ——他,又会送我什么见礼呢?

    本欲将礼盒拆开一探究竟,却被姜沈一把手按在礼盒上,假作好奇道:“三妹妹,什么礼物不妨也让二姐姐瞧瞧吧。”

    她虽有些不愿,可无奈,再不想同自己二姐姐闹掰了。

    犹犹豫豫许久,只得不情不愿的答应下来。

    “那……成吧……”

    言罢,便扭捏着身子,将礼盒递给姜沈。

    有人欢喜有人愁,姜沈接过礼盒,一点儿也不拘着,似这礼本就是给她的一般。

    越瞧越是不对劲,这小丫头日里总总一副大大咧咧的作派,对自己便从来都不客气,该打打该骂骂,可如今在她二姐面前,怎就同个乖娃娃似的?!

    虽不解,可陈译看的明白,这丫头又在口是心非了。

    还未待姜沈将礼盒拆开,便被陈译使着折扇,压在其手背上,说道:“姜沈姑娘,这礼可不是送给你的。”

    言罢,再冲汪烨瞟去一眼,似在交代着什么一般。

    汪烨心领神会,也不含糊,边嚷嚷着:“呵呵,姜沈姑娘,喏,这是给你的见礼。”边自桌案上拾起个小礼盒,递到姜沈手中。

    瞧着倒是有趣儿,送人姜禛的见礼就是个大礼盒,怎怎瞧着都尽显富华,可送她姜沈的却是个灰不拉几的小礼盒,甚是寒酸。

    姜沈无奈,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只得腆着个脸儿,谢道:“呵呵……多谢郎君……多谢……”

    姜禛将礼盒拆开,只见里头是一摞书卷,其上布满金丝,入眼皆是华贵。

    “这这这!这是……这是……南坊的道德经?!且是李先生亲笔抄的!”姜禛瞪着一双大眼眸子,瞧瞧自己面前的书卷,再瞧瞧身旁的陈译,有惊有喜,忐忑不已。

    她是心喜上了,可一旁的姜沈却是沉着个小脸儿,哪哪都瞧不见喜色,定是犯愁上了。

    只见其手中的小盒子中,正置着一双破镯子,平平无奇,毫无美观。

    也不知陈译是否是故意的,竟还问了句:“姜沈姑娘,喜欢吗?”

    如此之丑的破镯子,有哪个小姑娘家会喜欢呀?!

    可她依旧强挤出一抹笑意,扯谎道:“呵呵,喜欢……喜欢……”

    嘴上说着喜欢,可刚是言罢,便将那破镯子收起来了,一刻也不愿再多看。

    “老夫人来了!”锁心急匆匆的朝屋头内跑去,唤道。

    闻言,众人皆扭头朝屋外瞧去,但见姜老太太正同吴妈妈一块儿缓步走来,身后还跟着崔氏同周氏二人。

    见来人了,姜沈同姜禛二女赶忙起身行礼,恭敬道:“见过祖母。”

    “呵呵呵,不必拘礼,来,快坐吧。”姜老太太笑的欢畅,招了招手,将众人都引去桌案前,再同身后的丫鬟唤道:“来,快为贵公子上茶。”

    陈译有礼,边接过茶水,边谢道:“多谢老夫人赐茶。”言罢,再朝身后的汪烨瞥去一眼,有何用意,他自是清楚。

    汪烨赶忙跑去案前,慌慌张张之下,竟将案上大大小小的数十摞礼盒全全提在手中,同逢年过节回乡的老农一般。

    再稳稳当当的提至姜老太太面前,客气道:“呵呵,老夫人,这是咱的一点儿小心意,您可定要收下呀!”

第一百九十四章 晚宴前后来人

    姜家众人欢聚一堂,崔氏同周氏二人,正围着姜老太太逗乐子。

    一旁还坐着个小奶娃,正是姜善远,他尚在奶娘怀中闹腾着呢,总总嚷嚷着要吃糖。

    奶声奶气的话儿入耳,早是令人心软了,赶忙拾起块糖蜜朝他嘴中送去,如此可算是安分了。

    姜老太太笑的欢畅,只因今儿个不单人来了,礼也来了,欢喜之下,面儿上的笑容愈发灿烂,讨喜。

    姜禛正坐在一旁,忙着剥花生吃,不时还会朝陈译望去,嘟囔起小嘴巴子,怨道:“哼!讨人厌的家伙儿!竟能同我祖母聊的如此之欢!倒是会讲话嘛!”

    陈译同姜老太太二人尚坐在位上,你一言我一语的拉着家常,陈译能说会道,尤为讨姜老太太喜欢,怎怎瞧着都甚是顺眼。

    询道:“易公子是打哪儿来的呀?家中是做何行当的呀?”

    陈译不卑不亢,回道:“在下是外乡来的,此番歇脚于江洲,为的是寻亲。”话到此处,陈译朝不远处的姜禛瞟去一眼。

    言外之意,寻的就是你。

    姜老太太老谋深算,人情世故什么的,她早是见多了,陈译方才的那点儿小动作,她自是看在眼里。

    却并未表露在外,单单笑道:“呵呵,既如此,那便在府上多住几日吧,你可是瑶瑶的救命郎呀,定得好好伺候一番才是。”

    闻见姜老太太的话儿,几个识趣的都笑出声来。

    屋内欢声笑语连连,好不热闹。

    可有人却矫情上了。

    但见姜禛跺着小脚丫子,小嘴一嘟,叫唤道:“祖母!你说什么呢?!”

    姜老太太不以为意,笑容犹在,低头吃茶,心道既同瑶瑶有缘,那定要好好盘问清楚才是。

    面露和蔼,询道:“呵呵,易公子,那善琏笔价值连城,一般人可都不舍拿出,而你却将它赠予瑶瑶,为何呢?!”话罢,意味深长地看着陈译。

    闻言,姜禛同姜沈二女皆使余光朝他望来,都想听听他会做何解释。

    陈译心思细,姜老太太此话是何用意,他再清楚不过了。

    虽心里想着她,可嘴巴子却犹豫上了。

    待思绪一番后,依旧扯谎道:“只因姜禛姑娘同我有缘,故而赠她。”

    姜老太太晓得陈译所说乃敷衍之辞,可若在刨根问底一番,倒显得无礼了。

    也罢,暂先撇过吧。

    此话一出,有人喜,有人愁。

    姜禛本不是伤春悲秋之人,可听闻陈译此话,却总总让她心里不是滋味,一抹暗色流于眸中,不知不觉间,她竟失落上了。

    ——单单只是瞧着有缘吗?!

    姜沈喜上眉梢,心道:“看来郎君并非对三妹妹有意,我可还有的是机会!”

    几人神色各异,皆在私底下琢磨着呢。

    汪烨见自家主子同姜家之人聊得欢畅,哪哪都不需的自己伺候,倒也让他轻松了。

    再随意扯个谎,道了句“嘿嘿!爷!咱去趟茅房。”后,便自顾自的跑到外头,嚯嚯柳树去了。

    汪烨是个俗人,酒色财气他门清,可男女之事他却一概不懂,还在嚷嚷着:“切!就为一小丫头片子竟还需如此麻烦!直接派人绑回宫不就得了!”

    姜善远同姜禛一般,皆是好闹腾的主儿,闲来无事便偷摸着溜出去了。

    踏着小步子一路兜兜转转,巧遇汪烨在院内嚯嚯着柳树,心生好奇便跟过去了。

    汪烨正挥舞着柳枝,点点柳絮撒下,瞧着倒颇有番韵味,却也同他这刮躁的性子不搭。

    “大哥哥!你在这儿做甚?!”奶声奶气的话儿入耳,汪烨回头望去,见是一小奶娃正使着双大眼睛看着自己。

    “没做甚!小屁孩儿一边玩去!”汪烨才懒得打理他呢,边说边伸出手掌,似想拍拍姜善远的小脑袋,赶紧将其打发走人。

    可他却是遭殃了,还未碰到人小脑袋呢,便被其咬了一口。

    “啊!我的手指头!你这小屁孩儿!怎还学会咬人了?!”汪烨边甩摆着手指头,边哀嚎着。

    再朝其上瞧去,隐隐约约可见一排整齐的小牙印,别说,还挺可爱的。

    “嘻嘻!”姜善远仰着个小脑袋,不单未有害怕,反而嬉笑出声:“嘻嘻!就咬你!”

    汪烨瞧着气不打一处来,可无奈,若是动手教训个小奶娃,那待会儿回去,自家主子保不齐便得教训自己了。

    罢罢罢,只得出言凶凶他,让其长长记性。

    他却是想多了。

    还未待他开口,姜善远便被赶来的姜禛抱走了。

    嘴中还在哄着:“善远,你可莫要再乱跑了,走,姐姐带你去吃好吃的!”

    “嗯!好!”姜善远再姜禛怀中撒着娇,小奶娃就是如此,哪哪都讨人喜欢。

    汪烨吃了哑巴亏,好半晌都未说出话来,心里堵的慌,只得怨怨道:“他奶奶的!老子今儿个真真是不运!”

    待晚宴之时,姜老太太招呼众人入座,再唤来一小丫鬟,吩咐道:“快上茶!可莫要怠慢了!”

    崔氏心思细,好琢磨,眼瞅着面前之人深得姜老太太喜爱,定当同其打好关系才是。

    主动献茶道:“呵呵,姜老太太待易公子,真真跟待自己亲女婿似的。”

    姜老太太笑啐她一口:“呵呵,瞧你这话说的,若让九儿和瑶瑶听见了,她们定不饶你的。”

    姜禛听的清楚,坐在一旁,早是羞气上了,自心中骂道:“哼!真真是个讨人厌的!哪壶不开提哪壶!烦气!”

    崔氏并未感觉有何不妥,还在同姜老太太絮叨着,打趣的话儿入耳,引得在场众人皆喜笑连连,哪哪都是喜庆的。

    姜沈好算计,自晚宴开始前偷摸回屋内补妆,再见之时尤为俏丽,一抹桃花开在眼眉间,若是寻常男郎见着,把不准便要动心了。

    可惜,陈译并非是寻常男郎,单单路过之时客套了几句,除此之外,便再未正视过其一眼。

    姜沈瞧着纳闷,自怀中掏出个小铜镜,细细打量自己一番,心道:“不对呀!明明是桩美人红,可为何就是吸引不到他呢?!”

    吸引不到,只因其眼里早是有人了。

    姜禛和陈译正巧坐在一处,虽总总能看见他的笑颜,可无奈,自己二姐姐尚在,得装装样子。

    若是再被其瞧见,自己同陈译勾勾搭搭的,那保不齐她又得同自己闹别扭了。

    姜沈并未打算就此作罢,依依起身,主动为陈译盛汤添菜,眼瞅着便同小娘子侍奉相公一般。

    声儿甜腻酥麻,脸儿粉嫩光滑,再道:“郎君,既来府上作客,那可千万别客气,来来来,尝尝我们江洲的菜。”

    陈译忙接过汤碗,客气道:“姜沈姑娘客气了,这些个盛汤添菜的活儿,我自己来便可。”

    姜沈面露娇笑,眼睛就未从陈译身上移开过,假作熟络道:“什么客气不客气的,你我二人相识又不是一天两天了,这生分的话儿,可不需的再说了。”后半句都算是娇嗔了。

    若单单伺候着陈译也就罢了,只见其端着碗筷,路过陈译身旁时,还会有意无意朝其身上靠去。

    一人坐着,一人站着,纤腰相触其肩肘,好不亲密。

    如此一幕幕,姜禛全全看在眼里,没来由的,竟是气愤上了。

    说来也是矫情,嘴上总总说着:“无事儿!他就一木头!我才不稀罕呢!”可当真见他同姜沈亲密上,却又巴不得当即冲上前去,将她二人拆开。

    矫情。

    姜沈似尝到甜头了,接二连三自陈译身旁路过时,总总能同他来个肌肤之亲,令她甚是欢喜。

    此番也不例外,但见其端着碗筷,朝前走去,待临近陈译身旁时,便假作踉跄,朝他怀中扑去。

    她想的倒是美,只可惜,并未如愿。

    陈译眼疾手快,轻挪着身子,朝一旁靠去,再使折扇托着姜沈的纤腰,使其稳住身形,既未摔倒,亦未触碰到自己。

    “姜沈姑娘,走路且当心,下回……呵呵,下回我若是反应不及,那你可要摔去地上了。”陈译面露笑意,说道。

    姜沈跺了跺脚,心道:“哼!什么叫下回若反应不及,我便要摔去地上了?!你明明呆着不动便可!”

    饭堂内,姜家众人尚在吃着。

    老太太平日吃的素雅,故而小食一会儿后,便离席了。

    “易公子,喝些汤吧,这鸳鸯珍珠汤可鲜着呢。”姜沈舀了一碗汤,递到陈译面前,说道。

    姜家之人皆在,陈译不好直接拒绝,只得起身接过汤碗,谢道:“多谢姜沈姑娘。”

    接过是接过了,可就是不喝,单单置在一旁晾着。

    见自己好心好意为其盛汤,可对方却不领情,心头总总不是滋味。

    再起身走到其身旁,说道:“郎君,这汤若是再放着不喝,保不齐便该凉了。”

    “呵呵,无妨,我一会儿便喝。”陈译打着哈哈,只想赶紧对付过去。

    闻言,姜沈似是不待,边说道:“郎君,这汤头味道鲜美,趁热喝才好。”边端起汤碗,似硬要陈译喝下去一般。

    如此不饶人,倒叫他有些为难了。

    罢罢罢,喝吧。

    陈译接过她递来的汤碗,可却并未动嘴,单单将汤碗递给姜禛,说道:“喝了它。”

    姜禛歪着个小脑袋,看着陈译,不解道:“为何?!”

    “你瞧你瘦的,日里也不晓得好好补补,姜沈姑娘方才不说这汤滋补的很吗?那你便喝了吧。”陈译面无表情,言语之间略显凶恶。

    ——他……这是……在斥责我?!还是……在关心我?!

    姜禛愕然,再垂着个小脑袋,怎怎瞧着都似遭委屈了一般。

    再接过汤碗,小口小口的喝了起来。

    委委屈屈,眼眉微垂,可渐渐的,她又心喜上了,只因此刻,他还在看着自己。

    ——嘻嘻,他定是在关心我!

    “易公子不喜喝汤的话,那就吃菜吧,这八宝鸭味道不错,来,尝尝。”姜沈依旧不肯作罢,掩去眸中怒意,继续为陈译布菜。

    陈译微微颔首:“多谢。”

    姜禛用筷子戳着碗里的食物,面露不悦。

    ——哼!你这木头!方才凶我时不挺能说的吗?!怎眼下连个拒绝的话儿都说不出口了?!

    “这些个菜呀,哪哪好吃,我可全都晓得,郎君喜欢什么,尽管说便可。”姜沈热情不减,依旧好生伺候着陈译。

    言罢,又朝姜禛处瞟去一眼,只见陈译夹了块西湖醋鱼放到其碗中,还道了句:“多吃点!”

    姜沈这当子算是看明白了,合着自己给他夹菜,他便转过头去给自己三妹夹菜,这明摆着就是在拒绝自己呀!

    她想的倒是不错。

    一顿饭下来,陈译同姜沈二人皆未吃上几口,光一个劲儿的给人夹菜去了。

    如此,倒是令姜禛心喜上了,边吃着陈译给她夹的饭菜,边摸着自己圆鼓鼓的小腹,心里头那叫一个舒坦。

    汪烨同样如此,坐在一旁,没人理他,他倒也吃的欢快。

    只是他这吃相甚丑,不单吧唧嘴,且饭菜什么的,吃一半露一半,跟下巴上有个洞似的。

    虽看在陈译的面上,姜家之人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未有做声,可他主子却看不下去了。

    但闻陈译咳嗽一声“咳咳!”再使眸光朝其瞟去一眼,汪烨心领神会,赶忙放下手中的碗筷,歉道:“爷,对不住,咱自打来江洲以后,便再未吃过如此美味佳肴了,这不一时未把住嘛,嘿嘿,下不为例。”

    汪烨这嘴巴子倒是会讲话,令崔氏颇为心喜,只因这满满一桌的饭菜,可全是她亲自下厨烧的。

    “崔姨娘的手艺自不必多提的,那可是江洲一绝!假若郎君喜欢,日后多来来姜府便可。”姜沈说道。

    “呵呵,成,日后如若有空,定会长来的。”话罢,陈译扭头看向姜禛。

    好巧不巧的,她也正在看向陈译,二人眸光相接,似有言语隐藏其中一般。

    待短暂的失神过后,姜禛赶忙低下头去,嘟囔起小嘴巴子,不知在想些什么。

    陈译看在眼里,喜在心里。

    她定是个矫情的主儿,心里想着是,可嘴上却说不是。

    总算是吃完了。

    周氏同崔氏尚领着一众下人,收拾着碗筷桌椅,陈译则同汪烨一块儿坐在位上,无所事事。

    再朝姜禛望去,她尚在同怀中的姜善远玩耍着,其小脸儿上的笑容,便是母姨笑吗?好生灿烂。

    少女同稚儿游戏,乱了发,脏了衣,笑容宠溺,汗珠晶莹,举手投足间,都同个奶娘似的。

    日里见她刁蛮撒泼,早是见习惯了,而下见其如此雅观之相,没来由的引人动心。

    一眼成痴。

    少年低眉敛目,不敢再瞧,怕暴露心中所想,败坏眼下这般美景。

    尚在思绪当中,却见姜善远晃悠着小步子,朝陈译处跑来,嘴中还在哼哼着小曲儿。

    见状,姜禛赶忙起身自身后追着,担心道:“善远!慢些!可莫要磕碰到了!”

    真真是怕什么便来什么。

    眼见其身前便是处桌角,若再向前几步便要撞上了。

    姜禛心惊不已。

    好在陈译出手,一把将其护在怀中,打趣道:“小家伙儿,以后可莫要再乱跑了。”

    姜善远再其怀中闹腾着,并不知发生了什么,单单嚷嚷着:“嘻嘻,大哥哥好高呦!”

    将姜善远送回姜禛怀中,好一程的心惊,好一程的心喜,当下无事便好。

    “哼!多谢!”姜禛谢道。

    陈译露笑,摇着头,回道:“呵呵,你这丫头,怎同人致谢,还跟生气一样?”

    姜禛冲其吐出个小舌头,坏笑道:“我就是在生气!生你的气!”

    他二人的种种,姜沈皆看在眼里,虽有气于心,可她这当子,却也没的闲功夫理会他二人了。

    只因有人来唤自己了。

    “二娘子可在,老夫人请二娘子去一趟鹤归堂。”半夏入屋行礼,说道。

    姜沈虽不解为何,可姜老太太的意思,她不好回绝,无奈,只得暂先离开。

    “郎君可莫要离开,待小女回来,再带郎君去赏院内花花草草。”姜沈笑意盈盈的说道,言罢,便离开了。

    陈译微微颔首,并未开口做答。

    当真是柴火进水缸,燃不起半点儿火星子。

    姜沈缓步进屋,待见到姜老太太时,同其行礼道:“祖母贵安。”

    姜老太太尚在摇椅上靠着,阖眸静思,见人来了,这才缓缓睁眼,招了招手,说道:“九儿呀,来,坐下,祖母可有些话儿,想同你说说。”

    姜沈嘴上答道:“好的。”可心里却在揣着小心思,琢磨着姜老太太来寻自己,所谓何事?

第一百九十五章 晚宴后竟醉酒

    “九儿呀,你是姐姐,瑶瑶的性格你也晓得,虽日里总总是副大大咧咧的做派,但有口无心,从没的半点儿坏心思,你姐妹二人可不能闹别扭,有什么话儿,说开便可。”

    姜沈闻言微微一笑,回道:“祖母您多虑了,九儿怎会同三妹妹动气呢,疼她还来不及呢。”

    “九儿,你都还有娘亲在,但瑶瑶呢,这孩子可怜,打小便没了娘,在外还总总遭人欺负,少了知冷暖的,你们这些个做兄弟姐妹的,本就该多多关照关照她,若她做错了什么事,能担待点儿最好,再不济便教训其一顿,可莫要背地里使绊子。”

    姜沈眸光尽是异色,应了声:“成,九儿都听祖母的。”

    姜老太太拉着姜沈的手,再使枯掌抚面,倒乖痒痒的。

    语重心长道:“几房孩子里,就数你性子温和,遇事沉稳,祖母也晓得,九儿定不会欺负瑶瑶的,好了,祖母累了,你便出去吧。”

    “嗯,那祖母早些歇息,九儿这就退下了。”姜沈缓缓为姜老太太掩上门帘,渐渐的,心有不悦。

    见自家娘子出来了,锁心赶忙上前,关心道:“娘子,您无事儿吧?!”

    “无事儿。”姜沈嘴上说着无事儿,可面儿上却写满了事。

    全是心事。

    锁心看的明白,但自家娘子不愿说,她也不好继续追问,只得跟在其身后,亦步亦趋地朝客套内走去。

    走至半道上时,姜沈忽然停步,面露凝重之色,似在思量着什么一般。

    锁心瞧着纳闷,询道:“娘子,您这是怎的了?”

    但闻姜沈沉着声儿,询道:“锁心,我上回让你买的东西,可还带着?”

    锁心低下头去,亏心事没做,人却虚起来了,支支吾吾道:“二娘子……奴婢……奴婢一直贴身带着,可……这么做会不会不太好呀?”

    “拿来!”姜沈不管不顾,依旧伸手讨要。

    锁心无奈,只得从自己腰间处,取出一包粉末,担忧道:“娘子……咱……咱还是再想想别的法子吧。”

    姜沈看了眼那包粉末,说道:“你怕什么,这又不是毒药,不过是能让人醉酒的蒙汗药罢了。”

    锁心没吭声,这醉倒驴是她去买的,功效她早就问过了,的确毒不死人,可假用这法子对付那郎君,若两情相悦倒还好,不然……被人发现了,挨打是小,失节是大。

    “这药……你去下后………”姜沈轻靠上锁心的耳边,吩咐道。

    闻言,锁心甚惊,差些没把那药摔地上去。

    “二娘子,咱要不然再想想别的法子吧。”叫她去给人下药,她委实不敢。

    姜沈瞪了她一眼,吓得锁心低下头去,再不敢做事了。

    “你不帮着做,难道这下药的事儿,还需我亲自来?!若被发现了,要丢也是丢的我的脸,你怕什么?快去!”姜沈轻推了锁心一把,催促个不停。

    锁心无奈,只得同姜沈一起回到饭厅。

    眼下陈译同汪烨,还有姜禛正聊的开心,笑意挂上嘴角,皆是欢喜的人儿。

    “呵呵,你们在聊什么呢?竟聊的如此欢畅,来来来,我给你们倒茶。”姜沈掩去眸中异色,边说边朝茶案走去。

    锁心将茶壶提起,于添水泡茶时,她还有些心虚,可一想到自家娘子尚在盯着自己,她也不敢再耽搁了,赶忙将粉末泡入茶内。

    热水一冲,半点儿痕迹不留。

    恰逢王烨路过,方才锁心的那些个小动作,可全被他看见了。

    虽不解,为何泡个茶,还需添这些个奇奇怪怪的东西,却也没往心里去,估摸着或是茶粉吧。

    茶泡好了,锁心为众人端茶。

    “三姐姐,善远想要出去玩!”姜善远嚷嚷的厉害,总总是坐不住,吵着闹着非得出去玩。

    姜禛无奈,虽想同陈译再呆会儿,可眼瞅着怀中的小奶娃还在闹腾着,无奈,只得陪他嚯嚯花花草草去了。

    离开时,本想同陈译在交代几句,可话到嘴边,还是吞了回去,只因自己三姐这当子尚在,烦气,都是自己死要面子活受罪,活该。

    罢罢罢,走了。

    汪烨同陈译倒是聊得口渴了,皆过茶碗便欲大吃一口。

    一碗热茶下肚,霎时醒人。

    见他二人皆将碗里的茶,吃了个干净,姜沈当下大喜,接下来,等着便可。

    果不其然,还没一会儿的功夫,陈译同汪烨二人,便晕晕乎乎的朝地上躺去,眼眸愈来愈沉,直至最后,竟就这般睡着了。

    倒也未完全睡去,尚有一丝意识现于脑海当中,只觉浑浑噩噩尤为难受。

    姜沈朝锁心使去个眼神,让她将汪烨拖去角落处,可莫要让他再坏了自己的好事儿。

    在将陈译搀扶起身,缓缓朝屋外走去。

    本想着待会儿便可同郎君同床共枕了,但好巧不巧的,姜禛尚在不远处同姜善远玩闹着,烛光下,隐约可见他二人的身影。

    赶忙抱起姜善远,跑上前去,询道:“木头!木头!醒醒!二姐姐!这是怎个回事儿呀?!”

    陈译闻见了姜禛的唤声,可他这当子浑身无力,连动动嘴皮子的力气都无。

    “呵呵,郎君定是吃酒吃醉了,这会儿早睡过去了。”姜沈并未留步,边搀扶着陈译朝里屋走去,边回道。

    “二姐姐且慢,二姐姐这是要带他去哪儿呀?!”姜禛没来由的心头一急,追问着。

    “当然是送郎君回屋歇息去了。”姜沈不加掩饰,言罢,便不在理会姜禛了。

    她定是故意的,为的便是要让姜禛知晓,令她干着急却又没的半点儿用。

    如此一来,身心舒爽。

    “回屋?!谁的屋?!不成不成不不成!”姜禛还在嚷嚷个没完,说什么就是不愿让她带陈译回屋。

    回哪个屋?想也不用想,定是回她自己的屋了。

    姜沈此番倒算走运了,本被姜禛嚷嚷的耳朵都要聋了,却逢崔氏收拾完碗筷路过,闻见这吵闹声,也觉噪耳,当即斥道:“吵什么吵?!若三娘子闲着没事,便同我一块留下来,挪挪桌椅吧!”

    姜禛这当子正急着呢,不情愿道:“凭什么是我?!我可还有事儿呢!”

    “有事儿?!有什么事儿?!”

    “呵呵,三妹妹无事儿,郎君交由我送回屋便可,三妹妹不需担心。”

    “既如此,那还不快些同我进屋,一块儿挪挪桌椅,早些忙完也好。”

    “可是……可是……”姜禛左顾顾姜沈,右瞧瞧崔氏,急的她都说不清话儿了。

    无奈,最终还是一嘴拌不过两舌,只得眼巴巴的看着他二人贴着胸膛,离去了。

    等门关严实了,姜沈就坐到了榻边,羞红着脸给陈译宽衣解带。

    她一个未出阁的女子,做这种事情也着实需要些勇气。

    犹犹豫豫的几次下来都没能顺利解开腰带。

    姜沈一横心,横竖都是要这么做了,还顾虑那多做什么?

    姜沈这次不再避开视线,腰带很快松开,衣服松松散散的就滑落了两边,露出里面白色的里衣。

    少年常年习武,身材健硕。如今那里衣哪里包裹得住那结实的胸膛。

    少女瞧着面露春色,烟霞布满脸庞。

    当真是屋外春光明媚,屋里波澜荡漾。

    气氛好不旖旎。

    姜禛快快收完碗筷,便溜了出来。

    她可不放心二姐姐带走了那木头。

    若是做点什么,那可怎么得了。

    到了姜沈院子,并未瞧着什么人,姜沈又侧耳倾听,似乎屋里有些动静。

    难道二姐姐真把这人给藏屋里头去了?

    不成不成。木头才不能和二姐姐一起。

    少女暗咬贝齿,红唇微嘟,竟多添了几分娇憨之意。

    一跺脚,姜禛硬着头皮便冲到了墙边,躲在了那窗台边上,想要往里瞧。

    偏巧这窗户纸捂得严实,什么都瞧不见。

    急煞了少女。

    姜禛心肝儿像是有蚂蚁爬,十分的难受。

    情难自控之下,她伸手沾了下口水,往那窗户纸上点了点,点出了一个窟窿。

    姜禛悄摸摸的打眼凑上去瞧,正好看到了床榻那边的情况。

    里头的二人一个醉糊涂了,一个却是有心为之。

    “郎君,你起来一下,不然这衣服可不好除。”姜沈娇羞的开口。

    她刚才不过就是那么摸了一下,可真结实。

    陈译微微睁开眼眸,醉意朦胧的他仿佛看到了面前有个姑娘。

    晃了晃脑子,少年企图看清楚来人,仔细再仔细,却是梦中人。

    “郎君,你还好吗?”

    姜沈凑上前去关切的问道。

    这郎君长得可真是好看。

    陈译瞧着姑娘凑上来,心情一时难以自控,便起身一把抱住了她。

    “你可叫我好生惦念。怎的就跟那生了根的苗苗,怎么都拔不出去?”

    姜沈闻言心头一喜,这郎君果然是喜欢她的。

    “我也好生惦念郎君,只是郎君平日里带我忽冷忽热的,叫我好生烦扰。”

    陈译却是在这时候药效发作,整个人失去力量昏厥了过去。

    外头姜禛看到那搂搂抱抱的一幕,心中就像是被针尖儿扎了一下,捂着眼就跑了。

    她跑到了没人的地儿,用力的拔着野草野花,心中烦闷的紧。

    一路祸祸了不少花花草草的姜禛,不知不觉就走到了荷塘边。

    荷塘里的荷叶一片挨着一片,偶尔鱼群游过,泛起一片涟漪。

    此时天空月挂柳梢,却被几片乌云时不时遮去几抹光彩。

    就像是姜禛此刻的心情,那般阴晴不定。

    她手里拿着随手摘的野花,坐在荷塘边的石头上,一片片的揪着花瓣往水里丢。

    不知为何,平日了见着就很喜欢的夜景,如今却是半点入不得她的眼。

    她的脑海里只想着那个该死的木头,以及木头和二姐姐在屋里头拥在一起的情景。

    “不想不想不想。”姜禛闭上眼睛捂着耳朵,孩子气嘟囔着,以为这样就能将那些恼人的画面都给屏蔽了。

    可越是这样,那些画面就越是清楚,怎么都赶不出脑子。

    找不到原因的她只得发泄的睁开眼睛,起身拼命跺脚,不知道是气的还是急的,这眼眶里竟然有晶莹的泪滴在打转,只要轻轻一眨眼,便能夺眶而出。

    “都怪那个木头,我才不要……”才不要为那个坏蛋哭。

    想不通自己难过的原因,倔强的丫头儿硬生生的仰着脖子,把那眼泪给逼了回去。

    那倔强的小模样,瞧着便让人觉得心疼。

    而此时,在姜沈屋里头的少年已经彻底昏睡了过去。

    姜沈伸手想要碰触陈译的脸,却是因着害羞而收回了手。

    她站起身背对于陈译,内心有两个声音在交战。

    一个声音是要她三思后行,若随便毁了自己名节,那以后该如何做人?

    可另一个声音便是要她抓住这次机会,只等这生米煮成熟饭,那这郎君便永远都是自己的了。

    最终,姜沈深吸一口气,还是面向了陈译。

    “三妹妹,别怪二姐姐。这府里头虽说我是二小姐,可从祖母到大家,无不都向着你。日后祖母也定然能为你找到更好的良配,但二姐姐的幸福,只能自己努力抓住。”

    自言自语完,姜沈便开始为自己宽衣解带,一双美眸一瞬不瞬的盯着双眸紧闭人事不省的俊朗少年。

    一步错步步错,不是不知,是形势难转。

    终究是情一字作怪!

    陈译迷迷糊糊之间睁开眼,瞧着心上姑娘在,便不管不顾的长臂一捞,把人给抱躺在了身边。

    眼瞧着这唇就要凑上去,姜沈娇羞的闭上了眼睛。

    干柴烈火,只待点燃。

    “爷!爷你在哪?爷!快点出来。”汪烨一边走一边喊,嗓门大的能叫整个姜府的人都听着。

    打水回来的锁心见着了汪烨,连忙阻拦。

    “你……你别喊了,万一招了人来怎么办?”锁心脸都吓白了,万一有人发现二娘子和易公子的事情,回头二娘子一定要责难的。

    汪烨说道:“你快让开,别以为我没瞧着,我家爷就是被你和你家二娘子扶走的。快让开,我还得接爷回家。”

    “不在,你家爷早就走了。”锁心不知道如何阻拦,情急之下撒了谎。

    然而这汪烨仗着酒意却是一点都不买账,一把推开锁心,硬生生就闯入了姜沈的院子。

    锁心撞在墙上吃痛不已。

    “这可如何是好,要是闹大了二娘子要怎么办?”锁心都快急哭了。

    但更让她想不通的,便是汪烨为何同样喝了那有问题的茶,却一点都不受影响。

    殊不知汪烨从小身体便异于常人,一般药物对他只有短暂的影响。

    是以哪怕他也中了醉倒驴,却只醉了一会儿,这时候药劲儿过去人早就清醒了五六分。

    “爷!爷你快出来,我们该回去了。”汪烨借着那剩下的几分药性,大喊大叫。

    屋里头的姜沈差一点就和陈译吻上了,却叫汪烨这一声大吼吓得立刻推开了陈译。

    陈译醉倒一边,却是一动不动了。

    姜沈心里虚着,又听到外面叫喊的声音越来越近,分明是冲着她的屋子来的。

    这若是被人瞧着陈译不省人事,而她衣衫不整,不但不能为自己觅得良缘,还可能毁了名声。

    姜沈情急之下,便整理了衣服,打开门走了出去。

    “二娘子。”锁心追了来。

    姜沈责难的瞧了她一眼,吓得锁心低下头去。

    她也没办法不是?

    “你个小厮!在别人的府上大喊大叫,还有没有点规矩了?你这是要成心丢易公子的脸吗?”姜沈轻叱。

    汪烨根本没把姜沈放在眼里,加上脑子还不是清醒的,居然生生就和姜沈理论了起来:“你们姜府真是怪的很。爷是来赴宴的,如今人却不见了,你们姜府藏着了我家爷爷,是有什么企图不成?”

    “你休要胡说八道,我家二娘子才……才没什么企图。”锁心帮着辩驳,可委实心虚,说话就没什么气势。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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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凰东南飞介绍:
【古言+独宠+多甜】
前世,她乃姜氏长女,温文尔雅,自得一番美誉,而后嫁于当朝皇子,母仪天下。
现世,她仍为姜氏嫡女,却落了个娇蛮的性子,惹人厌嫌,几经仿徨终是遇见了他。
现世尚留半载记忆的赵译:媳妇儿!
姜禛:在呢!帝凰东南飞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帝凰东南飞,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帝凰东南飞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