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四十一章:定要寻到
凤凰死了,本该不朽,可它还是死了。
“原来,你也没能跳出这轮回,会老,会死啊…”
水中月亲自把它埋在了那棵老梨树下,从此岁月似乎过得格外的快,他发间的白发也长得格外的多。
很多人都死了,思念成疾田灵,照顾他起居的刘公公,解甲归田的岑永,还有他的妻子翡翠。
现在就连那个曾追着凤凰后面要羽毛的少年也老了。
岁月把很多东西都推进了坟墓里,可能感觉自己时日不多,一直没有出过养心庙的他第一次去了很多地方。
首先去岑永和他夫人的墓碑前上了三柱香,没有说什么话,就坐在那发呆了半天,然后在落日里渐行渐远。
然后去了宫中,水赤忆的皇后生了一个龙子,他以太上皇的身份亲自赐名。
最后他一路颠簸去了旧国磐安的京城,在那酒楼的雅间里望着那棵梨花树。
陈繁儿把枯枝送来的时候,他在里面看到了一副画面。画面里是红火火留下的一绝美男子的残影,他站在仙鹤之上,一身白衣,仙姿不凡。
虽不知这人是谁,但清楚红火火的意图,她想告诉他,她移情别恋了?
这让水中月很是恼怒,所以才说了那句“胡闹!!”
可除了这样他又能怎样呢?
仙凡两别,移情别恋也是应该的吧…
他在那曾经的质子府里又居住了一年,之所以不一直在这里呆着,是他无论如何也找不到当年的感觉。
也对,一场大火一场空,哪怕修得一模一样,不是了便始终不是了。
在第二年入春的时候他又去了中乌城,准确来说是中乌城外。
还是那眺望城中的山坡上,红府的方向,孤寂的院落里抚琴的红衣女子。
他多想去见一见她,哪怕匆匆一眼,哪怕那不是真正的她。
书上总说几年后几年后的,这里面几年里是一滴一刻,无时无刻的堆积起来的啊。其中的寂寥,真的真的……很难熬啊…
琴声罢了,他重重的呼吸,然后决然转身。
这么多年都等了,眼见大限将到,怎可放弃?
要他的,只有她。不是任何的替代品的她。
你要成仙,我给不了你,那我只能放你走。
若……
若我的那份猜测没错的话,我也并不是真正的普通人,那……红火火,将来相见,我定要你愧疚得一步也离不开我!
只是……来世的自己,真的还是自己吗……
脚步顿住,他抬头仰望天空,不知是不是错觉,他好像看到了什么,又好像什么也没看到,莫名其妙,极其突兀的冲一那片天空的方向一笑,然后很是高兴的走上了归途……
—
水中月的水晶棺中,那红衣女子纹丝不动的手指微微一颤。
只是做了一个梦的时间,红火火醒了,但她依旧闭着眼睛不愿睁开,两行清泪无声滑落,渐渐地,她的嘴唇越抿越紧,感觉到十指相扣的触感是那般的冰冷与僵硬,身体也就再也忍不住的颤抖了起来。
三世轮回,那些消失在岁月的记忆,在这最后一世的轮回中全都扑面而来。
该用怎样的言语去表达呢?他夜里抚摸泥人的样子,腰佩香囊的样子,手持那把长剑的样子,孤寂的站在赵飞燕的墓碑前的样子……
原来自己一直在他的身边,却总是冷漠旁观的瞧着他这般痛苦,悲伤。
睁眼睛,眼泪更多了。
她侧身躺在他的怀里,紧紧的搂着他的腰,手掌一遍又一遍地摩挲着他熟睡的脸颊。
“对不起,对不起……”
她低声囔语。
时光荏苒,一年一年的过去。与普通的尸体不一样,水中月的尸体虽在腐烂,却没有任何的恶臭。留下的是一阵阵唯有红火火才能闻见的异香铺满了整个墓室。
异香越重,思念与愧疚的感觉便越重。达到一个顶点,恨不得什么都不想什么也不要的殉情而去。正当红火火真的快忍不住那份刻骨铭心想要自我了断的时候,异香又随着时间渐渐地变浅,思念与愧疚也越来越浅,越来越浅……浅…然后无。
已经多少年过去了呢?
怀中枯骨一具,早已无他。
红火火再次睁开眼时,眸子里清澈一片,甚至有些薄情。
水晶棺打开,她淡然起身,淡然回头,然后再淡然的转身。再出现时已在墓棱之外,它抬头望去,才发现如今正是寒冬之节,大雪覆盖了整片墓凌,这个世界染上了厚厚的洁白。
手一招,那把看上去普通却并不普通的油纸伞出现。举在头顶之,然后像个凡人一般轻轻的扶去身上积雪,一步一脚印一个的离去。
雪太大,脚印很快被埋住。优如这些年的痛苦,再醒之时似从来没有发生过,但红火火比谁清楚,她不能再任由那份蹊跷左右她的情感。她必须要去证明,证明自己对于水中月到底是真正的喜欢,还是异香再作祟。
猿镜说过,若真让水中月等她两百年,若无人护道,那下一世他定然受尽世间所有苦难,严重者甚至要等数百数千年再有轮回的可能。
猿镜通天本领,虽选在蛮族,毕竟与水中月一场师徒缘,定然在规定他寿命之时也施法送他早日踏上轮回的。
想到这,红火火停下脚步,似在默默的与身后之人告别,然后化作一道孤虹而去。
寂寥的天与地,寂寥的他的尸骨。
“凤凰!!”
一道火焰火焰掠出,化作一只火凤凰围着她盘旋嘶鸣。
小鸡三世轮回,每一次轮回结束后都有明显的进化。虽不知她为何会与它共情到轮回之中,但也许是冥冥之的命运在告诉她,若他也有轮回,那下一世的他,不管相貌,名字,声音,异香,他的一切是否还是他。她红火火,定然是要寻到他的!!!!
凤凰身形变大,红火火脚踏在它的身上,任由飞行的速度如瞬移般一闪而过。
撕鸣声悦耳,它在问她要去何处。
红火火抬起手腕,瞧着那里曾出异变的红线,一指东方:“剑门!!”
那内门深渊里,有个与她缠绵一夜的男子,那人与水中月有着一般无二的样貌。
第两百四十二章:满园梨落。
剑门,已经许多年没有回来了。
红火火远远望着,一时百番滋味,愣愣出神。
回来的消息暂时不想惊觉任何人,凤凰心有感应,带着她悄无声息的潜入,然后进入了内门之地。
首先去的是清水宗那处最高的院落里,灵气最是旺盛,却偏偏寂静得很,连看守的弟子也没有。
传闻这里以前是剑圣居住之地,后空着也是空着,便让他的弟子苏信搬了进来。
仙气缭绕,是为圣地。无人敢轻易打扰,毕竟上面层层禁止,一不小心便会灰飞烟灭。
剑门大阵都可被凤凰潜入,加上红火火在阵法上本就是造诣惊人,阵法阻拦反倒优如摆设。
“《葬梨园》?”
红火火轻声念着牌坊上的字,莫名的心一紧。待进入阵法里后更是无言可说的落寞感。
诺大的院落里种满了梨花,这是阵法外无法看见的,以前听门中弟子讨论,也是认为剑圣之所以取这个名字是他讨厌梨树。
葬了,才可不相见,一了百了。
可若真的这般厌之,为何会有这满园梨花落呢?
“剑圣,可真是个奇怪的人…”
正猜测传闻中的剑圣会是一个怎样的人,梨花中传来脚步声,红火火撑开油纸伞掩盖气息隐蔽起来。
朝这走来的有两人,一男一女,一白一青。
苏信,红伊伊。
此时红伊伊举着青瓷酒壶摇摇晃晃,她面若桃花,眼神迷离,显然醉了。
身后的苏信无奈扶额,却是掩藏不住的宠溺:“伊伊!”
他搂着她的腰肢道:“都说了这梨花酒易醉,你怎的一口喝了大半?”
红伊伊瘫在他怀里,瞧着这张好看得不像话的脸,竟突然抬手揽着他的脖颈,气若游丝,醉眼魅笑,:“你明知,嗝,我不会喝酒,还假惺惺的拿出这烈酒让我少喝?嗝~我家三妹说得对,你是个伪君子,你,你你…”
红着脸憋了半响,终于结论道:“你觊觎我!!”
苏信哑然,平时红伊伊是个非常冷静识大体的女子,没想到喝醉后这般憨态。
他俯身而下,若有若无的咬着她早已红透的耳朵,一尘不染的第一美男就这般充满情..欲..的故意蛊惑道:“伊伊,难道你不觊觎我吗~”
接下来的画面……
躲在暗处的红火火瞧着那梨花中互相啃脖子然后脱衣服的两人忍不住的的挑了挑眉。
就这?
看样子这干柴烈火的仙男仙女都是个初学者,技术真不咋的。想当年凡尘中她嫁给水中月那夜,那个高大魁梧看上去憨厚的少年在床上亲自承认,为了迎接他与她新婚之夜,也是初学者的他把自己关在小黑屋里补了三天三夜的画本知识……
调侃的心情顿时只剩下了唏嘘一叹。
痴等百年,换那匆匆一面然后枯骨一具?
转身,不再看自己二姐和二姐夫接下来将会是赤裸裸的直播画面。
尽管苏信搬了进来,所居住的也是偏殿,主殿至今空着,东西很少,少得一件多余的东西都没有,房门紧闭着,有了明显的灰尘。
空空荡荡,诉求着它的主人已经太久太久没有回来过了。
凤凰说红线是在这张香案上发现的,随意搁置,平平无奇,若不是它从出生便能感觉许多常人也无法感觉到的气息,定也会一眼略过。
来的路上,他曾专门唤醒过鼎老,鼎老是上古所存活下来的前辈,见识自然不浅。
他说这是上古秘法,名为情丝。字如其意,是以修道者亲眼目睹千万对痴男怨女的的姻缘故事,然后借着感悟从而在冥冥之中抓到一丝一丝契机炼制而成。
其作用与鲛人泪几分相似,只是一个是强迫别人喜欢自己,另一个则是强迫自己喜欢别人。
情丝,就像是一个没有心的人借用别人的心安在自己身上,从而感悟七情六欲。
“听鼎老所言,这情丝一般有两种,一种是为单,种入体内后可随缘邂逅心动之人,另外一种为双,是两人各自种下,从而让彼此心有好感。而我这个明显是后者,当日水中月在我怀中逝去,心如刀绞之时情丝第一次在我手中有了动静,而踏着虚无所连接之处显然是剑门的方向……”
想到这又有更多不解:“可若真的是这般的话,那为何自从我得到这情丝之后并没有像鼎老所言隐蔽在心脏之处?而是出现在手腕之上,从而被合欢当做武器来用?我若去动,毫无回响?还有,既然是两厢欢喜的情丝?又为何见到水中月之时依旧会情动的感觉?”
这些答案,就连鼎老也无法回答。
寻找不到这间房子主人的生活气息,自然只好作罢。正要转身离去之时,脚步一顿,愕然回首,瞳孔微缩。
“这……”
这床上的被子叠得太过整齐,整齐得不该像这片大陆该有的,因为它……方方正正,和前世大学军训时教官要求的叠法一模一样!!
无数念头卡在喉咙,最先出现的想法是有人与她一样,同样是来自那个星球?可转念一下,又怎么可能呢?这房间的主人可是剑圣啊!剑圣可是万年前的存在,天才少年在乱世中一剑行之,如这般的人怎么可能与她一样来自故乡?毕竟,故乡的万年前,还是个原始部落,怎么可能有军用的方块被子法?
“可是……沧海不也是活了数千年的存在吗?若是两个世界的时间是有差异的话,一切也并不是说不能解释得通……”
这样的想法一旦形成就遏制不住的更想见一见那传说中的剑圣了!
或许如沧海所说的一样,到了他那般强大的境界,定然多多少少有一些回故乡的消息。
来到这个世界已有百年之余,当年该告别的人,该告别的话都在那一声枪决下都已经交代完了。说来红火火其实也并不留恋前世,但她就是想回去瞧一瞧。
一来是曾答应过沧海前辈要去她的家乡,二来那个世界虽然没有了初旬,但微微还在啊!她想回去问一问那个爱哭的少女这些年过得怎么样?
尽管那件事发生,她的目的是为初旬和微微好,但她觉得自己有必要很她说一声对不起。
对不起,自己自做主,用自己的方式了断了这段友谊。
对不起,希望在我离开的这些年里,你千万不要记恨于我。一定要开开心心,幸幸福福的结婚生子,过完平稳一生。
第两百四十三章:当年签语
剑门禁地镇魂渊千百年不变,是一场被迷雾遮住的悬崖。站在崖边一眼望去无边无际,唯有一道长长的桥梁悬空而立,连接着一座诺大的浮岛,浮岛上建立着一座雄伟庄严的宫殿,传闻这里便是十位长老的议事厅。
今日不知为何防守在那里弟子一个也没有,就像是故意敞开大门让人潜入。周围太过安静,明显诡异。红火火自然心生警惕,但有些问题她又不得不想立马得到一个答案。
上次是喝了阁老的酒,一时贪杯全都闷了,导致大醉一场,迷迷糊糊的燥热无比。现在想来当时哪管下方到底有多高,有多危险,只觉前方有一个自己贪恋的稀世珍宝在等着自己。
凡人贪恋钱财,仙者贪恋修为,绝世武者贪恋一把剑,痴情者贪恋一个人。
她贪恋他。
想起那山洞内的涟漪,红火火不由脸色微红。干咳一声,稳定心神,目光中却仍任有犹豫。
这次跳下去就算成功的找到了落脚点,上次是有一种光芒牵引着自己而去,所以不受那些强大气息的吞噬,但这次单凭自己一个人莽撞的闯进去的话……
正犹豫,突然神魂一紧,猛然抬头才发现,不知何时有一位老者背手而立站在她对面的几步之外。
老者面目慈祥,身着朴素,一眼看去甚是普通。可越是如此更是让人心生惶恐。红火火自认自己神识强大,可追赶元婴大乘,但这老者能无声无息的出现,甚至出现在这本就诡异的地方,若还觉得普通那便真的不如直接自杀算了。
有些眼熟……
念头刚起便恍然醒悟,难怪觉得眼熟,这老者她曾经见过!准确来说是与水中月一起见过!
在凡尘时,这老者是京城中摆摊的算命先生。闲着无聊她便拉着水中月去算姻缘,得一签:人生一梦白云苍狗,或许世间的所有的殊途是非,终不过日月无声,水过无痕。
老者说,她与他有缘无分,实乃殊途一场。
她听后大怒,当场直接掀了他的摊子。
佛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姻缘,后来她便真的拆了十座破庙,重新整修一番后接受民意,拿着赐婚的圣旨去找这老先生,结果了无人影。
……
“是你……”
老者含笑:“小友,“可与老夫殿中一叙?”
此殿自然是指他身后那只有十大长老才可进去的宫殿。
一时之间无数个猜测,最后化作浊气无声吐出。红火火强行让自己平静下来,拱手一礼。
没有拒绝,一路跟随而去。老者依旧背手而立,看似缓慢的在前方带路,可一步一步的走过时,眼睛越想努力的去看他,他的身形便越是遥远,如此飘忽不定,令人更生敬畏。
浮岛近在眼,正被这雄伟建筑散发的气势震撼得出神之时,一道狂风拂过,卷起桥上的迷雾如那云海一般翻腾汹涌。红火火下意识的抬手遮挡,狂风渐渐平而柔和,暗觉怪异,手腕缓缓放下之时才发现自己已身在宫殿中的最高楼上。
一眼望去,地为天,天为地,而那把总是被门中弟子议论到底有多高的镇天剑在此处望去,隐约可见剑柄之处。
这里应该有空间阵法,不然站在在外看去宫殿虽高大,但也不可能欲与天比肩。
“空间阵法??”
红火火很快的从震惊中回神,甚至有一种雀雀欲试的感觉。
老者似是猜到了她的想法,不由一笑:“想学这阵法?”
红火火点头,几分期许。
“这里的阵法是由初代门主剑圣而立,我虽不是很懂阵法之术,但门中有一位长老在这方面很是了得,他曾说这座浮岛里里外外一共有数千万种禁制组成,互相制衡,互相牵引才有了如今这……水中捞月的感觉。”
后面那句话他先是顿了顿,说出来之时显得有些意味深长。
水中……月…
红火火凝神,不知是不是错觉,她觉得老者在暗示她一些什么。
“你可还记得我曾给你算的那一卦?”
想起自己曾大口破骂掀他摊子,红火火尴尬的摸了摸鼻子不语。
老者也并非真想来找她算账,轻叹一声:“人生一梦白云苍狗,或许世间的所有的殊途是非,终不过日月无声,水过无痕……”
“这句话其实并非出自我口,而是这柄剑……”
说着,他站在隔栏边仰望着那参天大剑:“我剑门结丹以下,凡是天赋排名踏入前百的弟子都可以进入这把巨剑内感悟!而每个感悟这凡是第一次进入第十一层便可听到冥冥之中有个人说了这么一句话……”
老者回头,对红火火又道:“我也不知当时为何要给你与他的姻缘这般的签语,也不知这签语到底是对还是错。所以……你砸我摊子这件事,我就不语你计较了!”
红火火窘迫,心道好一个故作深奥的老头,怎的这般小气?
不过当瞧着老者里那若有若无的调侃之时,也就莫名的不再紧张。就好像在面前的不是什么有背景的神秘老者,而本就是个普普通通的老头说不与她计较。
“你可听闻过万年前那场四族大战?”
“…略知一二。”
“哪这迷雾下的那些东西呢?”
躲在暗处的那无数双猩红的眼睛,还有那若不是光芒笼罩,就会立马被侵蚀而入的黑色雾气。
红火火不知他想问的到底是什么,所以只好沉默的低着头不答。
“我知道你上次下去过,虽不知你是为何能平安上来,但…这次,不行!”
红火火愕然,抬头间对视,只见老者眉眼中有无数的星辰浩海。一时心神难控,感觉在星空里迷了路,度过了无数年的寂寥。
下意识的捂着心口,茫然与痛苦。
她知道这种感受的,毕竟以前经历了好几次。
在阿已讨好她的时候,在合欢落寞的时候,在那片被遗弃的星空中,望着大大小小碎裂的浮岛的时候。在见到水中月时,他冲她笑的时候……
“前辈,为何!?”
为何这次不许她下去?为何这一切的一切那么多故作深奥藏在其中?
第两百四十四章:绝迹沙漠
“有人让我给你带句话!”
他说:“‘天涯初遇海角,路茫人见真心!’,你不妨去那天涯海角,见一见自己的真心,若依旧空空荡荡,又为何不继续坚持之前的选择,回头给那人一份怜悯的期许呢?”
无言的心痛更甚,红火火的手掌不知觉间成拳,忍着鼻尖莫名的酸意,目光坚定并且真诚的道:“前辈,我只是一个小小的筑基修士,我不知道你们这些大人物真实的想法是什么?也不想这些事背后又有几分含意!我只是想修行,想看一看自己能走多远,想去见一见这个世界有多大,这片星海有多大!我不喜欢那种谜团包裹的感觉,有什么话或者有什么事,我想直接问,直接得到答案!”
说完,恭恭敬敬十分的诚恳一礼:“请前辈成全!”
老者沉默,红火火看不见,但他可是看得清楚,每次她一礼若越是诚恳,那股冥冥之中的气压得越重。普通的修士可还真的承不住。
只是……被天道不许低头的人,是好还是坏讷?
忍着气海的翻腾,老者终还是微微侧身避开,轻扶:“你想知道什么,便问吧!”
红火火并未发觉什么异样,连忙道:“前辈,他…水中月他可否真的就只是一个凡人?”
老者目光有些复杂,顿了顿,答:“是!”
红火火反倒不可置信:“那为何堂堂的蛮族天才猿镜,走过了大半的江河来到人族,寻寻觅觅这么多年,最后却留在那小小的龙岩国,当了一个凡尘太子的师傅!?”
“…这是他的因果,道不明,也道不清……”
红火火可真的是厌烦了这种故作神秘莫须有的答案。转又问:“可猿镜前辈曾对我说过一句话,他说他不太好能出手改变水中月的命格,哪怕是超出普通人的寿命,也让其付出了很严重的代价!水中月若真是一个普通凡人,怎的会牵连出如此大的因果线来!!”
见他目光平静,急着寻求答案的红火火心微微咯噔,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
“前辈…既水中月是普通的凡人,那……这迷雾之下的那人和他可有关联?
老者似在权衡什么,终,答:“有!”
“是什么!?”
他不语。
能得到如此多的回答已是幸运,红火火咬了咬牙,决定得寸进尺的问出最后一个问题:“前辈,那日在迷雾下……”
想起那日在迷雾下的欢愉,又难免的脸红。稳定心神继续问道:“那日在迷雾下,我是如何…回到自己住所的?”
后来她怎么想也想不起来,自己怎的睡回到了自己的床上?
老者似没想到红火火会问出这么一个问题,干咳一声,转身继续背着手故作高深的抬着头。
其实那天晚上,他亲眼见到镇魂下有什么东西牵引着醉意朦胧的红火火而去,正不知发生了什么,想冒险下去一探的时候,迷雾中拨开一条通道,有一少年抱着她走了出来。
那少年把她遮挡的很好,自己却是赤裸着上身,背上满是暧昧的抓痕。明显的气氛让当时活了数千年的慕先礼愣了好半响,回神的时候只来得及瞧见少年消失在黑夜里的背影。
问题就在,哪怕是个背影他也比他清楚那少年郎是谁!!!
“前辈?”
见他有些出神,红火火小心翼翼的试探。然后……
莫名其妙的被瞪了一眼,挥了挥手,有些不耐烦:“你那二姐可比你有眼力得多!!”
“???”
红火火无语。
被嫌弃了?有些委屈讷!
“我一直很好奇一个问题,你是怎么从那片沙漠中走出来的?”
绝迹沙漠,修行者如同普通凡人,没食没水没方向的行走,若不是意志坚定之辈,看着一模一样的风景,哪怕有定位的方法也难免自我怀疑,然后放弃,绝望,从而化作沙漠里的那些野兽的食物。
似想到了一种可能,老者没等红火火回答,露出一抹欣赏之意赞道:“女子能做到你这般,也是了不起!”
走出绝迹沙漠后,红火火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再去找的水中月。因为当时的她可谓是个半死人般,狼狈至极,猎户见到了就是直接被吓晕了过去。
没人能身同感受她经历过的痛苦,现在回想起来红火火也不敢确定自己在自杀与坚定之间还会不会选择后者。
被追杀进绝迹沙漠的前一刻,把之前准备好的包袱从空间里取了出来。大大小小挂在身上,险些没逃掉。
第一年,为了节约包袱里的粮食与水,她用强大的意志分配好每天定时的那份。很少,少得只能勉强让自己有力气活着行走。每天都在饥饿与口干中忍耐,每当熬不住时她便闭上眼睛休息一会,不停的幻想自己正在大吃大喝。然后起身继续行走,直到定好的饭点时才会去动食物。为了防止自己多吃多喝,取出那份食物后边连忙转身,死死的盯着手中的食物,不去看包袱一眼。
可尽管这样,也在一年半后用尽了最后一滴水。
可能因为每日每夜的行走已经到了沙漠深处,以为自己要死了的红火火瘫在沙漠上望着炙热的天空,想着自己要是死了,定然会被这恶毒的太阳晒成干尸。
刚闭眼,身旁的沙漠里有了动静,一只有婴儿大小的毒蝎窜了出来,锋利的蝎尾飞快地朝红火火刺去。
刚还一脸认命的红火火在这一刻立马睁开了眼,背后的手其实一直放在那把软剑之上,抽出间剑光一闪,毒蝎躺倒在地,不甘的挣扎,最后奄奄一息,然后死去。
修行者没有灵力并不是红火火最怕的一件事,毕竟在凡尘中有水中月这个武道大师亲自指导,加上自己的体魄可勉强挡住元婴修士的一击,所以哪怕是凡人她也有自保之力!
这只毒蝎是她踏入这片沙漠一年多遇到的第一个生命体,毒蝎想趁其不备吃她,可惜它没想到又饿又渴到了绝点的红火火更想吃掉它!!
有毒哪又怎样?因为经常炼毒,她的身体可早已有了大多毒物的抗体!
第两百四十五章:合欢哭了
有第一个生命体就会有第二个生命体!
红火火抓着毒蝎巨大的身体,忍着那绿色血液的恶心恶狠狠的咬的下去,甚至就连那毒液也被当水喝得一干二净。
她从来不怕迷路,因为手腕上的红线,合欢用沉睡作为为代价激发了它与遥远的剑门方向产生了共鸣,所以她只管朝着感应到的方向行走,终有一天便能走出去。
越是深入,遇到野兽的几率便越多了起来,同样的也越是强大。到后来红火火每次战斗可以用死里逃生来形容。
遭遇几次被围攻之后,晚上不过再冷再多想睡觉也会强迫自己半梦半醒,保持警惕。
这样一过,便是一年又一年……
“你失踪的这几十年里剑门中发生了很多事!”
红火火不解,安静的等待下文。
“我知道你身上有很多秘密,可…谁的身上又没有秘密了讷?”
老者自问自答,似想到什么担忧之色一闪而:“不管你接下来的选择如何,再过几年镇天剑便要打开了,你不妨留下来安心修行,让那些青笋榜写上你的名字可好?”
剑门有好几个磅单,第一个便是结丹以下的青笋榜,凡是进去前百,名字便会刻在广场的石碑上。从而有机会进去镇天巨剑里感悟剑道。
红火火知晓他的用意,突然想到第一次参加玲珑阁的拍卖会,当时便有一个奇异的少年摊主曾劝说她习剑。而后来从红伊伊那里得知,那个少年摊主名为阿护,虽看上去吊儿郎当的,修为却是极高。
背景神秘,好像是阁老的独子。之所以如此天才被安排到事物阁当管事,就是因为他听闻魔族圣女长得极其好看,便跑过去一睹芳容。结果圣女没有看到,反而勾搭上了人家的圣母,给了魔尊戴了好大一顶绿帽子。
一怒之下自然是被千万里追杀。出动无数魔族高手,结果还是让他活着逃回了人族地界。
也是那一天,九大宗主联手亲自赶到边界把他接了回来。那一战,轰动四族,虽各有损伤,魔族更甚。导致魔人两族的间隙更大,两界之间大大小小的战争频繁发生。
不过主要是人族弟子得了便宜还卖乖,经常在边界对魔族那边嘲讽:我人族少年是如何如何的英勇帅气,导致你们魔族圣后也芳心暗许之类的……
现在回想起来,她当时是如何回答少年阿护的劝剑的?
想了想,红伊伊摆正自己的姿态,依旧坚持了自己的立场:“前辈,我……并不想习剑!”
老者显然并不惊讶,平静问道:“哦?为何?虽说你练体之术颇有成就,但你若接受剑道,定然在这方面天赋更胜的啊!”
“……”
红火火沉默。
见如此,老者无奈一叹,摆了摆手:“罢了罢了!”
转而又道:“卜老说的对,你总有一日会习剑,只是看来时间还未到罢了!”
红火火心中一颤,从踏入修行,偶尔会断断续续想起一些不属于她的记忆。虚无中她总是能听到有人对她囔囔请语:终有一天,你会习剑…
这几个字就像是一个魔咒,也是主要导致红火火不想习剑的主要原因。
哪怕,她拥有了上古剑胎。
哪怕,鼎老说她的那把软剑是最好的剑意容器。
哪怕,在凡尘中时水中月为说过,她是他见过剑道天赋最好的那个。
她啊,害怕自己真的习剑之后,踏入修行的本意被打扰,从而成为合欢与鼎老口中的那个剑尊公主,然后背负复仇之路……
从老者那里离开之后,神海中有了动静。
“醒了?”
合欢懒散的伸着懒腰,打了个哈欠。
自从上次在绝迹沙漠里强行催动红线感应方向后,她便沉睡到如今。
红火火又问:“醒了多久了?”
合欢微微顿了顿,语气平静:“从你坚持说不想习剑那儿。”
红火火没有接话,转移话题道:“刚刚那位神秘老者虽然没有直言道出他是谁?但我猜测八九不离十可能是我们人族的第二代掌门主!毕竟他眉宇间与慕长歌有些相似!”
“……”
合欢也不接话。
红火火此时正打着那把油纸伞,漫步走向自己的住所。
“生气了?”
合欢答:“没有!”
“可你的语气听上去并不开心。”
“只是有点失望!”
随后又补了一句:“为你的父王母后失望!为那宠你入骨的十兄长失望!更为你失望!!”
“我以为不管经历多少次轮回你始终依旧会是以前那个你!虽然如今的你比以前更刻苦修行,意志也很坚定,但有最重要的一点你却忘记了!”
红火火并不恼怒,反问:“是什么呢?”
“敢爱敢恨!!”
她说:“以前的你是真的什么也不怕,而现在的你只是表面看上去什么也不怕。”
“那在你的眼里我在害怕什么?”
“牵挂,还有羁绊!”
“你所做的一切努力,只是为了让自己一身轻松。哪怕是死人,你也想依旧想做那个轻松而死的尸体!我不知道在我醒来之前你到底经历了些什么,可不管经历了怎样痛苦的事,这并不是你想抛弃感情与责任的借口!你不该怕的!剑十一从来都不是一个敢怕感情的人,从来都不!!”
红火火勉强的扯了扯嘴角,故作调侃道:“勾搭了后宫三千,最后全都抛弃,拍拍屁股寻一人新婚燕尔?”
看来何欢真的生气了,一拳打在她的生命之树上,震动得上面的树叶颤抖摇晃,也疼的红火火倒吸了一口凉气:“何必呢!?我疼你也疼!”
合欢不听,忍着痛苦又一拳砸了下去。然后是第三圈,第四圈…
红火火直接瘫在路边,捂着胸口疼到冷汗打湿了全身。神识进去识海,抓着合欢愤怒的小手阻止:“别打了!你再打下去又该陷入沉睡了!!”
合欢哭了,这是红火火第一次看到她哭。
小姑娘稚嫩的外表,红肿的像小兔子般的眼睛,委屈的抿着嘴角。
这一眼,千番愧念。
第两百四十六章:再回剑门
红火火以为她是不会哭的,毕竟是虚体。可她,还是哭了。
眼泪如水晶般一颗颗掉落,与灵泉刚一接触,识海大面积的结冰,寒冷刺骨,如若至冬。
“合欢……”
千言万语在唤出她的名字后都卡在了喉咙里。
合欢望着她,眼泪依旧止不住:“我喜欢的那人是为了救你而死!像他那般好的人,不应该永远沉睡在黑暗之中!!不管你愿不愿意承认自己是剑十一,有太多的人为了那个预言献出一切等你持剑归来!上次在那片残废的星域里你难道没有听到那些亡灵不甘的呐喊与怒吼吗!!还有你收走的几件神器,包括鼎老在内,他们也曾强大耀眼过,可最后也为了那一丝未来的可能拼命战斗!哪怕等候了数万年,变得如此虚弱也要跟在你身边助你!不说其他,入梦仙子是你唯一的挚友!当年你要大婚的对象可是她先一眼暗许芳心的!尽管如此,你的邀请函她还是收了,亲自前来祝贺,甚至也为了你而战死!!这么多人的期许,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因为藏在你心底深处的那些黑暗而被否决,逃避,视而不见呢……”
越到后面合欢的声音越是沙哑,带着几分软弱与恳求:“红火火!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既然世人都说你是剑道天才,那便为了那个你持剑归来的预言,习剑,好吗……”
“……”
在红火火沉默的时候鼎老浮现,而出一同出现的还有那九把残破的神器。
有弓有剑,有刀有枪,神器各异,强大而又沧桑。
经过这几十年在鼎中淬炼,九把神器恢复了不少往日的神威,隐约间可以看到各自上方浮现着神灵,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他们都望着红火火,虽然看不见合欢,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隐约间感受到此时此刻他们都必须站出来,哪怕用那残破老兵的气息,也要寻得一人的怜悯。
这是一道又一道的枷锁约束着红火火,她不懂为什么偏偏会是自己?
说来一心为大义的决心,命运之子应该选中像剑圣或者苏信红伊伊等这样的角色。
重重的一叹,红火火渐渐放下合欢的手腕。她目光平静,嘴角含笑:“合欢,你是故意的吧?”
虽然不知她是如何与鼎老产生联系的,但合欢从来都不会是这般哭哭啼啼的小女孩,她故意在这种时候以这样的表情说着这样的话,甚至掉着这样的眼泪。
合欢没有否认,答:“至少,眼泪是真,我的少年为你而死也是真。”
已经很久没有回到这间小木屋了,院子里的那棵梨树长的还不错看样子这几十年来是有人在照料。
下意识的望向偏屋,那是初瑶所居住的方向。
上次在妖族地界一别,也不知她和她那变成半个傀儡的姐姐现在何去何从了?但想来不管天地怎般变化,红火火曾说过会去找她,定然还会相见。到时问她要一些酒,再说说你可真把我坑惨了,但……没关系的…
前世的自己和她太像,做了很多身不由己的选择,也说了很多身不由己的话。
她太明白那种感受了,羡慕身旁的每一个人,看谁都觉得是那般的干净美好。故作淡漠与不屑,其实不是一直在暗自乞求有人来帮一帮她,为她指引一下方向。
可哪怕再可怜,做错了选择,说错了话,造成了一个错误的结局,必然是要拥有一个错误的人生。
曾经没有人向她伸出援手,现在她原谅初瑶,不过是在和过去的自己和解罢了。
初晓啊,你瞧。这个世界上总有那么一个人,不管你做出了怎样的选择,说了怎样的话,她都会站在你的身旁,不会丢下你一走了之的啊……
“想什么呢?”
身后有脚步声,竟是她的邻居,悯乐。
悯乐还是初见那般,身着普通,几分病容,还有那似可以看穿人心的眼睛。
红火火浅笑:“看你这样子,风尘仆仆的,也是刚从外面回来?”
悯乐面色苍白,咳嗽几声又强行忍了下去,稳了稳故作淡然:“这些年来很多人一直在找你,包括我也是。”
如此直言,倒是让红火火有些不太适应
“可以坐吗?”
红火火连忙请入,梨花树下的石桌上,两人对立。
“额……初瑶不在,剩下的酒不多,我想留着。”
“小气!”
红火火尴尬的摸了摸鼻子,转而又道:“不过我有一样东西送你!”
说着手掌一番,出现的竟是那九把神器中的其中之一。
那是一把古琴,浮璇于石桌之上,散发着青色的光芒。
悯乐本不太在意,他虽两袖清风,可按照他的身份背景,只需要一张口,便有无数稀世珍宝送入他手中。可这只瞧了一眼,便怔怔地望着,目光再也挪不开半步。
天地风云汹涌,以院子为中心,卷动着难掩的上古气息。
悯乐深深地瞧向红火火,下意识的吞了吞口水,半眯着眼问:“上古神器?虽不知你在哪儿寻找的,可就这般轻易的送与我?”
红火火浅笑,点头。
“为何!?”
悯可不解。
红火火答:“虽二姐曾让我对你怀有警惕之心,我也能隐约感受到你真正的身份其实并不简单!但我在蛮兽族逃亡的时候,除了听到大姐二姐寻我的消息,还有便是有一持琴的少年也一直在寻我,甚至为此与许多蛮兽族高手产生冲突,留下了一场又一场的战绩!”
悯乐莞尔,不可置否:“你觉得那人是我?那你又怎能分辨出是敌是友呢!?”
红火火媚眼含笑几分打趣:“你这么推辞,是不想要这把神器了吗?”
悯乐似被什么呛住,一又忍不住病态的咳嗽了几声,脸色更加苍白,却连忙把古琴收收了起来:“嗯,没错,就是我!”
红火火无语。
两人就这般相对坐着,一时谁也没有再开口说话。
许久,瞧着他面容上难掩的疲惫,红红火轻叹,问:“你的修为境界明明很强大,为何要隐藏真正的实力来到我的身边?”
第两百四十七章:古琴赠人
对于红火火的问题,悯乐只是意味深长的笑了笑,抬头间扫了一眼等待下一次轮回而绽开梨花树。缓了半响,才目露诚恳认真道:“有人让我来当你的护道人!”
“……”
红火火愣了许久,才略带沙哑的问道:“是谁?好处?”
这两个问题自然是得不到悯乐的回答:“你只需要知道,不管我的来历如何,我是不会做出伤害人族的事情!”
似想到了什么往事,他平静的眼眸闪过一抹痛苦之色,从而轻声的补了一句:“至少……暂时不会!”
“至于你,我更不会伤害你了,因为我曾答应了那人,直到你达到元婴境界之前哪怕是明知会死的一击,我也会替你挡下的!”
这便是护道啊…
初次见到悯乐的时候,合欢便推测他的修为至少在元婴以上。现在百年过去,又经过在蛮兽族的一路的厮杀,如今的修为应当更是恐怖。
年轻之辈中大家只看到了苏信,红伊伊等修行天才,谁能想到有这么一个神秘的男子,看上去比苏信大不了多少,却甘愿来到女子众集的合欢宗,给一传出艳闻的外门弟子当邻居?
到底是谁呢?
红火火自认自己从来没有认识一个能请动悯乐这种天才来当自己的护道人!她来到这个世界也不过四五岁模样,从那之后来往的人便是整个京城。里至于踏上修行之后,算是她半个师傅的只有沧海和秋水两位前辈,但秘境空间崩塌之后,她们后来怎样,是生是死红火火也不得知,这世间还能有谁想让她活着,想要护着她呢?
正低头沉思之时,悯乐站了起来。他脚步顿了顿,回头一笑:“哦,对了,谢谢你的礼物!”
说着大步跨出了院落,似迫不及待的回去拨动那古老的琴弦。
红火火不知自己墓室中与水中月的尸体躺了多少年,五年?还是十年?其实都不重要,因为对于修行者而言不过是一个稍微较长的闭关时间而已。
因为得到了三次轮回所有记忆,所以到现在她都不敢仔细去回想那玄袍少年那孤寂的背影。想着这世间还有谁会无条件对她好时,自然浮现的便是他的一眉一眼,一语一剑。
可怎么可能呢?他只是一个凡人,哪怕有些线索指明他并不是普通,但至少这一世的他真真切切是一个擅长剑道的凡人罢了。
至于那镇魂渊之下与水中月有着一模一样相貌的男子,他那般神秘,难道是他吗?
下意识抬手,瞧着那手腕之上躲在皮肤下的红线,心中不知该生出如何情绪。
不远处传来渺渺琴音,瞧那方向正是悯乐所居住的院落。
琴声没有任何的攻击力,似哪怕不去用肉眼看,闭上眼睛也能感受到手指与琴弦之间的愉悦触动。
红火火烦闷的心情稍微好了一些,至少她现在的选择应该没有错吧?孤寂千万年的古琴神器,看样子为它寻找了一个很合适的主人呢。
红火火又想起了在蛮兽族认识的那个抚琴少年,司乡。
不知他和那些同族修士有没有成功的通过传送阵回到人族地界?一路死伤肯定是有的,只是不知那死与伤中,他是前者还是后者…
刹那间天地的阴霾也被风吹散,有阳光透过缝隙洒了进来。
很明媚,但不是刺眼。
周围无数的草植灵兽也都在闭眼聆听,甚至露出了虔诚朝拜姿态。周围的一切似乎都变得神圣而美好了起来,一时之间合欢宗这个外门弟子所居住的地方,给人的感觉竟然比白衣养鹤的清水宗还要仙气袅袅。
本应该惊动很多人,也的确缺却惊动了很多人。但奇怪的是没有任何一人过来询问,那些神秘的大人只是站在高处眺望了一眼此处方向,各有心事,皆沉默不语。
这一天是剑门神奇的一天,与上此红火火招来的动静有些相识。只是一个是让众第子感悟剑意,而这次是让众弟子感悟灵力规则。尤其是那些在正在闭关的,本在突破剑煎熬,听到琴声陶醉最后,待回神,便发现自己莫名其妙的成功晋升了?
红火火笑了笑,这时才舍得唤出初瑶所酿的三姑娘。
不再用酒葫芦大口大口的灌,而是难得闲情雅致的倒在杯中,像是喝茶一般一口一口轻抿着。
她想开了,并不是合欢的眼泪,也不是鼎老与九把神器的目光。而是在这众千万弟子打坐冥想之中自己想开的。
若自己真是剑道天才,那便习剑又能如何?!曾自认自己没什么大义之感,但现在回想起来,在蛮兽族那一路看到人族受尽如畜牲一的奴隶,她愤怒与杀意早就宣布着她所归属位置。
总有一天,她定会持一剑斩向其他三族,让剑门弟子光明正大的走到他们的地界,慢条斯理的去迎接那流落在外的族人!!
合欢出现,红火火瞧了她一眼,嘴角含着浅笑,给另外一只杯子倒满了酒。举杯轻轻一碰,然后自顾自暇的喝入喉中。
合欢瞧着她,也瞧着那杯她不能喝下的酒。似想到了什么往事,第一次露出了真心欢喜的笑容。
美得不可方物。
红火火平安回来的消息很快被传开,陆陆续续的好友拜访。第一个来的自然是红伊伊,她冲进院落,瞧见红火火时,好看的容颜由激动渐渐变成愤怒,上前便是一巴掌拍下。
红火火连忙抱头,可还是来不及避开,脑门便结结实实的挨了一巴掌,疼得整个人只感觉昏昏沉沉的。
怒:“臭婆娘!你来真的呀!!”
下一刻便感觉自己落入了一个清茶之味的怀抱之中。
她身体隐隐颤抖,重重的呼出一口浊气,轻声重复:“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感动自然难所避免安,可哪怕与红伊伊之间隔了百年不见,她下意识说出话语依旧是破坏气氛的。
“红伊伊,你嘞着我胸了!”
红伊伊的身体明显一颤,缓缓低头,便瞧见她的五谷杂粮,还有对面的高山雪原……
咬牙切齿:“红火火!你想死!?”
第两百四十八章:桃树赠人
简单的把这近百年消失的时光所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至于梨花园里的春光她可不敢说自己看了一眼。想着憋着这个秘密可真辛苦,等以后见到了大姐红尘尘,定要好好的跟她八卦八卦。
从荒原下秘境的入口,到百里泽兰的暗下杀手。然后是被强大力量毁灭的星域,到被迫深入蛮兽族身体打入了九枚魂针……
自始至终红火火叙述语气都很平淡,就好像这只是一个故事,而故事里的主人公并不是她。
可尽管如此,红伊伊还是从几字带过的话语里听出了其中的险境与痛苦。他愣愣的看着红火火,欲言又止,最后一叹:“对不起。”
若不是她对初瑶少了几分警惕,就不会把双燕剑拿给她,从而也不用让红火火遭受后面一劫。不光如此,如果不是因为她与百里泽香的那份虚假友谊,或许红火火从一开始就不会遭受她姐姐百里泽兰的杀意。
红火火丝毫不在意的耸了耸肩:“虽然很享受你向我低头,但这次对不起我可不会接受!一来,百里泽兰想杀我最主要的原因还是我抱上她未婚夫即墨良归的大腿,故意让外面传出那些暧昧的绯闻。二来……也是我自己明知初瑶当我侍女有些蹊跷,但还是掩耳盗铃把她留在了身边。甚至因为一些个人原因,哪怕后面遭受了那些劫难,我也并不怨恨于她!所以作为旁观者的你们,自然也应该觉得我是十分信任她的!”
红伊伊不解:“你不怨??”
红火火再次慎重点头,也不继续深入解释为何。
许久,红伊伊几分尴尬的揉了揉鼻子:“我们在回光镜中看到了你遭受了那么多苦难,百里泽兰是如何毁你容颜和眼睛的,即墨良归便是如何一刀一刀的还了回去。至于你那侍女初瑶,她被慕长歌一路追杀,最后带着她那傀儡姐姐从天涯海角上跳了下去……”
这是红火火一天之内第二次听到天涯海角这几个字,在剑门修行了这么多年,天涯海角是个什么地方她自然也很清楚。很多大能修士得出一个经验,天涯海角那望不到尽头的迷雾中宁愿往前飞,也不往下坠。因为至少往前飞,只要走得不远,或许还有回头的可能。但若往下坠的话虽不知下方有什么,但从古至今外界从未听说过有人能活着回来过。
红火火一时无言,尤其是听到这为她出头的二人一同失踪后,她深深的吐出一口浊气。
“二姐!”
她认真道:“你帮我转告给即墨明轮,若!阿良出事,我定毁了他整个天阵宗!!”
她没有说良归,说的而是阿良。
按照红伊伊的描述,她不用看也猜到那般激灵的即墨良归是姐姐阿良。虽不知为何会这般,但良归是被护着的,她不担心。可阿良,这世间除了她与慕长歌唤她的名字,谁还会愿意承认她的存在呢?
至于慕长歌,私心而言,这个世界她最在乎的其实就是他了。虽然平时她从未做过什么,也未说过什么,但她最喜欢的就是能看到慕长歌那张好看得不像话的脸,静静的,永远。
与初瑶一样,慕长歌是她对前世的救赎。因为太过重要,她怕自己多做点什么,甚至多说一点什么,上天便要从她手中再次毁掉这个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少年。
当然,她没有加上他的名字,最重要的还是他是慕先礼的独子。之前慕先礼并未说过此事,想来他确信虽然失踪,但并无性命之忧。
红伊伊一脸古怪,她不知红火火的想法,可做为旁观者,她提出了两个少年的名字,可红火火只在意前者。
想起门中的那些暧昧的绯闻,脸色难免一红,几分担忧:“红火火,你……”
她顿了顿,继续问道:“真的移情别恋了?”
说到移情别恋,红火火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多年前在中乌小镇的时候。她曾拜托陈繁儿若要进京之时,帮她带一枝梨花过去。她在梨花里布入了一道神念,只要水中月拿在手心,便会看到一副画面。画面里她故意刻印出苏信仙姿飘飘高不可攀的模样,就是想暗示自己移情别恋,还是如此优秀的男子。仙凡两殊途,她不值得等待。
回神时才意识到红伊伊想问的是什么,忍不住噗呲一笑:“想什么呢!和水中月那么魁梧的大傻子恩爱后,你觉得就即墨良归那细胳膊细腿的能经受得住我折腾?”
红伊伊的脸腾腾的羞得冒蒸汽:“红火火,你说话能不能含蓄一点!?”
“呵,含蓄?”
红火火一时脑抽加嘴快:“老娘再怎么奔放也是在屋里面关上门折腾吧?总比某人好,看上去冰清玉洁一尘不染,却拉着男人在外面……”
话还没有说完,便被一股直勾勾的杀气瞪得汗毛倒竖。
MD,差一点就作死了!!
干咳几声继续道:“在外面四处秀恩爱!明明互相恨不得吃了对方,却只是拉拉小手看看风景……”
红火火又咳嗽了几声,连忙举杯喝酒,暗自佩服自己真机智。
红伊伊半信半疑,想着之前梨花树下借酒的荒唐,她一听说红火火回来的消息,可是还没休息好就从被窝里跑过来了。
双腿间后知后觉的酸楚,红伊伊有些心虚,于是脸更红了。跟着干咳几声,只喝清茶的她难得喝了红火火的酒。连呛了好几声,被红火火古怪的眼神瞧着,羞愤得想拔剑砍人。
索性下一刻红火火,很识觉悟的转移话题:“对了,有样东西我想送你。”
说着手一招,与赠送悯乐古琴一般,她唤出一棵桃花树。
这是红火火几件古神器中除了古鼎保存最好的那个,缩小了很多倍的它悬于掌心之中,散发着柔和的气息。
当初合欢说过,这颗桃树是前世剑十一推给入梦仙子培育的,并答应会去偷子无忧的一缕发丝做为报酬。
而子无忧是玉石决真正的主人,也是纵多被剑十一挑逗的情人之一。
还说那是被她伤得最重的一个。本清心寡欲,撩拨之后拍拍屁股与别人结为道侣,独留神伤。
第两百四十九章:神弓赠人
负心人的身份。
这也是红火火不想承认自己是剑十一的主要原因,情债什么的最是还不起。
“你从小不是最喜欢桃树了吗?这颗桃树比起你飞行神州上的那颗装饰品要好多了!你若种下,细心灌溉后参悟,便有可能感悟出一套桃花剑诀。此剑诀变化万千,善于除妖斩魔。”
“当然,除了这套桃花剑诀外,还有一个最大的好处。那就是不管受了再重的伤,都会渐渐愈合。哪怕是百年寿命眼看终了的凡人,只要一直坐在这桃树下,活到两百年极限也不是不可能!”
红火火把合欢当时跟她说的话重新说了一遍,很让人心动的神器,哪怕大能修士也逃不过贪婪。可红火火不一样,她真的像当初想的那般,把这件法宝赠送给更合适的红伊伊。
红伊伊先是被桃树震惊,她因为是门主弟子,什么法宝神器没见过?可还是一眼便被桃树吸引。
那是冥冥之中的感应,像是等待了无数万年,它与她在此时相遇。
然后成全彼此。
震惊之后是愕然,然后渐渐平静静。竟也忍住了那份贪婪,慎重的望进火火平静的眼眸:“你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吗?”
红火火点头:“嗯,知道!”
红伊伊又问:“听说你赠送了一把古琴给你那邻居?”
“嗯,对!”
“你知道他是谁吗!?”
红火火歪着头想了想,试探着把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他身上有狐狸与人族的气息,按照我在妖族所听到的那些传闻,推测出他便是青丘妖后在我人族留下了私生子!?”
“那你还把自己的机缘赠他?”
“可他说他是我的护道人!”
“护道?”
红伊伊皱起了眉头。
似知晓她在想什么,红火火无奈摊手:“我也不知道自己怎的让人请动了这般厉害的人物来当自己的护道人,但不管是不是真的,他的的确确除了你和大姐之外,第三个踏蛮兽族寻我的那人不是吗?并且……”
红火火试图让气氛轻松一点,于是说道:“并且我可看得清楚,咱们不动凡心的大姐与那妖族的天才风起云有些暧昧不清。风起云是名正言顺的妖族继承者,这样说起来,我邻居也算是他半个血缘的大哥,反正以后迟早是一家人,我提前给大姐送份嫁妆出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是吗?”
红伊伊没有应答,只是从一脸古怪再到一脸同情的盯着她。
“??咋啦??”
红火火下意识要回头,红伊伊连忙呵住:“别动!”
红火火被吓了一跳,脖子僵硬,竟真的不敢再动。
未知自古到今都是最恐怖的,红火火忍着全身的汗毛倒竖,眼神追问原因。
对面的红伊伊那眼神中的同情更甚,意味深长的并且十分柔和的说了一句:“红火火啊,趁着现在还没有死,好好的享受呼吸的感觉吧?”
红火火立马反应了过来,猛地回头,便瞧见一冷艳的白衣女默然地站在她身后。而她的身旁一如既往着有一个翩翩公子充当跟班。
“红伊伊!!我和你势不两立!!”
怪叫一声,立马起身,向天空窜去。
可哪怕身形再快,还是敌不过境界中的差异,还有辈分上的压制。
不知何时到访的红尘尘漠然拔剑,同时以她为中心,四面八方所有的物体都被一层薄冰覆盖。冰剑一挥,消失在空中的红火火再次尖叫一声从半空显现而出,却很是可怜的半截身子被冻住成了冰雕。
身体眼看坠落,红尘尘再挥一剑,冰面上生出无数个冰锥,锋利的尖头直直地对着从空而落的红火火。
红火火欲哭无泪,眼看着自己要被扎成无数个骷髅的时候,连忙闭着眼睛大声讨饶:“啊!!大姐,我错了!!!”
坠落的身体来了个急刹车,红火火的鼻尖与拉锋利的冰锥只有一毫米的距离。
寒气扑面而来,红火火下意识的吞了吞口水。
“你把刚才说的话再说一遍?”
红尘尘的声音与她整个人一样非常清冷,听不出一丝情绪,但了解她的定然知道,此时她是真的恼怒了。
看戏的红伊伊站了出来,她清了清嗓子柔声道:“大姐,你别生气了。三妹她从小便喜欢胡言乱语的,你我又不是不知道。”
红火火刚投过去感激的眼神,便又听见红伊伊话音一顿,冲她邪魅一笑:“所以不妨把她舌头割下来,小小惩罚一番便是了!”
“那和她说风凉话的你呢?”
红伊伊刚还几分得瑟,听见红尘尘冷不丁的冒出这么一句质问之后,也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正要赔笑,红尘尘优雅的收剑,同时地面上的冰雕也消融而去红火火啊呀一声,脸和大地亲密接触。
“你失踪的这些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好生说说!”
于是在那棵错过花季的梨花树下,红火火再次简单地把最近发生的事与如何走出绝迹沙漠的事说了一遍。“所以,我也寻了一件东西赠给大姐你!”
红火火在气氛有些沉重的时候,连忙讨好的唤出一把神弓。
“这把神弓属冰系,本被岁月磨损的程度非常严重,但机缘巧合之下我刚好寻到一种极寒之物用来淬炼修复。你若与它契和,定能一箭之下寒江千里!”
红火火说得轻松,但其实在秘境的时候,女鲛人曾用井水打在了她身上,而那井水所产生的寒气便是世间最极寒的神物。若不是后来凤凰用它的级阳之气与它相抵,她或许在那时便已经被冻死了。
修行天赋败于五灵根,没想到成也五灵根,因为可以修炼水系,她成功的与这股寒意融合后也成了非常适合这神弓的主人。
可她犹如看到桃树想赠于红伊伊,看到这神弓自然便想到了红尘尘。
在妖族闭关的那几十年里,她曾请求鼎老帮她把极寒之气取了出来用于淬炼神弓。
去极寒之气的过程是十分痛苦的,一生一死,一死一生。两边都是极端,她也被折磨的不知自己该喊冷还是该喊热。
就在这样痛苦之下,合欢多次问她值得吗?
当然是值得的!
第两百五十章:天非囚牢
红尘尘与红伊伊曾以为她没有自保之力,于是把自己身上能给的宝物都塞进乾坤袋里赠送于她。
于她而言宝物的贵重不在于威力如何,而是那份情谊!
前世她活得太孤独,今世习琴待她如亲女,她便回报同样的感情。两个没有血缘的姐姐待她如亲妹,她怎能不回应同样的情感呢?
人有七情七欲,她丧失了爱情的判断与选择,那么其他的情,自然倍感珍惜。
和红伊伊一样,红尘尘冷静下来后只是认真的望进红火火的眼眸里:“你知道自己在什么吗?”
红火火刚想回答知道,红尘尘便再次问道:“你知道我们头顶上的这片天空是个囚牢吗?无数强者到死都想冲破它,去看看外面真正的星域。你既有这般机缘,为何要让出来?”
这次谁都没有说话,不远处的屋顶上,起云风也至始至终抬头望着远处将要来临的乌云。
起风了呢。
三姐妹的发丝与衣袖轻轻飘舞。
许久,红火火认真回答问题:“在今天之前,我想修行的道是以己身破外法。就在不久之前,我才决定要不要试着去习剑?可能你们不懂,但对我而言,我若是习剑的话就要担任起某些说不清的责任。正因为如此,我便必须要把很多得到的东西让出来,不管那人是谁,立场如何,只有生活在这里的强者多一个,当那座你们眼里的牢打开后,或许多少能有一抵力!!”
说话间,乌云已经来到了头顶。
“大姐,二姐!”
天地间莫名的有了一种沧桑之气,就像孤寂的老人,站在破木屋门前眺望迟迟不归的游子。
红火火道:“有人对我说,我们的天是囚牢,也是父亲最后能护在我们头上的手掌!不用我们去破开,他自己已经老了,再过不了多少年,他囚不住,也护不住了。到那时……星域虽大,或许无处容身啊……”
在一道震动天地的惊雷,一闪而过之后,天空上的乌云下起了磅礴大雨。
风起云其实是一个很奇怪的人,他学什么都很快,但对身边的一切都漠不关心。直到遇见红尘尘,他便多少有了一点少年的气息。跟着她,随着她,眼里只有她。
红尘尘与红伊伊她们走的时候,这个妖族少年第一次回头瞧了一眼站在屋檐下的红火火。
她一身红衣,举着一把看上去非常普通的油纸伞,可雨雾中,让人越是仔细看就越看不清,总是觉得飘渺不定不是这个世间之人?
头顶上的天是冲不破的牢也是保护苍生的手?
这种说话他们三人也是第一次听闻,也不知族中的那些藏起来的底蕴可知?
嘉木来了,在红尘尘她们走后不久。
雨中脚步匆忙,连雨伞也没顾得及撑来。
红火火一直在等他,瞧见了那少年狼狈的模样,莞尔一笑,上前:“成功筑基了?”
话落,又几分惊咦:“气息不对……看来你修为比表面看上去要强很多呐!”
一眼被说破自己一直隐藏的真正实力,嘉木也并未惊讶。他站在红火火举着的雨伞之下,就如红火火从未消失百年一般轻声唤了一句:“师傅!”
身后又有脚步声,那是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举着一把伞气喘吁吁的追来。
红火火与他对视,先是一愣,便立刻想起了她是谁。
当年考育灵牌时见过她,听闻她是被灵兽派那边的弟子在深山里捡来的,毫无修为,能却能让完全野外生长的野兽为她寻食供养。毫无记忆,却记得自己有个哥哥,她要找到他。
她叫灵儿,百年过去竟还是当初那十岁出头的模样。
木屋里,外面磅礴大雨,梨树在雨雾中孤立。与大姐二姐不同,嘉木从未问过红火火身上发生了什么,而是老老实实的主动把这些年发生在他身上的奇遇丝毫不隐瞒的说了一遍。
红火火失踪的前几年,他按照她临走时的交代,努力学习阵法与培灵之术。每三年便回一趟凡尘,看一看二老还有红平平与陈安安,最重要的是,去龙岩国看一看水中月。
藏在暗处的他解决了几次想刺杀他的杀手,或者潜藏的麻烦。
水中月明明是个凡人,可奇怪的是他似知晓有人在暗处护着他一般,曾对着那缥缈的虚无道了一声谢。
他看着他,看着这个站在凡尘高处的玄袍男子,如木屋外正在被大雨侵打的梨树,孤立着,沉默着。
再后来一次偶然的相遇,他知道了自己的身世。
龙族在这片大陆不知消失了多少万年,而他便是龙族的遗脉。
他不是孤儿,他还有个妹妹。
说到这,他连忙对着一旁发呆的小姑娘招了招手:“灵儿,过来!给你介绍一下!”
灵儿还在发呆,她不懂,自己的哥哥在得知自己的身世之后一直小心翼翼的隐藏,说世间险恶,在没有完全成长之前,一定不要让外人知晓他们的身份。
可为何?哥哥要告诉这个红衣女子呐?
并且说这个秘密的时候很轻松,就好像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
最重要的事,哥哥唤醒了一些龙族血脉之后,修为晋升得很快,她虽也看不清这红衣女子真正的修为,但想来哥哥也是不弱于她的。为何哥哥要把姿态放得这般低?区区雨水自己便可用灵气增干,却任由那女子擦干头发,还像真的受了风寒一般捧着她倒的烈酒抿着?
连唤了几声,回神的她连忙挪到嘉木身旁。
他指着红火火说:“这是便是我的师傅!”
她乖巧低头:“师傅!”
红火火没有应声,灵儿也不好起身。
“师傅?”
嘉木试探的唤了唤。
原来红火火也在发呆,被唤醒之后却是突然起身一巴掌拍在了嘉木的脑门上。
“你是不是傻!这种秘密你跟我说干啥!!”
嘉木捧着脑门嘿嘿傻笑,缓了少许才渐渐落出几分低落:“前段时间门主找过我。”
那个把他抱回门中的男人,嘉木曾一直想见一见他,然后当面跟他说声谢谢。
谢谢,救回了我。谢谢你,虽然没有把我安排进内门,但给我找了一户好人家当父母。
第两百五十一章:好人坏人
“他说,当年把我留在外门当灵植夫,是瞧出了我的血脉是玄霜巨龙,所以亲自封印,希望我在普通中能有几分烟火气。”
红火火正疑惑不解这个理由说不通。
她虽不了解什么龙族,但只要是龙族的血脉,应该比起红伊伊红尘尘这样的灵体还要重要,为何……
嘉木平静的给了答案。
“他们都说龙族有两巨头,分别为黄金与玄霜。前者为正,后者为邪。”
他抬头,直直的望进红火火的眼眸中:“师傅,我真的注定是坏人吗!?”
屋内一时寂静,她瞧了一眼一旁同样安静望着她的小姑娘灵儿。
年幼的外表,天真无邪的眼瞳,其实红火火当年第一眼见到她便不喜,因为她总感觉那干净的眼眸下是虚假的。
而嘉木,红火火初次相识也是不喜的。
他对谁都很客气,几分傻意,加上有那憨厚淳朴名声很好的父母,让这少年从小到大都被渲染了一层‘好孩子’的感觉。
可当时的初见是什么情景呐?
灵植新管家迟迟无人安排进来,还有那么多的前辈在,他这个稚嫩的少年莫名其妙的被大家很是积极的推出来踏上这个位置。恰时红火火横空出现,他先是一抹不喜,然后恍若错觉,几分傻意的冲红火火打招呼。在大家很是排挤她的时候,主动的带着她参观,介绍。
再后来,很理所当然的他成了跟在红火火身旁最近的那人,久而久之所有人都觉得少年是喜欢她的。
是真的喜欢吗?
当年的红火火其实只戳开了一半的真相,她说他不喜欢他,只是自己在骗自己。还鼓励他去寻求那年老憨厚的父母,把心思放在修行上。
后来他也真的这般做了,长跪门前,说想修行。
为什么偏偏跪的是门前呐?让邻居们看见,看见二老把攒下的灵石赌上一切的全给他,看着他重重磕头的模样。
那个暗恋他的姑娘是第一个把仅有的一点灵石都送给了他,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
就像凡尘中偏远的村子里要走出一个书生,大家怀着某中说不清的期许给他凑齐了一路上京的勇气。
后来修为真的有所增加,虽然只是小小的一层,虽然这小一层让他把那些得到的灵石用了大半才勉强成功。
但希望至少看到了不是吗?他也一如既往的是那个待人友好的少年,亲切的唤着每个人,似乎当他一龙飞升的时候,那点积蓄的恩情会让大家一同鸡犬升天。
在那所有人都在忙着丰收的山坡上,他行弟子礼唤她师傅,她点头,把能教的能给的都一点一点了赋予了他。
他的修为还是很慢,需要的灵石成倍的增加,哪怕他从红火火这里得到了很多资助。
他有些气馁,红火火瞧出了他的不甘,却并未无底洞的拿出更多的灵石,而是让他试着先把心思放在阵法与培灵上。
果然,他在方面没什么天赋,但用比谁都要刻苦的勤勉渐渐的打出了自己的名气。
有很多任务他可以去接了,甚至天阵宗也曾人问他要不要加入?
他没有,至始至终,哪怕后来遇见灵儿,得知自己的身份,然后唤醒了一点血脉之后修为突升,他也坚持留下这小小的灵植园里等待着红火火回来的一天。
玄霜巨龙除了那很不友好的名声之外,最著名的一点便是有着非同一般的判断力。
这也是古书上的记载,好几次黄金龙与修士和力铲除玄霜龙,可每次都能被避开,然后疯狂的报复。
嘉木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血脉的原因,反正他坚信着若想继续成长下去,欺骗所有人都不能骗一人。哪怕要做一件会伤害那人的事,也要提前认真的告诉她。
现在,他就是这般做的。
一得知她回来的消息,不管不顾的从雨中跑来。冲着她笑,唤着她师傅,然后老老实实的交代一切,最后再问她自己是不是真的注定的坏人?
红火火自然是知晓的,不然当年明明有用不完的灵石,为何不肯主动给他?而是在他想与她暧昧的时候劝他去找自己的父母?
年老的父母能有几个灵石?哪怕是他让所有邻居都献出了一部分,也不过是她偶尔赏给初瑶的一半。
她还是收他为徒了,目的只是想告诉他,有些东西能期待的只能是自己给予自己。
顺便也是在暗自告诉他,他的那点小心思,她是知晓的。
从一开始,至始至终。
现在他很认真的问她,他是不是注定的坏人?
她也很认真的想了想,答“人之初,性本恶!”
“孩童从一出生便是懵懂无知的,抓小猫的尾巴,揪小狗的耳朵,看上去是对这个世界的探知,其实对小猫小狗来说便是恶。为了自己,伤害别人。苍生从一出生就注定无时无刻的发生这件事。毕竟想要活着,就要填饱肚子不是吗?而只要填饱肚子,吃肉吃草便又是一种恶。但这没办法,于是圣人说兽与草无灵智,食之无恶!那么妖族魔族蛮兽族的出现呐?他们有了灵智,反过来吃人,人愤怒,可他们能有什么办法?毕竟只要是人都有灵智,哪怕是个傻子也比兽与草聪明很多。看着没用灵智的同族被人食,他们却不食人,那这圣人的规矩是不是太不讲道理了?如此说来,这个世界只能看到恶,那么善呐?”
红火火自问自答:“我个人觉得‘善’其实是‘选择’,填饱肚子这件事,你吃我,我吃你,没办法。可选择要不要吃你,肚子不是很饿,要不少吃一顿?这便是善。”
红火火规规矩矩坐好,很是严肃的总结:“所以,你问我你的血脉是不是注定了你是个坏人?那我只能回答不是!”
“你我都是好人,也都是坏人!哪怕是圣人也多多少少做了不好的选择,而那些被定义为坏人的人,只是更多的选择‘吃,吃饱,吃撑,吃不完兜着走的’。但你不是这样的,或许应该多谢门主的选择,让你有了憨厚的父母,淳朴的邻居,远远暗恋你的姑娘。”
第两百五十二章:相聚相会
“你会冲大家笑,会先想着从我这里得到好处,而不是从一开始就去动你父母的血汗钱。你会大声的哭,在你父母真的把血汗钱拿给你的时候。这些点点滴滴,或许有你的伪装,但你并不是大恶之人。至少,目前不是!”
嘉木再问:“那若有一天,我也选择了多吃点呢?”
红火火答:“那要看你想多吃的那一点是多少了!我是你的师傅,自然有责任先把我能给你的都给你,若我给不了你,但你还不够满足的话,我就会第一个来杀你,然后吃掉你,最后等你的妹妹来判断我是善还是恶,然后再做选择!”
两人的目光都瞟了一眼一旁的小姑娘灵儿,她听着红火火说话,先是乖巧安静,到听到那句暗含杀意的话后无辜的眼睛半眯了起来,桌下的小手有龙爪若隐若现。
嘉木不动声色的按下她的手掌,就像什么也没发生似的。
他捧着那碗驱寒的烈酒,看着烛光下自己飘渺的面容,浅浅一抿,然后抬头间依旧是那纯真少年:“师傅,我饿了。”
红火火已经很久没有下厨了,上次下厨还是在下山必经路上的桃花树下。她和大家把酒聚欢,每个人都说有事相求,那些好吃便是她亲自做的。
说起来,她们所求的是什么呐?
琥珀应她姐姐的要求过来套近乎,她说这不对,因为她是个人自己想与红火火交朋友的,如此交代了一下,那场桃树下的宴会便不太想参加了。
话虽这么说,但还是来了不是吗?
与每个了解红火火的人一样,大家似乎都笃定了与她来往,哪怕是有小心思也要表达出来,这样才能更好的得到谅解。
书呆子善于想要红伊伊的一滴神血,说是想要研究单灵体与灵根之间的区别。上次在秘境一别,百年过去也不知可有什么发现?
悯乐出跟着参加内门弟子的拍卖会,买了一件压轴物品,作用好像是可破万阵的一次性用品。与躲在暗处的元婴修士一番争夺,最后在红火火这里欠下人情才买下。
麦冬儿要了一株名为锦绣的万年药草。
锦绣草是一种辅助类植物,一半用于修为突破的丹药里增加一二。例如筑基丹里就绝对会有,可若单独服用,效果就像凡人吃了一碗燕窝,可有可无的。
若是上了万年。
锦绣草和很多药草灵植最大的不同就是它最后活到万年,万年一到就不再生长,若没有灵力灌溉就会被开始枯萎,再好的盒子也是用来保护食物的冰箱,拖延发霉的速度罢了。若是上了万年,用得恰当还有另一个作用,那便是抑制住反噬之苦!
红火火当时心有猜测,这麦冬儿来历并不简单,或许便是当年红伊伊出关时想吞噬其道果的黑影。事关颇大,没有证据不敢乱言,加上本对她感官挺好,内心也不太想承认她是魔族派来的奸细,于是交换的报酬是希望她能回答三个问题。这三个问题若是想问了,哪怕是关于生死也必须真诚的回答!
本想等一些事安排好了之后直言询问的,在拍卖会上与红伊伊分别的时候,红伊伊思量了许久,让她先不要问,认为麦冬儿若真是那个卧底,受了如此的伤不第一时间回魔族,而是依旧以外门弟子的身份留下,可能还有所图。
至于最后的彦长卿,他先是讲了一个故事,故事里有个心爱的女子与麦冬儿一般模样,但是被恶霸欺负,一身嫁衣跳进了河水里寻不到踪影。
他怀疑麦冬儿便是他的妻子,可麦冬儿不认,他也觉得荒唐。但还是想寻求一个答案,于是拜托红火火让红伊伊给卜老传句话。红火火当时并不看好,因为他的身份太过普通,闭关的卜老不见得会出面。
而结局的确是这般。
红伊伊把话传了过去,卜老回答,若即墨明轮都推不出来的答案,他这把老骨头可以一试,但必须先让他看到彦长卿的能力,能为剑门奉献出怎样的答案。
此后彦长卿一心扑在修行上,一别到如今。
红火火用飞鹤传音请了当年的故友一聚,没想到此次来的人很多,好多都是不请自来,使得木屋里有些拥挤。
琥珀来了,还有她那天才姐姐琥玉。
红火火这是第一次面对面的见她,以前哪怕见过,也是她站在人群在仰望这些天之骄子。
琥珀有些尴尬,似乎她并不太想让她姐姐跟来。
红火火冲她安抚一下,示意自己并不在意。
来者是客,若有所求,她只会开口,倒是在衡量不迟。
琥珀能来,善于自然也会。
与以前的‘吃软饭’区别很大,现在的他是门中弟子觉得琥珀翻到高攀的存在。
几年前,当读遍了整个藏书阁的时候,他像痴傻了一般捧着书发呆了近一年,然后像得道高僧,修为腾腾的往上涨。一夜破境,古书中记载的存在。现是阁老之徒,前途无限。
跟在他来的,与琥珀的姐姐一样,同样是一个红火火怎么想也没想到会出现在这的人,阁老。
阁老举着酒葫芦,说初瑶不见后再也买不到三姑娘,听闻红火火回来的消息,自然要跟来蹭几葫酒走。
初瑶的名字本应该是个忌讳,气氛一时尴尬,可瞧见的只有红火火毫不在意的莞尔一笑:“看样子,我仅有的一点酒也保不住了!”
阁老来了,作为他的‘结拜义弟’,左老也被拉了过来。
他很是尴尬的吹了吹白花花的胡子,说是下棋输了,被阁老硬拉过来。
红火火自然知晓阁老的好意,与左老较好,便是灵植派与灵草派较好。嘉木也说过,她不再的这百年,灵植派没少受左老的照顾。
麦冬儿也来了,红火火倒有些出意料。按照设想她若真是有特殊身份,现在百年过去竟还在剑门之中,要么是误会一场,要么真的如红伊伊所言,另有所图。
彦长卿没来,听闻他已是结丹榜天才。跑到境外御敌,杀了不少军功,现在已是一方将领,有望最近结婴。
第两百五十三章:可愿抚琴
高远来了,携妻儿。
瞧着那又过一面之缘的姑娘,红火火善意的点了点头:“雁荷姑娘,好久不见。”
雁荷,玲珑阁堂主钱问的贴身婢女。
当年高远杀师后散去剑门功法加入了玲珑阁,他与潭雄的不可言,似在有了妻儿后皆往事随风了。
说起潭雄,他很少在剑门。一直在接任务,或者完成任务的路上。他来去匆匆,孤单影只,似乎只有这般才不会有空闲去想些什么。
曾经他还欠红火火一剑,还说红火火若想取回,可随时找他。红火火也的确去找了他,那一战,拼尽所有,哪怕在背后用毒,才终于勉强跃境战胜了他。
一剑还之,江湖恩怨江湖了,山上之人山上结,之后再未相见。
时间,是真的在前进。
红火火瞧着雁荷怀中的婴孩,不知为何一时之间想到了中乌城外的海边。
她与欧阳子忧一路相伴,遇见海水汹涌,她逆着人群强行用阵法挡了一时片刻。也是在那时她救下一对夫妻,那夫妻怀中便有一婴孩,一见到她对会冲着她笑。
她应该赐过福的吧?
这是每个修行者都会用的一个小仪式,一点对方眉心,融入一丝自己的意志,算是保佑与祝福。
这天地间,或许只有合欢能感受到此时此刻红火火心中的难过,哪怕她微笑着,不动声色的一点那婴孩的眉心表示赐福。
“她叫什么名字?”
雁荷答:“竹清,高竹清!”
红火火低声念了一句,然后请他们入座。
“为什么每次见到婴孩,你都会这般难过?”
合欢的问题红火火没有回答,因为此时又来了一个不请之客。
阿护,阁老之子。苏信之前的上一代人族天才,跑到魔族与魔后有染,最后被千万里追杀,在边界的时候阁老请动九宗宗主出面迎救。
“哟,老头!”
“哟。二叔!”
“哟!”
这最后一声哟是对红火火说的,他提着酒葫芦,说也是来蹭酒的。
“你说干嘛要取名三姑娘这么娘不拉几的名字?不过味道不错!后劲也大!”
“要不,你把你的婢女初瑶找回来吧?她虽然背叛了你,但这剑门没有她卖的酒,好多人都食不安寝不眠的,着是可怜!”
红火火依旧没有感觉尴尬,她甚至为这么多人认可着初瑶,内心也说不清道不明的暗自欢喜。
“对了,你大姐和她的小情人赶回妖族了。”
红火火先是一愣,然后失落之后又是欣慰。
红尘尘与红伊伊最近几年一直在人族的绝迹沙漠边界等她,当她平安走出来的那天她们其实是看见了的,但三人只是远远对视一眼,然后各自沉默转身。
因为她们知道她要赶去去见一人,那人的时间不多了,多余的一句话都可能成为她此生遗憾。哪怕,当见到他的那一刻,就已经意识到是遗憾了……
红尘尘的身份毕竟是妖族,加上一直跟着她身后的风起云,他们这几年一直逗留在人族地界已经很是不易了,此后与红火火相见之后,自然要赶着回去处理妖族的事物。
阿护一边与自己的父亲抢着那坛酒,一边头也不回的丢过来一个储物袋:“喏,临走时让我把这个储物袋交给你!”
说着一拍桌子怒道:“臭老头,一坛子酒你也和我挣!你瞧瞧人家姐妹,临走时还给了一储物袋的宝贝!我还是不是你儿子了!!”
成功抢赢的阁老咧着黄牙咯咯笑,见自己儿子恼怒的质问,很是不客气的呸了一声:“自己本事弱!我那些宝贝啊,等我死了自然全都是你的了!等着吧!!”
阿护咬牙切齿。
阁老的身份到现在也是一个迷,整个屋子来了这么多人,大家都很是默契的是安静看着他们争吵。
红火火倒是无所谓,又取出了一坛酒放下:“那我二姐和她的小情人呢?”
红尘尘把这装满宝贝的储物袋让阿护送来,而不是二姐红伊伊,想来红伊伊也是来不了的了。
阿护气恼:“你还有第二坛怎么不早点拿出来了!”
气恼归气恼,捧着酒后还是回答道:“余十六那憨小子轮回结束,他们自然要去护道!”
百年前红火火曾同余十六单纯的以肉身力量对搏过,最后以他接不住最后一击用了灵力也输了比赛。
此后余十六印证了他出生时活不过十六岁的诅咒,真的在十六岁这天到来的时候突然快速老去。最后苏信也不知用了什么办法,让他的灵魂化作一缕风吹遍整个世间。
这是快速应劫的方式,经过高山流水,看便世间百态,与吃下半仙灵植的效果不同,余十六这样很容易招来那些半仙强者灰飞湮灭,而红火火当年是迎接每个半仙强者的鞠躬一礼。
不管怎样显然余十六的劫要结束了,待他平安归来时,他那被丢在上古龟壳里淬炼了百年之久的肉身,会让他真正的成为剑门的炼体天才。
“诺,这是你二姐让我转交给你的!”
第二个储物袋再次被随意的丢了过来。
虽然不知道两个储物袋里有着怎样的宝贝,但这并不妨碍大家羡慕的目光。
红火火神识一探,与百年前一样,里面全是她们积累的家产。
她修为虽然只有筑基,但其实若是一战并不见得会输给她们大惨。
可她们还是选择护着她,是因为她是老三,还是因为她的的确确比她们弱呢?
雨天最适合吃火锅了,尤其是有悯乐在旁抚琴。
麦冬儿依旧是那个听得最认真的,她微醉的眼眸一直瞧着悯乐拨动琴弦的手指。
她曾说过,她有个很重要的人也会弹琴,为了讨那人欢喜她倾尽所有习琴,可还是没能得到那人的承认,心灰意冷之下她已是许多年没有抚琴过了。
“要不,你也来上一曲?”
红火火凑上前几分嬉笑的寻问。
麦冬儿微愣,不知想到了什么,苦笑摇头:“在没得到那人承认之前,我不想自取其辱。”
“可任何东西都需要练习,你始终不抚琴的话,又何时能得到那人的承认呢?”
第两百五十四章:这有何难
麦冬儿不答,许久,她望向悯乐轻声说了一句:“悯乐与我一样,皆是从小习琴。可不管我们怎般努力,也赢不了一人。”
“谁啊?”
红火火打了个酒嗝。
“不知道。”
麦冬儿顿了顿,声音也就更轻了:“她曾对我说过,有一人,就算多年不抚琴,也能顺心所欲,琴声引胜。可惜那人是凡人,不然……”
话没有说完,因为红火火也没有仔细去听。阿护拉着悯乐说要点曲。
何曲?
魔族的儿女情。
悯乐摇头,说此曲必须要真正爱过一场的人才能弹出情爱的意境。他至今心上无人,不想糟蹋了这首曲子。
红火火笑不护,是不是真的如传闻那般与魔后是真心欢喜的吧?
他点头,并不否认:“我何时说过不是真心欢喜!?”
说着,举着酒坛猛灌,一擦嘴里苦笑:“可惜了,可惜了!”
心上人是囚鸟,枉他自诩风流倜傥,无所畏惧,可还是带不走她啊……
木屋里有些寂静,人妖相恋本已很难,若是与魔族相恋,千万年的世仇,哪怕他是身份再高,哪怕他就算把心上人带回了故乡,哪怕啊哪怕,他与她又怎能在世俗的眼光牵起彼此的手呢?
红火火莞尔,一拍桌子,几分醉意的站了起来,跌跌撞撞的向悯乐。
“这有何难!”
说着,她坐在琴边一阵乱揉自己昏沉沉的脑袋,半眯着眼随意的试了几下琴弦。
“不就是一首曲子嘛!”
她对木屋里的大家说:“管他儿女情还是女儿情的!你们想听,我来弹啊!”
所有人并不是很在意,他们觉得红火火就算会弹琴,也只是会而已。
尤其是悯乐和麦冬儿,他俩都是琴道上的大师,自然更不会把红火火的话放在心上。
魔族的儿女情,除了要真心爱过一人以媒介之外,它的每个音符波动都很难,一不注意便会弹错。
阿护不一样,他可能是场中唯一自始至终认真注视红火火的那人。曾经与红伊伊交谈来往的时候,曾听她说过,她们的三妹很会弹琴。还说第一次弹琴的时候也不过五六岁,竟然一个音符也没有错,还引起了天地异象,彩虹高挂,百鸟轻鸣。
琴弦声声随来。
她唱:
掌中银雪风追
身上柳絮纷飞
栽株兰君子曰不悔
浮绿水鹣鲽一对相随
那日煮酒你偏偏白裳
千千墨丝懒束而簪
踏苔径醉意然然
后然说那时风采
犹记当时芊芊玉手
撩舞手绢盈盈一笑
那时我专情戏水独乐
无忧
诚念情窦初开
三千青丝为君白
君许兰花一言不负卿睐
那日后你缠我青丝绕指同结
只道声儿女情
长情否
--
魔族生活在海岛上,大大小小的岛屿围绕着一座巨岛,那便是魔族的主城,名为寒月。
因为地理位置复杂,那片海域与寻常海域不同。
它没有白天,只有无尽的黑夜。一抬头,圆月似就在一举之远,星辰耀目。
或许就是因为月下的孤寂。还有海水的潮湿,整个魔族都很喜欢喝酒,清酒烈酒,皆是好酒。
甚至寒月城每隔几年都会举办一次煮酒会,到那时便会更新一个品酒单,为整个世界所有的酒排名。
凡是有酒上前十,无论你是那个种族,身份如何,都将是魔族的贵客,以礼相待,有缘在离月亮最近的金顶上参悟大道。
阿护的身份很少人知,在加上他喜欢与普通的内门弟子来往,刻意把潜力压制,所以名气也不过是天才榜的前五十罢了。
那年,四族都在传魔君的女儿容貌是天下之最,就连擅长面貌变化的妖族女子也比不过。
阿护和他的狐朋狗友在喝酒,听到他们在议论,一拍桌子道:“在这破酒楼里能讨论个啥出来!有本事与我一同潜入魔族,亲眼看一看那天下之最的美貌到底有多美!!”
朋友笑他喝酒了,吹牛。
他大手一挥,几分恼怒的打了个酒隔:“你们怂,我可不怂!”
“当真?”
“当真!!”
谁都没想到,当他们从醉意中醒来之后,便只见到阿护的一张前往魔族的纸条。
他们还是没当真,认为他只是怕丢面子躲起来了。过几天就会跑回来吹牛说自己真的跑到了魔族去看公主了。
哈哈大笑,彼此勾肩搭背相约到下一个酒馆。
当阿护一路风尘仆仆的来到寒月城时,正巧赶上了煮酒会。
月色下张灯结彩,有女子划船而来,清脆的声音唱着那首《儿女情》。岸边的公子小姐豪不避讳的互送相思,甚至彼此依靠,把酒嬉闹。
这这城中,喜欢便是喜欢。我喜欢你,于是我说了出来。我想吻你,于是我便吻了。你说想嫁给我?好!我这就回去让长辈提亲!至于身份背景?是否门当对户?对于崇拜力量的魔族子民而言,角斗场打上一打,赢了,你哪怕是个乞丐,也能做千金府上的老爷!
在这里,阿护认识了一位女子。
她戴着半张面具,似被什么人追寻。一道烟花灿烂,高台上有人欢呼,然后围在那里的男男女女各自与心上人相拥相吻。
就这样,女子不小心跌入了阿护的怀中,相视,他用身躯替她挡住了那些人寻来的目光。
两唇相触,时光寂静。唇相离,他刚笑,便被一巴掌拍了过来。
他挡住,抓着她的手腕搂着她的腰枝又强吻了下去。
后面那些走过的黑衣人又走了回来。巡视一眼,这次才真正的离去。
“喂!你叫什么名字!?”
人群中他在后面追着她行色匆匆的身影。
桥上,她终于止步回头,没好气的冲他道:“你身上的气息很怪,头上的那魔角想来也是用障眼物幻化的吧!”
被一眼道破,阿护并不慌张。反道:“哪又怎样?”
“你既并非是我魔族子民,还这般缠着我,就不怕我去找魔兵将你抓起来吗!?”
“你们魔族每次举办的煮酒会,不都是默认了其他族人伪装进来参加的吗?”
阿护见她气恼,又嬉笑的补了一句:“再者,我故乡那儿,凡是男女有了肌肤之亲可是要负责的!你今日亲了我两次,难道就连名字也不肯告诉我?”
就算是面具,似乎也很难遮掩住她雪白皮肤下的羞红。
“谁亲谁啊!明明是你……”
再次气恼,一跺脚,转身离去。
“登徒子!!”
阿护得逞,继续跟在了她的身后。
第两百五十五章:海的那边
“喂,那些魔兵为什么要追你?你想去哪儿?”
因为没有日光的照射,魔族的一年四季从花草树木上看不出什么变化。
阿护跟着她身后走过了春去秋来,走过了夏炎冬寒,她不停地躲着那些魔兵,不停的远离寒月城。
划船行过一座又一座大大小小的岛屿,偶尔会在城中买些补给,然后一脸执着的继续远行。
“你不是要去看魔族公主吗?总是跟着我干什么!!”
“你还没有告诉我名字呀!”
终于有一天,在他为她身受重伤,差一点死去的时候,她第一次开口回答了他一路上追寻的那个问题。
她说:“我叫银月子星,我要嫁人了,嫁给我的姐夫。我不想,也不愿。但我族人告诉我,我必须这么去做,因为我没有选择权。这是我活着的使命与责任。所以……我想在嫁人之前去葬魔海看看,看看海的那头是不是真的有太阳?看看花儿是不是真的五颜六色?”
阿护沉默。
那天,是个夏季。海面上偶尔会遇见一群会发光的虫子,它们如那星河带,散发着温暖的光芒,在黑夜中指引着船只靠岸的方向。
孤舟圆月,受了重伤的阿护枕在少女的膝盖上。其中某只虫子落在了他的鼻尖之上,目光迷离,有些惘然。
他知道的,哪怕从未来过魔族的凝气修士在书籍上随意一翻,便能看到那个姓氏,银月族。
凡是银月族中女子,注定是魔君的妻子,整个魔族的圣后。
为了避免权力的争夺,与人族凡尘皇子一样,长者继之。
银月子星派行老二,她的姐姐银月子雪在成年之时便嫁给了魔君。
印象中姐姐银月子雪是一个非常孤独的人。从小到大,别人在玩乐哭闹的时候,她在学习。别人在年少轻狂意气风发的时候,她也在学习。她总是孤单的来,孤独的走。跟在她身后的永远是那一个让所有人害怕的嬷嬷。
多庆幸呀,自己是老二!
虽然很自私,但曾经无数次这般庆幸过。
因为自己是老二,便能心安理得的享受姐姐所换来的衣食无忧,轻松快活。
直到,前些年姐姐死了!
突然的,以及突兀的!
魔宫中给出的解释是修行不慎。
修行不慎啊……
多简单的几个字,很多人都心生疑惑,但都默契的不曾多问一句。只是为何母亲会那般的怨?父亲会那般惧怕什么似的打她一巴掌让她闭嘴?
一时之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银月子星身上。
那个让所有人害怕的嬷嬷站在了她的身后,从小一起玩乐的同伴一见到她便远远避之。哦,对了,在避开之前也会像曾经对待姐姐那般恭敬的一礼。
嬷嬷说从今以后她便是大小姐,婚期定下了,在穿上嫁衣之前要跟着她学习规矩。
她害怕极了,写了好几封信给了年少时的欢喜。若不出这档子意外的话,待她成年那日要嫁的便应该是他啊!
她等了好多天少年的信,可惜一封也未回。她哭着闹着要去找他,认为是这些坏人把他拦在了家中。嬷嬷的目光很冷淡,居高临下,看不出是不屑,还是被她的执着打动。反正她让开了路,她也成功的找到了他。
少年瘦了很多,逆着月光远远站着。她提裙向他走一步,他便往后退一步。她望着他,唤了声他的名字。他依旧低着头,抿着嘴唇,然后抬手向她行了一礼。
规规矩矩,一丝不苟。
她哭着,笑着。
趁着煮酒会的喧闹,脱离了魔兵的看守。她朝着人群中奔跑,最后在那天晚上她遇见了他……
来自人族的少年,阿护。
阿护的沉默让她很难受,她很后悔,若是他遇见她的第一天,在那桥上,她把这句话早点说出来,是不是就不会有往后的不想说?以至于不得不说的时候,他的沉默也就不会那么难受了。
“可以给我看看你的脸吗?”
她低头,刚好对上他如星辰一般的眼睛。
半张面具取了下来,是他亲自取的。她先是害怕,然后身体微微颤抖,最后咬着嘴唇让他的手指渐渐靠近。
月色下,是一张多么美丽的脸啊。
他笑:“听说魔族的公主是第一美人?”
她有些不知所措:“好像……是的?”
“呸!”
可能是动作太大,他扯到了伤口。到吸了一口凉气,抬头撞进了她的担忧。
他又一次咧着牙,无所畏惧的笑:“他们肯定没见过你,所以才把那小屁孩推上第一美人的位置上!”
“小雨她……比我小不了多少。”
帝有雨是魔君女儿的名字。
而魔族,因为很长的寿命,百年才会成年。
“呸!禽兽!老牛吃嫩草!不要脸!!”
骂的,自然是活了数万年的魔君了。
她被他愤愤不平的模样逗笑了。
海风有些咸,月亮之下只有他与她。
他望着她,两人对视。身后突然有船追来,他们便不得不继续逃亡。
“子星。”
他唤着她的名字,道:“葬魔海的那边有太阳,花儿也有很多种颜色!”
“所以……不要回头看好吗?我会带你走的!”
这是他的承诺,散发着光的海虫被惊走,一场大雨似乎将要来临。
她又哭了,也笑了。
只是……他始终没有等到她的那声“好啊”……
好不容易来到葬魔海,与蛮兽族的绝迹沙漠一样,一旦踏入修为便会被压制,但只要走出去,便能直接看到人族的太阳。
他们还是被抓了回去,在他奄奄一息也不肯放弃的时候,她沉默着挡在了他的身前。
“子星,子星啊…”
哪怕,他这般虚弱着唤着她的名字。
她嫁人的那天,整个魔族都很喧闹。
他见到了魔君。或许魔族天生寿命很长的原因,魔君的相貌并非他想象中那般是个中年男子。
他很英俊,也很年轻,与阿护站在一起仿佛是同龄人。
但他的气质并不是常人能有资格攀比的!魔君啊!傲世天下的存在。能与他并肩的也就是阁老那一代深藏不露的老人物。
银月子星甘愿为囚鸟,只求放他离去。
魔君说他同意了,同时祝他一路顺风。
阿护一开始想不明白,但他没有拒绝的资格便被挥袖间丢到了寒月城外。
像一条被放逐的野狗,狼狈的很。
他放他走,但很多事,尤其权利到了他这种境界,哪怕他不说,也有很多追随者自行的想为他铲除一切。
阿护不得不再次逃亡,只是这次身旁没有了她。
那个带着半块面具,名为银月子星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