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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零开始的模糊会士全文阅读

作者:天河恋歌     从零开始的模糊会士txt下载     从零开始的模糊会士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310.1983:丧钟为谁而鸣(1)

    【我知道你在说什么,您的评论非常有价值,但我选择忽略。

    ——罗尔德•达尔【1】】

    之后的时间里,处于深居简出状态的夏希羽会与关原交流一些他知道的未来医学技术和医学理论,也会与巴拉德谈论后者正在写的《太阳帝国》和目前市面上的各类其他科幻小说。

    就在夏希羽和众人的这段谈话结束后的12月31日傍晚,他还没等到瓦格纳前来汇报,就立刻在一刻钟内得到了四个让他震惊的消息(事件发生时间不分先后):

    利比亚与其他参与了对夏希羽的刺杀的国家和地区进行秘密接触的有关文件忽然被完全公开并进而被证实(实际上是瓦格纳一个人做的);

    法籍雇佣兵鲍勃·德纳尔在其位于阿尔及利亚的秘密住所中,被不明武装的狙击手爆头(实际上也是瓦格纳一个人做的);

    在利比亚多个城市的法国侨民和苏联侨民遭到大规模袭击,且有至少三百人死亡(实际上瓦格纳一个人造成了近半数的死亡);

    法国在原法属非洲多国的行动被NFSL组织全面败露(实际上是瓦格纳把情报给了他们)。

    这四件事对夏希羽最大的影响是一个与鲍勃·德纳尔有关的1倍秘稀成就。

    相比之下,瓦格纳曾途径的亚洲某机场起飞的一架飞机发生空难并导致机上三百多人全部遇害一事的发生,反倒让夏希羽觉得安心。

    然而,如果他有意识地查询这架飞机的来历、机上乘员与乘客们的主要身份以及空难全程后,他就会知道这件事的影响不会比上述任何一件要差上多少了。

    可惜没有如果——夏希羽在数月后才发现了其中蹊跷。

    ……

    当夏希羽在当天晚上九点半与其他人讨论接下来该如何行动的时候,中国全境已进入新的一年——1983年。

    此刻,正是浦江的清晨五点半,距离日出不到一个半小时,但在研究所新建成的地下室金库里已是十分热闹——正在进行阵营内成员聚会的希羽组成员们,正在金库里讨论着1983年内应该做的事。

    由于阵营内除了夏希羽之外,只有方谦一位男性,因此在场的其他人并没有像平时一样穿着各自最喜欢的流行衣物,或者绿军装、蓝工装之类的大众衣物,而是脱掉了它们,以便在有些拥挤的金库里保持正常体温——即使是符雨霄、童晓伊、汪星悦等本位面的原住民,也让自己的穿着像夏希羽带来的生活秘书们一样。

    主持这次聚会的分别是代表生活秘书的秦若华和代表“本位面原住民”的水野遥佳——都是女博士,都有着至少两个学科的科研经验,且都懂得多国外语。

    “我们先总结一下研究所内其他人的工作状况,首先从陆老师开始……”

    按照过去的惯例总结了半小时后,秦若华首先对已经拉开大幕的1983年根据她上辈子的了解、修改器提供的一些资料和本位面里已经过去的前三年做出了分析:“国内的重大事件我能给出好几个关键词:第一届春晚、浦江的普桑汽车、胡娜事件、签订《南极条约》、中国培养出第一批博士、BEYOND乐队成立、‘银河计算机’以及受我们影响的华-关之争与必然被扩大、提前的第一次‘严打’。

    “不过,世界范围内的关键词,我就只能想到‘星球大战计划’、格林纳达战争、斯里兰卡内战以及希羽直接导致的卡扎菲和德纳尔的死亡带来的后续影响。各位觉得我们应当把重点放在哪些方面?”

    符雨霄接着发言:“从研究所的角度来说,肯定是‘星球大战计划’。在我从希羽那里获得的记忆中,世界各国也会在此之后跟着提出各类高科技发展计划,自然也包括咱们国家。如果希羽或者研究所可以介入到我国的有关计划,就是各位知道的‘863’计划,我们研究所至少在学术话语权上可以更进一步。”

    浅野明日香对此表示认同:“我觉得符小姐说的没有任何问题,不过,我记得863计划是要有学部委员级别的话语权才能参与的,而且还是中国科学院主导的吧?按照现在我们和中国科学院几乎势同水火的关系,就算这件事朝着有利于我们的方向,恐怕也很难有进展。”

    黄晗向浅野明日香问道:“那么,浅野小姐,我们能在1986年前,只靠自己就能获得1亿甚至10亿美元的科研经费吗?”

    浅野明日香先是摇了摇头,随后说出了自己的预判:“当然不能,但我们有可能在中国争取到多少学部委员和研究员呢?发言正确和话语权并不是一回事,如果没有中国科学院的支持,我们的意见再合理也不可能被听取,学术组织从来都不只是一个‘学术优先、其他靠边’可以一以概之的组织,它需要经济支持,也需要行政机构的支持。夏殿(对夏希羽的尊称)可以在沈小姐的帮助下,用最保守的操作实现最激进的战略战术目的,但我们没有这个能力。”

    黄晗本想多说些什么,但当她意识到研究所面临的现况后,她选择了沉默。

    冯琪诺见没人继续讨论,随即开始了自己的总结:“目前,我们在学术话语权上做了以下几件事:积极参与改开后首个中外合作办学项目,也就是交大与宾夕法尼亚大学沃顿商学院的联合培养项目,并且以创始者身份积极地承办IFSCA学会中国分会的学术讨论会。

    同时,已接收浅野明日香、赵黎霞、林晓烨3名外籍研究生,以及王亚影(女)、张宗杰、孙成东、王英洲四名本科毕业于中科大的研究生【2】,共计7名研究生,且研究生的各方面情况均好于最好预期。

    此外,研究所内正积极推动与野村综合研究所进行交流互访,加强经济决策中心的智库化建设,并且为五到十年之后希羽组向研究院转型的建设做准备。”

    林晓烨立刻发现了冯琪诺总结中的其中一个重点:“智库化建设?也就是说我们未来会走类似于企业界的‘财团式战略’的道路?”

    秦若华摇头道:“我们目前有这样的准备,但也仅仅是准备而已。‘智库’这个东西不可能一家独大的,对于超过十亿人口的国家来说更是如此。就算部分或完全走‘智库’路线,也没有一家独大的可能。‘智库’终究只是提供意见和建议,是通过被选购的‘公共政策’产品,提升自己的地位,进而获得各种利益的。

    “我们没有人有这方面的经验。大姐大(沈涵曦)或许会对这方面有些了解,但我们必须考虑到上辈子她对她真实身份的双向保密需要,因此她的了解恐怕也很有限。因此,这并不是我们目前的当务之急,只是总结时应当被提及的一部分。

    “我更重视的是希羽曾经对我提到过的、‘数据神经网络’的建设——美国埃士信(IHS),也就是后来的埃信华迈(IHSMarkit)的前身,已经在这些方面布局了几十年,我们要尽快把做中国的IHS做起来,这样才能为研究所内外的技术转化提供软硬件方面的支持。但这同样只是一个优先级低于方尖碑计划的小计划,目前没有资金,也没有负责人员,只有大致的方案。因此也只能忽略掉,或者直接添加到方尖碑计划,成为其中的一部分。”

    随着冯琪诺点头,其他人也就不再讨论这上述问题,而是把讨论的对象转向了与中国科学院数学所和系统所双方之间产生的‘冷战’这一紧急事态上。

311.1983:丧钟为谁而鸣(2)

    【我第一次见到刘晓涵同志的时候是1982年7月底、8月初的时候,那时的我,并不知道她曾经担任国际知名的青年科学家——夏希羽的法语和英语翻译,甚至还在1980年为之提供法语教学。

    当我在1982年9月的某天早上忽然发现刘晓涵并没有来,并且最终由我和另一位前辈共同确认了刘晓涵一整天都没来的时候,老过告诉我们:她被乔办请去参与对外接待即将访华的英国首相玛格丽特·撒切尔的工作。

    9月下旬,在撒切尔回国后,刘晓涵同志仅仅在办公室里工作和学习了三天,就又被调走参与卡扎菲的接待工作。

    10月上旬,我才得知刘晓涵同志得到了两位重要外宾的点名赞扬,她也因此更加受到老过的重视。

    此后,我与其他同志更加努力地一边学习,一边在把某位刚从日语专业毕业的亚洲司科员的部分基层工作经历,以及另一位稍年长些的女同志在罗马尼亚担任随员期间的一些工作状况与她们分享的同时,也从刘晓涵同志那里知道了她通过希羽组研究所了解到的、世界各国的不少情况,我当即决定在熟稔掌握英语翻译技巧后,争取尽快前往外国进修,以提升对外国的了解。

    刘晓涵同志在工作期间展现出的极度开阔的眼界、对科学技术发展情况的了解,撰写评论文章时那精湛绝伦的文笔,都让我产生了想去希羽组工作一段时间的想法——她告诉我,我希望学习的这些大多与她的家庭背景关系不大,主要都是希羽组研究所教给她的,具体来说主要是翻译处的几位华人翻译以及夏希羽和沈涵曦两人的亲切指导。

    ——时任外交部翻译室随员,章小蔚,1982.12】

    当天清晨五点三刻,邓瑜的住处。

    邓瑜正在带着与她一样躺在床上的刘晓涵通过各自的方式远程旁听秦若华等人的讨论。

    待讨论结束后,刘晓涵向邓瑜提出了一个问题:“若华姐提到的‘智库’是什么?”

    邓瑜虽然也不是很了解,但由于自己有这方面的工作经验,因此她从之前的会议内容中的得出了这样一个结论:“你了解的‘乔办’就可以算作是一个智库。不过,我们本身也是行政编制,也就是希羽对你提到过的‘公务员编’、‘事业编’,与若华她们说到的并不是同一回事。”

    “按照我的推测,真正的‘智库’中,几乎所有成员或许会有在机关单位任职或者曾担任企事业单位的决策者的经历,但这些‘智库’本身并不属于机关单位,只是民间组织,或者‘半官半民’。因为他们既不是直接提供政策和法律这类公共产品,也不直接提供商业意义上的调查报告,‘智库’能给出的只是建议。”

    “原来如此。”

    简单的问答过后,两人继续睡到当天上午六点半。

    ……

    伦敦时间1983年1月1日清晨七点十分,夏希羽正在与在场的其他人一同共进早餐,汤霄也一边吃着早餐,一边看着正阅读从自己手里接过电文的夏希羽。

    见夏希羽的面色始终保持严肃,即使是沈涵曦也有些不安:“希羽,我们真的不需要采取最后措施吗?”

    夏希羽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在读完三遍之后才说道:“目前还没有到这个程度,至少我最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我再说一遍——‘中国的近现代史已经足够证明,除非能刺杀唯一或全部的核心人物甚至是整个决策层,否则这些行动几乎毫无意义。’我们除了瓦格纳和灰风两大核武器级别的存在之外,没有任何优势。没有人会在打扑克牌的时候在开局就把手中最大的牌打出去。

    “从国内外的历史经验来说,真正的学阀手上的资源即使用在这些方面,可一点都不比我这种有外挂的少。”

    “当然,我们不主动出去,不代表别人打进来的时候我们不做防范,之前的实战经验已经证明,没有人能在没有防范的情况下承受得住反器材步枪的冲击,不论是中国人还是其他国家的人都是如此。就算瓦格纳暂时不在研究所,我在研究所的金库里还藏了一把我从修改器商店里准备的大玩意。”

    此时,沈涵曦有了自己的猜测:“别告诉我是反坦克枪?”

    夏希羽摇了摇头:“你想太多了,我怎么会用那么危险的玩意?”

    正当沈涵曦松了一口气,准备继续询问的时候,夏希羽忽然说出了最终答案:“我们现在又不是两次世界大战那个时候,反坦克枪都是老古董了。我在金库里藏的是标枪(FGM-148)反坦克导弹,为了保证研究所的安全而特地准备的终极武器,顶着时代惩罚花了不少合作点数才准备了五发反坦克导弹。汪星悦、汤霄以及我自带的那几位(生活秘书)都会用。”

    在场的其他人:???

    关原首先反应过来,但她对夏希羽的操作并不是特别意外,只是问起了其中一个词:“‘时代惩罚’?那是什么?”

    “这玩意在我那边的历史中的1983年还远远没有研发出来,且有不少技术是目前需要开发的,因此会在向修改器采购武器的时候产生额外的花费,那就是时代惩罚。”

    关原恍然大悟,随即不再提问。

    夏希羽则自行解释道:“没办法的,除了我之外,没有几个人能知道这个世界未来的走向,哪怕是未来十年都做不到。如果没有修改器,我只能全民皆兵。”

    此时,夏希羽开始表达自己面对这份消息时的无奈,“然而,自从去年下半年两边的矛盾逐渐爆发之后,我现在也看不到未来了。不论是之前的演讲,还是高质量论文在国内外的大量集中发表,我们都已经把牌打出去了。

    “接下来到对方的回合了,我们只能先攒手牌,然后见机行事。刚刚那份电报就是机会——根据我的推断,乔公会在下个月的正月十五之前在浦江停留一段时间,届时也会到我们研究所来看看。我不确定是否应当回去。”

    此时,汤霄问起了另一个问题:“就算乔公真的来了,我们也不回去吗?”

    “以现在我们收到的答复(实际上几乎没有收到积极答复),就算谈出成果,我们总不能把希望放在‘君子协定’身上吧?对方玩政治至少比全小将【1】要强,我们总不至于比尹诚敏【2】还幼稚。或许,中国科学院的老专家们看向我们,就如同格拉齐亚尼【3】在他一生中唯一一次看向穆赫塔尔【4】时那样。”

    “至于放弃任何诉求?抱歉,中国数学界不能再错过第三次工业革命这最后一次机会了,如果不能弯道超车,等‘北方国家’【5】把大门关上,我们就没有在各个学科上追赶的可能了,甚至连维持平均水平都很可能做不到。”

    “我相信冯康先生他们肯定知道这些,因此能站在整个国家学科布局和发展的角度来思考人才培养的问题。”

    “最近,华罗庚和冯康先生已经把50名留学生送过去了,比我预期的数字要多了至少一半,而且后者给一些学生们选定的方向还都是非线性优化等非传统领域和方向【6】,选定的导师也都是包括鲍威尔在内的一大批世界顶级的数学家。【7】”

    “但是在这个时间节点上做这件事,甚至还扩大了规模,恐怕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这就是我们所不具备的地方——包括但不仅限于:人脉、行政手段、学术经验、主权信用。”

    夏希羽说到这里,在场的所有人都不由得紧张起来,于是沈涵曦忽然提问道:“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我们直接把鲍威尔教授连带着袁亚湘他们一起打包带到希羽组来?最好连弗雷切在内的一大批相关方向的数学家一起请过来?”

    听到这个方案,夏希羽反倒用更震惊的眼神看向沈涵曦,后者却是开始自顾自地吹起了口哨。

312.1983:丧钟为谁而鸣(2)

    【令人费解的是,夏希羽在短短两年左右的时间,竟然有数以百计的、涉及十多门学科的手稿。

    当魏思瑜大姐让我找出指定的几份手稿时,我一时间发现夏希羽竟然早就对眼下的情况有所预料,并在各类决议与非决议手稿中提出了可行性不低、后果不一的方案。

    虽然有些完成度并不高,但在魏思瑜看来,五人会议足够将其完善。

    ——崔欣欣,1983.1.2】

    “喂,希羽,你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

    面对沈涵曦的说法,夏希羽并没有太多想法,只是带着满心的感慨说道:“我在原则上同意你的想法,但我们目前肯定不用想,我们和剑桥大学差的太远,自己的经济状况也不宽裕。一个水野的开支已经相当于十名非科研岗的一线工作人员。最近这次提薪后,问题就更大了。在维持目前的环境下,要么科研经费降低九分之一到十分之一,否则就只能等着天微那边打钱过来了。希望去年的公司运营状况能比我想象的好。”

    “但愿吧,不过天微回去的时候,我们约好了是每年一月的第十个工作日到第十五个工作日之间向研究所或者我报告一次年度报表,每年七月的第五到第十个工作日间回报一次半年报表。现在只能先等一等了。希望我们研究所不要重蹈近二十年前的古巴导弹危机的覆辙。”

    于是,基于这一判断,夏希羽开带着其他人始讨论从英国秘密前往法国的行程——以探望自己妹妹的名义,叠加共济会的演讲邀请。

    ……

    同一时间,面对着摆在自己桌上的十五份来自中国科学院数学所、系统科学研究所两家单位的简历,冯琪诺在工作之余,抽空向薛若琳问起了她和彭天木以及他们的同事们在中国科学院的工作情况。

    “你们那边已经有人开始当个体户了?”

    “嗯,我家因为情况特殊,所以我还没有什么问题,天木他对物质生活没有什么特别追求,并且我们俩拿到的科研经费也不比其他同级的同事们差多少,因而我们一开始是准备继续在中国科学院工作的。虽然我们俩待在那边的时间并不长,但我们所在的地方毕竟是中国科学院,国家队嘛,所以……”

    十多分钟的问询后,冯琪诺对薛若琳的一个问题给出了答复:“我是1982年的2月才跟着夏所长来到中国的,这点你肯定知道。然而,在此之前,我对学术界几乎一无所知,只是因为我的知识面比较广,所以才被选中。

    “你应该也知道,我的第一个任务是蓝色封面的《各国科学研究情况与学术(组织)情况》、红色封面的《希羽组任职成员名录》两本书,也就是你们都读过的蓝皮书和红皮书的全部撰写工作。相比之下,我分配给你的工作只是修订1982年度的蓝皮书以及增补西语国家的相关内容,工作量并不大。

    “而且,我把我和沈小姐的工作方法全都教给你了,甚至还有楼晓萌这位西语专业的硕士给你恶补西班牙语,却没想到你的学习速度比我要慢得多。因此,最近几个月的工作效率来说,你并不符合我们科研秘书处的要求。”

    听到这里,薛若琳的心脏被吓得快要蹦出来了。

    然而,在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之后,她一言不发,只是默默地听着冯琪诺继续说道:“当然,我说的‘不符合要求’,指的是夏希羽一开始为科研秘书这个职务定下的工作要求。现在看来,即使是经过沈涵曦、崔欣欣以及我在内的三个人的调整,目前的岗位工作要求对你来说恐怕仍是有些高了。

    “这么说吧——如果所长当年设置的要求是20分满分之下的19分,而沈涵曦把这个分数降低到了18,我和崔欣欣一起把这个分数降低到了15。而你的工作水平是13.5,仅仅是勉强超过12分这一档而已。所以,你暂时还没有达到14分的涨薪分数线,具体的评分表我现在就拿给你。”

    说完,冯琪诺从自己座位面前的木抽屉里取出一张纸,对她说道:“你看一下,我对你的评分有什么问题吗?”

    薛若琳虽有些不服气,但在看完近千字的评价以及简单的评分表之后,最终只是默默地在签字栏中签下了她的名字。

    冯琪诺的表情不变,只是平淡地说道:“那么,一会我就要去文印室去发布1983年1月1日版的红皮书,顺带敲定你的工作评价后,就不回来了。若琳,你和其他人走的时候别忘了锁门。”

    说完,冯琪诺准备起身离开,薛若琳却反向问了一个问题:“那个……冯小姐您的工作由谁来评价?”

    “五人会议,研究所虽然总体放松,但工作强度并不低。明天开始好好享受你申请的调休假期吧。希望你下周三坐在这个位置上的时候,能让自己至少以70分的工作状态出现在这里。”

    薛若琳于是不吭声了。

    五分钟后的所长办公室里,秦若华向前来找她的冯琪诺问道:“冯小姐,您确定要让他们尽快面试吗?”

    “我希望是尽快,至少是一周之内,崔欣欣、薛若琳、范丽晶她们都表示工作压力太大了,她们都申请了至少一名辅助人员。目前希望新同事们不要比薛若琳差太多就好。”

    秦若华接过冯琪诺手中的报告,不过半分钟就将它们全部放下,并迅速做出了决定:“先让中国科学院之外的这三位过来吧,来自中国科学院的两位……我们只能让她们先等两个月了。”

    “两个月?”

    秦若华稍点头:“我个人的预判是,正月十五之前,目前的局面基本上是要出分晓了。虽然事态恐怕不利于我们这里,但只要结果不是直接解散或者在我们之上出现夏希羽之外的人,那么问题总是不太大的。”

    “您还真是乐观。”

    在其他人不在的情况下,秦若华说出了实话:“再不乐观一点,局面会把我们压垮的。”

    冯琪诺对此只能报以苦笑,随后接着向秦若华问道:“那么,你对最新的红皮书有什么看法吗?”

    “既然星悦的出生月份只能暂定为8月,那就按照8月来吧,有些暂时不能确定真实出生地点或者不愿对外公开出生地区的也不要强求。其他的我暂时没什么意见。对了,在安德罗波夫取消了夏希羽的禁令后,希羽有没有打算去罗马尼亚的计划?”

    “罗马尼亚?难道是斯蒂夫教授想回国看望家人?可是我们这边没有接到斯蒂夫的相关申请,他总不可能在瓦格纳和汪星悦的眼皮底下偷偷溜走吧?”

    “不,我以为希羽还安排了法国之外的其他国家。现在看来,是我多虑了。希望他们在法国一切顺利。”

    冯琪诺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向秦若华说明了各科研组的近况,并确认赵黎霞已经在一小时前平安抵达戴高乐机场后就离开了。

    理由很简单:赵黎霞到达戴高乐机场对夏希羽来说,是他们一行人可以前往法国的信号。

313.1983:丧钟为谁而鸣(3)

    【当我听说夏希羽要在一周后继续前往法国“避难”时,我对此感到极大的意外。

    至少在1982年的12月中旬之前,我并没有得知他有这方面的计划。

    然而,当我听说他的妹妹夏雯莉在巴黎读大学的时候,我就不再对行动的目的感到意外了:他有了足够的借口。

    ——卡罗尔·关原,1983.1】

    1982年12月31日深夜十一点,夏希羽的卧室里只剩下另外两人:沈涵曦、即将在下个月迎来30周岁生日的卡罗尔·关原。

    “关原医生,您在1975年的时候就是医学博士了?”

    “嗯,虽然是在法国读的本科,但我是帝国理工大学的医学博士。至于我的学位证明和英、美、法、日等国的行医执照……冯琪诺小姐应该已经搞到了。”

    “好吧,确实如此。至少你的个人信息比兼职医生的瓦格纳的要完整得多。”

    “我的主业是麻醉医生,我和她的共同点都是把外科医生当成兼职,但认识我们的人知道的最多的却也是外科医生,完全没有意识到她是天生的雇佣兵和安全专家,而我算是天生的麻醉医生。另外,我对自己和瓦格纳在你们口中的‘等级制’有一个特殊的理解——由于SSS级和SS级的分数线差距太大,因此我判定,SS级可以被视作‘有缺陷的SSS级’。当然,我的意见仅供参考。”

    听到这段解释,夏希羽和沈涵曦面面相觑,随后开始思考起来。

    将近三分钟后,夏希羽点头认可了这个说法:“是啊……世界第十名和世界第一百名的体魄差距几乎可以无视,而负面补正却不能无视,我觉得这个解释很不错,而且,你是因为瓦格纳的出现才出现在这个时间线上的人物。”

    “是的,如果她没有被你们所说的那个‘修改器’选中,我或许不会有今天这样认识你们的机会,更不会了解到夏教授还有不为人知的其他方面,比如——最快一刻钟就能写出一首诗;夏教授和沈小姐之间的关系的确很紧密,但紧密的原因却出乎意料。”言及此处,关原忽然用中文说道:“最重要的是,夏教授对政治和历史的理解超出了在数学方面的微小造诣。”

    “‘造诣’?!你学中文学得那么快?”

    关原医生微笑着点了点头:“哈哈哈……其实,我在读书的时候,受到‘五月风暴’的影响,在本科和研究生期间,分别短暂地自学过俄语和中文。因此,我是懂些中文的,但我懂得不多,以后还得跟着你们学。你们自己人知道这件事就好。除了当年教我中文的人之外,我不希望你们之外的人知道这件事。”

    “没问题,只要您不说出去,保密方面绝对放心……”

    三人在闲聊了一会后,沈涵曦陪着离开了,房间里只剩下准备独自休息的夏希羽一人。

    “沈小姐,有些话我想单独对你说。”

    ……

    关原医生的房间里,沈涵曦闻到了淡淡的酒精气味——她知道关原并不是什么酒蒙子,只是关原习惯用自己采购的酒精给自己的房间消毒。

    “我想了解一下,夏希羽对我关于情感的观念是怎么看的?你们一行人中的其他女性朋友们大致和他是什么关系?”

    沈涵曦先是给关原介绍了夏希羽当年对“LGBT+”群体和“LGBT+运动”的看法,随后大致介绍了夏希羽一行人中其他人的来历和私人关系。

    听完沈涵曦整整五分钟的解释后,关原追问道:“你们‘自己人’之间都保持这种奇怪的关系吗?”

    “嗯,包括方谦在内的每个人都是这样。为了避免所有‘自己人’之间滥用这项权利,除了夏希羽之外的我们每一个‘自己人’彼此之间都有这样的共识,但‘知情者’们可以在共识之外与夏希羽保持想要的关系,比如目前在巴黎读书的、夏希羽名义上的妹妹——夏雯莉,再比如在外交部担任同声传译的刘晓涵。”

    “名义上的……妹妹?”

    沈涵曦稍点头,随后说明了真实情况:“我们的特有渠道显示,她和夏希羽没有血缘关系,且户籍信息中心的出生时间与实际出生时间差了将近一年,更不用说差了数百公里的户籍地和实际出生地。不过,如果有PCR技术的话,至少可以确认血缘关系,但人类目前离这个技术还很远。”

    再次听到“PCR”技术的关原立刻向沈涵曦追问道:“我记得,夏教授和我说过这个PCR技术,是一项很重要的医学发明?”

    “对,他目前有让秦若华带队能做出这个技术的打算。毕竟,这技术是一项诺贝尔奖级的技术,而且总体上来说很简单,甚至可以说是二战以后所有诺奖中,技术上最简单的。但是,且不说需要不知道多少的前期技术储备、资金储备和各类人情关系,仅从秦若华的身份来说,这份技术在做出来之后,归属就很成问题。”

    说到这里,沈涵曦在稍思考后,接着说起了自己进一步的推测:“就算归属问题能够确定为完全的中国自主成果,后续因跨国企业发起的学术官司带来的无尽花费也不是目前的我们可以承受的——学术官司不是有理有据就能赢的。

    “既然已经知道了即将面临的风险,就必须要尽可能地考虑一切重点因素。因此,虽然我们有这方面的计划,但由于这个计划的成本过高,因此它连成文的条件都不具备,就更不用说出现在档案室了。”

    这段话让关原若有所思。

    半晌,卡罗尔·关原向沈涵曦问道:“价值一个诺贝尔奖吗?”

    “对,至少一个,而且是进入21世纪之前就可以获得的诺贝尔奖。你想加入吗?”

    通过冯琪诺对“希羽组”有了解的关原,竟少见地表示了自己的心动,但在心动过后,很快就表明了自己对此事的看法。

    “我当然是希望的。但沈小姐你刚才也说了,你们希望这项成果是完全的中国自主知识产权。这个希望当然可以理解,但我目前还是英籍,秦若华小姐是美国籍。如果不算瓦格纳医生的话,你们能找到的就是我们俩了。恐怕你们的想法不完全能实现。”

    “我了解了,那么,关原医生您还有没有什么想问的?”

    “我跟你们到研究所之后,除了担任唯一的全职麻醉医师,并因此享受你们所说的教授级待遇之外,还有别的要做吗?”

    “最近的任务是在瓦格纳对陆老师的治疗完全结束之后,后期的复诊工作能交给你吗?”

    “当然可以。请问这位‘陆老师’……”

    闻言,沈涵曦立刻用十分钟讲解了陆家义迄今为止的一生,以及他的身体状况。

314.1983:丧钟为谁而鸣(4)

    【二十五个发达的国家中的失业人数目前已达到三千二百万,而且还将不断增加。

    美国创造了四十二年来所没有过的两位数的失业率的纪录。一九八二年十月份失业者为一千一百六十万人,失业率为百分之十点四。其中黑人的失业率为百分之二十点二,五人中就有一个人失业。

    英国的失业人口为三百三十四万人。失业率为百分之十三点二,七个工人中就有一个失业。

    西德一九八二年十一月份失业人数达二百零三万八千名,比一九八一年同期增加了近五十万,接近于二次世界大战后一九五○年二月失业人数的最高纪录。

    法国到一九八二年底,失业总人数达二百二十万。四个工人中就有一个人失业,失业率为百分之九点一……

    中南美、亚洲和非洲等地区失业人数估计有六千万人。

    ——《资本主义国家失业问题严重》,《参考消息》1983年1月3日第二版{真实历史文献,一字不动}】

    听过介绍后,关原立刻明白了情况:“也就是说,在你们这里,他不仅仅是一个十年之内必然能达到院士级的研究员,还恰好成为了与中国科学院之间的缓解措施的目标之一?”

    “是的,这并非我们的本意,但事实已经如此,我们只能在得到陆老师和张医生的同意下顺势而为。”

    “在我听说你们的矛盾之前,我以为中国的所有科研机构都隶属于中国科学院或各大学与专科学院。”

    沈涵曦认可了关原的这一说法,随后从组织关系问题解释起了矛盾爆发的原因:“实际上,因为希羽组研究所的前面有浦江交大的前缀,且我们研究所因为在政策上得到了特殊支持,因此我们实际上是在乔办、船舶工业部、教育部高教司、浦江交大四家共管……”

    接着,两人就着其他小问题聊了将近半小时后,房间里只剩下卡罗尔·关原一人。

    “时隔数年之后,又要再次去远东工作了。上次距中国最近的地方还是在棉兰老岛【1】地区。不知道这次再踏上欧亚大陆的两端【2】之后,还会不会回到这里。不过,希羽组那边可以有寿司,也可以有炸鱼薯条,更有真正的中国菜,那就没有什么好抱怨的了。”

    ……

    1月2日至5日这四天期间,夏希羽抽空再次回访ARUP公司,并亲自带队前往伦敦的多家大学和科研机构参观,期间还抽空去了一次贝克街221-B。

    1月6日上午,在距离马克思逝世一百周年不到三个月的时间,也是夏希羽一行人在英国全部行程的最后一天,他们前往了伦敦海格特公墓瞻仰马克思墓。期间,夏希羽带头敬献花圈后,留下了一首词。

    “夏教授又写诗了?”

    巴拉德向沈涵曦轻声问了一句,随后立刻得到了后者的点头确认。

    “我现在有些明白夏教授为什么能写出《黎明之剑》了。”

    巴拉德说出这句话后,与其他人一起默默地看着夏希羽写词。

    此刻,天空恰逢小雨忽降,夏希羽在沈涵曦为其撑起的伞下确定了词牌名和题目:“《西江月·马克思墓前祭》”,并立刻写出了第一句——“墓前春秋风雨”。

    最终,经沈涵曦简单整理后,读出了这首词的最终版——

    墓前春秋风雨,迎来彼堡南湖。两战三路尽骨枯,遥望红星麌麌。

    回首阴阳寒暑,忆昔工农璧珠。礼乐重铸入荒芜,莫教雷鸣瓦釜。

    由于在场的所有人都达成了不在墓前讨论这首词的共识,因而夏希羽在临走前只是在其墓前留下了一整套带签名的英语版《黎明之剑》,并由沈涵曦在马克思墓前留下了写在一张纸上的《西江月·马克思墓前祭》抄写稿后,就带着随行人员离开了。

    经过一下午的休息后,得到丽特家提供的经济支持的夏希羽在一家餐厅里携随行人员宴请了在提前一周通知的情况下、愿意从所在高校前来的所有中国籍留英学生。【3】

    用餐结束后,夏希羽亲自带头为前来的留学生们发放了礼品和一些书籍——后者中包括夏希羽本人的学术著作。

    最终,夏希羽和卡罗尔·关原以一场科普性质的讲座为整场宴会画上了句号。

    令夏希羽感到意外的是,关原竟然看到了自己在近三年前的帝国理工大学见到过的一位留英医学生——一位名叫“程锋”(音译)的、带着皖南口音的男青年。

    然而,让夏希羽意外的是,关原与他没有聊多久就与之匆匆告别。

    “关原医生,你不用再与他多聊聊?”

    关原果断摇头:“还是算了,在我看来,他没有学医的天赋,除非能得到医学界的权威亲自指导,或者有什么特殊的机遇和家庭背景,否则硕士毕业后成为一名副教授是他的极限。至于我?像当年一样在工作之余偶尔指导他还可以接受,如果要我收他当我的学生,那是不可能的。”

    “我了解了。那么,请跟我一起上车吧。”

    随着卡罗尔·关原立刻答应下来,夏希羽在英国的最后一次公开露面就此结束。

    这天晚上十点半,在关原的请求下,夏希羽和沈涵曦亲身为她做了一些方面的确认。

    “……看来,你虽然是这个时代最杰出的麻醉医生,但你对自己和自己的身体有不少误解:你的状况在四十多年后,被划到了‘无性恋’的一种。不过,你不必为你的状况感到有太多担忧,瓦格纳小姐与你的情况最接近,随后就是水野与浅野她们。与主流不同并不是一种疾病。”

    夏希羽以这段结论结束了这次“确认”,随后由沈涵曦护送泣不成声的关原待其心情平复后一同回到房间。

    次日拂晓时分,夏希羽一行人提前吃了早餐后,先是暂时告别了随行至今的斯蒂尔-帕金斯,随后立刻按最新计划秘密地前往法国。

    期间,夏希羽一行人与之前一样,完全没有与外交部(按惯例,此次联系的单位应为:外交部西欧司法国处)产生任何联系,因而除“老林”等少数人通过汤霄得知了夏希羽一行人的行程之外,国内几乎无人知道夏希羽此时正在前往法国。

    此刻的法国,正在前所未有的失业大潮带来的阴云中,迎来了新的一天。

315.1983:丧钟为谁而鸣(5)

    【据我所知,夏教授上次来到法国是光明正大的出访,这次来到这里的首要目的,却是为了暂时的“学术避难”。

    然而,我无法从他的脸上看到任何悲伤或不安,甚至没有上次来到这里时那种明显的、身体微恙的状态。

    虽然他的身体仍旧有些问题,但各方面的状态明显优于上次前来时。

    除了首要目的之外,夏教授将在约一个月的时间里,完成以下几件事:

    出席EURO的一次重大会议;

    看望与宴请留法学生;

    在条件许可的情况下,陪夏雯莉一同度过中国农历春节。

    由于大东方汇在中国的人员仅存在于领事馆内,除此之外只有赛丽娅能以“赵黎霞”的名字公开活动,因而我无法确定赛丽娅的定期回报是否真实,但在确认了夏教授的状态后,我对其极高的真实性深信不疑。

    ——戴安妮,大东方会巴黎分会司客,1983.1】

    当夏希羽准备时,冯琪诺立刻对一行人发出警告:同一架飞机上有一个她曾经试图在去年的IFSCA举办的活动中消灭的人——曾经试图杀死夏希羽的米切尔·韦贝尔三世【1】,但因为夏希羽和冯琪诺的警觉而没有得逞。

    夏希羽随即命令随行的其他人在冯琪诺的远程帮助下,以最隐秘的方式杀死韦贝尔以及准备跟他乘坐这趟飞机的约翰·辛劳布【2】。

    不到五分钟后,趁着这两人前往洗手间时,两人先后被司璇杀死机场内的同一个男厕所的两个隔间里。

    上午九点三刻,夏希羽一行人进入戴高乐机场T1航站楼后,首先见到的人就是举着牌子等待他们的赵黎霞。

    由于从理论上来说,夏希羽不应该知道赵黎霞会飞到巴黎并等在这里,因此夏希羽毫不犹豫地适时表达了自己的诧异。

    这一切都被站在赵黎霞身旁、前年四月见过夏希羽的戴安妮司客看在眼里,但她在对自己做完例行介绍后,只是一言不发。

    “没想到司客小姐您还是与上次来接我们的时候一样年轻。”

    “感谢您的夸奖,毕竟我只比赛丽娅大了不到三岁。”

    夏希羽对此只是赞叹道:“完全看不出来……赛丽娅也没有对我们说过你的事。”

    寒暄之后,戴安妮把大东方会为夏希羽一行人安排的住处等情况告知了夏希羽,夏希羽也同意按照约定的方案入住。

    夏希羽一行人休息了近两天后,夏希羽本人于1983年1月8日的清晨接到了来自托马斯·萨蒂教授的电话:“夏,我终于通过你们研究所的秦博士(秦若华)联系到你了。我有两个好消息要亲自告诉你!首先,我要恭喜你获得了今年的斯蒂尔开创性研究贡献奖(AMSLeroyP.SteelePrizeforSeminalContributiontoResearch),你的获奖证明和五千美元奖金都已经在前往你的研究所的路上了。”

    “斯蒂尔什么奖?”

    萨蒂教授再次重复了一遍名字并作出简单介绍后,无奈地继续说起了另一件事:“好吧,毕竟只是美国数学会(ACM)的一个数学奖项,和你不久前才知道的菲尔兹奖和柯尔数论奖不能相提并论。总之,对你、你所在的研究所和你的国家来说,这都是个好消息,至少你在美国数学界不再是新人了。”

    然而,出乎萨蒂意料的是,夏希羽说话时仍旧几乎没有情绪波动:“我知道了,我代表我们研究所全员对您的告知表示真挚的感谢。那么,第二个好消息是什么呢?”

    “第二个消息,皮埃尔·德利涅已经说动我的一些同事准备提名你拿今年的菲尔兹奖以及下一届的柯尔数论奖。我得知这件事的时候,是十分意外的,难道你之前有通过罗伊见到过格罗滕迪克本人?”

    “是的。我与沈涵曦在法国的某处山上见过格罗滕迪克一次,我们还与他聊了一个多小时。不过,德利涅……”

    由于夏希羽上辈子对此人并不熟悉,因此他在思忖片刻后,最终不得不向萨蒂询问道:“请问,您说的德利涅是哪一位?”

    “格罗滕迪克的学生之一的德利涅。”

    电话另一头的萨蒂反问了一句后,先是沉默了十几秒,随后才向夏希羽介绍了德利涅——

    德利涅出生于1944年,早年就读于布鲁塞尔自由大学,1968年在格罗滕迪克指导下完成博士论文。1970年成为法国高等科学研究所教授,上届菲尔兹奖(1978年)的得主。

    “按照道理来说,你应该是在法国高等科学研究所见过他的。”

    “或许是他在我过去的那天因为各种原因,不在研究所吧。”

    于是,萨蒂并没有再继续说起德利涅的事,而是继续聊着菲尔兹奖:“看来,你被格罗滕迪克看中了,他甚至会极其少见地帮助一个最多只见过一次的中国人。不过这也合情合理——你可是二十岁不到就独自证明了费马(最后)猜想的超级天才。

    “虽然你是个中国人,但从目前的情况看来,费马大定理的历史和现实意义已经大到没有任何合理理由不把奖发给你,否则,从今年之后就不会有能和诺贝尔奖齐名的菲尔兹奖。

    “不过,相比之下,你们研究所的水野教授虽然对瓦西列夫不变量给出了公理化的定义,并发现了一种特殊的瓦西列夫不变量,甚至还被学界公认为‘水野多项式’,因而对纽结理论做出了巨大贡献。但因为你的存在,她恐怕反而不会那么容易获得今年的奖项,而是会推迟到1986年获奖。当然了,这只是我和几位同事们的推断,我们之中只有一位获得过菲尔兹奖,因此只能给你用做参考。”

    夏希羽听完后,向萨蒂表示了感谢:“这就够了。我当年证明费马(最后)猜想只是从高中起的兴趣使然,并非为了获奖,获奖只是锦上添花而已。最近发生的冲突也只是为了获得我应有的荣誉和奖励,并不针对某个具体的人。迄今为止与之有关的一切已远远超出我的预期,非常感谢您的提醒。”

    “两个好消息到此为止。接下来我想与你聊一些其他的事……”

    继续聊了近六分钟的夏希羽在挂断电话后,对沈涵曦发出了感叹:“真不知道正在研究洛伦兹吸引子中出现的扭结现象的水野,听到萨蒂传来的消息时会是什么感想。”

    “没办法,与纽结理论相比,费马(最后)猜想实在是太知名、太重要了。首当其冲的影响就是你在数论领域的开创性的工作——‘在证明的过程中引入了理想数概念,对分圆域进行了深入探讨,导致代数数论的创立,极大地拓展了现代代数数论’。”

    对数论缺乏足够兴趣的夏希羽不想再提此事,只是向沈涵曦询问道:“其他同志们的身体状况有什么问题吗?”

    “只是两个小时的飞机而已,而且全程飞行平稳,如果他们这样还能出问题,早就告诉我或者关原医生了。”

    “那就好。对了,诺雅,按照我们之前定下的行程安排,我们这次在这里的一个多月时间里至少要在法国做些什么吗?”

    沈涵曦从公文包里取出笔记本,随后对着其中的某页读道:“第一,看望夏雯莉和沈钢在内的百余位在法国的留学生;第二,参与伯纳德·罗伊教授的欧洲运筹学学会的一次学术会议;第三,分别前往法国大东方会巴黎分会以及法国九姐妹会总部进行一次科普或学术性质演讲。”

    “啧……你一提到演讲,我就想起我的讲稿还没改完,真是要命。”

    于是,夏希羽在当天中午与自己的妹妹在克利翁酒店共进午餐后,请她一起加入了修改演讲稿的行列。

316.1983:丧钟为谁而鸣(6)

    【什么是工作中的线性组织结构?

    别去听那些外国商学院教材中的表述,实际上的内涵很简单。

    我举个简单的例子:一项需要3个标准工作日完成的工作,由老板下达给经理要求其完成;经理会十分自然地要求自己的下级主管2个工作日内完成;主管为了完成这份限期2天完成的工作,会要求组长在次日提交给自己;最终可能会分配到该组长手下的一位实习生身上,而这位实习生的实际的工作时间,只有四分之一到二分之一个工作日。

    更大的问题是,即使把整个项目的时间缩短到2个工作日或者15个工作日,结果也几乎不会有变化。

    短期解决的方法是,把三天的任务时长平均分成三等分,这样压缩的时间会被减少,第一天结束时提交的任务将会在第二天提出,这就是递归式创建任务,但这会造成整个流程的复杂度放大数倍,且效率并没有提升,因此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这就是我们研究所希望推进办公自动化的原因——在一个并不大的研究所内实现扁平式的管理,相比于近千人甚至近万人的科研单位而言,可行性要高得多。

    而这一工作首先将会从由科研秘书处开始,通过矩阵式的组织方式和搭载了局域网的先进计算机,我们希望能初步实现办公工作的扁平化。

    ——秦若华,1983.1】

    1983年1月9日,到达巴黎后的第三天,受大东方会之邀,夏希羽一行人带着夏雯莉在当天上午九点前往巴黎圣母院参观。

    当夏希羽走到只在游戏中见到过的圣母院大厅的中心位置时,他忽然有了些灵感。

    沈涵曦见夏希羽抬头看着四周,并不确定夏希羽的想法的她只是给了夏希羽一张纸和一支钢笔,后者竟然写下了几个字。

    “《渔家傲·圣母院》?”

    夏希羽点点头,随后没有多说一个字。

    于是,沈涵曦把此事告诉其他人后,开始给自己人分配站位,以确保夏希羽受到保护。

    “圣母院中琉璃瓦,霞光烂漫尽倾泻。血色绝罚庭仲夏,一刹那,卡西莫多钟声下。”

    当夏希羽用一刻钟的时间写完上阙时,沈涵曦已经隐隐有了些不好的感觉。

    见身旁的戴安妮和赵黎霞两人满脸都写着疑惑,沈涵曦带她们走到了距离稍远处的一角,其他人则留在夏希羽附近保护他。

    “沈小姐,您的脸色看上去有些奇怪,请问,夏教授发生了什么吗?”

    “前两句词没有问题,但紧接着的第三句提到了‘绝罚’。”

    沈涵曦用标准的拉丁语说出“绝罚”这个词的时候,戴安妮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看向夏希羽。而当沈涵曦接着把自己对这句词的理解告诉她的时候,她更是瞪大了双眼。但她在看向赵黎霞的时候,后者却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

    “难以置信,那后面呢?”

    没有人在意戴安妮的询问,她们只是默默地看着夏希羽断断续续地用了三刻钟才写下后半首词。

    当他确认自己写完之后,沈涵曦先是得到他的同意,随后才立刻接过来,对着其他人读道:“沪上游人今入厦,铁流滚滚钢炉冶。梦忆罗生书孤寡,恨断舍,不周山下热血洒。”

    读完这首词后,沈涵曦转眼看向夏希羽,她发现后者正躺在耳堂中间靠南的地上,抬头看向天花板。

    其他人中,只有司璇和魏思瑜两人跟上并守在夏希羽的身边,其他人都聚集在距夏希羽不远的纵舱北部,听着赵黎霞对这首词的讲解。

    “夏教授他经常这样创作诗歌吗?”

    “不完全是,除了前年在马奇诺防线那边写下的律诗之外,所有诗词都是在去年九月离开研究所进行旅行休假期间创作的,先是在剑桥大学写了一首(《念奴娇·康桥怀古》),随后又在去布莱克浦的路上(《撼庭秋·泡沫冬景》)以及在布莱克浦的沙滩上(《如梦令·布莱克浦》)分别写了一首。”

    这时,张晨奕在对着赵黎霞向发问的戴安妮做出了这番解释后,选择主动进行补充:“其实,我看见希羽在从星港前往英国飞机上写了一首词,但他一直没有拿出来,也没有销毁手稿。”

    见其他人都十分期待,张晨奕向沈涵曦索要了她刚提及的手稿,后者同意后立刻从公文包里取出了它。

    十几秒后,大致阅读一遍后的张晨奕把手稿顺手递给了夏雯莉,后者立刻开始朗读起来:“《沁园春·模糊入数》,夏希羽,作于一九八二年十月三十日。

    “江海之旁,城镇之乡,雾霭初醒。见交通之大,不望不知,不闻不问,朝霞无形。李西斯基,红楔入白,赤色北熊今芜菁。有希羽,决策现初夏,东风如星。

    “模糊函数波动,在区间、飘零天下灵。有扎德罗伊,于工发轫,先于欧美,万理皆竞。萨蒂高野,马丹尼至,决策积分系统应。俱来矣,数群星璀璨,且待争鸣。”

    听完这段词后,除了完全无法听懂中文的巴拉德和戴安妮之外,其他人都或多或少地感受到了这首词中的气势磅礴。

    赵黎霞立刻说出了自己的评价:“这首词听着都觉得震撼。”

    海雅岚点头道:“我个人认为这首词夏希羽迄今为止写的最好的一首。虽然我不是学文科的,但我读的诗词也不少,看懂没问题。晨奕,你呢?”

    “我觉得这首词可以与刚写出来的《渔家傲·圣母院》并列。”

    张晨奕说到这里,不无遗憾地用英语提起了另一件事:“只是,这些诗词的真正价值,还得由其他文学专家来评价,不是我们能决定的。我更在意希羽目前的消极情绪。所长本人和沈大姐都没有明说,但我和雅岚都很清楚,希羽现在根本不敢回国,否则不会有这次长达小半年的旅游休假。”

    对这件事一无所知的巴拉德立刻询问道:“不敢回国?难道夏教授在国内碰到了什么问题吗?”

    赵黎霞点头后,做出了简要的解释:“据我从五人会议的几位那里得到的消息来看,希羽组这次是把学术问题、历史问题、组织问题碰在一起了,目前还不确定是否涉及政治问题。根据代理所长秦若华博士的说法,希羽组基于古巴导弹危机的历史经验,在十二月初期给出了最后一个缓解措施的方案,且确认中国科学院没有任何回应之后,秦所长也就不准备以研究所的名义与对方谈判了,而是加紧在内部组织防御。

    “现在的主要问题集中在以下三个方面:关于华罗庚和关肇直两人,以及两人之间存在的问题都缺乏足以盖棺定论的结论;希羽组研究所的各级组织关系亟待明确;学科发展不平衡和待遇不平等导致的人才虹吸与档案调动障碍。如果不是在中国,这些就都不是问题了——也有可能会变成完全不能解决的问题。然而,夏教授的愿望是把论文写在中国的土地上,他不愿意放弃他所属的国家。”

    听赵黎霞用英语说完这段话后,全场鸦雀无声。

    夏希羽此时仍旧没有回过神来,他只是被沈涵曦扶到附近的一个座位上,被坐在他身旁的她和关原两人一起夹在中间。

317.丹羽姬月的一日见闻(上)

    【在巴黎见到希羽哥的时候,我看不到意料之中的惊喜和高兴,取而代之的只有无尽的忧虑与不安。

    虽然我知道这是因为国内的不少事情导致的,但他的脸上出现如此严肃的表情的确超出了我的预料。

    ——夏雯莉,1983.1】

    “希羽,我们先回去吧,我们的参观时间剩不下几分钟,其他人也都把圣母院看的差不多了,有什么话,也希望你晚上回去再和我们聊。”

    夏希羽恍然回过神来,最终同意了沈涵曦的想法。

    这天的晚餐前,夏希羽首先对自己在圣母院给其他人带来的困扰表示歉意——虽然没有人认为夏希羽有任何问题,更没有人认为夏希羽真的“带来了困扰”。

    晚餐结束后,戴安妮因为有会内事务,因而暂时离开克利翁酒店。

    于是,除了正在自顾自地写稿的巴拉德之外,其他人全都聚集在夏希羽的房间里聊起了后续的行动。

    当然,考虑到关原医生对中文并不熟稔,因而众人尽量使用英语。

    讨论开始前,由汤霄向夏希羽汇报最近的消息,其他人旁听。

    “所长,目前,国内方面,若华姐通过电报传来的正式消息讲到了三件事:

    “第一,所有在上一季度投出的论文全部都被目标期刊接收,没有例外;

    “第二,原先来自中国科学院的薛若琳和彭天木两人的情绪和工作状况都很稳定,甚至稳定到他们甚至准备在研究所里过年,而不回到他们在帝都的老家;

    “第三,陆老师已经开始恢复工作了,但瓦格纳认为她仍旧需要三个月的医学观察和每半个月一次的定期复诊,但并不耽误陆老师在翻译处以及科研秘书处的同志们的协助下完成对他过去已发表和未发表的研究成果的整理。主要情况就是这些。”

    夏希羽稍稍思考后,立刻反问道:“数学所那边还是没有反应吗?”

    “没有,甚至还在正常召开几何学相关的学术会议。所长,我们需要进一步把矛盾公开化吗?”

    夏希羽摇头,随后问起了另一件事:“晓涵和邓瑜那边怎么样?”

    汤霄对众人摇头道:“除了您知道的内容之外,她们没有给研究所里发过额外的消息。”

    夏希羽的脸色这才放松下来:“看来,陪雯莉过年后,我们要回去见一些该见的大人物了。至于安全问题,我要好好想想该怎么投放我能用的特殊力量。”

    ……

    对于来到中国不到半年的丹羽姬月来说,1983年1月9日是在希羽组正式开始学习、生活的第二天,也恰好是第一次走进希羽组至今的第九十天整。

    虽然在2月份的元宵节结束后,就要回到东京继续最后一学年的学习,但即使时间再短,她也希望能与自己心爱的偶像——水野遥佳教授一起做研究。

    这天清晨,希羽组研究所内,丹羽姬月起床后前往食堂,却发现自己的老师水野遥佳已经与浅野明日香坐在一起吃早餐。

    此刻,这两人正在用日语讨论着杨-米尔斯理论【1】有关的问题,丹羽姬月不出意料地没有听懂,直到两人讨论到——

    “……水野学妹,你要去复旦大学找谷超豪【2】教授?你研究的不是拓扑学和纽结理论吗?”

    “嗯,我在夏教授走前把我的问题与他讲过,他说等我的论文发表后,再去找国内找杨-米尔斯讨论我在刚被收录的论文中定义的‘水野同调’,去复旦找谷教授总比直接去美国找杨教授更容易些。”

    “也对,不过‘水野同调’?学妹,我记得你之前的‘水野不等式’是一年半之前发表的吧?“

    “对,夏教授还说什么‘领先全球十到二十年的重大成果’,还要我自己一定要重视……”

    水野和浅野两人就这样没聊了多久就离开了,只留下一脸蒙圈的丹羽姬月。

    将近十分钟后,吃完早餐的丹羽姬月已决定找昨天带自己入住的贺晓音询问与水野遥佳有关的事。

    由于丹羽姬月已经学会了一些中文,但还不够熟悉,因而两人全程大多都是中英双语交流。

    “贺小姐,请问那位浅野教授是什么时候来到研究所的?”

    贺晓音对丹羽姬月的问题一时间感到有些困惑:“水野老师没和你说吗?”

    “是的,我并不知道这些。”

    “据我所知,浅野教授是水野老师在巴黎读书时的学姐,不过研究的方向不太相同,只是都在同一个学院而已。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在水野老师来这里之前,她是你的老师?”

    丹羽姬月毫不犹豫地承认:“对,我的拓扑学就是她教我的,当时觉得这个方向很有意思,但是,水野老师来到你们这里之后。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明年三月时,能到你们这里来做研究。只是,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也没什么烦恼了……”

    “你暗恋水野老师?!”

    被贺晓音随口说中心事的丹羽姬月立刻瞪大双眼,看向贺晓音:“贺小姐,你……”

    贺晓音只是一脸微笑地解释道:“这类事在我们研究所里很常见,虽然我不属于你们的行列,但在我们研究所内,只要不企图用这种特殊关系来要挟研究所进而寻求不该有的优待甚至特权,那就不是问题。不过,我必须提醒你,两位教授自从一前一后地来到我们研究所以来,已经同居一年半了,而且关系很好。丹羽同学,我言尽于此。午餐时间再见~”

    说完,贺晓音直接前往二组的研究室找符雨霄报道去了。

    数秒后,准备前往轮岗的卫欢在与愣在原地的贺晓音打招呼后,见从研究所外回来的瓦格纳有些疲劳,立刻对她问道:“瓦格纳小姐,您通宵出去做手术了?”

    “嗯,陆先生的情况和研究所的安全状况都还算稳定,因此去附近的其他医院逛一逛,结果顺手做了一例伴随神经与血管严重浸润以及霍纳(Horner)氏综合征的潘科斯特(Pancost)【3】飞刀手术,也不知道是怎么搞的,那家小医院里不仅没有会做这个手术的,甚至没有能诊断出来的,我只能亲自主刀。”

    “???”

    瓦格纳接着改用中文一字一句地说道:“用你们熟悉的话说,叫‘肺上沟瘤’,别告诉我你不知道。”

    “知道知道,当然知道,术后生存时间一般不超过一年,您成功了?”

    问出这个问题后,见瓦格纳只是默默地点头,卫欢又追问道:“那么,我能了解一下您去的是哪家医院?”

    “‘中山医院’,我记得是叫这个名字,在第三世界的国家中,算是一家差强人意的医院,至少我要的人手能够凑齐,并且有好几位能听懂我说的专业英语的人。”

    听到这里,张淑琴、罗潇潇、卫欢三人满怀惊诧,她们几乎不约而同地向前伸长了脖子,一脸疑惑地看向瓦格纳。

    对此时国内的医疗状况稍有了解的张淑琴对瓦格纳摇了摇头:“您今天去的可是这座城市里最顶尖的医院之一了,在全国范围内也是第一梯队了。”

    “是吗?对我来说,那家医院还有许多值得称道的地方,尤其是让我叹为观止的敬业程度和道德水平,但无论如何都绝不包括技术和科研水平。我只是个兼职医生,没想到这里的医疗条件比我想象的还要落后。算了,以后尽量避免在中国开飞刀【4】,反正也没多少钱拿。”

    说完,瓦格纳径直前往南宿舍楼。

318.丹羽姬月的一日见闻(中)

    【正式来到希羽组研究所学习的第一天,我坐在床上辗转难眠。看着周围的环境,我难以理解为什么水野老师会选择从前年开始加入这里至今。虽然这里的饭菜比我在交大食堂吃到的和在老家吃到的都要好吃的多,但这里的各方面的科研条件却也都比东京那边差得多。

    直到我听到了一个让我感到恐惧的传言:水野老师正在与一位名叫“浅野明日香”的女教授谈恋爱。

    早就想要向水野老师表达爱意的我,一时间却不知道该如何在明天确认此事。

    然而,为了能保证自己明天开始正常的学习生活,我不得不搁置这件事选择尽快入睡。

    ——丹羽姬月,1983.1.9】

    见瓦格纳稍稍远去,对刚才的对话感到困惑的丹羽姬月用英语向卫欢询问了刚刚发生的事。

    “您的意思是说,瓦格纳小姐本来是担任我们这边的安全顾问的,但是她过去也甚至还兼职过全能外科医生,因此在业余时间出去做飞刀?”

    卫欢点头认可了丹羽姬月的说法:“是的。仅从我成为医生至今来说,她是我见过最厉害的外科医生。据我的判断,刚刚她出去是给一个病人做了世界第一例的高难度手术。然而,从理论上来说,她并没有在中国范围内的行医资质,她甚至没有医学学位,但是她的技术绝对是世界顶尖的。我在老家见到过许多西方国家的顶级医生,但没有敢做这种实验性手术的。”

    “实验性手术?”

    “对,就是对各方都风险极大的、超出现有医学水平范畴的高难度手术。在外国的不少地方会被称作是‘恶魔手术’。当然了,我说过,她一直告诉我们这只是她的兼职,但所长他们对她都很信任,所以她也兼职当我们的医务处主任。”

    听完卫欢的表述,丹羽姬月更困惑了:“那么她的本职是?”

    “雇佣兵、军事顾问。总之都是要上一线战场的。据说她还在全世界范围内打过仗呢……你看完了你手中的入职手册了吗?”

    丹羽姬月稍稍会议后,给出了否定答复:“抱歉,我只是来交换学习的学生。没有您说的手册。”

    “啊……我明白了。毕竟你到我们这边学习这事,并不属于入职或攻读研究生的范畴。”

    说到这里,卫欢指了指不远处即将走进研究楼的三男一女——他们是去年九月在希羽组攻读硕士研究生学位的王亚影(女)、张宗杰、孙成东、王英洲四位本科毕业于中科大的在读研究生。

    待他们走进研究楼后,卫欢才继续对丹羽姬月说道:“刚进门的四位,就是我们研究所第一批来自内地本土的研究生。总之,如果你真的想长期留在我们研究所并拿到入职手册,那么就用你的实际表现来证明。目前还在研究所的人中,符雨霄和童晓伊现在还在法华校区给一年级新生上课【1】,吴晓慧和方谦在不远处的徐汇校区讲工业管理专业的学生们上课【2】,你暂时见不到她们,其他人都在。”

    “非常感谢。那么,卫医生,请问水野老师的研究室在哪里?”

    “三楼,具体位置可以看大厅的多语言指示牌,你肯定看得懂。你最近几天尽快熟悉咱们研究所,否则你之后不一定能找得到人。”

    说到这里,在确认丹羽姬月听懂自己的话后,卫欢最后解释道:“没办法,大家都忙着呢,我现在也要去忙着给斯蒂夫博士【3】解决一些从罗马尼亚老家开始就带到现在的疑难杂症,先走了。丹羽同学,再见~”

    说完,卫欢直接离开了丹羽姬月的视野。

    按照卫欢的指引,丹羽姬月在一刻钟后见到了水野遥佳。

    然而当她把自己的心意告诉水野遥佳后,她却看到了后者脸上出乎意料的神态。

    随后,她看着水野遥佳走向隔壁一间研究室,不到半分钟后就搂着浅野明日香的右臂一起走出了研究室。

    “浅野学姐,我之前跟你提到过的那位我在东京带过的学生真的找上门来了,你看我该怎么回答她?”

    “学妹,你忘了吗,入职手册有说明过的啊……你们之前可是同校的老师和学生,师生之间还能怎么办……只能劝她放下这段感情了。老师和老师在一起还能算个‘双职工’,学生和学生在一起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是有正式编制的师生之间绝对不行。在研究所外我们管不了,短期的补习老师也不能在补习之外过问,但你们俩肯定不行。”

    说到这里,浅野明日香转头看向丹羽姬月,对她给出了自己的建议:“丹羽同学,我从公私两方面给你做一次提醒——如果你是为了跟着水野做研究,那没有问题,但如果你带着不该有的感情,我只能希望你放下。这事就到这里。学妹,你和你的学生好自为之。”

    在浅野明日香转头离开后,水野遥佳这才对丹羽姬月轻声说道:“你现在也听到学姐的意见了,我的意见与她完全一致。所以,我很高兴你能喜欢我,但我们之间是没有可能的。”

    说完,确认没有其他学术问题需要询问之后,水野遥佳回到了自己的研究室并关上了门。

    于是,除了在此期间路过的冯琪诺之外,没有人知道丹羽姬月在走廊尽头的女厕所里哭了整整一刻钟。

    然而,她终究只是来学习的,追星梦碎只是她学习生活中的一部分而已。

    于是,她最终还是选择振作起来,在希羽组内开始了自学。

    这天的午饭时间,再次见到贺晓音的丹羽姬月向她询问了一些新的疑惑。

    “你说的‘创造性科学技术推进制度’【4】不适合我们,至少暂时不适合。我觉得,首要的问题在于,我国的科研人员与国外的学术交流太少了,而且我们缺乏有效的文献检索机制。你在希羽组看到的只是我们希羽组拥有的,目前为止,愿意与我们研究所达成合作协议的单位都不多,目前我们还与中国科学院之间存在学术争端,短期内不可能与中国科学院达成任何实质上的协同。”

    这时,目前负责科研秘书处的冯琪诺来到了这两人的身边,并最终在丹羽姬月身旁坐下,随后转头看向贺晓音,对她提醒道:“贺晓音同学,你说的还只是其中一点。我看过樱国有关文件的全文,我关注的一点在于‘新技术开发事业团’【5】这个‘特殊法人单位’。中国对法人这方面的政策非常模糊,连《公司法》都没有。如果换成行政部门的话,很难从其他部门抽调人才专门组成这一单位。

    “更重要的是,这样的替代方案也不符合这个制度的初衷——创造性科学技术是需要比其他技术高得多的投入的,这些单位不可能承担这些不一定有产出的投入,哪怕只是稍晚于限期产出成果这种常态都未必能承受。后续的追责问题以及由此构成的科研体系探索问题,在天量投入与投资意愿存在的巨大矛盾面前,都是次要问题。”

    说完,冯琪诺就继续埋头吃饭,并很快就离开了食堂。

    丹羽姬月想对贺晓音说些什么,却终于没有说。

319.丹羽姬月的一日见闻(下)

    【当我先后从水野老师和贺(晓音)同学说出了意义相近的一段话的时候,我决定无论如何都要面对面地与领导这个研究所的夏希羽聊一聊——不论是与我熟悉的、日籍同胞中的左翼分子相比,还是与我在校内外见到的中国人相比,夏希羽与希羽组研究所与外界对这个世界的判断都不一样。

    ——丹羽姬月,1982.1.11】

    午睡过后,这天下午三点一刻,在编撰教材期间,于百忙之中抽出了一点空余时间的孙增光【1】教授为丹羽姬月解答完问题后,后者对前者以及带她前来的史仲老师分别鞠躬致谢,随后回到希羽组参与魏思静主持的计算机培训课。

    “三点半的培训课,希望还来得及。”

    丹羽姬月一边盘算着从番禺路到新华路再走进位于新华路99号的希羽组研究所的时间,一边期待着即使在母校都很少接受的计算机培训课会是什么样子。

    这天晚饭后,丹羽姬月拉着贺晓音前去阅览室,见丹羽姬月毫不犹豫地从阅览室的一角取出了一本书,贺晓音噗嗤一笑。

    理由在于,丹羽姬月拿着的,正是夏希羽在临走前的空余时间根据上辈子的阅读经历和所见所闻,写出的三套用于研究所内部的思政教育培训用书(均暂未正式发行):

    夏希羽在沈涵曦等人的帮助下,根据上辈子读过的原著改编的中文原本《枪炮、细菌与钢铁》——馆内现存的是中、日双语的版本,英语和法语翻译本已被赵黎霞带到了法国;

    暂时只包含西、葡、荷、法、英、德、意、美、日、苏(俄)十个主要国家的《大国崛起》系列;

    暂时只包含芬兰、利比亚、菲律宾、利比里亚、阿根廷、阿尔巴尼亚、埃及、瑙鲁、梵蒂冈、苏里南、冰岛、海地,共计十二个各具特色的中小微国家的《奇葩小国》系列。

    见丹羽姬月拿着《奇葩小国》的芬兰篇开始旁若无人地阅读起来,贺晓音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默默地拿了一本自己期待许久的瑙鲁篇,开始在一旁看了起来。

    过了不久,丹羽姬月看着夏希羽引用了一句名人名言,进而对“芬兰内战”做出的评价,她立刻想起了一句话,并立刻把书翻回了扉页,只见夏希羽在这本书前留下了三行字——

    “老百姓不是命里注定要跟我们走的。

    过去跟我们走,不一定现在跟我们走;

    现在跟我们走,不一定将来跟我们走。”

    丹羽姬月并不能理解这段话,于是,她拿着这段话去询问得到了一段来自贺晓音的、极长的答复:“据我所知,这段话出自一位中国的元帅。中国有其特殊性,世界上的各个国家都有自己的特殊性——1918年前后的沙俄是帝国主义最薄弱的一环,但它仍然是帝国主义的一部分。这意味着沙俄末期已经有相当的规模的工业经济和工业人口,所以十月革命可以由工人为主导。”

    贺晓音把自己的书放回书柜后,继续说道:“但是,刚从沙俄获得独立的芬兰却不是这样,那时的芬兰是一个以自耕农为主的国家,换算到中国的标准,大多都是中农或者富农。更重要的是,当时的芬兰只有大约三百万人,识字率也不高。

    “仅仅从这三点来说,芬兰即使选择左转,也不可能用苏联的路线,更不可能与中国走一样的路线。无论如何,我们都必须承认,在芬兰这个国家稳定且独立地运行了几十年后的今天,选择曼纳海姆是他们自己的选择,是芬兰的历史做出的判决。”

    说到这里,已经看完瑙鲁篇的贺晓音不紧不慢地把书放了回去,随后给丹羽姬月留下了最后一句话:“至于有关的内容是否真实,我建议你去找图书馆,看看在1918年前后,导师(列)的原话是怎么说的。”

    说完后,贺晓音默默地看着正在陷入苦思冥想的丹羽姬月,并等着后者问出下一个问题。

    十分钟过去了,贺晓音发现丹羽姬月开始陷入挣扎。

    二十分钟过去了,丹羽姬月开始为当年那些在东京曾与自己一样上街参加运动的高中同学们最后的命运感到痛苦。

    在贺晓音的提醒以及夏希羽的暗中帮助下,仍旧沉浸在悲痛之中的丹羽姬月在这个月的月底开始写起一本小说,并给它起了个标题——《挪威的森林》,预计一月底前写完初稿。

    村上春树【2】:感觉自己好像失去了些什么.jpg

    ……

    当地时间1月11日上午七点,夏希羽在早餐期间看报时,忽然在前天出版的《人民日报》第一版上看到了一篇《适当发展个体经济是社会经济生活的需要》的专栏文章【3】。

    不过一会,夏希羽对戴安妮在内所有人高兴地喊道:“‘个体经济是资本主义性质的经济吗?我们明确地回答,不是。所谓个体经济,就是生产资料的个人占有与个体劳动相结合,劳动者自己养活自己。而资本主义则是生产资料的私人占有与雇佣劳动相结合,资产者依靠剥削劳动者过活。

    “个体经济是与剥削无关的,二者是根本不同性质的两回事。目前我国城镇中的个体劳动者一般都自食其力,为社会为国家尽一己之长,这样做,与资本主义无关,于社会主义有益,理应得到保护和扶植。’”

    沈涵曦首先反应了过来:“希羽,看来对个体经济有关理论的探索恐怕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慢。”

    然而,赵黎霞却摇了摇头,选择用中文对夏希羽和沈涵曦解释道:“夏教授,沈小姐,我倒是觉得,我们先不用着急对此抱以过高的期待。毕竟,就在我出来之前,沈教授的父亲准备申请个体户时,却被沈教授的妻子和母亲反对。”

    “虽然研究所内目前正在根据你写的新书作为内部资料,为研究所内部的思政培训提供教材,但有些条条框框的去除还是需要一个过程的。毕竟,中国人在‘螺蛳壳里做道场’的时间太久了,久到忘记自己在五十年代的时候就已经在城镇地区有数量可观的个体工商户了。”

    夏希羽听到了两个自己熟悉的词后,“‘条条框框’、‘螺蛳壳里做道场’?你的中文有进步啊,赛丽娅(赵黎霞)。”

    赵黎霞双颊稍红,但很快正色道:“感谢夏教授夸奖。”

    待沈涵曦翻译完毕,夏希羽已经完全吃完早饭。

    于是,戴安妮适时地对夏希羽询问道:“夏教授,您刚刚说到的报道,就是您早些时候说的、需要我们等待的时机吗?”

    “基本上是。如果你和你背后的人不放心,可以再等一年,不过我希望你们可以尽快地把刚刚浇了一盆凉水的个体经济拉上来,比如你们可以提供一些小型设备,比如食品工业的设备……”

    经过近两分钟的介绍后,夏希羽最终总结道:“我称之为‘借鸡生蛋,卖蛋还钱’,不过,必须声明一下,这绝对不是我的原创——据我所知,我国数年前准备上马的大亚湾核电站项目,曾经就准备使用这种方式完成项目,但当时的各方面条件尚不具备。”

    “至于个体户作为服务对象,我倒是有个关于‘杯装蛋糕’加工机械的想法。不过,我需要介绍一下作为方案基础的‘格莱珉(Grameen)模式’【4】……”

    夏希羽用英语解释起了自己的想法,其他人则是边听边吃。

    “您愿意说服‘五人会议’的其他成员在经济决策中心建立一个‘再就业服务基金’,然后在获得有关企业的支持后,再借此提供‘小额贷款’服务?”

    戴安妮的询问让夏希羽确信了对方确实听懂了自己的方案:“是的,我希望法国的企业能参与到这个互利共赢的项目中来。当然,目前我们可以对沈教授的家人,以及交大的部分科研人员和家属们提供这项服务——如果他们离职之后则不再享受相应的岗位。”

    “之后再以交大为中心向外扩展我们的业务,业务的短期目的侧重于为城镇失业人口提供参与高效生产的就业岗位,中长期目的在于让更多人摆脱赤贫。只是,在今天的早饭之前,我没有任何这方面的准备。”

    此时,说完就业岗位问题的夏希羽一边面不改色地说谎,一边提起了另一件事:“不过,按照这个方案,有关各方的业务量很小,初期的风险虽然主要在我们这边,但我不确定法国的企业是否愿意为我们提供技术支持,因此,研究所和经济决策中心只有在得到相关的外资企业的同意之后,才会同步执行相关的方案。”

    说完后,夏希羽自顾自地继续看起了报纸,不过几分钟后,夏希羽把报纸还给汤霄,随后带着沈涵曦离开了众人的视野。

    紧接着,早已吃完的诺伊和丽特也跟着他们离开了。

320.陆家义的专属尤里卡(1)(三千字大章)

    【夏希羽在法国停留的约五周的时间里,仅在1月期间,其足迹就覆盖了首次来到法国时的罗斯科夫(海滨浴场与附近的度假区)、巴黎、斯特拉斯堡这三座北方城市,此外还包括了多座位于南方的大小城市。

    其中有少部分行程是为了参观一些上次访法时没能参观的名胜古迹,但更多地是商讨学术合作、人才培养相关。期间,夏希羽还在伯纳德·罗伊的邀请下,参加了欧洲运筹学学会的一次重要会议,并被推选为该学会的首位亚裔会员。

    另外,他有幸地(他对我这么说过)在巴黎见到了共计来自十多所高校的、二十多位世界顶尖学者——这些学者无一例外地都在各自的研究方向上,有着二十年的科研经历并引领着各自专攻的学科,其中多数都是院士或准院士。

    夏希羽亲自下场商谈期间,在三所大学分别进行了演讲后,最终得到了五个全额奖学金培养名额——其中两个博士研究生名额来自伯纳德·罗伊,其余三位愿意提供一个研究生名额的学者也均有过培养亚裔学生的先例,因而对夏希羽来说,并不算有太大的意外……

    ——戴安妮,1982.1】

    11日下午,夏希羽在沈涵曦的陪伴下在塞纳河边行走,期间他独自写出了《忆秦娥·游塞纳河》——

    “税流旱,波旁王室齐头断。齐头断,有后来者,共和国诞。

    流血漂杵人心散,十朝岁月如衣瀚。如衣瀚,粼粼塞纳,奶河作伴。”

    当天下午晚些时候,夏希羽与沈涵曦一起走在塞纳河边,受到上辈子见闻的影响,夏希羽写出了《告白气球》【1】,并决意将其加入到自己即将发表的新专辑中。

    沉浸在自己的创作中的巴拉德难得地走出了房间,向沈涵曦问起了夏希羽的过去,沈涵曦只是说了些不痛不痒的话就送对方回到了房间。

    “啧,连巴拉德先生都感觉到了希羽写这首词时的异常。”

    见巴拉德和戴安妮有些困惑,沈涵曦不得不简单地对他解释了自己对这首词的解读,后者这才放心地匆匆离去。

    1月12日下午起,除巴拉德主动提出留在巴黎写作之外,夏希羽一行其他人均在戴安妮的陪同下,从巴黎往南前往了多座南部城市旅行兼访问考察。

    1月14日,到达科西嘉岛的夏希羽在拿破仑的故居写下了一首《江城子·叹波拿巴》——

    “地中海北小城哀,战戈摧,戟沉灰。希腊火燃,千年卷天雷。为报拿皇兴土伦,耶拿胜,征俄埃。”

    “二十八载没崔嵬,旧时恢,百年颓。烟敛云收,沙场见青苔。功过饼塌尘雾去,浪淘尽,润入醅。”

    夏希羽把这首词交给沈涵曦后,就在司璇和魏思瑜的陪同下离开了。

    在沈涵曦为其作注释期间,其他人虽然都对夏希羽刚才的行为非常疑惑,但沈涵曦对她们只是默默地摇了摇头,随后继续工作。

    在停留了一天后,夏希羽一行人乘船回到了马赛。

    虽然沿途只见到了另一艘游船,但夏希羽的心情却没有因为路上的顺利变好多少。

    沈涵曦试图带着夏希羽在甲板上走一走,最终被心不在焉的夏希羽拒绝了。

    “希羽,你这样不是事啊……”

    1月19日,夏希羽在从马赛回到巴黎的火车上看到了不远处的巴黎,一时间若有所思。

    “希羽,要写些什么吗?”

    见夏希羽点了头,沈涵曦把自己的笔记本和钢笔递给了夏希羽,她却没想到自己看到的竟然是一首写给她的《临江仙·赠沈涵曦同志》。

    “浦江东来春满地,传承敦笃思源。横空出世莽昆仑。历穿梭百回,费马作百言。神行太保巾帼至,忆昔罗氏奇门。外国非外伴雄魂。涵清落雁者,曦月偶得媛。”

    虽然沈涵曦无法评判夏希羽这首词写得如何,但在为其做注释的过程中,她偶然转头看向夏希羽,却发现他正转过头来盯着自己。

    “沈大小姐,让我躺一会好吗?”

    沈涵曦已经很久都没有听到夏希羽的这类请求了,于是她微微地点头后,主动让夏希羽靠在自己的身上。

    只是,这样的宁静时刻没有过多久——夏希羽和沈涵曦终究是要与其他人一起下车的。

    最终夏希羽一行人在马赛和里昂于1月18日旅行完毕后,开始了匆忙的行程——

    1月20-26日期间,夏希羽先后访问了巴黎高师、巴黎六大、七大、九大、十一大、凡尔赛大学、法国高等科学研究所(IHES)、法国国家信息与自动化研究所(INRIA)以及巴黎理工学院,并在巴黎高师和凡尔赛大学进行了演讲。

    除此之外,他还与安德烈·韦伊(AndréWeil)【2】、格罗滕迪克在内的多位现居法国的数学大师进行了交谈,并当面获得了他们在费马最终猜想相关问题上的公开支持。

    1月26日的晚饭结束后,夏希羽暂停了原定今晚和第二天上午的一切活动和会见安排。

    诺伊对丽特聊起了自己对夏希羽这一决定的感叹:“谁能想到,夏教授和沈小姐他们这么亲密,却完全不准备谈婚论嫁,只是普通朋友而已。”

    丽特用中文对其他人问道:“请问,那两位算是……‘蓝颜知己’【3】吗?”

    汤霄下意识地点了点头,随后其他跟着夏希羽学过后世的部分网络用词的人也都相继点头,认可了这个说法。

    随后,他们迅速吃完了晚饭,并一起回到各自的房间。

    ……

    另一边,同一时间的希羽组研究所即将进入午餐时间。

    然而,肖柳静虽然被水野遥佳告知,在《高炉决议》期间,所有的中长期科研项目均无限制延期,但当她看到弗朗索瓦教授和莫妮卡博士在她身边与她一样听着陆家义的讲解,她还是无法相信弗朗索瓦教授这样的外国专家竟然能坐在原地听一个刚开始从事科研工作(此前一直是高中老师)的人在用中文给她们讲解着组合数学的前沿理论与重大问题。

    “各位或许对组合数学的了解并不深,尤其是国内的同事们。但不要紧,我今天要讲解的虽然都是很前沿的理论,但都很简单,或许我在鹿城带的那些高中生们也能听懂。”

    说完这两句话后,陆家义开始进入正题:“最近,我受到研究所给我分配的住处里的卫生间瓷砖的图案启发,最终在外国的文献中找到了一个很有趣的问题——非周期密铺(aperiodictiling)【4】。

    “我目前的理解是,非周期密铺就是用某些形状为基本单位,无缝隙且不重叠地覆盖住某个几何区域——可以是二位平面,也可以是高维的空间;只不过对于后者,用于密铺的单位从二维瓷砖变成了三维或更高维的‘砖块’。”

    讲到这里,陆家义开始在黑板上画起了在自己房间的卫生间里看到的正方形瓷砖图案,以及在研究楼接待室使用的正六边形瓷砖图案。

    “这两种就是‘周期性密铺’解决‘铺砖问题’。当然了,我画在黑板上的铺砖是非常简单的方法。在我之前,国外有一位华裔数理逻辑学家——王浩教授,在1960年创立了“骨牌游戏理论”这一新的算法理论。他利用这种理论作为工具来解决‘判定问题’。这一理论所研究的问题,是一种直观上非常清楚而简单的问题,也就是我刚提到的‘铺砖问题’。实现非周期性平铺的瓷砖也被称为‘王浩瓷砖’或者‘王氏瓷砖’。”

    “在研究图灵可计算函数的时候,王浩教授发现,某个可判定性命题与非周期密铺密切相关。他一度尝试证明一种猜想:如果对某类瓷砖存在一般意义上的非周期密铺,那么也一定存在周期性的密铺。

    “但是不久后,王浩的学生RobertBerger构造出了反例,他用20426种不同的瓷砖构造了本质上的非周期密铺——无论怎么重新铺排,都不会出现周期性结构。

    “此后,数学家对本质非周期密铺给与了持续的关注度。数学界渴望了解,是否可以用更少种数目的瓷砖集构造出非周期密铺。

    “对于该问题在二维平面上的情形下,目前的答案是:牛津大学数学系名誉教授罗杰·彭罗斯(RogerPenrose)【5】在不久前刚刚简化到了2种完全不同的基本形状。”

    陆家义说到这里,整个大厅里忽然安静到落针可闻。

    紧接着,陆家义在冯琪诺的帮助下,画出了彭罗斯的答案【6】。

    然而,陆家义在画出了“彭罗斯瓷砖”后,他想到了些什么,但却难以捕捉。

    过了近一分钟后,陆家义摇了摇头:“然而,时至今日,我仍旧觉得,即使是在只允许旋转和平移,而不允许镜像对称的条件下,2种也实在太多了。而且,彭罗斯教授给出的还是完全不同的基本图形。如果禁止镜像对称,对现在的我来说,有些苛刻。但是如果把条件调整到允许旋转、平移与镜像对称,或许就存在这样的可能了。”

    随着陆家义确实已经停止发言、开始陷入思考中,冯琪诺在深思熟虑之后,忽然用英语对在场的所有人发出了灵魂拷问:“早在所长离开研究所出国前,我就在业余时间和他讨论过在二维平面上是否可行的问题,他和我都有一个疑惑:为什么迄今为止的所有研究者一定要纠结于四边形和等腰直角三角形为基础呢?”

    说罢,冯琪诺用粉笔画出了几个基本图形,对众人问道:“不论是王浩先生还是彭罗斯先生,都好像在与正方形、菱形和等腰直角三角形过不去。虽然我不是很懂数学,但我想问问:一般的三角形和等腰三角形不行,难道以等边三角形为基底或者等分后的三角形的一部分及其组合为基底,就真的不可以吗?”

    此话一出,整个教室第二次陷入了沉默。

    陆家义一时间也被说懵了,他手中的粉笔不慎落在了地上,在场的数十位听众也立刻感受到了陆家义此时的震惊。

321.陆家义的专属尤里卡(2)

    【在听完今天上午的课程之后,我惊讶于中国竟然又有一位本土数学家能对世界前沿理论有着自己的独到看法,同时也惊讶于商科出身的冯琪诺小姐竟然能有这样的见识。

    直到我在午餐期间听到冯琪诺小姐如实地把陆家义教授(虽然他现在还不是,但我觉得他应该是)的来历告诉我们之后,我不得不感叹希羽组研究所的幸运来得过于偶然:费马与去年九月份之前的陆家义一样,都是应当被国际数学界认可且应当受到尊敬的业余数学家。

    然而,不幸的是,费马那样的家世却没有出现在陆家义的身上,以至于陆家义这样的天才学者竟然要每天参与高中数学和物理的教学长达16甚至18小时,却仅仅是为了自己的妻子和几个孩子的升级而不得不为之,顺带还把他自己弄得全身都是病。

    按照冯琪诺小姐的说法,如果没有瓦格纳小姐这位“兼职外科医生”在,陆家义活不过一年。幸运的是,陆家义碰到了希羽组研究所,双方都可以互相成就彼此,这是双方的幸运。

    ——弗朗索瓦,1983.1】

    “等分三角形……组合?”

    这时,方谦先举起了手:“陆老师,我有些建议,能否让我上去讲解一下?”

    “当然可以!方老师请。”

    于是,方谦根据自己最近的工作,给出了两个解决思路:“说起来,其中一个思路还是最近上门找我的丹羽姬月同学给我的启发。她给我介绍了一种叫做‘数独(SudokuPuzzle)’的游戏……”

    在旁听的丹羽姬月简单地讲解了数独的玩法后,方谦又接着她的话继续说道:“当然,我的意思不是说数独可以直接解决问题,但是,是否可以通过数独为索引,用反证法间接地证明单一‘瓷砖’存在的可能性呢?我们不必先找出图案嘛,可以先证明单一基准图案的可能性,再去慢慢地找。或许,这样的瓷砖不止一类。”

    说到这里,方谦给在场的所有人留下了将近两分钟的思考时间后又提出了另一个思路:“接下来,我想说说我的另一个思路——灰风大姐在思考这一问题的时候,正好看到了我在打电子游戏,于是,她希望我能根据这个问题为基础,开发一个新的游戏。我觉得这个方案或许可行,于是,我向思静姐提议联合开发一款游戏……”

    经过对这个游戏的介绍,方谦并不在意陆家义因此有了思路而开始在黑板上作图,只是自顾自地做起了游戏的推广工作:“最近,这个游戏已经开发完毕,并且已经进入最后的测试阶段,我们研究所也将为这个游戏在世界范围内申请专利或软件著作权。”

    “如果可以的话,各位在思考这个问题之余来我们这里免费玩这款被我们称为‘希羽方块’的游戏,或者在玩游戏之余思考这个问题,或许会有更多的启发。我的发言到此结束,感谢陆老师给我留下的发言时间。”

    说完自己想说的每一个字之后,方谦就静静地独自坐回魏思静的身边。

    此刻,在场的其他人这才注意到陆家义正在一边看着方谦画出的‘方块’们,一边在黑板上画出了一些奇奇怪怪的图形。

    其他人见此情形,也开始向冯琪诺索要稿纸,开始随心所欲地各自画了起来,有些人甚至开始用各种方法试图计算出一个方向。

    然而,十多分钟后,陆家义先是对着黑板上的一个奇特图案点头,随后转身看向方谦,这才对众人说道:“方工的提议非常有建设性,我有了些新的想法,我今天的讲座就到这里。方工、魏工,你们二位能带我去机房吗?我想立刻看到你们做的游戏。”

    “当然可以。既然陆老师要用来研究,其他人先吃午饭吧,下午可以慢慢看,如果有时间的话,再视情况让各位上手。”

    于是,午餐过后,首先上手的陆宇忽然发现自己对这款游戏非常的熟悉。

    因为,这款在本世界里由方谦、魏思静两人联合开发的游戏,在夏希羽(刘初夏)原本的位面里被称作——

    “俄罗斯方块(Tetris)”。

    ……

    这天下午四点三刻,所长办公室里,秦若华与方谦、魏思静、莫钰雯三人协调工作安排,但出乎秦若华意料的是,过程异常顺利——莫钰雯并没有因为魏思静在近期与方谦一起工作而对魏思静产生异常感觉。

    在场的几人在聊完被命名为“华夏方块”的研发经过之后,方谦忽然说了一句:“若华姐,你不觉得我和思静大姐的气场差距太大了吗?”

    “是因为等级不同?”

    方谦和魏思静近乎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秦若华确认了生活秘书们的等级间压制情况后,这才继续向三人征求意见:“你们的贡献比例我不作任何干涉,至于这个小游戏能给你们和研究所带来什么,我也无法干预。我想问的是,你们之后有什么方面的打算吗?”

    “嗯,目前我们准备加入到对希羽在临走前提出的‘创新性问题的解决理论’(TheoryofInventiveProblemSolving),也就是‘TIPS’的研究中,并且在灰风大姐的全力帮助下,尽快做出一个在国内的计算机领域的典型案例。”

    “典型案例……”

    秦若华用英语说出了这个词后,转而继续用中文说道,“嗯,我觉得没什么问题。只是,研究所目前正在实行的丹曲洛林计划、南泥湾计划、DDoS计划这三个计划还没有准备停止其中的一个,尤其是DDoS。

    “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能尽快形成一篇总结性的文章,最好是能和研究所内的其他同事们一起,争取在二月上旬完成初稿,让希羽看过一遍,也算是给这次的DDoS计划做一次收尾工作。钰雯,你虽然是负责后勤的,但也要在空余时间一起加入进去,帮助她们整理资料。灰风大姐不一定能面面俱到。除此之外,我暂时没什么指示了,你们回去继续工作吧。”

    秦若华的动员完毕后,莫钰雯立刻代方谦作出表态:“我们一定尽力而为!”

    于是,接到秦若华指示的三人立刻回到自己的岗位上。

    之后的几天里,秦若华等人不断地接到夏希羽遭到刺杀的消息,虽然研究所内暂时并未公开,但其他人也能从知情者们身上看出研究所外发生了些暂时不能公开的大事。

    最终,关于夏希羽一行人在1月下旬的行动的消息在1月28日下午的会议上被完全公开,并且于当晚对外公布。

    次日清晨,当首批读报的人收到消息的时候,重磅炸弹开始正式落地。

322.面向刘晓涵的特化防卫方案(上)

    【我没有想到过,活了二十多年至今,竟然会在另一个人身上看到与我几乎完全一致的面孔和身材。

    如果不是我先前有心理准备且确定了对方虽然不是我的亲戚(实际上我也没有与我存在血缘关系的兄弟姐妹),但却是夏希羽介绍前来的人,我会直接吓到原地去世。

    ——刘晓涵,1983.1】

    当夏希羽一行人在法国的各高校和科研院所间来回跑动并时不时地遭到刺杀时、当希羽组研究所的人正在忙着各自的研究和项目时,远在千里之外的刘晓涵却碰到了自己难以想象的事。

    在夏希羽使用了因瓦格纳触发“沙甸面馆事件”而获得的SS级生活秘书名额奖励之后,1983年1月22日的早上,刘晓涵并没有像章小蔚一样被分配翻译任务,于是她独自坐在房间里看着翻译资料。

    不一会,她被夏希羽通过灰风通讯告知,当天上午九点整,将会有一位穿着灰白色披风的女孩准时来到她的住处门外,并为她提供“特化防卫”服务。

    于是,到预定时间后,带着满腹疑惑的刘晓涵按时推开了门外,立刻迎进了一位刚好出现在门口的女孩。

    紧接着,刘晓涵毫不犹豫地锁上了房门,待锁门完毕后,刘晓涵才看到了少女的正脸——一张戴着深紫色面罩和银灰色防风眼镜的脸。

    这位少女见刘晓涵已经锁上门,立刻放下了手中的两个行李箱,随后亲自确认上锁完毕后,这才拉着刘晓涵和两个行李箱走进了刘晓涵的卧室。

    “首先,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希羽派过来,为你在帝都期间提供‘特化防卫服务’的人。”

    说到这里,少女把自己的披风扔到桌上后,先是摘下了自己头顶的白色贝雷帽,随后向刘晓涵展示藏在了贝雷帽内的手枪。

    “这是为我量身定制的12.7毫米口径的特制手枪,弹容量六发。你应该是从灰风那里听过它的名字——沙漠之鹰,这么大的口径是不应该被用于手枪的。”

    刘晓涵对这些在研究所接受培训时学到的基本常识记得非常清楚,于是在简单思考后立刻点头认可了这一说法。

    “但是,我的主战装备是要求弹药通用的,你试着打开一下这个行李箱。”

    听到这里,刘晓涵从对方手中接过了一个将近九公斤的箱子。

    “好沉!”

    刘晓涵不由自主地表明了自己对这个箱子的感受,但她只是经过简单地观察后,立刻就打开了箱子。

    “?!”

    刘晓涵见到了自己前所未闻的枪支——看上去是一种大口径的冲锋枪。

    “这款枪的原型……是在所长原来的世界里的苏联解体二十多年后,毛子研发的SHAK-12冲锋枪。你看到的是为了我而专门改造过的版本。”

    “除此之外,还可以与你刚看到的那款魔改过的沙鹰手枪通用子弹。以后我会教你用的,现在先不急。”

    刘晓涵看着对方把行李箱收了回去后,说起了自己的来历:“对了,差点忘了跟你说一声,我目前使用的身份对应的姓名是‘刘晓茉’,法籍,是你的远亲,1959年5月1日出生,也就是只比你大几个月。但已经从新索邦大学(巴黎三大)的欧洲政策专业博士毕业了。”

    “至于为什么会用你的‘堂姐’这个身份,我以后慢慢告诉你。在我使用现在这个身份的时间里,你喊我‘晓茉’或者‘晓茉姐’都可以。具体情况等我介绍完后你慢慢看我的档案和我的三篇毕业论文以及我迄今为止发表的全部论文。”

    清楚自己之前的记忆中没有同辈近亲的刘晓涵虽然内心已经激动得快要爆炸,但她还是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立刻对刘晓茉喊道:“我明白了,晓茉姐。以后请堂姐多照顾我。”

    “我现在知道为什么所长这么关注你了,你的表现比我想的还要好。”

    刘晓茉先是发自内心地称赞刘晓涵,随后继续说道:“另外一个黑色行李箱里,是你刚刚看到的那个棕色行李箱的备份,内容一模一样,是为了我双持冲锋枪使用的,我就不打开了。你这样的普通人类就不要学了。不过,除了瓦格纳和灰风之外,其他人也学不来。至于迷彩色行李箱……我亲自为你打开吧。”

    于是,随着刘晓茉的开箱,刘晓涵看到了琳琅满目的衣服、化妆品、外文书籍和各类小道具。

    刘晓茉用一刻钟介绍完每一件物品的来历与用途后,从箱子底部取出了一件风衣。

    “作为你的亲戚,给你带一件法国老家那边的流行款是很合理的,不是吗?”刘晓茉说到这里,却并没有直接把黑色风衣交给她,而是将其放在一边,关上了行李箱。

    “谢谢你,晓茉。”

    刘晓茉并不在意刘晓涵的感谢,只是面不改色地说道:“接下来你看到的一切,我估计你一辈子都忘不掉。”

    说完这句话后,刘晓茉先是立刻脱下了最外层的风衣、军用防弹背心、灰色毛衣和天蓝色的长袖棉衣,随后分别摘下了蓝黑色的围巾、银灰色防风眼镜、黑长直假发以及遮住了大半张脸的深紫色面罩。

    “都是你熟悉且喜欢的颜色,以及……”

    刘晓茉用右手捏了捏自己的脸,对刘晓涵表明这是自己目前的面孔后,微笑着用另一种与之前说话时的声音稍有差异的音色对她问道:“这是你最熟悉的脸,不是吗?还有你最熟悉的声音。”

    “这分明是……等等,与我的脸和说话声几乎一致……”刘晓涵一边念叨着,一边想起了夏希羽对她说过的那个词,一边向刘晓茉追问道:“‘特化防卫’?”

    刘晓茉郑重其事地点头。此刻,她的脸上满是藏不住的欣慰和庆幸。

    “必要的时候,我就是你。至于脖子以下的体型看着不太一致……”

    刘晓茉一边解释着,一边去掉身体上的全部伪装,把自己的真实身材展现在刘晓涵的面前。

    刘晓涵:???

    面对刘晓涵的诧异,刘晓茉仍旧不以为然:“你现在应该也发现了,我的基本身体数据和你是完全一致的,误差不超过百分之一。至于你身上的痣在内的各类细节,我都有特殊的伪装,你大可放心。”

    “所以,以后我不希望你在我面前说出‘你先走’这种傻话。我死后,可以被所长用点数复活,你死了就是真的死了。”

    “顺带告诉你一声,符雨霄、邓瑜她们几位和你一样,虽然本身就在这个世界上却因为各种原因成为我的姐妹,但她们在活着的时候不可能像我们这些‘原装’生活秘书一样迅速修复身体,死后也不能像我们这些本就不出现在这个世界上的人一样复活。你们更不可能像沈涵曦她们一样每小时可以复活一次。”

    “所以,当需要我为你挡子弹的时候,我只会根据我的判断行动。不要干预我的指挥和判断,更不要在我不希望你留在原地的时候,给我制造麻烦。”

    刘晓涵思忖片刻后,给出了自己的疑问。

323.面向刘晓涵的特化防卫方案(下)

    【总而言之,刘晓涵用一上午的时间就接受了自己忽然多了一位长得与自己完全一样的‘堂姐’的事实。而她也理解了我过去、现在与未来的行动逻辑,甚至在某些事情上,比我想象地还要主动。

    或许,所长先生真的可以在这个世界里找到沈涵曦之外的真爱。

    只不过,双方可能或许要过很长的时间才能确认我目前的结论是否正确。

    ——刘晓茉,1983.1】

    “虽然我有很多问题想问,但这个问题我一定要问出来——希羽在法国也遭到刺杀了吗?”

    刘晓茉点头,但仍旧一言不发。

    “我明白了,看来国内有人不希望他回来。我以为自从在英国被我们国内的留学生刺杀之后,国内不会再有人第二次做这种事了。没想到还是。除了国内的阻力之外,还有其他的吗?”

    刘晓茉虽然对这个问题有些奇怪,但还是立刻说起了自己记忆中的一切——

    大前天上午,在巴黎的大街上遭到KMT特工刺杀,未遂;

    当天傍晚,在其临时住所遭到一位在法国读书的国内留学生的刺杀,未遂;

    前天下午,在即将走出巴黎七大的校门时遭到DPRK特工的误杀,未遂;

    昨天上午七点半的早餐期间,在餐厅里遭到KCIA特工的刺杀,未遂;

    昨天下午五点二十分,在回到酒店门口时,遭到埋伏的樱国右翼组织‘生长之家’【1】海外分部的骨干成员的袭击。

    “除了上述五起抓到活口的刺杀之外,还有三起的刺杀者已经被希羽他们秘密关押,全都是已故的卡扎菲的支持者,但都是没开枪就被璇姐她们抓到了。当然,这只是最近一周的情况。”

    “果然,灰风姐和希羽都没告诉我。是怕我担心……也对,我帮不上忙。”

    刘晓茉先是紧紧地抱住了刘晓涵,随后轻声对她说道:“所长早就有这样的准备了,更不要说有灰风在。现在应该担心的不是研究所,也不是他那边,而是你和邓瑜。”

    “邓瑜毕竟是乔办的人员,如果她直接住在办公室,外人是进不去的。更何况她也正式加入阵营了,希羽他们可以给她提供虚空军火,你是唯一不行的那个。

    “当然,另外有三位从杭城前往去研究所去实习的同学。不过,她们有汪星悦、冯琪诺、浅野明日香三人以及诺艾尔·金斯伯格【2】一起去亲自接她们去研究所,现在她们六个都已经到研究所了。”

    对这个名字完全没有印象的刘晓涵立刻问道:“诺艾尔·金斯伯格?我们研究所有这个人吗?”

    “你在研究所那会本来是可以见到的,但金斯伯格小姐认为她应该像她在去其他国家工作之前一样,在来到这边之前把中文学好并适应中国的生活习惯之后,再去研究所工作。

    “这样的心态倒也没什么问题,于是,她在三天前来到了研究所,人事关系也从微羽集团调到了研究所本部,据说是个金发蓝眼的可爱妹子,而且是莱斯大学(RiceUniversity)毕业的高材生。”

    “莱斯大学?我听雨霄她们说过,那也是美国的一流大学了……”

    见刘晓茉点头,刘晓涵又立刻问起了另一件事:“除了她之外,还有三位新来的女同志?”

    “对,都是女孩子,不过都是在寒假期间去研究所短暂见习的。她们分别是来自浙省的武心恋、来自康省的李欣欣,老家在南市区的浙省人——方晓柔。这三位都来自浙大。其中,武心恋是无线电系无线电技术专业的学生,另外两位都来自数学系。”

    “就没有男同志吗?”刘晓涵想了想后,继续追问道,“一个都没有?”

    “没有。我们也不知道为什么,研究所招人的过程中,都没有一个男同学——勉强合格的都没有。女同学也只有她们三位愿意来研究所。她们的底子本来就不太差,在没有差额的情况下,根本没有什么面试的必要。不过,话说回来,希羽组研究所虽然已经是国家级科研机构了,但有几个问题——”

    说到这里,刘晓茉伸出左手,首先伸出食指,随后一边逐根伸出手指,一边给刘晓涵盘点起来。

    “第一,如果入职评定没有达到中级职称及以上或担任部门副职,那么就算正式加入研究所也不能保证改变户口性质和户口所在地。”

    “第二,虽然希羽组研究所是国家级研究所,但对正式入职的、有编制的成员可以提前一个月要求其在支付至少一个月工资的离职金后离职,无编制的见习期人员和实习生则可以提前一周告知其离职,除此之外对离职、解聘等事务没有任何限定。”

    “第三,一切收入和待遇与现行工龄制度无关。除基本编制工资与退休金暂按照国家法定标准办理,其他均按照研究所内规定办理。”

    “第四,加入研究所后,中国籍科研岗人员需要在英语、法语、日语三门外语中强制学习至少两门,四十岁以下的中国籍非科研岗人员需要强制学习至少一门外语;为保证研究所内基本沟通,外籍科研岗人员(含华侨)应当积极学习汉语普通话,不掌握英语的必须同时强制学习英语。”

    “第五,入职前还有灰风她们负责的、极度严格的审查。去年七月份的事你应该也知道了,我们的审查是不无道理的——有两个人被直接带走,还有一位姑娘被隔离审查三个月后才恢复工作,其他人都或多或少地有些问题,要根据灰风的身体检测为线索进行调查后修改档案。只能说,没有全国数据的畅通,个人身份信息的真实性真的很堪忧。”

    言及此处,刘晓茉指了指自己,“据我所知,修改器为我安排身份的时候,难度并不算大。如果是二三十年后,难度恐怕直线上升,所长到时候要花更多的点数,才能额外补充同等阶的生活秘书了。自我以后,世界线的变动会因为我这样的存在而愈发不可收拾,你也要做好准备。”

    早就听夏希羽说过此事的刘晓涵神情凝重地点了点头,随后继续与“堂姐”聊起了后续的安排。

    ……

    当刘晓涵与刘晓茉碰面时的约两小时前,看着眼前的丰盛早餐以及坐在自己对面的冯琪诺,武心恋茫然不知所措。

    “这是早饭?”

    “对,习惯就好。”

    武心恋立刻表示了自己的合理担心:“我怕自己在这边吃多了,回到学校后就不习惯了。”

    “哈哈哈……武心恋同学,你可以试试在见习期间好好表现,争取正式入职。我可是听说远在中科院数学所的王元(学部)委员他们为了省吃俭用可是要每天亲自上街买大白菜吃呢,可没有他的老师华罗庚先生论文一千字四十块的水平。【3】跟所长在国外发表科幻小说赚到的钱,就更不能比了。我们这边的同事们在生活上没有那么艰苦,至少不用以‘翠岗红旗’、‘蝴蝶趴在金山上’作为噱头。【4】

    “但在我们这里,工作和研究压力恐怕不会比中国的任何研究所要小——不过这都是所有科研人员与大多数非科研岗的同志们自己深思熟虑后做出的决定。”

    说到这里,冯琪诺指了指距离自己不远处的瓦格纳,接着开始举例。

    “我举个例子吧。那位昨天给你们查体的瓦格纳小姐虽然,目前只是我们研究所的首席安全顾问,但她实际上不仅要负责研究所的安全,还要负责每天对陆家义老师的身体状况进行检查,甚至必要的时候直接兼职外科医生。”

    这时,坐在武心恋身旁的李欣欣向冯琪诺问起了陆家义的身体状况。

    只是,她们对冯琪诺给出的答复出乎她们的预料。

324.武心恋进“大观园”(上)

    【经过一天的交流后,事实证明,我对希羽组的三个判断大体上是准确的:

    希羽组人员的工作状态非常紧张,但所有人都乐意在希羽组工作;希羽组的科研人员的确存在着远大于浙大的教职工们的收入差距,但这些差距都是与他们每个人在国内外的声誉以及对所属学科做出的贡献和学术论文的发表情况决定的;希羽组正在酝酿新一轮的重大改革。

    ——武心恋。1983.1】

    “去年九月来我们这边的时候,瓦格纳说他最多只有两年可以活,现在虽然恢复健康,但还是处于需要调理的状态而且存在后续还要手术的可能。她的妻子虽然在大多数时候陪在她身边,但恕我直言,她的医术与瓦格纳相比,还是差的太多了。”

    “等等,您刚刚对我们说,瓦格纳小姐不是安全顾问吗?怎么会有比张大姐(张淑琴)还要厉害的医术?”

    冯琪诺对方晓柔的提问立刻给出了答复:“你说的没错,不过,有两点需要告诉你们。第一,张医生是研究系统出来的,不是医院的医技系统。第二,瓦格纳小姐从第一次工作开始就全凭着少量的资料开始自学医术,一个走遍几十个国家且连续近二十年都在枪炮和手术中度过的医学天才与战争疯子,不是张医生这种生活在和平国家的普通医生可以追赶的。

    “如果瓦格纳小姐真的改做专职医生的话,只要把另一个人等来,她们俩用不了三五年就可以一起成为著作等身的医学专家了。不过,那个人已经在路上了,现在和另一个顺路成行的科幻作家与一位英国弓街警察局的女警一起,正与所长同行。如果所长回国比较早的话,你们有机会可以见一见,都是有些名气的人物。”

    冯琪诺说完后,李欣欣和方晓柔两人倒吸了一口气,而武心恋则是接着在吃饭之余,问起了研究所的研究生招收情况。

    “你们想来研究所当研究生,我们是不反对的,不过,虽然我没有任何自然科学领域的学位,但以我在世界各国的了解来说,我仍旧觉得自己必须诚恳地说明我的个人观点:如果你们三位来我们这里攻读研究生,但却没有选择水野教授、浅野教授或者是斯蒂夫教授,反而可能束缚你们的发展。

    “所长本人私下与我和沈小姐说过,他的数学水平太差,带不了大多数的毕业生,他能做的,只是给浅野教授这样本就已经是业内专家的学生提供大方向上的指点,或者推进跨学科研究。至于技术细节,他肯定是不可能有太多帮助的。这才有了外人众所周知的‘夏希羽招收已经有了一个博士学位的浅野为自己的博士研究生’这件事。”

    说到这里,冯琪诺并没有准备结束回答,而是接着说起了另一件事:“除了以研究生身份来我们研究所读研之外,你们也可以选择先在研究所工作一段时间,与科研岗的同事们多接触,最好能坦诚地沟通后,再去认真考虑你们未来的计划。”

    “我们研究所并不缺攻读研究生的机会——目前,所长正在与英、法两国的多所高校谈判,已经谈成了好几个全额奖学金研究生的名额。只要你们符合条件,是不差这些机会的。”

    冯琪诺感觉自己的回答稍稍有些长,且自己已经吃完饭,于是对三人给出了总结性的建议:“最后,我希望你们能从‘哪里需要往哪搬’的观念里跳出来——绝大多数人都做不到,我也不相信在食堂里吃饭的所有人都能在哪个领域都能很快成为专家,最多只是经过工作和学习后,比一般人优秀一些而已。”

    “如果不能接受这样的事实,你们会发现自己将越来越痛苦。我从去年的这个时候与夏所长签约至今恰好一年,在研究所也度过了差不多的时间,这些就是我的答案。”

    说完,冯琪诺在不到二十秒的时间,就消失在了三人的视野里。

    早餐结束后,她们找到了巡逻完毕的汪星悦。

    面对三人的询问,后者承认了有关事实,同时也对三位女大学生前所未见的保卫处规模做出了解释:“所长早在改革开始前就对我们讲过:‘推进改革急不得,反抗侵略拖不得’。从研究小组建立起来,就一直证明了一个颠扑不破的道理:如果不能用最快的速度反抗侵略,那么就会有更高的强度,更快的速度,更急的频率的朝着我们冲过来——我们没有与入侵者谈判,而是以最快的速度解放了他们,最终成功地让伤亡最小化。”

    “实际上,我们并没有公开的是,近半年以来,除了所长在内的多人遭到过至少一次刺杀以外,我们碰到的、相对多数的侵略都不完全是以往的、集体武装入侵的形式,而是缓慢地侵蚀整个研究所。”

    “这些行动妄图迫使研究所的改革倒退,甚至肢解研究所——去年九月所长临走前,如果不是所长和方谦之间彼此相互信任,方谦可能会被一家领导层亲属有中国科学院自身科研人员背景的工业企业直接挖走后雪藏!到那时,一定会有更多的狼狗想要咬下一块肥肉。”

    李欣欣、方晓柔、武心恋三人均对汪星悦多次使用的“侵略”有不同程度地困惑。

    ……

    半小时后,所长办公室里,受自己的导师萨蒂的委托、希望能了解夏希羽和希羽组研究所近况的弗朗索瓦教授向秦若华追问道:“难道,交大这边也都不表态?”

    秦若华先摇头后点头:“表态过了,但在夏希羽看来,还不如不表态。夏希羽从大学以来接受过的任课老师除了顾主任也就只有两个教授,三个副教授,其他大多都是包括班主任史仲在内的普通讲师和助教,哪有那么多老专家有精力出来讲课?”

    “更不要说夏希羽还有很多课是免修的,高中及以前的数学基础大多都是由他的母亲为他打下的,但他高中的数学成绩无论如何也没有突出到可以送他去顶尖大学的程度,至少根本不能与他的外语水平相比。”

    “按照目前现有的证据显示,至少在1980年5月之前,不论是数学功底还是国内数学界的关系,这些对夏希羽来说都是几乎不存在的。也就是说,即使夏希羽进了浦江交大这种一般性的重点大学,他无法被归到任何派系。因此,就算交大再努力,也仍旧是没有办法的。我这样的解释……您能听明白吗?”

    面对秦若华的完整解释,因为有过类似经历而得以完全理解的弗朗索瓦点点头,接着追问:“我明白了。您的意思是,夏教授判断自己在研究所内不一定能受到保护,因此选择以度假名义暂时去国外回避一段时间?”

    秦若华顺口应了一声“yep”,立刻对弗朗索瓦说起了自己的担忧:“只是,目前看来,世界上不止有一家势力准备阻挠夏希羽的行动,甚至有人不希望他回来。我个人认为,三天遭受五次刺杀可能只是个开始,小场面而已。毕竟,夏教授也吃过几道开胃小菜了。”

    “不过,我相信,希羽他们一定有自己的打算。我能答应你的是,只要我们五人会议没有解散,你们在我们这边的一切都不会受到影响。”

    两人又聊了一会春节前的安排后,得到满意答复的弗朗索瓦就离开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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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零开始的模糊会士介绍:
一位偶然进入数学专业的水硕——刘初夏毕业后,在自己的初中母校担任数学教师期间,因为使用黑板而被年久失修的黑板与一整面墙砸死了。
死后,他借着“夏萌”这个名字听上去有些女性化的男大学生的身份,来到了一个只存在于父母口中的时代——1980年,以及一个陌生的架空世界里的华夏。
于是,他下定了决心:第一步,要成为FuzzyFellow(模糊会士)级别的存在。从零开始的模糊会士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从零开始的模糊会士,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从零开始的模糊会士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