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灯火万盏
妓院里的一间上等厢房内,水中月翘着二郎腿坐着,手里还拿着一叠叠银票很是土豪的拍来拍去。
“公子~”
红纱微微掀开,一只雪白修长的大腿探了出来。手捏兰花,轻轻拂过。
突然,她轻咳几声。非常娇柔发嗲的声音道:“哎呀,公子你瞧,火儿有些着凉了呢~”
水中月眯着眼,很是豪迈的丢了几张银票过去,洒在地上。
“买!!”
她呵呵娇笑,掀开红纱扭腰走出来。
此时的红火火一身穿洁白纱裙,青丝披肩。或许是因为衣服实在轻薄露骨,她那惹人移不开视线的身材更是香艳无比。
空荡的手腕来回揉捏:“公子勿怪,你这等尊客来访,火儿素雅,来不及戴些好看的饰品~”
“买!!”
水中月又扔了几张银票过去。
瞧着满地银钱,红火火笑得更欢了。连忙弯腰去间,故意把胸前雪白坦露他眼。
“哎呀,公子真是的,怎可乱丢东西呢……啊!”
她突然扭伤脚了的模样在起身间扑入他的怀中,还来不及多闻闻怀中人的香味,她又惊慌失措的退了几步,低头娇羞不已:“多谢公子~”
水中月有些不开心了,抓了一大把银票直接扔在了地上。那眼神仿佛在告诉红火火,刚才那段他还未玩够。
“欲拒还迎懂不懂!!?”
红火火秒变脸的冷哼了一句,然后又恢复了角色设定。
“公子,红儿为你弹首曲子可好?”
“……不是唱歌吗?”
“边弹边唱!!”
“好!”
水中月满意的笑。
“……”
红火火干咳了一声,继续矫揉做作的扭着腰坐在琴弦边。她手指轻按,垂眸的时候不知是不是水中月自己的错觉,他听到了几分慎重之意。
她说:“月公子,世人皆知火儿的娘亲乃是京都第一的琴师,却未知晓我红家三姐妹唯有我得到娘亲真传。从小,娘亲告诫我勿要在外人面前弹奏,哪怕是我爹爹也是不可!娘亲说……女子初曲之时,定要弹于自己欢喜的男子听!”
在他发愣之际,她手指拨动间,轻柔的弦音和饶人心乱的风一同而至。
“烈日里灼热的城墙暖不来我的渴望
我也想带你回家乡看遍无尽的繁华
枯落一片残朵残发断梦断忆断忘
你没能带我回家乡看清孑立的景象
多年前你身骑白马来访
说要守在我身旁
我终究还是没到你家乡
陪你睡到天荒
多年后我孤身打马过乡
看无常路遥人亡
我依然咏怀着情愫满腔
望着你的北方
等我们空悲已百年沧桑再看年轻的模样
你是否只当做人来人往还是大梦一场
我早已把我家乡当成你的身旁……”
一曲终了,房间里安静了许久。突然,他起身,在红火火抬眸正要媚笑的时候拉她入怀。
魁梧的身子紧紧的拥着她,脸深深埋在她秀发里,呼吸几分沉重。
“火儿,你可还记得提亲的前夜我来寻你?我问你可是自愿嫁于我?你答:闻着我身上的味道好闻,嫁了也是不错的!”
“……你身上的确有一股好闻的味道,可惜目前好像只有我能闻到!”
他摇了摇头:“若你闻不见了呢?若你误把特殊当做了欢喜呢?”
红火火久久未答。
见她如此,他苦笑:“说来,也是我水中月愧对了你!你乃国师之女,而我……”
话还未说完就被红火火打断:“活好!!”
“???”
噗呲一笑,坐于怀中双手揽着他的脖颈,娇柔的身子无骨瘫倒:“我腰间香囊里有一样东西,你取下来!”
虽是不解,但还是摸向了那细软的腰肢。取下香囊,里面是一颗丹药。
她说:“此乃驻颜丹,是几年前的一位仙师所赠!听闻只要凡人服下它,百年之内直到老死都将会是年轻时的模样!今日我把它交于你,待三四十年后我人老珠黄时,你服下此丹就可以感受到我高攀你的滋味!这样,可算公平?”
说着又道:“或许也用不到三四十年!若……那天来临,届时全世界的人都在劝你迎娶你的青梅竹马,而我……还得公子常常光临寒舍啊~”
抓着胳膊的力道重了几分,他盯着怀中笑得花枝乱颤的人儿心中苦涩:“我说过的,我不愿再娶其她女子!”
“愿不愿和能不能是两码事!”
两人对视,各自心中滋味百转。
她道:“你应该接下这枚丹药!等那一日到来,所有人都让你娶别的女子,你水中月能不娶?若是你父皇母后拿我性命威胁你呢?你能不从!?”
俯身靠在他的胸膛之上,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声道:“月哥哥,火儿不想死,真的!所以等到那一刻到来,你可以把这枚驻颜丹交于你妻子手中,用她的一生红颜,换得我苟且一命!”
……
那日,水府下人看到水中月和红火火骑着那匹白马归来。
“殿下,下人们已经准备好了!”
管家欢喜的上前,回应的却是水中月很是冷淡的面孔。
“放给她看吧!”
说着,独自仰着马再次离去。
“夫人……”
管家很是纠结。
红火火收回目光,浅笑:“何物?”
后院,那块她与他共同种下的蔬菜地里,已被人已经挂好了各种各样的灯笼,凤凰,莲花,还有兔子。
一眼望去,走马观花,美不甚收。
角落里丫鬟小厮几分不解的低声议论着,管家干咳了一声,拍了三下手掌。
一朵朵火苗点燃,无数盏孔明灯冉冉升起,刹那了年华。
红火火站在灯海中抬头仰着,满眸子的灯火,囔囔自语,久久不曾离去。
这世间有一种爱,说不出,也道不明。想放手,却无法离弃。明知前方已无路,心却早已收不回来了。
“水中月,你叫我信你,可若……若是我负了你,你又该如何是好啊……”
两年后。
红火火十八岁。
水中月从香暖中起身,瞧着还在熟睡的红火火,小心的为她盖住露出的香肩。
床下一直放着一个小木盒,盒子里放着一对小泥人,还有当年新婚时媒婆为他与她剪下的结发。
第十七章:生死同在
“你浓我浓,忒煞情多。
情多处,热似火。
把一块泥,捏一个你,塑一个我,
将咱两个一起打破,用水调和,
再捏一个你,塑一个我,
我泥中有你,你泥中有我。
与你生同一个衾,死同一个椁。”
那年,他被皇上下旨与永乐公主联姻。红火火得知后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再出现,当再出现时她拉着他去土窑场捏了一对小人。
她说这叫《我浓诗》,是一女子的相公想纳妾时所写:活着的时候睡同一张床,死了的时候入同一个棺椁。
“我知道我还小,一个不足十岁的小丫头说自己欢喜于你,你定是只当个笑话听听罢了。我想了很久,真的很认真的想,我深知自己不愿看你与别的女子成亲!”
她把小人打烂,和在一起后又重新捏了一对。
“你若同意等我几年,我便回去跪在我爹爹面前把你与我的姻缘生生的求在一起!你,可愿?”
回忆一闪而过,莞尔。取出一张纸符放进,再归于床下。
女子娇哼,半睁着朦胧的眼:“醒啦?”
“嗯,今日皇帝唤我陪他一起去狩猎。”
注意到他刚刚拿了盒子,轻描淡写的询问:“何物?”
他笑:“前些日子京都不是来了位高僧吗?听说挺灵的,就让他给我写了张求子符!”
红火火羞涩的娇嗔:“夫君这般想要孩子?”
摇头:“我不喜小孩,但喜与你一起所生的小孩!”
说着刮了下她一脸幸福的鼻尖:“我先走了,晚上回来给你带城北的糕点。”
“那我做好晚饭等你!”
“好!”
想了想又嘱咐道:“劳累活就让下人代之,你在一旁看着点就行。”
“知晓啦!”
主动献上香吻,两人纠缠许久才分离各处。
待他走后,丫鬟们草陆续进来伺候起床洗漱。
翡翠端着一碗汤药进来:“小姐,避风寒的药已经熬好了!”
说着撤退了大家,等都走远后才小心的关上房门。
“小姐,听闻昨日姑爷为了求子,在难平寺里不吃不喝清坐的一天。这药,还是别再喝了吧?”
红火火用汤勺在碗中来回轻荡:“前几日皇后召见我,问我为何我两位姐姐只是偶尔来信,从未回来探望过?”
翡翠低头,轻声一叹后从怀中拿出一瓶药粉投入那碗汤药中:“小姐,若是让姑爷知晓了这三年你一直在喝避子药的话,怕是会心寒了……”
“所以,这避风寒的药永远都只能避风寒,至于后面的那些相生相克……永远都不让他知晓便是了!”
抬头,一饮而尽。
“翡翠,扶我去瞧瞧那棵梨花树吧……”
当晚,红火火做了一桌好菜。摆好碗筷后翡翠打趣道:“小姐,也只有姑爷能做到每餐吃得这么多,还吃得一点也不剩!”
红火火噗呲一笑:“翡翠姐姐,你在拐着弯说我喂猪呐?”
“可别!”
翡翠连忙摆手:“猪白白胖胖的多可爱啊,咱们姑爷那体格说是大黑牛还差不多!”
“找打!”
一主一仆打闹。
“轰隆——”
夜色中一道闪电夹杂着震耳欲聋的雷鸣声,发间里的木簪同时无缘无故的滑落在地上,着实吓了二人一跳。
哗啦啦——
下雨了,很大,很急。
人心惶惶。
捡起木簪愣愣出神,难言担忧的问道:“翡翠,天已经这么晚了,月哥哥他怎的还未回来?”
“或许是路上有什么事先耽搁了吧?”
“就算有什么事,他也会派岑永先回来说一声的啊!”
来回踱步,坐立不安。
“翡翠,你去打听一下皇上现在有没有回宫!”
刚吩咐下去,门外喧闹,岑永一身是伤的跪下重重磕头:“夫人,岑永护主不周!殿下……殿下今日在猎场……被刺客所伤!!”
说着,又是几声悲切的磕头声。
红火火没有哭闹,她从发愣中缓过来后,手指紧握,冷凌询问:“人!现在何在!?”
“宫中,御医正在抢救!”
心脏似被什么重击了一下,深深的呼出一口浊气,再把手中木簪缓缓插入发间。
“管家,去国师府叨扰一下父亲!翡翠,拿衣服来,随我进宫!”
刚准备踏出房间,回头瞪向欲跟随的岑永。
“你已经失利了一次,还想再失利第二次!?”
“岑永不敢!!”
“那就在府中好生休养!!”
说着,她抬头望向阴云下的暴雨惊雷,轻声囔囔:“就怕……如我想的那样,环环相扣啊……”
言罢,跨步踏进雨水中。身后翡翠担忧的看了岑永一眼,连忙取下外套撑伞而去。
宫中,红火火被刘公公引进一间偏殿的时候,几位御医正围着床踏上的男子皱眉摇叹。
“质子夫人到——”
红火火脚步微顿,终还是稳稳的走上了前。
此时的水中月全身是伤的躺在那儿,脸色苍白,嘴皮干裂。甚至有好几处已经见骨。
“我夫君……如何了?”
一位御医颤颤巍巍的抬头:“回夫人!质子殿下他……身重数刀,处处致命,如今还活着……已算侥幸……”
“我问你他现在如何了!!?”
纵人纷纷跪下:“虽处处致命,但质子殿下的身体比普通人强壮,如今本该有醒来的迹象,却不知为何迟迟不醒!”
“皇上驾到——”
抬目望去,皇帝手中似有伤,简单的包扎了一下匆忙赶来。
“质子夫人不必行礼!”
皇帝连忙几步上前扶起正要跪下的红火火,手却没有要松开的意思,依旧拉着她一脸自责道:“说来惭愧,若不是朕今日邀请阿月陪我一起去深山狩猎,他也不会遇见刺客被伤成这样!”
暗自抽了抽却抽不掉后,红火火不由几分恼怒道:“那我夫君还真是不幸啊,一大群刺客围着一个质子杀,一国的皇帝却只是受了点皮外伤!”
“火儿!不得无礼!!”
皇帝的脸正铁青的时候,国师红睿杰踏步而来。
微微施礼,对红火火呵道:“胡闹!这恰恰说明质子护主有功!”
说着望向皇帝:“陛下说是吧?”
皇帝眯着眼,深深的看了一眼国师后哈哈笑道:“这是自然!”
第十八章:老小赌命
唤来刘公公,大袖一挥宣旨:“质子护朕有功,特封齐北王!赏金千两,佳布千匹!念在因朕而伤,允在宫中休养,以便御医救治!”
话落,问道:“国师,可还满意?”
“臣惶恐!陛下之意,臣怎感评议!”
两个老狐狸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红火火听得心烦,坐在水中月身旁想伸手去触碰,满目伤痕狰狞无比,一时不知该碰何处。
几日前,皇后宣我进宫试探的时候,我就该知道要堤防着一些了!可……是我自诩聪明,却没有想到皇帝会先拿你下手……若你真的有个什么意外,该叫我如何是好?
无声轻叹,手指拂过他额前碎发。
“质……啊不,是齐北王夫人!夫人不必担心!”
或许是受到了皇帝的暗示,刘公公上前安慰道:“御医不是说了吗?齐北王并无大碍,只是不知为何昏迷不醒而已。如此小事想必只要不是伤筋动骨,对于夫人你的那两位仙人姐姐来说,还不是小事一桩嘛?”
果然!
红火火与红睿杰对视一眼,两人有了几分心理准备。
“刘公公!你这话说得就有些多嘴了!仙人寻道那一刻就与我等凡夫俗子天地之隔,国师怎么为此等俗世惊动两位仙子呢!?无理!劳驾!!”
刘公公连忙跪下自扇耳光:“是老奴糊涂!老奴糊涂!!”
皇帝冷哼一声,却盯着红睿杰浅笑着,没有绕开话题的意思。
“皇上!刘公公说的也不错!我既嫁给了夫君,那夫君便也是我红府的人,等会儿我就去写信去请两位姐姐出山!”
红火火的表情很认真,完全没有心虚的模样。她想到什么一拍额门道:“不行啊!如皇上所说,我那两位姐姐现在已经都是仙人了,她们那些仙人啊一修炼起来就辟谷几年,甚至十几年的!前段时间还来信,说最近准备长久闭关渡劫的呢,要是我写得迟了,她们来不及看到怎么办?”
说着,为难的看向皇帝恳求道:“皇上,人命关天容不得马虎!还请皇上御赐笔墨,火儿想就在这里写信给家姐!”
书案前,红火火提笔挥墨,有意无意的写到:夫君受伤,小妹心中难受,想让两位姐姐出山找到刺客幕后指使之人,然后千刀万剐,残刑而死!
看到这,皇帝干咳一声,无声的后退了几步。
红火火一边折信,一边恼怒的低语:“最近几年家姐修仙没有回来,很多人竟然敢开始在背后非议起了我们红家!待阿姐们回来,定要一起治罪!最好通通挖掉眼睛!然后送去战线当人形盾牌送死去!!”
皇帝再次默默后退了几步,轻咳,笑问:“不知这信,该如何送去呢?”
红火火一如既往的骄纵模样,一番白眼,几分鄙夷:“仙家人自然有仙家的联络方法!”
说着从怀中翻出一张纸符,把信放在上面后低声念叨了几句,纸符腾的一声冒出了红光,包裹着那封信飞向了暴雨连连的夜空之中。
这情景着实惊着了在场人,尤其是皇帝,竟然身子骨都有些颤抖了起来。
红火火回头,意味深长的笑了笑问道:“皇上!承蒙你好意,只是我夫君一直留在宫中,我来探望也多有不便!不如臣妾今夜就把他带回家可好?”
皇帝本心虚得有些害怕,正要答应的时候走出一和尚阻止。
“阿弥陀佛!”
和尚口念佛号微微施礼:“陛下!齐北王身体并无大碍却迟迟不醒,恐怕是不知何时种了什么妖魔蛊术!不如还是留下宫中让老僧我日夜度化,或许不必等到两位仙友到来也可治愈!”
京都新来的圣僧,道号忘空。
“忘空圣僧!”
皇帝就像是找到了什么稳心骨一样,重新昂首挺胸了起来:“忘空圣僧说的是!还是让齐北王就呆在宫中,有御医圣僧在,相信不久后就会醒来!”
等雷雨停下的时候,红火火和红睿杰才一同离宫。
马车驶出皇宫后,她回头深深的看了一眼,放下帘子。
“爹!你为何要阻止我强行带走夫君!?”
红睿杰闭目端坐着,闻见红火火的不悦后才微微睁眼,很是无奈:“那道符,是最后一道能联系伊儿的了吧?”
“……是的,这些年来每次给二姐的信都没有回音,以防万一就留了这最后一道。”
说着,也很头疼的揉了揉额头:“若不是大姐去的地方很远,我们只能和二姐联系的话,或许也不至于落得如今被皇帝如此打压的境地了!”
“这就是我为什么不许你强行带走阿月的原因了!那忘空和尚像一阵风似的突然出现在京都,还受皇帝如此重用,短短几日就把难平寺宣给了他,要说这其中没有什么椅仗,你也不信的吧!?”
“正因为知晓所以才更要带走夫君啊!若真是……到时拿夫君要挟的话,我该如何是好!?”
红睿杰大袖一挥有些懊恼:“不会的!我和皇帝多年君臣,每次国家濒临危难的时候都是替他挡在身前!这些年来,更是因为我才让磐安国一跃成为周边谁都不敢侵略的大国!皇帝只是心疑,这是每个皇帝都会有的通病!只要我让他相信我没有反意,他不会把我红家逼到那一步的!”
红火火嘴角扬起嘲讽之意抬杠道:“红睿杰!你这是在拿我们一家老小赌命!!”
“没大没小!!”
恼怒的一巴掌拍在了红火火的脑门上,疼得她抱着头一阵哀嚎。
“烦死了!我已经嫁人快三年来,你怎么还打我!!”
“笑话!不管以后你是当娘了还是当姥姥了,我都敢继续揍你!”
“你确定就你这和我二娘夜夜笙歌的体质,能活到那个时候!?”
“红火火!!!”
“哎哟!”
马车停了下来,车内的两人也都收起了脸上的神色。
“小姐!”
翡翠在外面轻声唤道。
红火火抬眸,望向有些欲言又止的父亲。
“爹……”
她轻叹:“若是刚才那最后一道符还是联系不上二姐的话,我会想办法让你和二娘还有小弟假死托身。至于我和夫君,我既嫁于他,就会陪他一同生死……”
第十九章:京都大雪
下车之际,一直从未给她好脸色过的红睿杰突然严肃的说了一句:“你是我红睿杰的女儿,岂会丢下你而去!?”
红火火惊愕的回头,瞧见他一脸别扭的模样说道:“咳!若真是……届时,我自会想办法把你夫君抢回来!至于我……有什么意外的话,这些年你转移在外面的财产,也足矣你养活你二娘和小弟了!”
红火火莞尔,起身下车:“那就预祝我们一家老小,都平安无事吧!”
寂静的十字路口,她在翡翠的搀扶去回到了自己的马车里。
两车马鸣各嘶,相背而去。
“夫人!”
红火火还未走进院中刚回去,岑永就一瘸一拐的寻了过来跪在地上。
“不知殿下如何了?”
红火火感觉有些疲倦,翡翠聪慧的上前为其揉按。
“等会儿,你家殿下成为磐安锅国齐北王的圣旨就应该会下来了吧?至于他本人……我无法带出宫……”
瞧着一时无言的岑永,她把手中的玉镯丢给了他:“我知道京都里暗自跟随夫君的不止你一人,也知道你们有属于自己如何联络你们国家的方式!你拿着这玉镯该怎么安排就下去安排吧!天……怕是快要变了!”
岑永抬头,抱拳:“喏!”
刚起身准备下去,红火火又唤住了他:“岑永!”
她问:“你说,我若把翡翠许你可好?”
岑永和翡翠默默对视,他恭身:“夫人!就算你不把翡翠许于我,岑永也会和殿下一样尽心尽力的先护着红家!”
见他明白了自己话中的意思,红火火几分欣慰的点了点头,低语:“那你去吧……待风雨停歇后,希望能有我和夫君亲自为你们主婚的机会……”
岑永恭手,踏步离去。
“翡翠姐姐……”
“奴婢在!”
“你怕吗?”
“只要有小姐在,不管奴婢身处何地就什么也不怕!”
轻叹,摆了摆手:“你也下去吧!”
待所有人都离去后,她拿出床下的木盒独自坐烛火边发呆。
她亲自捏的一对泥土,结婚时候红线缠绕的结发,他千辛万苦寻来的求子符。
“生同衾,死同椁……红火火,这可是你自己求来的缘分……”
囔囔低语,苦笑:“事了拂衣去,事了拂衣去……你还真是当了x子还立碑坊!”
“这有什么好烦恼的!?”
一团白雾飘出,形成一位辫子女童后翘着二郎腿坐在对面:“我早就给你说了,只要你不再压制体内的灵气进入凝气期,这世俗中的烦恼压根就是不值一提!那什么皇帝,还有那个有些古怪的和尚,只要由我短时间主导一下你的身体,解决他们还不是分分钟钟的事?甚至周边几个国家你想要我都可以全部抢给你!”
红火火瞥了一眼,就一副什么也没有看见听见的模样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水一饮而尽。
“喂喂喂!跟你说话呐!!”
小丫头被气得有些跳脚。
“合欢!”
红火火轻声唤了一声她的名字道:“我也早就跟你说过了,我既嫁人为妻,此生便会与他白头偕老!就算是要修行,也要等到他老死之后,待了无牵挂了才行!”
“你现在就开始修行也不会碍什么事啊!不光没有凡人再敢欺负你,还可以护住你的家人!就算是你想白头偕老,我也有的是办法让你的样貌像凡人一样老去啊!”
“你不懂!”
她摇头放下杯中酒,很严肃的解释道:“就像乞丐有了一条发财的路一样,只会欲求不止,没有尽头!我深知自己也是个贪念之人,若现在踏上那条路,就真的再也回不了头了!到时……我爹爹怎么办?二娘和小弟怎么办?还有……他!我若无法安心呆在他身边,负了他怎么办?”
“可你不是早就负了他吗?”
小丫头合欢满不在乎的哼了哼:“你这几年一直不愿怀上他的孩子,最大的原因不就是你想百年后好脱身而去的吗!?你明明早就心不在这儿了啊,又何必那般假惺惺欺骗自己呢?”
被一言说中心事,恼怒之意刚起,反而又自嘲的笑了笑。她拿着桌上的酒壶直接往嘴里一阵猛灌,咕噜咕噜好几口后,几分醉意的一擦嘴角。
“或许…正是因为这样……才想告诉自己,已经尽力陪伴一生了吧……”
夜深,整个京都在这场暴风雨后天空变得潮湿又压抑。
几个月后,入冬。
红火火正裹着厚厚的大衣站在后院的菜园子里,她弯腰把被积雪压坏的栅栏重新编制好后,再找来树枝撑着。
“三姐!”
两个不足十岁左右的小男孩跑了过来,其中一个看上去稍小的仰着头脆生生道:“上次你做的那个什么韭菜盒子还有吗?念儿还想吃!”
红火火回头,细心的帮他们把披风系好:“瞧你们两个小家伙,脸冻得就像个猴子屁股一样!”
红念念撇着嘴:“阿玉才是猴屁股,念儿是桃子屁股!”
“……”
翡玉老样子,不管红念念说什么都不会反对。吸了吸鼻子,手中木剑变成了没有开刃的铁剑。倒有了几分大侠的味道了。
想起什么,红念念小小的脸上也不由的露出的担忧之色:“三姐,都已经好几个月了,姐夫他怎么还不醒啊?”
红火火心中苦叹,此时正好翡翠和岑永回来了。
“念儿,等阿爹下朝后可能会生气,你不要让他回府,直接拉到三姐这儿来可好?晚上我给你们做比韭菜盒子更好吃的东西!”
“好啊!”
红念念欢快的答应着,然后拉着阿玉一路跑没了影儿。
“三姐你等着,我这就回去蹲守父亲!”
瞧着小弟这般,她不由的轻笑道:“真是个长不大的小孩子,心性这般单纯!”
“或许……小少爷知道要出事了,此番模样只是想让你放心一点吧?”
对于翡翠的话,红火火没有否认。轻声一叹:“事情都办得怎样了?”
“下人该打发的都已经打发走了。”
岑永也抱拳回答:“红府那边也办妥了!”
第二十章:一把大火
她点了点头,抬头望着满世界的雪白:“幸好,早在几年前娘亲去世的时候,外公一家就告老回了乡下。此番路途遥远,加上外公对外声称和红家断绝了关系,想来就算京都的火烧化了整个冬季的雪,也扰不了他们那儿去吧……”
没人回答,翡翠上前拍了拍她身上的积雪:“雪下大了,进屋吧小姐?”
刚说完,红火火便打了个喷嚏。
揉了揉鼻子,无奈的回头瞧了一眼那等雪融化后就可以迎春的菜园子。
“可惜了!可惜了!”
连叹了两声,抚了抚木簪不再留念的转身走向厨房:“翡翠,岑永!你们两个随我一起去厨房搭把手吧!”
当晚,备好了底料,招呼大家入座。
“哎呀!果然大冬天还是吃火锅得劲啊!”
桌上中央冒着热气的火锅,还有摆在四周的蔬菜肉食。
“翡翠姐姐,你和岑永也坐呀!”
红火火拉着这二人一同坐下:“别啰嗦了,再不吃的话,或许连这最有一顿团圆饭也成遗憾了!”
翡翠慌了神:“小姐!”
“嘘!乖!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这顿饭就是为你准备的!等今晚后,你就去城外寻你母亲,钱财衣物都已经给你打点好了,你赶快找个安身之所,等我这边脱身了还得相聚呢!”
翡翠被堵着不知该说些什么,憋了半响只得跪在地上狠狠磕头:“小姐!翡翠不想离开你!”
“那就不离开呗!”
红火火答应的很爽快,拉起她后按在座位上。
“其他事都可以再慢慢商量,今晚我们几人只管好好的吃完这顿饭!”
整个红府,打发了下人就只剩下管家,奶娘,红念念,岑永,翡翠,翡玉,还有红火火自己与红睿杰了。
八个人刚好围了一桌,红火火举起酒杯想说点什么,最后在大家的注视下苦笑一场,仰头一饮而尽。
红睿杰突然一阵猛烈咳嗽,干咳几声缓了缓摆摆手憋了下去:“无碍!”
红火火欲言又止,最终也未再多说什么,嬉笑着为大家夹菜。
“呐!你这凡人爹爹中的暗毒,已经快扩散到心脉了!”
合欢冒了出来,围着红睿杰转悠了会儿啧啧啧的唏嘘道。
其他人都看不见,唯一能看见她的红火火只是眯着眼睛掩过冷寒后继续为大家讲解着大冬天吃火锅有什么好处。
温酒举杯间,就连红念念也被灌得半醉。
“你们先吃着,我去小解一下!”
“啊!小姐,要不要我陪你?嗝~”
红火火笑着把翡翠按回了座位:“不用,很快就回来!”
悄声离去后,正要唤出来合欢,红睿杰却跟了过来。
“火火!”
“爹?”
红睿杰踌躇半响,道:“你今日为何这般唐突?趁我去早朝把府中下人都遣散了?”
“那爹爹,你为何明明中了暗毒却不曾告诉我一声?”
或许是没有想到红火火怎么知道的,他几分烦躁的抓了抓胡子,瞪眼:“谁告诉你我中毒了!?我只是近日感觉身体不太好而已!或许是染了风寒……”
“爹!天已经变了!!”
红火火神情严肃:“你知道吗?此时皇帝的御军正在朝这儿包围过来!”
“胡说!今儿早朝皇上还和我谈起如何防治寒灾!”
见红火火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他又恼怒道:“就算!那也是你突然遣散下人,让皇帝起了疑心!红火火,我早就给你说了做事要沉稳!只要我们没有表现出反意,皇上就不会为难我们!”
说着,突然感觉头晕眼花。
身后一阵阵响动,回头便见屋内除了岑永,大家都趴在桌上睡了过去。
想到什么,目光落在桌中哪壶酒上。
“以前闲来无聊,炼制这蒙汗药只是想用来探究水中月身上的异香。没想到现在,也会让爹爹中招呢!”
红睿杰眼前越来越花,已有两鬓白发的脸上无奈一叹后瘫倒。
“夫人!”
红火火接住父亲后小心的把他放在地上,岑永抱着小脸酒红的翡翠出来。
“岑永,我五岁那年一进红府便是翡翠姐姐在照顾我,今日我便把她托付于你了,希望……你往后勿要负她!”
岑永沉默片刻后跪下重重磕头:“多谢夫人!!”
摆手:“去吧!”
那夜,停下的雪花又飘了起来。当禁军骑着铁马而来的时候,便只看见红火火孤身站在府前,而她的身后是被火油点燃成一片火海的质子府。
“烈日里灼热的城墙
暖不来我的渴望
我也想带你回家乡
看遍无尽的繁华
枯落一片残朵残发
断梦断忆断忘
你没能带我回家乡
看清孑立的景象……”
她披着一件雪白的大衣,三千青丝只戴着那枚木簪,迎着那火那雪,歌声悠悠,目光清澈。
后来,火势在寒冬中烧了一天一夜后终于降了下来。满目苍夷中,疑是国师一家的尸身。
皇帝自是不信,把她关在水牢中一阵酷刑逼问。可她至始至终都只是像个疯癫之人一样哈哈大笑着。说他们一家早就知道皇帝起了杀心,明知是死,还不如一家人干净的离去。至于她为何活着,只是曾和水中月约好要一同白头罢了。
寒冬中的水牢及其刺骨,隔三差五的会被捞上去鞭抽,铁烙,十指夹骨。每当感觉自己快要死掉的时候又会有太医前来救治,如此反复。
“这就是我们京都第一美人啊?”
“诶诶诶!你看就看,别去摸她脸啊!”
“嘿嘿嘿!头儿!我这不想仔细瞧瞧嘛!还别说,以前这么高不可攀的人儿如今落在这惨样,还挺可怜的!”
“你要是觉得她可怜,可以代她受罪啊!”
突然出现的人是长乐公主,她冷哼一声后呵退了下人,独留下来捏着红火火的下颚。
“别装睡了,我知道你醒着!”
红火火看上去很是虚弱,她呵呵笑了笑:“哟,长乐姐姐!”
“这个时候知道嘴巴甜啦?平日你要是对我放尊重点,你今儿或许也就不用这么惨了!”
“噗!”
正当长乐得意,红火火的嘴里却朝着她吐了一滩血水。
第二十一章:慕容长乐
红火火哈哈大笑,笑得全身疼,倒吸了一口冷气后继续笑:“哎呀!不好意思啊,看见你就想笑,一时没忍住!”
长乐公主愣了许久,高贵的她哪受得了如此侮辱?气得全身颤抖,却是咬着牙一字一句的道:“红火火,你应该知道的。今儿我皇兄叫我来是知道我从小就与你有过节,而女人最是了解女人的弱点!你若态度好点,把你爹还有你小弟的下落说出来的话,我或许只是让你受点皮肉之苦,然而现在……”
她拿起一旁的鞭子,在盐水上沾了沾后把玩道:“听闻,皮鞭在盐水上沾了之后打人及疼,伤口又不容易愈合,每时每刻都像蚂蚁撕咬一般难受至极!”
红火火几分不耐烦的打断:“慕容长乐,你一个从小就没习武的姑娘家,有刚才那么狱铺打人打得疼吗?你还是省省力气吧,也不动动脑子想想,你皇兄为何不敢弄死我?更不敢毁我容之类的?还不是他内心其实还是很怕,怕我两位姐姐突然有一天会回来!至于你,不过是叫来恶心我的罢了!”
长乐再次被气得全身微颤,那种从小就抢不过也说不过的感觉真是她这辈子最大的不甘。
想到什么,她也不恼了。莞尔一笑,很是得意:“这样吧,我告诉你个好消息!月哥哥这几个月一直昏睡,其实是被那个长空的和尚不知施了什么法术,而现在……他醒了!”
果然,也只有水中月的消息才是孤傲的她最大弱点。
“我,要见他!”
见之动容,长乐公主笑得更欢了:“可惜他不想见你!”
“慕容长乐!我说我要见他!!”
红火火突然狰狞的嘶吼着实吓了长乐一跳,她后退几步,稳定几分心神后不由的暗自懊恼。
“你想见他?好,我可以让你见他,但也得半个月后我与他的婚礼上!届时……”
她狠狠抓着她的头发一扯,咬牙切齿道:“我会让你近距离的好好看着,我是如何夺回属于自己的一切!”
目光落在发间那木簪上,刚心生疑惑便见红火火嘴唇微张,长乐连忙下意识的躲开。听见那刺耳的嘲笑声后,才知自己被耍了,误以为红火火又要吐一滩血水在她身上。
“红火火!!!”
这次终于被气得跳脚,再也不顾什么形象,抽起鞭子疯了一样在她身上抽打着。
“为什么你总是这样目中无人!你不过是个下等的乞丐!!”
一鞭,两鞭……
一边抽一边怒骂着:“混蛋!贱人!!”
时间流去,待长乐自己累得气喘虚虚的时候,红火火已经处在了半死状态。
“来人啊!”
狱头进来瞧见了一眼,也是不忍多看的别过,恭身:“公主殿下!”
她冷哼一声丢掉长鞭:“把她给治好了,我改日再来!”
几个男人瞧着她娇小高贵的背影面面相觑。
“头儿,这真的是一个娇滴滴的公主吗?”
“嘘!此言岂是我们这等下人可议论的!”
说着又望向出气多进气少的红火火:“请太医过来吧!”
红火火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她就在那片空白的世界里,合欢低声骂咧咧的成为一团白雾包裹着自己。
“明明有灵根了!明明这些年已经积蓄了无数灵气!明明……MD!为什么你就是不肯吸取纳化呐!老娘真是服你了!重生一次成为凡人就算了,脑袋也坏掉了!”
最后隐约间她看见合欢本很薄的雾气变得更薄了,就连重新形成的人形也是若隐若现。
她说:“凡人吐纳灵气前体质磨炼得越好,以后也能更顺利些……这样也算因祸得福了吧……”
红火火醒来的时候是被一盆冷水泼醒的。
此时的她躺在牢里的枯草上,身上也有药草覆治的味道。回神的第一件事竟是摸了摸发间,当摸到木簪还在时才无声的松了一口气。
有人粗鲁的把她再次抬了出去重新挂回刑架上,长乐正一边喝着茶一边悠闲的等着。
“你也真是厉害,太医说你可能熬不过去的时候我还瞎担心了一场,生怕你看不到你的月哥哥现在对我有多好!没想到短短几日你不光活不来了,身上的伤也好了很多!也不知是还是祸害遗千年,还是贱人天生的命就硬!”
红火火没有理会她,至始至终除了刚开始看了她一眼后就闭着眼睛假寐。
“听闻你和月哥哥成亲这几年,亲自在院中开了一块菜园子?啧,可惜了,被那场大火了烧得一干二净!说来那火是你放的吧?你也真是狠心,我都有点相信你会亲自烧死国师一家了,毕竟你又不是亲生的,在闺中的时候也不讨喜!对了,你知道我手中这一盒糕点是谁送我的吗?你总是为他下厨,他却从未为你下厨过,如今月哥哥要娶我了,还亲自做了这点心给我!”
长乐公主自娱自乐的说着,红火火听到最后忍不住翻了翻眼皮吐槽道:“水中月连熬一碗粥都熬不好,会突然学会做糕点给你吃?”
“就算不是他做的那又怎样?他愿意骗我也是为了讨我开心,我只要受用便是了!”
“呵呵?你继续!”
长乐公主的眉间忍不住挑了挑,但还是压制住了怒气故作风情的笑道:“我当然要继续了!你放心,以后我每日便会抽空来看看你!对了,听太医说你近日最好还是静养?看在从小就一起长大的份上我今儿就不让人对你用刑了,就单纯的和你聊聊我和月哥哥的恩爱吧?”
“你真适合在朋友圈做微商!”
“……”
见她再次一副眼不见心不烦的模样,慕容长乐忍无可忍的娇怒:“要不是还想让你看见我和月哥哥成亲画面,真想现在就挖掉你的眼睛!”
“公主殿下,你不是要讲故事吗?快点吧,着实有点无聊呐!”
“你别急呀!你不是喜欢喝酒吗?听故事不喝酒岂不是很扫兴?”
深深的呼吸,冷笑的拍了拍手掌,随后几个侍卫提着几大坛子酒进来。
“红火火,你不是一直很高傲嘛?今儿我就让在场的男人们过过眼福,看一看咱们京都第一美人喝醉后是何等娇媚多姿!”
第二十二章:一个故事
大笑间想到什么,长乐公主一拍额头又道:“哦,对了,听闻你有千杯不醉的称号?放心,就算这几坛子酒喝不醉你,憋尿也会憋死你的吧?想想!堂堂国师府三小姐,平日高不可攀的质子夫人,要是当着这群下等男人的面尿了裤子,那该多有趣啊!?”
“慕容长乐!”
红火火的语气中终于有了怒意,她缓缓抬眸,几分杀意:“士可杀,不可辱!”
“呀!生气啦?可是呀火儿妹妹,你是女人也应该知道,女人擅长的手段不就是辱吗?”
面色一寒,呵斥:“灌酒!”
侍卫面面相觑,低声道了一句‘得罪’后强行捏着红火火的下颚一碗又一碗粗鲁的灌了进去。
见她连呛了好几声整张脸都被憋得通红,长乐哈哈大笑着,然后矫揉做作的抚了抚袖子端坐。
“我和月哥哥的故事其实要从十二年前说起,那时候我才四岁,龙岩国还是周边最强大的国家,月哥哥因为从小就很聪明所以被封为太子。你从来就没有去过他的家乡看过吧?那里大部分都被黄沙覆盖,无数大大小小的岩山包围。或许就是因为这样的恶劣环境,他们那里的人大部分都很高大善战。小时候和其他国家的公主一样明面是跟随皇兄前去祝贺,其实是想看看能不能趁机从小培养感情,最好拟一份婚约。”
轻抿茶水,眼眸满是回忆的柔情。
“我本年幼,又不喜那般魁梧的男儿,可那日瞧见他遇我同年,却能拿动大人也吃力的大刀挥武时我彻底明白了,不管是我们磐安国还是周边其他国家,谁都不配与他们一战!他们才是这片土地的统治者,而月哥哥就是未来的王!至于我,要做他唯一的王后!!”
那个故事里的长乐只是一个一心奔向自己欢喜的痴儿,十二年前龙岩国能那么快攻破磐安国,其实是水中月的长姐水子安给的暗示。只要她帮忙叛国,在她父皇哪儿偷取文牒,那她水子安就会帮她求情让水中月娶她为后。
用自己的国家,换一个自己都觉得被骗了的谎话!可她长乐不在意,因为在她内心中周边国家就该被龙岩国统治,她愿意去赌,哪怕真的是一个谎言!
国家连连战败的消息被传上殿,她看到还很稚嫩的皇兄害怕的拉着国师的袖子,求他不要丢下他,他还年轻不想死之类的话。
国师本想誓死守卫,见皇兄那么无助的跪在地上哭泣时,才重重的放下长剑。
他说:“殿下,我红睿杰年轻时跟随你父皇南辕北辙,知遇之恩堪比再生父母!几年前你父皇将你拖孤于我,朝中奸臣乱言说我有策反之心,如今你好生看看这大殿之上,除了我一人还有谁肯站在你身边护你!?”
偌大的殿空空荡荡,只有他颤抖的瘫坐在地上,还有门外笑靥如花仰望天空的长乐公主。
后来国师自己写上投降书,盖的除了玉玺还有自己的国师印。
他说,这样的话龙岩国应该会刀下留人,至于世人骂的话也只骂他国师,到时他会自刎当场,背负一切罪责。
说着跪在地上深深的磕头:“恳请陛下,若!但凡有那么一丝的机会,请护我家两位夫人一命!”
眼看城门将要攻破,红睿杰一身素衣光脚举书投城,孤身受尽那万将嘲讽。水之安的夫君,也就是龙岩国的大将军知晓他一心赴死,便提出两人死战。
多年脱去盔甲从文,曾经的将士似乎都忘记了红睿杰的英勇。那一战的结果让大家都看得错愕,千军万马前安静无比。
龙岩国最强大的大将军,就这样被一个没有穿盔甲的投城人战死了!!?
炎热的午后突下大雪,在愤怒的刀剑刺向国师的时候,国师府的二娘子诞下一女,两位仙人来访,轻袖挥舞间龙岩国所有将士都瞬间出现在边疆之外……
再后来就和红火火有关了,水中月被送来当质子,长乐很是欢喜,求着皇兄让水中月留在宫中陪她伴读。可红火火突然横插一脚,让国师把水中月许给她当武师。
她看着他手把手的教她习武,一招一式,一攻一克。
她还看着每次有人欲欺他辱他的时候,她总能第一个站出来护他。
本也没什么,一个还未长大的黄毛丫而已,两人之间就算有什么那也是师生情?可谁知就是这么一个还未长大的黄毛丫头竟突然跪在国师面前求那本该属于她长乐的姻缘。
明明这姻缘,可是她盼了那么久那么久,甚至不惜出卖自己的国家,可还是如此轻易的抢走了。
“你跪一日,那我便跪三日。可我的皇兄实在是太过懦弱……
“等一下!”
正回忆的长乐被红火火的出声打断,她打了个酒嗝,哭笑不得的对那两个侍卫说道:“你们温柔点行不?这么粗鲁酒都撒出来了,浪费粮食可耻知不知道!?酒洒在伤口上也怪疼的知不知道!?”
在场人本都被公主的故事吸引着,突然被红火火这么一呵斥,都有些没反应过来的呆愣。
“哦哦哦!”
应声,小心翼翼了几分喂酒。
感受到长乐公主的目光才反应过来,畏惧的跪下。
长乐冷哼了一声,上前一脚踢了那侍卫后,才很是疑惑的歪着头按了按红火火的小腹。
“都撑成这个样了,还不想尿吗?”
红火火被按得难受,哀嚎了一声调侃道:“我说长乐公主啊,没想到你还有喜欢看人尿尿的爱好,真是……怪可爱的!”
长乐恼怒,狠狠一按,红火火便哀嚎得更厉害了:“MD!别按别按!我尿给你看还不行吗!?”
说着红火火便真的下身一片潮湿尿了出来。
所有人都惊得不知如何反应,就连长乐也没想到本该很是屈辱的画面,红火火完全不在意的做了。
那日,红火火低着头呼出了一口气,再次抬眸时她那双桃花眼看上去寂静无比。她自嘲一笑,言:“慕容长乐,你根本不知道以前的我经历过怎样的地狱!”
第二十三章:她也不信
关于前世的记忆,红火火的脑海中一闪而过后最终千转百回的,只有那日水中月让她信他,说他此生永不负她的话。
轻声一叹,动了动潮湿的下身。
被围观的羞辱,她可是早已麻木过了。
“长乐,听闻你母后给你取这个名字的时候,是因为你是你皇兄唯一同父同母的妹妹?你注定是一国最高傲的公主,所以会是最快乐的那一个!”
“可惜你出现了!一个臣子捡来的乞丐儿,竟然比皇帝的亲妹妹还要重要!”
面对长乐的咬牙切齿,她摇了摇头继续道:“其实你或许说得对,磐安国注定被龙岩国统治,因为你身为一国公主忘记了公主该有的荣耀,你皇兄比你荒唐,身为一国皇帝却忘记了真正的国之栋梁是谁……”
“做臣子的功劳比皇帝还要高,这本就是诛灭九族的罪!”
红火火无力的笑了笑也不想再争辩什么了:“你不是要成亲了吗?这场戏我看得糊涂,按理说一个明明强大却多年的处处忍让装孙子的国家,早该迫不及待的趁着内乱攻过来了,现在却和你成亲?这是粮食吃多了故意送人头?”
长乐听得恼怒:“你这话什么意思,难道就不能是因为月哥哥喜欢上了我吗!?”
眼眸轻抬,几分戏谑:“你信?”
“……”长乐自个气自个,无言。
瞪了她好半响,也不知为何还是回答道:“皇兄敢动国师,其实是觉得这些年来的招兵买马磐安国就算没有国师坐镇别人也攻打不下来了!”
说着,自己也觉得几分好笑的不屑道:“每战每胜的战绩可能真是让他觉得磐安过很强大了吧!”
“你别这样,你比你哥聪明不到哪儿去,甚至更笨!”
“红火火!!”
“诶诶诶!你继续你继续!”
“我凭什么要告诉你!!”
“别啊!刚刚不是说的好好的嘛!”
“……”
见长乐被气到了极致,红火火赔笑道:“长乐姐姐,你快说吧,尿干了有骚味臭着你就不好了!”
“呵呵?那你就回水牢里好好洗洗吧!”
“姐姐!大冬天的里面真是很冷耶!冷水泡久了会得妇科病的!我以后还想生孩子呢!”
本是胡言乱语的想气长乐而已,此言话落后长乐却意味深长的笑了。
“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龙岩国没有攻城的动静,为表诚意还送来了和书让月哥哥与我成亲!对了,红火火你知道吗?我对月哥哥说你丢下他走了,他本不信,可他的侍卫岑永也不知说了什么他就信了!我还告诉他你这两年一直在喝避子药,可怜他每每听到什么求子很灵的药方都不辞辛苦的求来给你!”
红火火那张脸上终于露出了慌意:“你怎么知道的!?”
她哈哈大笑着心情瞬间愉悦了起来:“是那个叫忘空的和尚告诉我的!虽然我不知道他怎么知道这些,又为什么要告诉?但只需要让你清楚月哥哥现在是有多怨你就行了!”
转身,挥着袖越笑越开心的离去。
“红火火,你相信日久生情吗?”
她说:“只要没有了你,我慕容长乐一定可以让水中月真心实意的爱上我!”
红火火置若罔闻,她低着头低囔着,一想到水中月知晓她不肯怀上孩子而做的那些小把戏,定是深深的伤害了他吧?
从那以后,长乐似在忙着婚礼的事情很少来了。那日在场的下人们都被换了一批,听说是被刺杀了,又听说其实是被公主赐死的。
新来的狱头曾和红睿杰有过节,对红火火用刑的时候更加无情,每天被折磨得连叫疼的力气也要省着,以至于浑浑噩噩不知度过了多久,麻木的仿佛失去了一切感官。
一日,正昏睡的时候被人从水牢里捞了出来,冬日的阳光给人一种越贪婪越缥缈的温暖。还来不及多感受被推进了一温水桶里,如那枯木逢春不由的伸咛出声,舒服的张开手臂恨不得当场瘫死。
可惜那几个给她洗澡的丫鬟很是粗鲁,潦草的洗了后丢了一套干净的衣裳便关门退了出去。
“这颜色,这布料,这款式……嗯,没想到慕容长乐还挺懂我的!”
手指轻抚那件红色的衣裳,挥袖间回眸望向铜镜里的自己。
“合欢,好看不?”
合欢比几日前更模糊不清了,她打两个哈欠,围着红火火转了两圈。
“啧啧啧!书本里一般这就是虐情的高潮了,女主角亲眼看到男主角和其她女人成亲,嘶吼的问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呀!男主角因为迫不得已的理由一剑刺向女主角,女主角悲愤欲绝的瞬间白发,从此创立了一个什么绝情教之类的,只收女弟子,宗旨就是杀光世上所有薄情男子!十几年后男主角和那女人生的孩子长大了,女主角看到那和男主角相似的脸始终下不了杀手,然后两人跨过世俗的枷锁相爱了!问!女主角和男主角的儿子生的儿子该唤男主角叔叔还是爷爷!?”
“……我就不能和男主角的老爹在一起吗?”
想到什么,红火火又问:“照这剧本,是不是我前世也是因为被男人抛弃了,所以才创建了合欢功啊?从此一代佳人走上和各种美男子没羞没臊的美好生活!?哎,真是辛苦啊!”
“啊呸!”
合欢被气得叉腰:“你以前和你道侣恩爱得不行才创建合欢功的!”
后面的话没有再说下去了,合欢被红火火诡异的笑容盯得发虚:“你别再套我话了,你生前死掉的时候,可是千嘱万咐我不能把前世的记忆告诉你的!”
“那你说,前世的那什么月和今生的水中月会不会是一个人啊?”
“怎么可能!?”
合欢毫不犹豫的否认:“这么俗套的剧情书本里看看就得了,就你现在的这个凡人相公岂是能相比的?你以前的眼光可挑着呐,硬生生跨过所有的星域才挑出最好看最优秀的一个下手!”
说完又连忙捂着嘴巴怒瞪:“你怎么又套我话!!”
第二十四章:看他大婚
红火火哈哈笑着:“看来我前世创合欢功是太馋对方身子了!嗯,这很像我!”
合欢一翻白眼懒得吐槽的模样。
门咯吱一声被推开,一个太监翘着兰花指道了一声:“夫人,得罪了!”
宫女突然撒了一把白沫,红火火被辣得连呛了好几声,最后发现喉咙越来越沙哑,直至完全发不出声来。
公公道:“公主有令,今日大喜,请夫人前去观礼!”
后退一步微微恭身:“请吧!”
捂着发疼干裂的喉咙,红火火深深呼吸后笑靥如花的提起裙角向前走去。
这场戏,还是希望不要太俗套了啊……
那场婚礼盛大无比,有人拿着匕首抵在红火火的腰上,她也很配合的戴上面具静静的站在人群中看着。
新的质子府,不,应该说是新的齐北王府很大,来的宾客还是以往的那群人,就连龙岩国来的见证者也是水中月的长姐水子安,站在水子安身边丫鬟打扮的依旧是龙岩国丞相之女谢沛儿。
所有的一切都那么熟悉,熟悉得有一种坐在家里看自己曾结婚时录像带的错觉。
而对于红火火这个带着面具异样的存在,来往者都很疑惑,却没有一人上前询问。大家默契的无视,新郎官水中月牵着新娘子走来时也只是看了一眼后就及其淡漠的移开了视线。
“你浓我浓,忒煞情多。
情多处,热似火。
把一块泥,捏一个你,塑一个我,
将咱两个一起打破,用水调和,
再捏一个你,塑一个我,
我泥中有你,你泥中有我。
与你生同一个衾,死同一个椁。”
当年她把他这段姻缘求到自己身上时所念的诗,记忆不停的浮现,从初识的第一眼,到她跟在他后面让他教她武功,然后捏泥人跪在父亲书房外,最后是她与他成亲结发一绺……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
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
锦屏人忒看的这韶光贱!
“诶诶诶!不对啊!”
合欢飘在人群中嘀嘀咕咕的念叨个不停。
“按照剧情你家夫君应该是被胁迫的啊?他怎么看到你后眼睛里没有一丝的感情啊?”
“难道……是因为你戴着这破面具他没认出来?不应该啊,你身上这浪荡的气质别的良民姑娘也模仿不来的啊!”
“嗯!应该这个人是假的吧!?易容?对,书本里的易容术啊,或者什么失散多年的同胞兄弟什么的!”
红火火满目悲秋,却又像个真正的旁观者静静看着。
这个世界上她红火火或许会分不清任何人,但唯有水中月她能一眼在人海中找到,只因为他身上那至始至终吸引着她的香气。还有就是她虽戴着面具,但发间一直佩戴着那木簪,她不相信水中月会认不出她!
“夫妻对拜——”
红火火从发呆中回神,余光所看到的只有新郎官与新娘子离去背影。
张了张口,却又徒劳的合上。
月哥哥啊月哥哥,你瞧,总是有这样那样的理由让你再娶别人呢……
“你现在知道我当时有多难受了吧!?”
不知何谢沛儿时来到了红火火身边,她似早就知晓她是谁,所以自顾自暇的说着:“当日,我也是这样看着本该只属于我的王,在这异乡娶了别的女人!不过,你放心!慕容长乐从你身上抢走的,改日我会从她那儿抢回来!”
“沛儿!”
水子安看了红火火一眼后把谢沛儿唤了过去:“别乱跑,帮我招呼一下客人!”
两人各自忙碌,红火火忍着喉咙的剧痛低声嘶哑不成声的问身后人:“你们……是龙岩国的人?”
锋利的匕首靠近了几分:“不想死就闭嘴!!”
红火火惨笑:父亲啊!磐安国,完了啊!!
后劲一凉,眼前的世界归于黑暗。迷迷糊糊中听到合欢很是开心的说:“被情所伤的女人最容易了断尘缘了!哈哈哈哈!老娘不用消散了,老娘又可以问鼎星空了!老娘得意的笑啊!得意的笑啊!哈哈哈哈!”
醒来的时候,红火火犹如一个稻草人一般被高绑在了城门之上。
“国师红睿杰仗着仙师恩惠,近年来贪赃枉法,无恶不作。朕念在先皇恩情多次劝阻,无奈!可叹!查明有叛国之举!”
城墙通告上,百姓围拥议论,一书生模样的男子替不识字的人念了出来。
上面说国师带着重要的情报叛逃,无奈之下把他的三女儿绑了过来。国师一日不出现就扒一件她身上的衣衫,若扒光后再不出来就砍一只手脚,直至死亡。
“咦?国师不是死在那场大火里的吗?我亲眼看到他们一家三口的尸体搬出来的耶!”
“烧得那副人不人鬼步鬼的模样,谁知道是不是本人啊!”
“嘿嘿,我觉得国师还是别出现的好,我想看看京都第一美人裙下和寻常女子有和不同!”
“呸!流氓!!”
“君子所见略同啊!哈哈哈!”
“你们别开玩笑了,听闻是有国师在其他国家才不敢侵犯的,现在国师叛国了,会不会又要开始打仗了啊?”
百姓中的善恶红火火听不见似的,她只是静静的仰着头感受着寒冬中的烈日。有风吹来,撩动了那抹红色。
红火火鼻子嗅了嗅,扭头望向了城内那高高的酒楼中。
水中月!
他站在她曾经依扶过的窗边,似乎隔着很远的距离也能看到红火火望来的视线,他眼眸平静,甚至几分淡漠的对视。
“合欢,他在看我吗?”
合欢漂浮在一旁,轻叹一声答:“是的!”
随后又道:“他好像已经不需要你了,你现在吸收灵气还来得及,若真得被这群王八蛋扒光了衣裳,以后你心志哪怕再坚定,这段回忆也会成为你的修行路上最大的魔障!”
红火火却再次执着的摇了摇头:“合欢,你不觉得很蹊跷吗?一个人的眼神怎么可以突然之间变得这般无情?”
合欢皱着眉头想了想:“是有那么点蹊跷!不过……”
第二十五章:城墙之上
合欢说:“若他从一开始就是假装的呢?从未真正的动情过自然变得快!”
红火火沉默半响,却是绕开话题打趣道:“你不是说你以前很厉害的嘛?怎么感觉也不过尔尔?”
“还不是你害的!老娘差一点就可以修炼出自己的主身了,你突然挂了我能怎么办!?现在就算知道有些蹊跷,可老娘现在所有的一切可是借着你的感官去感应的,你一介凡人而已,我能醒来就已经很厉害了好不好!”
合欢叉着腰脸都快气圆了,见她这般可爱,红火火很没心没肺的低声呵呵笑了出来。
“她在笑什么?”
木桩旁一个守卫的士兵问。
“谁知道呢!可能是受刺激疯了吧!”
“你们两个嘀嘀咕咕说些什么呢!!”
他们的队长怒呵了一声,两人赶紧闭嘴,站的笔直警惕四周。
次日中午,寒冬中的暖日不在,整个京城上方乌云密布,风也吹得格外刺骨。
“又要下雪了呢…”
在士兵准备拔剑将挑破红火火身上第一件衣服的时候,听见她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他所说了这么一句。
士兵微愣,下意识的抬头看了一眼天空。
“快呀!老子都快站了一上午了,就是等这个时候!”
低下有粗汉很是猥琐的瞎囔囔,士兵打了个恶寒,不由衷心劝道:“夫人,事已至此,你便供出来你父亲的下落吧!这辱,也好不必再受啊!”
红火火眼眸低垂,静静的看向那士兵,她展颜一下,眉间的朱砂格外妖艳。
“动手吧!”
士兵徒劳一叹,道了一声得罪后扬剑挑起。披风落地,在这寒冬中更刺骨了许多。
起哄与同情唏嘘声中,雪花一片片的飘落,红火火淡薄的孤立着,轻声哼唱着。
“烈日里灼热的城墙
暖不来我的渴望
我也想带你回家乡
看遍无尽的繁华
枯落一片残朵残发
断梦断忆断忘
你没能带我回家乡
看清孑立的景象……”
歌声中,是无尽的凄凉……
“说来……齐北王终还是负了红家三小姐啊……”
“嘘!此话可别乱讲!叛国者的女儿就该有这个下场!”
人群囔囔相散,第三日再聚起的时候,红火火已在深夜中昏迷至今。现在的她全身积雪,被人泼了一盆凉水后极其虚弱的睁开了眼。
绝世的脸上已冻开了霜。裂开发紫的嘴唇鲜血刚流出来就已冻住。
“合欢…”
雪白的睫毛微微颤抖,她忍着冷水的刺骨,嘶哑的声音轻轻唤着合欢的名字。
“在呢……”
在无声中寂静了好一会儿,合欢才再次飘了出来。
她的身体更朦胧了,昨晚若不是她再次护着她,红火火今日怕也不会熬到天亮了。
“后悔了吗?还来得及哦!”
红火火咧着嘴笑:“我,还想再等等……”
“蠢货!!”
合欢老样子翻着白眼,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有大夫上前替她看治,他小心翼翼,举止尊重。
“夫人!小老儿田园,曾磐安国御医太史!几年前宫中宴会,小女儿田灵口无遮拦惹下祸端,多谢夫人你抬手相助,让小老儿一家可以平安的告老回乡!如今京城变故,恕人单力薄,此恩情无以回报,只得自介上来给夫人看病,望能让夫人减轻几分痛苦!“
田灵?
是了,几年前她与水中月大婚,送走水子安的那个晚宴上是有个丫头多言惹了长乐公主杀意,事后她出手相救,也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田园拿出一粒丹药:“若夫人信我,请服下这枚烈火丹,虽不能治愈身上伤势,却能让你一天内腹内如火,回光返照!”
尽管他说得几分隐晦,可红火火怎么会听不出呢?他的意思是这枚丹药就是透支自己的生命,她身上的伤就算治好也会留下内伤,况且她多半是活不到以后了,不如服下这丹药感觉不到痛苦中死去。
“这是什么丹药?上面没有交代过,拿去让御医检验一下!”
一侍卫正要阻止,另一个嬉笑的拉了拉他道:“哎呀陈兄,不就一粒治寒的丹药嘛,没什么好大不了的!”
说着暗自递了一锭银子过去。
红火火深深的看了一眼那帮助自己的士兵,却对田园摇头拒绝:“你走吧,勿要再来了!”
田园正想再次劝说,却被红火火那坚定的目光打断。
许久,他幽幽一叹,躬身一拜后离去。
那日,田园苍老的身体一步一步的走下城墙。他背着药囊,弓着腰,声音却是很苍响有力的念道:
四海茫茫江浴雪,
空庭悠悠屋笼裘。
两耳不闻幾株青,
天涯漫漫堰留尘?
红火火身子一颤,囔囔低语的重复念着……
第三日,士兵准备泼冷水唤醒红火火的时候,却见她自己睁开了眼睛。
“今晚,便是大年之夜了吧?”
“是的。”
“和往年一样会有灯会吗?”
“有,听说到时君上会亲自主持,所以应该会比以往更好看!”
“那就好……”
她的声音实在是太疲倦,目光落在士兵那几分踌躇的脸上笑问:“怎么?这盆凉水,就算我醒了也非泼不可吗?”
“这……得罪!上面有人交代了,每天必须泼!”
缓缓闭目:“那便快点!”
士兵一叹,扬出的水在半空形成一个漂亮的弧度,打湿了红火火全身早已冰凉的身体。或许是应该是在太冷,所以很快形成冰渣,然后贴着她的皮肤成霜。
“还要再等吗?”
强行被灌了一碗吊命汤药的时候,合欢冒出来再次问道,
此时的她比昨日更缥缈了,她说:“再这么下去,我恐怕也护不了你了!”
红火火全身冷得发抖,她虚弱的笑了笑回:“今晚有灯会,被挂在这里倒也是赏灯的最佳位置,到时……我们看了之后再一起走吧……”
听到前面的时候合欢本是恼怒的想发脾气,可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不由的失神道:“你以前曾对我说过,欠下人情的时候要还到极致才能抽身离去,这样就可以真正的了无牵挂只对自己好了……今生,你还真是……狗改不了吃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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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翡翠前来
红火火无语:“你这算是什么比喻?”
“哼!不然呢?你以为我会夸奖你吗?在我看来这种行为着实愚蠢!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别人对你好那不叫人情,那叫他自己犯贱!是他自己的选择!你干嘛要去还?还是以这种伤害自己的行为去还!?真是蠢到狗身上去了!不!狗都比你聪明!主人对它不好的时候它还知道龇牙咧嘴!好是一回事!不好是另一回事!不可以功过相抵的!”
红火火听得一愣一愣的,有一种明白了什么,又有一种什么也未明白的感悟。细细琢磨的时候被风刮得生疼,只得苦笑:“不愧的天下最厉害的合欢尊者,说的大道理一套一套的呢。”
合欢的小脸更得意了:“那是当然!不是你以前教我的吗?遇见漂亮的男孩子的时候不能因为自己有伴了就不去追,爱你爱他是两码事,不管我在外面找了多少了伴,只要我没有不爱你就行咯?你真笨!如此大道理我就变通了一下,真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啊!啧啧啧!”
“……合欢,我觉得你被我的前世给骗了,她真的就是个大渣女而已……”
在外人眼中,红火火这几天总是一个人莫名其妙的自言自语。城墙下聚集起来的人更多了,再次挑破一件外套后,只剩下若隐若现露出肚兜的里衫。
红火火并不在意,她知道合欢想对她说的话的意思,她其实没必要用功过相抵来释然这段尘缘。就像渣男故意冷暴力自己的女友,然后等女友自己说分手一样,何必呢?一句好聚好散留下念想又怎样?
望向远处那酒楼上,红火火低声道:“合欢,在没遇见你之前我过得太过辛苦,以至于别人给予了一点点温暖我就想着用命相报。我深知这样的自己太多卑微,更深知自己一旦有了牵挂了就无法脱身!而偏偏……我内心其实是一个及其想脱身而去的人……”
夜晚第一盏灯亮起的时候,整个京都陆陆续续皆是点亮,灯火通明。
“小姐!”
街上正是人群热闹的时候,城墙之下有一女子突然高呼一声后跪在地上狠狠的磕了几个响头。
“是国师府陪嫁的丫鬟!!”
几个士兵上前把她围了起来,翡翠却并不在意,她任由额前的鲜血滑落脸颊,抬头间泪眼婆娑大声喊道:“小姐,恕翡翠来晚了!”
红火火愕然,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最后徒劳一叹只得苦笑。
皇帝来了,公主来了,水中月也来了。来了很多人,他们各有神色的提审,换来的只有她的的一问三不知。皇帝恼怒用刑,奄奄一息间岑永求情才保得一命,与红火火一同绑在了那城墙之上,以儆效尤。
“你……何苦?”
“翡翠……不苦!”
她咧着唇嫣然一笑:“我跟随小姐多年,本该……早已识得小姐所炼制的蒙汗药……可,那晚信誓旦旦的说着与小姐共生死,翡翠却还是怕了……故意没有闻出,承了小姐恩情,让……他带我离开……”
说着,她抬眸再次泪流满面:“本已万分羞愧!却在前段时间……他回来问我你的消息时,有人拿他生命要挟让我骗他你早已回来……是我在小姐与他之间又做了选择!翡翠罪该万死!!”
说到激动处又咳出了一滩鲜血:“小姐,我不求你能原谅,只希望……咳咳!只希望……能回来与小姐共赴生死,望小姐去那孟婆的路上莫要嫌弃才是……”
红火火摇了摇头,本已对凡尘了无留恋的心又再一次动容了起来。
这一切就说得通了,长乐对水中月说她红火火弃他而去,水中月不信,后来岑永在翡翠那里听说她也离开了京都,水中月才信了。可这些……
“翡翠姐姐,你……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小姐莫不是真的嫌弃了!!?”
见红火火摆首否认,她才松一口气的同时又想到了什么问道:“小姐是担心姑爷哪儿?不会的小姐!你和姑爷其中定有误会!只要解释开了,他一定会想办法救你的小姐!”
“……你刚才也见过他了吧?在他眼中,你可看到半点留恋?”
翡翠愕然,缓缓低头,答:“没有……”
”不管什么原因,他现在已经不需要了我吧……倒是你,人这一生可以为了别人去受伤,但不可以去为了别人去死!那晚我把你的卖身契塞给你的时候,我们的主仆恩怨就已两清。你如今再回来,可叫我……如何是好……”
翡翠不解,几分踌躇:“我……是耽误到了小姐吗?”
她轻笑,仿佛不管受了再重的伤对她而言都是不值一提。
“怎会?我或许有点明白合欢的意思了,凡尘之中存在一些留念那又怎样?”
没有再继续解释,红火火转而问道:“父亲和二娘,可还好?”
“小姐!”
翡翠慌了神的看了一眼一旁守着的几个护卫。
若是让别人知晓国师没有死,那岂不是之前受的苦都白费了?
“没事的!此番你来,让我明白了自己该如何走自己的路了!”
“……老爷和二夫人听到你落难的消息就想回来找你,是翡翠擅作主迷晕了他们,然后让母亲送他们去了更远的地方。”
“于是你就自个跑来了,傻乎乎的送死?”
“翡翠可能真的傻,辜负了小姐……”
红火火神色一肃:“翡翠姐姐!我最后再说一次,人这一生可以为了别人去受伤,但不可以为了别人去死!女子本就天生痴情,你能选择你的心上人这是无可厚非的!”
“可惜你的父亲却很乐意为你去死呢!”
突然出现的声音是水中月的长姐水子安。她被谢沛儿搀扶信步走来,举手投足间看上去依旧那么高贵典雅。
此时天色渐暗,在黑暗交接之际城中一盏盏灯陆续点亮。
红火火眯着眼,语气淡漠:“何意?”
有士兵提着一个黑色包裹上前,手一抖,露出了一个死不瞑目的脑袋。
“二夫人!!”
翡翠的惊呼声中确认了她的身份。
第二十七章:为何不走
欧阳静,江州商家之女,某年红睿杰南下时两人相遇,彼此因对方的才华与贤德吸引,从而远嫁京都成为国师府二娘子。在磐安国兵临城下的时候诞下仙人选中的女儿,如今……惨死在这慌缪的杀戮中……
“二娘……”
红火火愣愣的出神,似那头颅滴的每滴血都能让她想到大姐二姐恨她的眼神。
“三妹,帮我照顾好我娘……”
大姐临走时曾对她说。
“红火火,我娘就拜托你了……”
二姐跨出那门槛时回头也对她这般交代。
喉咙堵得难受,深深的看了一眼一旁茫然无措翡翠,哇的一声吐出了一滩鲜血。
“小姐!!”
她摇了摇头,咽下残血低声囔囔:“对不起……”
水子安和谢沛儿看得有些迷糊了,因为丫鬟翡翠竟然很是柔和的展颜一笑,回了一声:“没关系的小姐……”
红火火几分愕然的抬头,两人一主一仆无声相视。她愧疚,她泪流满面。
水子安微微皱眉,若不是她亲眼所见,倒有些怀疑这头颅的主人是不是国师府二娘子了。
“你们这主仆情深的戏码可是演得我有些迷糊了!”
红火火收回视线冷冷望来:“我爹呢?”
回答的是谢沛儿:“这还要多亏了那老和尚,他算出国师的藏身之处,我们便自己寻了过去。本来并没有打算让你爹死得那么快的,可惜你们的皇帝也不知道从哪儿听来了风声派人跟了来,啧,真是狠心啊,直接想下杀手!你这二娘,可也是他的人杀的呢!”
水子安冷笑了一声继续道:“红睿杰这老贼杀死了我夫君,我自然要让他受尽百般折磨再让他死!至于你们的皇帝……”
说着,她站在城墙之上仰望下面百姓的张灯结彩:“今晚过后,世上再无磐安国!!”
起风了,整座城却没有几人注意到。
暗流涌动。
“后悔了?”
合欢飘了出来,形成的人形刚聚拢就又成了一滩薄雾。
“我早就告诉过你,从你有灵根的那刻开始,就算你不吸取灵气也不再是个普通人了!而你若是早听我的,在一切实力面前,这个结局至少不必这样让你想守护的人受伤了吧?”
红火火仰着头闭目,看上去很是狼狈不堪的她深深的呼出一口浊气,在这寒冬中朦胧了眼眸。“再等等吧……我,想最后再问问他……”
在水子安和谢沛儿眼中,红火火自言自语的说了这么一句话后对她们提出:“带我去见水中月吧?”
“这你就要问问沛儿了,毕竟她才是我弟弟未来的皇后!”
红火火抬眸望去,无悲无喜:“可否?”
“可!”
谢沛儿颈骨挺得笔直,微微颔首:“不管是你还是那慕容长乐,你们都只是月哥哥在异乡中的忍辱负重!而现在以至将来,该属于我们的谁也无法再抢走了!”
“那你们可真是棒棒的呢!”
“……”
红火火连忙呸了一声:“呃,抱歉,不该在这个点上吐槽!你继续!说完了就快带我去见他吧!”
谢沛儿被气得瞪了一下脚:“你还真是如传闻里那般,总是疯言乱语的!!”
……
“你现在还见他做什么!?你是蠢到家了吗?还有什么好留念的,快走呀!”
宽大的殿堂中,红火火独自站在那里。她低着头自顾自暇的整理着自己一身的狼藉,对于合欢恨铁不成钢的话语聪耳不闻。
有宫女陆陆续续端进座椅火炉,还有糕点与热酒。温度逐渐上升,有一种地狱回到了天堂的错觉。
“红火火!!你要气死老娘是不是!!?”
合欢形成的身体聚拢了又消散,消散了又聚拢,最后叉着腰一副咬死红火火算了的感觉。
“合欢!”
或许是殿中抬寂静了,所以红火火这么一开口回声悠悠。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你怕我见到他后解开了其中那些蹊跷,你想就这样把错全推在他身上后让我一走了之!”
宫女退下间关上了大殿的门,‘咯吱’苍老的木门声回荡。合欢皱眉,问:“你在外面受这么多苦,好几次差一点死掉,难道就是没有这个意思吗!?”
红火火面色不变,望着上方那孤寂的皇座承认道:“是,我是想扮演一个被情所伤的女人,我一边期待其中有什么误会,又一边想永远不知道这误会是什么!我想去修行,从你出现的那天开始我就想过抛弃水中月,抛弃父亲和二娘,抛弃这凡尘所有的一切!我想去看看天地之外的广阔,我想知道这里的规则有何奇妙!我想永生不死,想站在制高点!可是啊合欢……或许我是真的是当了x子还立碑坊,我就想亲口去问问他,若他说出他的迫不得已,我便不走了!”
“那你还是走吧!”
回答的是水中月。
他身穿白衫,外披玄袍,青丝随意的散落在那结实的胸膛上,手中捂着一暖香炉,从里殿走出来的时候低头咳嗽。
淡淡的看了一眼她,那目光和这几日有所同,又有所不同。
“很冷吧?”
说着,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把手中暖炉放在她手中,然后脱下披风为她披上。
“坐吧,你不是说冬天就要吃这火锅吗?吃吧,吃完了……就走吧。”
锅中的底料煮得翻滚,不停上升的热气是扑鼻的香。
看着坐在对面递过来筷子的水中月,红火火哑然了许久只轻声问了一句:“你的伤还没有好吗?”
水中月又是一阵咳嗽后却是绕开了话题:“你以前不是说,想知道在这金銮殿上吃火锅是什么感受吗?今日,便当我为你送行吧!”
“我在问你!你的伤还没有好吗!!?”
他轻抬眼眸,静静的瞧着她绝色的容颜上的娇怒:“……不然呢?我一介凡夫俗子,怎能与你未来的仙人相比?若是我在雪中站着,别说三天了,可能两三个时辰就已到了极限。“
说着,同样不由几分恼怒道:“你明明可以走,为何不走!?”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有灵根的?”
“……”
第二十八章:你好香啊
这一次水中月沉默了许久,答:“我在猎场受伤的那日,那个叫忘空的和尚告诉我的。”
“他为什么要帮你?这对他又什么好处?他也就个伪灵根而已有这么大的能耐?你为什么要答应和慕容长乐结婚?如果你们这么厉害又何必欺骗她?拖延时间吗?还是在故意做给我看?你曾对我说就算有这么一天,你也会说服你父皇母后带我远走他乡?如今你真的要当皇帝了吗?娶那叫谢沛儿的女子为妻?再纳无数的妃子?”
红火火一口气问出了无数个问题,水中月却问东答西的反问:“父皇年老,家中子嗣唯有我能担当大任,我若离去,你同我能走多远?”
“……走不出来这个京城!”
“我若继承皇位,最多保你为妃。国家覆灭,会有多少反党指着你背后骂你?后宫中会有多少我本国之人为难你?”
“很多!”
“届时,你会真心想就此呆在后宫做那粉红骷髅?而你若是修了仙,仙凡两隔,百年之后我枯骨一堆,你又该何去何从?”
“……葬你,然后……一心修行!”
“那你凭什么会认为这百年之中我不会妒你?怨你?利用你?甚至只宠幸你一人?到时挥手便能覆灭这个王国的你,我会不忌惮你?疏远你?”
红火火猛的抬头,两人对视,她看见他眼中的自己黯然低头。
“所以……”
他咳嗽后轻声一叹:“你问的那些问题,其中的答案到底是怎样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造成这般结局的是你们国家的皇帝,杀死你二娘的也是你们国家的皇帝,至于……红念念他……失踪后我有派人找过,可惜……”
“小弟他怎么了?”
红火火显然并未知晓此事,她腾了一下站了起来抓着水中月的袖子:“失踪!?他还不足十岁!武功又练得那么烂,他能去哪儿!?到底怎么回事!?”
水中月被拉着摇晃,他抿着唇脸色越发苍白,最后宽大的手掌一把揽她入怀。
时间寂静,大殿外灯火通明,白雪轻柔铺地。
他如往常一般把脑袋埋在她的发间,呼吸声很重,很重。
他说磐安国的皇帝派人去围杀,管家死了,奶娘失踪,翡玉为护着红念念也被砍了几刀,生死一刻时一直挂在红念念脖颈间的平安符突然刺目的光芒,随后带着他与翡玉消散不见,了无踪迹。
“有阿玉那孩子在,定能护着念儿的。而那张纸符应该把他带到这片大陆的某个地方,此番……唯有你踏上修行,才能有机会寻到他了……”
红火火安静了下来,翡玉一直跟着水中月习武,虽说小小年纪就身体强壮有力,可被刺客砍下那么多刀,不知生死。
轻叹,垂眸:“你已……想好了让我走?”
两人谁都没有推开谁,寂静了好半响他才放开了她。
“你父亲我会让人放了他的,磐安国皇帝给他下的暗毒我也寻到了解药,若你二娘的死想埋怨我,我也可以受着,现在……坐下好好吃饭吧,吃完了……我就不送你了!”
“……我以为你会拉着谢沛儿的手出来刺激我,或者说尽无数恶毒的话然后摆出一副不得不狠心推开我的表情,我甚至还以为你是被那臭和尚蛊惑,或者被操控了之类的!我想了很多很多狗血的剧情,却没有想到,你会以这种早已做好选择的眼神静静的看着我,然后让我走。”
“……你以前是一个非常果断且理智的人。”
“人要有所为有所不为,而感情,是女人最大的软肋!”
“听说那个世界更加险恶,希望你往后能拾起你的果断与理智!”
“你曾说让我信你,我告诉你也告诉自己不可信,可最后还是有了所期待!”
“保重!!”
“……”
这一次,红火火没有再与他马嘴不对牛头的一问一答了。
她望着他,静静的,一眼千年。
“把一块泥,捏一个你,塑一个我,
将咱两个一起打破,用水调和,
再捏一个你,塑一个我,
我泥中有你,你泥中有我……”
苦笑。
或许是外面的风雪突然乍起,大殿的门被吹开。无数的雪花顺着风吹了进来,两个世界相融后徒留下一地积雪。
坐下,拾起筷子,捧着碗低头大口大口不怕烫的猛吃。
火炉静静燃烧着,她披着有他味道的外套吃着吃着便已泪流满面。
那年初识,他刚满十一,曾是周边最辉煌的太子,却只带了廖廖几位侍卫便孤身踏过千里路程,成为敌国的质子。
皇帝专门办了一场洗尘宴,却是处处刁难讽刺。他举杯浅笑着,手中指甲无声的陷入了肉里。
有人宣报,红家三小姐姗姗来迟。
她一身红衣,眉中有一粒朱砂,小小年纪看上去便有倾国倾城之貌。她伸着懒腰,打着哈欠说自己睡过头了。
百官皱眉低议,却无一日刚站出来呵斥,就连那高高在上很是得意的皇帝也是乐呵呵的笑着掀过。
她突然望向他,眯着那好看的桃花眼劲直走了过去同坐。
“你好香啊!”
这是她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后来有王爷世子欺他辱他,她站出来骂尽了无数难听的话语,有人还嘴便毫不留情的一巴掌拍了过去。
她那么娇小,站在他面前仰着头挥着那看上去没几分力道的拳头。
她说:“喂!香喷喷的大个!以后你教我武功吧!?”
收她为徒,她不愿,问她为何,她直直的盯着他的眼睛呵呵的笑。
……
回忆戛然而止,红火火裹着他的玄色外套粗鲁的擦去自己脸上的泪水。
抬起的手放在发间,想取下那木簪的时候又犹豫了起来,苦笑:“月哥哥,或早或晚,若有机会,火儿定然会回来寻你的!”
说着,转身也留下一句保重后头也不回的决然离去。
空荡的殿,渐渐散去余温的座位。水中月看着她孤身而去,在跨出一半的脚步还是顿了顿,就这样沉默了好半响。
“人生一梦白云苍狗,或许世间的所有的殊途是非,终不过日月无声,水过无痕。”
第二十九章:一语成谶
她收回那步脚回头冲他笑道:“月哥哥,这是你我合姻缘八字时得来的签语,当初我觉得云里雾里的不太吉利,便把那赐卦的老术士揍了一顿,还骂他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都不懂,肯定是个坑人的假术士。”
他答:“后来你砸了他的摊子,还把那道赐婚的圣旨摆在了他的面前”
她点头:“恩,可惜这假术士拿着我的圣旨跑掉了。而你我的结局还是那般云里雾里的不太吉利!”
他沉默,她也就跟着沉默。
或许……老术士一语成谶了吧。
苦笑笑,俯身一礼。
转身,这次这次,真的没有再回头了……
刹那,天地缓慢,红白交错。一种无形的气浪围绕着她,身边的风雪也被定格,美得凄凉。
抬脚,越走越远。
水中月忍不住吐出了一滩鲜血,他痛苦的瘫倒在地,全身青筋暴起的望着风雪依旧的大殿外……狼狈一地……
后来雪停了,百姓欢呼,乐曲声阵阵。推辞的祈福的灯一个一个的升起,从雪白的大地出发,飘向黑暗,飘向遥远,不问来时,不问归期,不知所踪。
磐安国皇帝投降,慕容皇室男女流放远土,所属土地归纳于龙岩国。太子继位,封丞相之女谢沛儿为贵妃。两地相融,各纳百位妃子佳人。百官劝说后位,终无果。
多年后,皇帝老逝。以红火火之名为妻入葬,墓碑亲自题笔《我浓诗》。
——
红睿杰从小便喜爱占卜之术与兵书,十八岁那年他孤身背着行囊远离家乡,渴望伯乐赏识,一展前华。
可惜世事难如愿,每个他投身而去的主上到最后在他的策划下小有名气后就嫉他,弃他,甚至欲杀他。
一次他在逃亡中遇见了磐安国的的小王爷慕容元龙,他救他。两人席地而坐一谈未来,哈哈大笑间彼此抱拳紧握。
当时的磐安国还是一个周边最小的国家,而慕容元龙仅是皇帝与一宫女所生,身份尴尬而低贱。得红睿杰的帮助后,他教他如何在宫中有一席之地,教他如何躲过一次次暗杀,教他如何得皇帝赏识,教他如何掌握兵权,教他如何上阵杀敌……
多次的险中求胜忍辱负重,两人行了兄弟之礼。
“怎么?看上啦?”
某天,带着士兵又准备去边城打仗的时候,在京都与一位小姐的车队相遇。车队避之让路,在擦肩而过的时候那轿中小姐掀开了车帘。那一眼彼此对视,他竟然看出来了神。
“诶诶诶!回魂啦!!”
慕容元龙凑上前好笑的打趣道:“问你呢,是不是看上刚刚那位小姐啦?”
“胡说!”
红睿杰一本正经的瞪眼,却是难得露出少年模样的娇红,频频回头。
“啧啧啧!”
慕容元龙调侃:“那是我父皇老师习太傅的小女儿,老头一生有一大堆儿子,到老来才盼得这么一个女儿,宝贵着呢!听说从小身体不好很少出门,我也见她才寥寥几次!诶诶诶!别看了,人都走远了!!”
红睿杰回头干咳一声,见慕容元龙笑得毫不避讳也是几分囧意的问:“那……她叫什么名字?”
“单字琴,今年十六,未有婚配!不过……从她十二岁开始上门订亲的王侯将相从未停歇过!听说就连太子也吃了好几回闭门羹了!”
见红睿杰神色略伤,慕容元龙大笑着一拍他的肩膀:“别觉得高不可攀!等我们大胜而归,总有一天是他太傅求着上门把自己的女儿许配给你的!”
“你……不想娶她吗?”
“噗!怎会不想娶!?但那也是为了前程才想娶的!你既然看中了,那我抢也要帮你抢回来做你媳妇!”
两人相视,大笑。
“好!一言为定!”
几年后边城大胜,两人凯旋归来。
宴会上皇帝问要何赏赐,红睿杰答:“只求能与习太傅之女喜结良缘!”
百官低呼议论,太傅瞪着白胡子直接大骂:“岂有此理!我女儿又不是货物,怎能用来赏赐于你!!”
皇帝尴尬,只好转移话题问慕容元龙有何想要?慕容元龙答:“只求能看到红将军能与习太傅的之女喜结良缘!”
不管过程如何曲折,红睿杰终还是娶到了太傅之女习琴。
洞房花烛时,他掀开盖头后恭谨行礼:“突然提亲,未问姑娘意愿,实在唐突!”
她答:“瞧你长得好看,就不算唐突了。”
红睿杰一时愣愣的不知如何反应,只能在她娇笑的时候尴尬饶头:“若我不从军,应该可以更好看……”
翡翠的母亲名阿菱,叫是习琴的陪嫁丫鬟。她见证了两人的相识相遇,见证了红睿杰一次又一次的建功立业,国土越阔越大,废了太子,立慕容元龙为继。可他每次回来时都会带着各种稀奇古怪的小玩意献给习琴,讨她开心。
“夫人,你不喜欢老爷吗?”
慕容元龙当上皇帝那年,封红睿杰为国师。百官忙着把自己家族的女子分成两批,一批献给皇帝入宫为妃,一批送入国师府填房。
是的,习琴嫁人已多年至今未有身孕。可尽管如此,红睿杰待她如初。而她至始至终有疏有近,举案齐眉,却又给人从未深爱过的感觉。
对于这个的问题,习琴总是笑而不语。哪怕后来红睿杰南下带回来了一个从商之女,她也未多言一句。
又是几年后,磐安国的发展威胁到了周边最强大的龙岩国。两军连连交战,却不管慕容元龙和红睿杰如何策谋,先天性的条件不足总是让他们多败少胜。眼见在这个危难的节骨眼上,慕容元龙病逝,把自己的太子托孤于他。
慕容黎乐,他的名字比他妹妹的名字更包含着一个父亲给予的希望,黎民之乐啊。
伯乐之死还未来得及多神伤,朝廷之上内乱开始,他们在太子耳边说尽了他红睿杰想谋权篡位之谋。
太子年幼,处处防他。公主慕容长乐多次叛国,可太子却始终不信,还说他故意想挑拨自己和亲妹关系。毕竟长乐那时还五岁出头,叛国于她有何好处?
第三十章:此后一别
几番下来国亡在即,听闻红睿杰赤脚素衣出城送上降书,习琴又不管丫鬟如何劝阻,坚持孤身骑马上前欲同夫生死。
眼见城门将到,蜀中突下大雪,府中二娘子诞下一女……
“阿菱!”
那天她看到他平安无事,看到他拥着自己的二娘子和孩子站在纵人身前享受祝贺。
她说:“别让老爷知道我去城外寻过他……”
“夫人!为何!?”
她依旧浅笑着,不愿回答。
“菩萨,习琴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此生唯一愿望就是为老爷留下一子,望成全……”
某天,阿菱隐约听到自家夫人跪在一菩萨前低声祈福。
“啊!夫人!有老鼠!”
香案下隐约有窸窸窣窣的声音,阿菱虽为丫鬟,此生最怕的却是老鼠蛇之类的,所以反而害怕的躲在了习琴身后。
习琴安慰了拍了拍她的手,然后上前轻轻掀开案布。
那是一个五六岁模样的小丫头,寒冬中穿得单薄且又脏兮兮的。她狼吞虎咽的啃着糕点,膝盖手腕脸上都有伤,眉间却有一颗很是好看的朱砂。
“你叫什么名字?”
习琴把她接回了家,亲自帮她擦洗身体的时候问道。
小丫头很警惕,可还是回答了她的问题:“以前叫初晓,现在不知道!”
“怎么说?”
“我听她们说你想收养我?我没意见,很乐意被你收养的!所以我以前的名字都不重要了,你给我重新取个吧?”
习琴忍不住扑哧一笑:“你还真是不见外呢!”
她眯着眼,几分小心翼翼的捧着习琴的为她擦洗身体的手。
“我早就想要一个妈了,现在……我是不是终于也是有妈的孩子了?”
“妈?那是……”
“娘亲的意思啊!”
“噗!”
两人相视而笑。
……
红火火这个名字是她自己选的,她还说冥冥之中有一种直觉告诉自己,她的名字里就应该有个火字。
习琴歪着头想了想并未拒绝:“嗯,也好!就寓意着寒冬中一把永不熄灭的火,不管天地间有多冷,都冻结不了你的笑容。火儿,你可愿?”
再后来红睿杰怜习琴没有子嗣,就擅作主张亲自求圣让红火火入了红家族谱。至于生日,便是习琴在难平寺带会她的那天。
冬尾。
“小姐,老爷是心疼你的,你就与那二娘子挣一挣吧,不然若是连这大夫人之位也被抢去了……”
话还未说完,就见她摆了摆手:“阿菱!”
她道:“你从小跟我,有些事就算我不说,但你应该知晓的。”
阿菱沉默,低头颓然:“阿菱不知小姐再说些什么……”
“你知的!”
她语气严肃,后又无奈一叹:“一辈催一辈,一聚一离别。一喜一伤悲,一榻一身卧……我与他终不过一场殊途孽缘,迟早会消散在这是是非非中的……”
离别来得很快,那日红睿杰要因公务出城,她特意早起亲自熬一碗粥端去送行。
离别前夕是在二娘子院中歇息的,二娘子细心的为他整理衣衫,不停的交代路上注意安全之类的嘱咐。
“知晓了知晓了!”
他吻着二娘子的额头,她娇羞的扑怀娇嗔。
推门,清晨的薄雾还未散去,便瞧见习琴站在外面静静候着。
他有一种猫偷腥被逮到了的错觉,转念一想自己这大夫人从未在意过这些,于是又有了几分底气。
“夫人,你怎来了?”
阿菱或许实在是有些气不过,于是抱怨出了这碗清粥之事。
愕然,然后是愧疚。
往事回眸,才想起在未纳二娘子入门之前,每到他回远离京都办事的时候她都会亲自煮一碗粥给他,寓意着一路平安,早些归来。可自从二娘子入门后才渐渐忘记了以前习琴也而并完全非对他疏忽,也是有柔情的时候,只是太少太平常,以至于总觉得她不爱他。
“琴儿……”
他唤她闺名,她善解人意的摇头。
几日后,习琴在一个普通的夜晚突然病逝,两个孩子跪在床边,尤其是红火火更是哭得撕心裂肺。
“一辈催一辈,一聚一离别。一喜一伤悲,一榻一身卧……”
阿菱愣愣出神,囔囔自语的念叨着这句话。
——
一辆马车孤零零的停在宫墙之外。
“爹?”
红火火微微掀开车帘,便见红睿杰一下子苍老了很多岁般,失魂落魄的拽着一块染有血迹的女子衣衫布料囔囔低语:“静儿……”
有那么一瞬间红火火很想问问眼前这个男人,关于习琴和欧阳静他最深爱的到底是谁?
欲言又止的张了张嘴,终还是苦涩一笑:“爹,二娘没事,被杀死的是……翡翠姐姐的母亲……”
二姐红伊伊刚离开家的第一年,她回来的时候给家里留了一些东西,例如联络的传信符,还有就是一粒可以短时间幻化成别人的丹药。
此丹药红火火交给了奶娘,也就是翡翠的母亲阿菱。希望若有变故的一天,把丹药给一个忠心的仆人,以好金蝉脱壳。而生死之际,在奶娘眼中最忠心的不过只有她这个仆人了。
明明……习琴去世后,她也曾憎恨过欧阳静抢走红睿杰的那份独爱的……
“你……真的要留下来?可想清楚了?”
送行的只有翡翠,她点了点头,帮红火火系好那有些松散了的披风。
“阿玉不在了,娘亲也不在了,小姐你……也迟早会走吧?”
见红火火沉默,翡翠一笑泯之:“所以,翡翠这一生还能留恋的唯有岑永公子了。”
“……对不起,是我的犹豫害死了……”
“怎会?”
她摇了摇头打断:“关于那易容丹之事母亲曾告诉过我,她说大夫人死后她早已不想独活了,唯一担心的就是小姐你和小少爷……”
说起红念念,翡翠又安慰道:“小姐,小少爷和阿玉一会平安无事的!”
红火火重重的点头:“翡翠姐姐,我一定会找到念儿和阿玉的!”
翡翠微楞,眼眸中终还是忍不住泛起了泪花。
“那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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