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胜算
这时，安德尔视野的边缘，出现了溢着金光的影子。
随着强烈的冲击感，安德尔感觉自己的后背被砍中了，但自己并没有倒下，也没有感受到疼痛，一定是转移者将力量转移到四周的缘故吧。
“诶，真是有趣，你手上的那个黑色的东西。”
虽然普罗德一下子就看穿了安德尔的秘密，但安德尔并没有时间来感慨普罗德敏锐的思维，靠着概念武装吃下了这一击后，安德尔向前跨上一步，抓住了从地底刺出的其中一根尖刺，用最快的速度将变换者回收，套在自己的右腕之上。
根据刚才数个回合的交手，目前有两点能够确定了。
一是，转移者至少能够抵挡住一次普罗德的直接攻击，而且，几乎不会让自己产生硬直。
二是，普罗德会回避自己的攻击，说明他也是会受伤的。
这样的话，就有赢的机会——
但下一刻，眼前的金光，便晃得安德尔几乎睁不开眼睛。
迎接安德尔的，是如同雨点一般的进攻。挥舞着两把金刃的普罗德，几乎在同一时间，在近距离对安德尔身体的各个部位发动了多达十次以上的攻击。
可恶，这就是普罗德的实力吗？
怎么办？
如果尽力用变换者来阻挡的话，根本挡不住的。
如果全部交给转移者来防御的话，一定会超出负荷而坏掉。
这样下去，无论怎样自己都会死掉——
在内心纠结的同时，安德尔的身体已经更快地展开了行动，他将手中的武器变换成钢叉的形状，分别挡开了面向心脏和脑门两处的致命攻击，而其他的部位，全部交给漆黑的手镯去防御。
糟糕！
仅仅不到一秒钟之后，安德尔就知道自己做出了错误的判断。
因为被金刃刺中，自己的身体上顿时出现了数个伤口，血如同拧开的水龙头一样流出，普罗德的攻击，自己大概有一半没有防住。
难道是——
因为动用了精神力的缘故，使得转移者的防御效果降低了吗？
“……可恶！！！”
在安德尔大声叫喊的同时，左小腿上传来了冰冷的触感，紧接着，伴随着钻心的疼痛和飞溅的鲜血，安德尔单膝跪了下来。应该是转移者多少发挥了一些作用，否则这一击，是没有理由不将他的小腿砍断的。
“向我下跪求饶了吗？你这幅样子，真符合你丧家犬的身份呢。”
普罗德停下了攻击，将嘲弄的视线投向跪倒在地的安德尔，同时抬起腿来，用鞋底轻轻地在安德尔的头上蹭着，而安德尔也只有低着头，深深地沉浸在这份耻辱之中。
看着自己身上新添的不深不浅的五个伤口，安德尔能够感觉到，普罗德完全没有拿出全力，但就算是这样，自己还是没办法伤到他一根毫毛。如果他认真起来的话，自己在几秒钟之内，已经被他杀掉五次了吧。
“最后和你说一次，赶快滚吧。我可懒得把时间消耗在你身上。”
“……”
安德尔没有作出反应。看着他那副样子，普罗德很快就失去了兴趣，掏出通讯终端来确认了时间之后，便转身走去。
可恶。
再一次看向普罗德的背影，安德尔的心中充满了不甘。
现在要怎么办？再追上去也是无济于事，双方的实力差距太大，就算使用同归于尽的手段，也没办法杀掉普罗德。
但是，如果在这里放普罗德离开的话，自己能够接受吗？
不，绝对不能。
不仅仅是因为他杀死了克莉丝，要自己承认再一次输给了这个家伙，那份心灵上的痛楚，要远胜于现在身上被他割开的，仍然在流着鲜血的伤口。
安德尔用手肘撑着地面，站了起来，被砍伤的左腿虽然有些疼，但似乎没有伤到骨头。
那就上吧。无论多少次，只要自己能爬起来，就一定要杀掉那家伙。
“在完全没有胜算的情况下战斗，会被杀的哦？”
想起了普罗德刚刚说过的话，安德尔露出了冷酷的笑容。
“在有胜算的情况下，就不会被杀了吗？”
用深灰色的双眼盯着普罗德背影的安德尔，自言自语地说着，再一次挥动右手腕的武器。
普罗德矫健的身影，穿梭在被夕阳染得金黄的天空之下。
作为时代的遗物，极强的身体能力，能让他通过极短的助跑，就轻而易举地跳出十米以上的距离，因此，能够以大楼房顶为立足点，进行高效率的移动。
十五分钟前，自己的管理者，艾莉莎打来电话，说是要让自己迅速前往西北郊外，这次事件的主谋，原“引导者”及原海文斯市守备军官杰森·莱曼所在的堡垒，将其击杀，从而彻底平息这次骚乱。虽然曾经有“为何不一开始就派自己去”的疑问，但毕竟自己是没办法质疑管理者的命令的，只好老老实实地执行了。
然而，在时间上却不是很乐观，这样下去，会比预定的时间晚到。因此，说不定NO3手下的士兵又会多死几十人，而自己可不愿意因此而再一次接受不必要的调整。
都是因为安德尔·道格那个家伙，让自己耽误了几分钟时间，接下来必须抓紧了。
“好，把速度提升至2倍——”
面对眼前一栋比自己所在的屋顶高出数层的大楼，普罗德进一步加快速度，如同出膛的子弹一般，向斜上方跳去。
享受着迎面而来，又从自己身体两边绕过的风，普罗德开始思考下一步的动作。
但不知何时，普罗德感到自己的右脚踝有些沉重，整个身子也停止了上升，开始下坠。
莫非是受伤了？
不，无论着地的动作多么大，自己已经被调整得完美无缺，如同合金一样坚硬的身体都不可能因此而受伤。
到底是为什么？
普罗德低下头去，看到右脚踝上，系着一根银灰色的，如同绳子一样的东西。
“这个是——那个混蛋安德尔·道格的武器吗？！”
虽然对那个纠缠不休的家伙再次跟上来感到吃惊，但此时的普罗德还是冷静地对形势进行了分析。
根据自己刚才和他交手的情况来看，他的武器应该是由康赛普特尔合金制造的，能够通过动用精神力来使其形状改变的东西。无论是短剑，长枪，尖刺，钢叉，或者是钩绳，都可以在一瞬间变换出来，刚刚缠住自己右脚踝的，应该也是这个。
在目前的状态下，是没办法一下子挣脱的。
这样的话——
“除了那件能够变换形态的武器之外，安德尔·道格还有一件能抵御伤害的概念武装……不过，所能承受的伤害，也不是没有限度的吧？”
普罗德借着下坠的冲力，将身体向斜下方的，眼前那栋大楼其中一层的玻璃窗处撞去。
随着玻璃破碎的声音，窗户被普罗德撞出一个洞，毫发无伤的普罗德继续向前冲刺，而用变换者拴住普罗德脚踝的安德尔，也被带着撞向了大楼。
呯！
如同风筝一样被普罗德拖着的安德尔，撞碎了玻璃窗旁边的墙面，然后，整个人又撞进了旁边的另一扇窗户，将窗框连着整面玻璃砸的粉碎。
“还没完呢！”
普罗德并没有停下脚步，而是用他极高的速度，以逆时针的方向绕圈。随着如同地震一般的巨大响声，他身后拖着的安德尔，也同样以逆时针方向，将他身旁的墙面和窗户全部撞碎。尘土，铁条，碎砖块，玻璃渣，全部在与安德尔接触的瞬间飞溅出来，然后坠落到地面。
就这样绕了半圈，整栋大楼的侧面被撕开了一个巨大的，长数十米的口子，仿佛像是被刀从侧面切开一半的圆柱形蛋糕一样。由于仅剩一半的支架无法支撑上面足有十层以上的楼层，几秒钟后，被普罗德破坏的大楼上半段，向着后方倒了下去。成千上万吨由金属和混凝土组成的大楼残骸，就这样砸向了街道，在发出比上一次更加震耳欲聋的声响之后，将旁边的几栋大楼砸毁。
看着漫天的尘土和下方大楼中隐约的火光，普罗德打了个哈欠。
银灰色的绳索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从自己的脚踝上消失了，但已经有好几次类似经历的普罗德，并没有因此而推断出安德尔已经被自己撞成肉酱或者是掉下去摔死了。
“上来吧，安德尔·道格。让我送你最后一程。”
普罗德向前走了几步，对着下方能见度不足数米的烟尘说道。
第一百零七章 DNA破坏者
感受到左手腕上那深入骨髓的灼烧感，安德尔醒了过来。
睁开眼睛，他发现自己正悬在半空中，仅仅是凭借用变换者钩住了大楼的外壁才没有掉下去。
对了，自己刚才缠住了普罗德的脚踝，然后又被他拖着，砸向了大楼的窗户——
但是，现在抬起头来向上望去，大楼的楼顶已经消失了，像是从中间被斩掉了一段，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难道……”
安德尔稍稍转回头，向下方看去，发现了倒下去的大楼上半段，将周围的几栋楼砸塌的惊人景象。
这一切，都是普罗德那家伙做的吗？
这需要多大的力量啊？
而且，将整面墙壁都砸下去的自己的身体，应该是死掉一百次都不奇怪的，而现在还活着的话，说明——
安德尔看向自己热得发烫的左手腕，上面戴着的漆黑色的手镯已经变成了深红色，说明转移者已经到达了临界状态，受到这样的冲击却仍然没有被破坏，这份性能也足够让人瞠目结舌了。这样想着的安德尔，再一次体会到了无论是普罗德还是艾迪欧研究所，都远比自己想象中要厉害这个事实。
接下来应该怎么做？在不知道普罗德身处何处的情况下，是再躲一段时间，等待转移者慢慢冷却，还是马上爬上去？就在安德尔又一次为自己接下来的行动纠结的时候，他听到了从上方传来的声音：
“上来吧，安德尔·道格。让我送你最后一程。”
并不大的声音，却充满着磁性，穿透了几十米高空中呼啸的风声，传到安德尔的耳中。
看来自己的位置已经暴露，就算想要继续躲藏下去，也不知道自己的手臂和大楼的墙面还能支撑到什么时候。
是时候展开行动了。
为了将普罗德·埃克斯伦特杀死，安德尔准备进行最后一搏。
“没有反应。那个笨蛋不会真的摔死了吧，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可真是喜闻乐见啊。”
听到了普罗德一边说着话，一边向前走动的声音。感受着两人之间距离的接近，安德尔一边晃动身体，一边开始快速地在脑中思考着策略，直到几秒钟后，看到一块很小的碎瓦片从上方滚下来时，安德尔确信了普罗德此时正处于自己的正上方。
就是现在！
以钩住大楼外壁的变换者作为支点的安德尔，借助着变换者打弯时产生的弹力，一下子向上方翻过十米以上的高度，在他看到自己越过了下方那亮金色头发身影的头顶之时，立刻反手将已经变换成长枪状的武器，向普罗德的后颈部刺了下去。
铛的一声，手上传来了一阵麻痹的感觉，伴随着如同火苗一样涌动着的金色身影，普罗德已经回过身来，在长枪即将刺入他颈部的前一刻，挥动右手中的金刃，将安德尔的攻击挡了回去。
“果然很厉害啊，但是，还没完呢。”
因为普罗德的一击，差点被震飞的变换者，在安德尔手中又转了个圈，前端迅速聚集起来，形成锤子的形状，向普罗德的脸上砸去。如果一击不中的话，就立刻转换成另一种攻击方式，在对方反应过来之前就将其击溃，这就是安德尔刚才制定的战略。
普罗德丝毫没有慌乱，他迅速地将金刃抬了起来，然后向安德尔的锤子上压了下去，体会到比上一次更加沉重的手感，安德尔的攻击再次被瓦解了。
不过，几乎与此同时，变换者就由锤子变成了分成三股的钢叉，从普罗德的金刃之下向他没有防备的下半身疾刺而去。
这一次，普罗德没有用左手上的金刃来挡，而是一个后撤步，将整个身体向后翻去，拉开距离回避了攻击，安德尔在刺空的同时，身体也落回了地面。
“抓住破绽了！”
面对普罗德进行后空翻的身体所产生的一瞬间的空隙，安德尔并没有将钢叉整个形态变换掉的时间，不过，如果仅仅变换其中的一半的话——
将变换者的后半段变成镰刀形状的安德尔，大叫着踏步上前，挥动武器，将普罗德的整个身体都收进了攻击范围内，用上全部的力量拦腰斩去。
“死吧——啊啊啊啊啊！！！”
放出了足以将人一分为二的，残忍至极的攻击的安德尔，并没有任何犹豫。
这样的话，自己和克莉丝的仇恨，终于能够了结了。
仿佛已经看到普罗德翻滚中的躯体被一分为二的景象的安德尔，手上忽然传来了预料之外的触感，正在向普罗德斩去的镰刀，就这样被对方轻描淡写地用从身下伸出来的剑拨开了，而且还是在后空翻的过程中。
虽然在之前也见过普罗德做出过类似的动作，不过，他究竟是如何——
正当安德尔这样想着的时候，只见一道金光从眼前闪过，已经将身子翻过来的普罗德，用另一把金刃向自己刺了过来。而正在进行全力攻击的安德尔，既没有时间躲避，也没有多余的精神力用来发动转移者的防御。
一声钝响。
金刃直刺入了安德尔腹腔稍稍偏上一点的地方。
大量的鲜血，从安德尔的伤口中涌出，向前方喷洒过去。
“混蛋，为什么这么强”
“糟糕，伤到脾脏了”
“没法继续战斗了”
“要死了”
安德尔此时，并没有思考这些理所当然的事情。
他将一直拿在手中的变换者松开，同时用左手，以他最快的速度，拿出了放在左边衣袋中的，从克莉丝那里拿来的武器。虽然自己的射击技术不高明，而且是在这种状态下用左手射击，但毫无疑问，在血从自己身体中喷射出来，尚未完全落到地面时的一刻，却是极好的攻击机会——预想到了这一点的安德尔，提前做好了准备。
使出最后的力气，安德尔扣下DNA破坏者的扳机。
从枪口窜出的概念弹，在与安德尔的第一滴血液接触的时候，就产生了爆炸，并且随着惯性不断向前，在接触到前方更多的血液之后，爆炸进一步加剧，就像一头呼啸的猛兽般，夹杂着鲜血和火光的概念弹，向着普罗德的胸口冲去。
第一百零八章 金之匣
这和之前不同，就算普罗德使用能将概念弹吸进金刃的手段，也没办法抵御住已经产生了爆炸的DNA破坏者的攻击，只要概念弹以及其爆炸产生的余波接触到普罗德，他就毫无疑问地会被卷入其中。而从普罗德刚刚用金刃刺穿自己的身体可以判断出，他和自己的距离不足两米，就算能反应过来，也来不及闪开这么快速，这样大范围的攻击。
这下子，终于赢了。
自己变成什么样，已经无所谓了。
心中产生如此想法的安德尔，向后方倒了下去。
但是。
仿佛要嘲弄安德尔的努力一般，更加不可思议的景象，映在了安德尔的视网膜上。
普罗德手中的金刃，突然化作了金色的，直径足有两米的巨大圆盾，将DNA破坏者的爆炸攻击，全部挡在了身体之外。
不可能的。
人眼的视觉暂留时间是1/16秒，而在刚才一直都注视着普罗德的自己，也没看清普罗德的金刃是怎样转化为圆盾的。就像刚才在空中做出几次连续攻击时，在把精神力应用到极致的状态下，使用变换者进行武器形态的变换，也需要将近1秒钟的时间，然而，普罗德在不到1/16——也就是不到0.06秒的时间内就做到了。
虽然不知道他是怎样做到的，但无论如何，普罗德都将自己所能做出的，最后的攻击防住了。
万念俱灰的安德尔，沉重地倒在了地上。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普罗德手中的金色圆盾，已经回到了剑的状态。然后，他将两把金刃挂到了身后，金刃很快便消失了，仿佛隐形了一样。
“你如果以为我的武器仅仅是剑的话，那可就大错特错了。”
“你……到底是……”
听着安德尔断断续续的话，普罗德的脸上出现了得意的表情。
“我的武器不是‘剑’，而是从中可以取出一切的‘匣’。‘金之匣’——这是比你手中那把破铜烂铁，要高贵上无数倍的武器。”
“……”
虽然知道了名字，也能想象出这和普罗德的能力有关，但自己仍然不理解其究竟是如何运作的。不过，刚刚他将格雷森和麦琪切碎的时候，应该是用这个将手中的武器变成了肉眼不可见的，极其锋利的细线吧。
“话说回来，原以为只要放水的话，你就能做出更像样的攻击的，但真是让人大跌眼镜啊。如果‘时代的遗物’不是你，而是达克·赫利莱兹的话，应该能对我更有威胁吧。”
达克·赫利莱兹？
等等，为什么这里会出现达克的名字？
“你……怎么……知道……达克……”
“据说是对‘计划’的执行有帮助，上头的家伙们把我送入了你曾经就读的学校的三年A班，还和据说是整个学校里最为优秀的人才达克·赫利莱兹分到了同一间寝室呢。”
说到一半，普罗德似乎想起了什么，拍了下手，露出阴险的笑容继续说道：
“对了，那家伙一开始还对我相当不友好地说‘这是安德尔的房间’之类的话，莫非那个被赶出学院的安德尔，指的就是你吗？”
听到这些内容的安德尔，眼睛一下子瞪圆了。
如果他在捉弄自己的话，他不可能知道达克的名字，那么——
为什么那家伙会进入联邦第一军事学院，还住进了自己曾经的寝室中？
“你……这家伙……为……为什么……”
“怎么了，丧家犬？”
“为什么……要……一次又一次地……把重要的人，从我的身边……夺走……”
“——哈哈哈哈哈！！！！！”
普罗德发出了狂笑声。
“让我来回答你吧——弱小的人，是没有提问的权利的。”
感觉到头顶上一阵剧痛，原来是普罗德抓住自己的头发，将自己提了起来。
“呜……”
他到底想干什么？
难道是，就这样把自己丢下去摔死吗？
游走于身体各处的疲劳感，以及由于失血过多所产生的虚脱感，让安德尔渐渐说不出话来，只能任由普罗德摆布。
“哼，作为一而再，再而三妨碍我的代价，就让你尝尝这个吧——”
普罗德就这么拖着安德尔，走到了刚刚被他破坏的大楼的边缘处。他向远方看了看，然后右脚向后退了半步，猛力甩动手臂，将安德尔抛向了空中。
在安德尔产生任何对于他短暂的一生的感慨，或者对于达克，阿露卡等友人的怀念，对卡洛琳娜，克莉丝的歉疚，以及对于他悲惨的命运的憎恨之前——更多的鲜血，如同挤压被水浸湿的海绵一般，从他身体中的各个部位涌了出来。
原因是，普罗德也以肉眼几乎无法辨认的速度，跃到了空中，对着安德尔伤痕累累的身体，用双拳，在一瞬间给予了数十次的打击。
头部。脖颈。肩膀。肘关节。手腕。胸口。小腹。膝盖。踝关节。
仿佛要将安德尔拆开一样，粗暴至极的全方位攻击，仿佛巨大的，能够吞没一切的台风一般，肆虐于安德尔身体的每个角落，将肌肉撕裂，将血液挤出，将骨骼粉碎。这样将人体从上到下，破坏到极致的攻击，就算是“人类分解”也难以望其项背。
虽然转移者还戴在自己的左手腕上，但安德尔觉得，普罗德的攻击完全没有被转移掉，是已经被破坏了吗？自己此时眼前已经是一片漆黑，没有办法进行确认了。
意识，仿佛烟雾一般，飘走了。
最后作为收尾的，是普罗德高高抬起右脚，由上至下，向安德尔的天灵盖砸下去的一记猛踢。受到了这一击的安德尔，终于结束了浮在半空中的状态，垂直地，以极大的加速度砸向了地面。
“对了，似乎答应过他们，不要把安德尔·道格杀掉的，刚才这么做是不是有点过分了呢……无所谓了，反正是毫无价值的家伙。”
看也不看安德尔一眼，普罗德便跳向了对面的另一栋楼。
在重复了十几次跳跃之后，他便来到了距离西北郊堡垒不远的一座哨塔上。
太阳，已经快要落山。
是时候，结束一切了。
第一百零九章 觉醒者们
“已经结束了”
看着天空中即将落下的夕阳，沃尔夫·卡奥斯这样想到。
在数日内便筹集到数千人的部队，以及各种重型装备，并且还得到了利斯提克以及时代的遗物们的协助，一路上势如破竹，仅仅用了一周便攻入海文斯的情况下，谁会想到，居然会败得如此彻底。
随着那漆黑色的太阳升起，利斯提克的王牌退场，己方的士兵几乎全部陷入不能战斗的状态下时，已经有一半以上的觉醒者士兵被逮捕或者杀死了，导致自己明明已经攻到了中枢大楼前，却只能被逼无奈地选择撤军。
面对联邦军的围追堵截，以及穿甲弹和对地导弹的攻击，沃尔夫只能舍弃了容易被当作目标的战车，和手下的士兵们一齐向南边的大门突围，然而，经过将近四个小时的艰苦鏖战，跟随自己的士兵已经剩下了不到200人，面对眼前层层的封锁线，沃尔夫开始陷入了绝望。
“福特，现在前进到哪里了？”
沃尔夫用对讲机焦急地呼叫前方的侦察兵，两三秒钟后，从对讲机的另一端得到了回复：
“前方就是42号街了，沃尔夫大人！”
“可恶，距离城门还有这么远的距离吗……”
为了冲过之前的三个大型路口，自己已经赔上了绝大部分的兵力，以及仅存的几辆战车和武装卡车。联邦军一定已经派重兵封锁了南边的大门，但此时想要掉头返回，转而从东边突围的话，在后方追兵如此之多的情况下，恐怕已经做不到了。
“侦查兵力情况，迅速汇报！”
“……是！”
这时，走在沃尔夫身后的赖恩跟了上来。
“情况不妙啊，沃尔夫，后面又有十几个士兵掉队了。”
“别管他们了，如果他们能及时放下武器投降的话，应该还能保住性命吧。”
听到沃尔夫的话，身旁又有几名士兵掉头向后跑去，看着眼前的景象，赖恩也变得急躁了起来，冲上前去，揪住沃尔夫的袖口说：
“沃尔夫，你这样说的话，岂不是在动摇军心——”
这时，从沃尔夫手上的对讲机中又传来了声音：
“报……报告！前方42号街路中央处出现大量战车，已经把路堵住！”
“左右两侧街道的情况呢？”
“左边目前没有联邦部队，右边……啊……啊啊啊！！！”
刚把话说到一半，沃尔夫就听到了爆炸的声音和侦察兵福特的惨叫声，之后通讯就被切断了。
“被干掉了吗，福特。真是可惜啊，他是侦察兵中脚程最快的一个了。”
“……”
“怎么了，沃尔夫？这可不是发呆的时候啊！在这里停下来的话，不出半分钟就会被后面的敌军给追上的！”
“赖恩，对不起。”
“啊？你在说什么啊？”
“这一次，从作战计划的制定到任务的执行，从头到尾都是错误的——从与利斯提克和那个身份不明的协助者合作，毁坏帕尔提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做错了。我欺骗了大家，而且还因为能力的不足，做出这样轻率的决断，导致大家全部都……”
“这不是你一个人的错啊，沃尔夫！作为参谋的我，收集到的情报也不够，而且莉欧她到最后也没有搞清那位协助者的身份，说不定这都是陷阱——”
“但是，下决定的人是我，这份责任，绝对不能推卸掉。”这时，沃尔夫转过身来，对着后方以及身边的，仅剩不足200人的觉醒者士兵们喊道：“想要投降的人，我不会阻止你们，放下武器向联邦军投降吧！想要逃命的人，就跟着我走，不要掉队！”
沃尔夫这么一说，又有几十名黄衣士兵将手中的枪扔下，转身向后方跑去。
“沃尔夫……”
“别说了，赖恩。现在的我，只能为他们做到这些了。”
“……”
赖恩没能再说什么，低下了头，跟随着队伍一同继续向前逃去。
几分钟后，他们沿着中央大道西侧的小道来到了42号街的时候，和之前侦察兵报告的一样，前方果然有大量的联邦军驻守。
“可恶，这么多战车的话，只靠步兵是没办法突破的啊……全员靠住左侧的墙壁，别让他们发现我们！”
向手下的士兵们下达了指令之后，沃尔夫从墙壁后面探出头来，观察几百米外的联邦军，又看了看前方左右两侧的街道。
“看来他们已经料到我们会经过这里了吗……不过和福特说的一样，左侧的街道没有敌军，右侧……似乎也没有呢。不过考虑到被前方敌军发现的可能性，还是从左侧突破比较好吧，你觉得呢，沃尔夫？”
“好，就这样吧，传令下去，一定要谨慎前进，不要发出太多声音——”
然而就在这时，从右侧街道的方向传来了行军的声音，不一会，身穿整齐的白色军服的联邦军便突然从街道深处涌了出来。
“刚刚还没有动静，为什么突然地……莫非是从军用地下通道里出来的？”
“糟糕，朝这边过来了！”
看到突然出现的，数量约有几百名的联邦军，觉醒者士兵们顿时陷入了慌乱之中。
“怎么办，沃尔夫，我们已经被他们发现了！”
“呜……”
沃尔夫咬紧了牙关，但在如此紧急的形势下，他却想不出可以让全员都平安脱险的办法。
这样的话，就只有——紧紧地握住拳头的沃尔夫，做出了最后的决定。
“直属部队的人，跟我上，挡住联邦的走狗们！”
“等等，沃尔夫，你这不是去送死吗？！”
由于对沃尔夫的决定感到过于意外，赖恩差点将手中的枪掉在地上。
“我来挡住右边和前面的家伙们，赖恩，你带着剩下的人，从左侧的街道逃跑吧。”
“你可是‘觉醒者’的领袖啊，沃尔夫！你怎么能留在这种地方呢？”
“作为叛军的首领，联邦的家伙们肯定早就知道了我的长相，就算是想逃也没那么容易，但是，他们不知道一直处于幕后的你的存在，如果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能够逃出去的。”
“但是——”
“我们的战斗还没有结束。你回去之后，尽快和莉欧以及留守在后方的兄弟们汇合，恐怕联邦接下来就要对我们进行围剿了……”
“这些事情，不是应该由你来完成的吗？刚刚还说不能推卸责任，为什么现在——”
“和没有什么才能的我不同，你一定能将组织领导好的。比起我这样的人，还是你继续活着，才对我们合众国的复兴——”
沃尔夫并没有继续说下去，因为眼前的联邦军正一步步逼近，没有争论的时间了。
“没时间了，快走！赖恩！这是我给你的，最后的命令！”
说完之后，沃尔夫就带着几十人的直属部队，向右侧街道中涌出来的数百名联邦军冲去。
“——可恶！”
赖恩大吼一声，忍住眼泪，招呼剩下的士兵们沿着左侧的街道撤退。看着赖恩虽然不情愿，但仍然执行了自己的命令时，沃尔夫露出了欣慰的微笑。
“后面就全部交给你了，赖恩。”
自言自语地说着，沃尔夫的心中，浮现了八年前，由父亲掀起的合众国动乱时的情景。当年父亲燃起的革命之火，持续了三个星期，而自己的抗争，却在短短十天之内便要结束。
不，只要自己现在活着，就还没有真正地结束。
一定要为赖恩争取到足够的时间，将希望传递下去。
“兄弟们，上！将联邦狗杀个片甲不留！”
发出震天的呐喊，沃尔夫端起手中的步枪，带领着士兵们冲向了联邦军部队。
第一百一十章 理想的尽头
随着响彻天空的震动，长宽各五米，高达三米的大型概念武装“苍穹炮”又轰出了一发炮弹，然而，作为目标的中枢大楼，依然屹立在海文斯市中心。
“可恶！国之壁的修复已经完成了吗。如果苍穹炮的预热时间再短一点的话……”
作为海文斯市的守备军官，杰森拥有这座坚固的堡垒，以及破坏力强大的概念武装苍穹炮。但总统莱昂考虑到中枢大楼的安全，对科技部及其他研发组织下达了指示，令他们开发的所有概念武装的威力，都不得达到突破国之壁的程度。因此苍穹炮想要击毁中枢大楼，必须在它没有国之壁的防护之下才能做到。
然而，正因为过长的预热时间，耗能很大，以及预热完成后必须短时间内发射等缺点，使得杰森错过了从库洛斯将国之壁破坏，到其完全修复这一段宝贵的时间。现在，就算手中还握有数十架海文斯守备空军的飞机，也已经没有办法对中枢大楼造成任何威胁了。
“长官，利斯提克方面，已经失去联络了！”
“那帮家伙，看着状况不妙，就这么撤退了吗……觉醒者方面呢？”
“很遗憾，长官，同样无法与觉醒者指挥官的战车取得联络，或许是对方放弃了战车，或者是……”
听到这里，杰森长叹一口气，摇了摇头。
“好了，你先下去吧，有情况随时报告。”
“是！”
传令兵转身离开之后，杰森再次拿起手中的望远镜观察战况。
已经持续了大半天的战斗，彻底转入了僵持状态。虽然说一开始艾申特率领的联邦军对堡垒发动了猛烈的冲击，但由于己方的地形优势，使得位于堡垒上层的守军可以使用重型火炮进行火力压制，再加上守备空军的空袭，在激斗一开始，就让数百名艾申特的士兵失去了战斗能力。
然而，艾申特并没有一意孤行，他见正面攻击行不通，就将士兵分为三队，从三个方向将堡垒包围起来，并且抓住己方飞机进行补给的时机轮番进行攻击。当飞机出动时，则因为联邦军过于分散的阵型而难以选定轰炸地点，甚至有多架战斗机被联邦军后续部队中的高射炮击落。
随着战斗时间的延长，局势越来越对兵力较少的杰森一方不利，就在杰森移动望远镜的时间内，就已经有三名士兵先后被榴弹击中，发出惨叫声，全身化作一团火球，从堡垒的城墙上跌了下去。
作为指挥官，杰森能够看出来，己方的士气正在下降。
对于是否能够撑过联邦军猛攻的担忧。
对于仅仅距离自己一步之遥的死亡的畏惧。
对于这次动乱正当性的怀疑。
这些因素聚集在一起，正在一点一点地削减着城墙上守军的战斗力。
并不是所有士兵都发自内心地相信杰森所说的话，对于他们来说，“整个联邦正在被几个人暗中操控着，如果再这样下去，国家就会逐渐走向灭亡”这样的言辞，实在是过于缺乏可信性了。他们当中的大多数人，都仅仅是被围困在这座堡垒中，被强迫着与本应该是友军的人们战斗着。
“如果再这样继续下去的话，恐怕撑不了多久啊……”
杰森走上前去，命令操纵苍穹炮的炮手，将炮口调转到后方联邦军的方向。就算无法攻陷中枢大楼，但如果能够在这里击退对方的指挥官，艾申特·布莱德的话，至少能获得一点喘息的时间，然后自己便能从西面突围，逃离海文斯，再作打算。
在苍穹炮能够击出下一发之前，就先用空中部队拖住他们吧。
正当杰森准备下达进一步的指示的时候，刚才的传令兵慌慌张张地跑了上来。
“怎么了？”
“报告长官……有导弹，从北边的军事基地发射，朝这边过来了！”
“什么？！堡垒上方的拦截装置呢？不是能够锁定目标的吗？”
“已经在尝试了……但是……刚才不知道被谁关掉了，现在……”
“可恶，到底是谁在这个时候……”
就在这时，数枚尾部带着曳光的导弹，击穿了杰森的守备空军战斗机，伴随着震耳欲聋的声响和刺眼的火光，数架战斗机化为灰烬，坠落在地面上，远方传来联邦军的一片欢呼声。
“报告！东面……东面出现大量敌方的援军！”
“东面？是从海文斯市方向来的？觉醒者的那些家伙，莫非已经全灭了吗？”
“不好了！长官！守卫堡垒大门的士兵擅自把门打开了！敌军已经开始涌入！”
“……那帮家伙，居然叛变——不，是弃暗投明吗，哈哈……”
“第二波导弹攻击即将来袭！长官，这里已经不安全了，快转移吧！”
“……”
几分钟的时间内，如同所有人都商量好要捉弄自己一样，坏消息一个接着一个的袭来。如果没有多年军旅生涯所锻炼出的心理素质，杰森恐怕已经当场晕倒在地了。
自己输了吗？
是的，确实输了。
和几十分钟之前不同，现在局面已经彻底不可挽回。
仅仅是正面交锋的话，就算兵力不到艾申特的三分之一，凭借自己的战术和调度能力，也能立于不败之地。自己输就输在了，对于事态变化的预判，反应的速度，以及决断力上面。如果不将苍穹炮留到危急关头，而是一开始就对准艾申特的部队的话会怎样呢？做这样的假设，已经毫无意义，在自己这些年来仅仅钻研战术，而忽视了战略这一点开始，就注定无法胜过艾申特，以及他身后的整个联邦了。
“没想到，没有什么长进的不是布莱德元帅，而是我自己啊……”
杰森一边喃喃地说着，一边带着身旁的十多个士兵，开始向堡垒最上方的飞机坪撤退，在那里还备有最新型的军用直升机，就用这个逃到南大陆利斯提克的据点吧。虽然能源方面有些吃紧，但此时必须尽快逃出去了。
在杰森的身后，不时传来士兵发出的惨叫声音，以及从天而降的导弹，将地面和墙壁轰飞的爆炸声。
自己做错了吗？
从自己身为海文斯守备军官，还有引导者的一员的身份来说，确实已经是罪大恶极。
但是，在加入引导者的那一刻，杰森就已经知道，那个暗中控制着整个国家的组织，正在进行的计划，是多么的令人不寒而栗。
“引导者计划”——也就是“引导全人类的计划”。
通过对能在不同程度上掌控“概念”，人类总数中不到百万分之一的时代的遗物的研究，来寻找出人类进化的方向，并让全部的人类都提前完成进化。而人类究竟能够进化成什么，这个世界又将被引导向什么样的方向，他们却完全不关心。像是玩腻了电子终端游戏的孩子，尝试着修改整个系统中的内容一样，引导者们，正在明目张胆地践踏着自然界的法则，他们丝毫没有对全大陆毫不知情的，数千万的普通人类的怜悯之心。
作为一个人类，自己不能看到这样的事情发生，而无动于衷。
绝对要阻止。
不管用什么方法。
被逼到何种境地也不会放弃。
就算自己成为叛徒和罪人，也一定要打倒那些失去人性的引导者们。
一边祈祷着军用直升机安然无恙，杰森一边向前方跑去。
忽然，一道金光从自己的眼前闪过，杰森不禁用手挡住了脸。将手移开之后，他看到的是，这一段时间内，一直被他们称为“实验体”的，“引导者计划”的核心——
杰森一瞬间就明白了——原来拦截装置是他关掉的。
他来到这里，是接到了其他引导者的直接命令吗？
让部下挡住他，自己先走的话，能拖延多长时间？
或者，应该用什么方法和他交涉？
要直接告诉他这个计划的真相，从而说服他吗，还是——
普罗德·埃克斯伦特用鄙视的目光看了杰森一眼。
然后，将手中金光闪闪的剑挥下。
血光飞溅，杰森的思考，悔恨，以及想要拯救国家和人类的理想，全部戛然而止了。
第一百一十一章 当那夕阳落下之时
“我已经将袭击利尔斯堡的联邦空军部队击溃，据点的上空已经安全了，你们可以返航了哦，瑞尔。”
海文斯南郊数十公里之外，在大型战舰‘混沌号’上，瑞尔接到妮娅拉的联络之后，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虽然这次行动损失惨重，并且以失败告终，但至少对于利斯提克来说，最大的据点还没有失守。
“您辛苦了，妮娅拉大人。身体的情况如何？”
“飞离海文斯之后，头疼很快就消失了，看来多半是那个漆黑色的太阳搞的鬼。话说回来，其他人怎么样了？不会全部都死掉了吧。”
“……库洛斯死了。哈特受了点轻伤。刚刚接到报告，格雷森和麦琪也已经被杀了。”
“格雷森和麦琪呢……真是枉费了我对他们的期待啊。不过，虽然他们孤军深入到那个西北边的研究楼，但在撤退时没有带上他们走，你也有那么一点责任吧？”
瑞尔不由得后退了一步，然后深深地低下头说：
“实在抱歉，妮娅拉大人。但是，光救出哈特，就已经让这艘战舰被海文斯北部的军事基地锁定，遭受了猛烈的攻击，如果再继续深入的话，恐怕会有极大的风险……”
“呵呵，这不是很正确的判断吗，瑞尔。比起那两个不懂得合理利用资源的废物，这艘‘混沌号’的价值要大得多吧？你刚才如果选择救他们两个，我可就对你失望了啊。”
“……不胜惶恐，妮娅拉大人。”
意识到妮娅拉没打算因为格雷森他们的死而追究自己的责任，瑞尔松了口气，然而，妮娅拉的下一句话，又让自己的神经紧绷了起来。
“话说回来，究竟是谁把库洛斯杀了？就算同为‘时代的遗物’，除了我本人之外，我不觉得有人能做到这点。”
“根据情报得知……是‘引导者计划’的核心人物，‘实验体’普罗德·埃克斯伦特。”
“哦，是吗？既然能杀掉库洛斯的话，说明他的力量，也已经远远超出了人类的范畴呢。看来在不远的将来，就会和他交手了吧。”
“我相信妮娅拉大人一定能取得胜利的。”
一边庆幸着妮娅拉没有对自己发怒，瑞尔一边说着奉承的话。
“好了，你快点回利尔斯堡吧，回来之后，我们还要开反省会呢。”
“……遵命，妮娅拉大人。”
等待妮娅拉将通信切断之后，瑞尔长叹一口气，命令战舰的操纵手向南前进。
看来今天的惨败，果然不是能这么轻松就糊弄过去的啊。
在经过一段时间的等待之后，下午17：00，中枢大楼75层会议室的可视电话响了起来。莱昂将电话接通之后，留着一头靛蓝色长发的艾申特·布莱德那张饱经沧桑的脸从液晶屏上出现。
“总统阁下，反贼杰森·莱曼已经伏法，其部下全部投降，西北郊堡垒纳入我军的掌控之中。”
听到这个意料之中的消息，在场的6名引导者成员都满意地点了点头。
“辛苦了，布莱德元帅。具体的事情稍后再汇报，你先把眼前的事情处理完吧。”
“是，总统阁下。”
听完了艾申特简短的报告之后，莱昂将电话挂断。
“话说NO3怎么一脸失落的表情？成功地完成了任务，不是应该高兴些吗？”
“这你就不懂了，NO4。他和NO7曾经是战友，在8年前的合众国动乱时并肩战斗过，自然有着深厚的交情。而得知NO7背叛了我们，并且自己还要以联邦元帅的身份和他战斗时，这一定令他很难以接受吧？”
面对法拉的疑问，菲尔诺这样解释道。
“NO1，为什么让普罗德将杰森直接杀死了？我们难道不应该活捉他，然后经过审讯，让他把他知道的东西都说出来吗？”
“自从背叛我们引导者开始，他就已经毫无价值了。这一点，我想需要通过这种方式，向在场的诸位再次强调一遍，仅此而已。”
“……”
听到莱昂这句不带丝毫感情的话之后，不仅是发问的马默尔，其他几个人也感到有些不寒而栗，作为整个组织的统帅，莱昂在这种方面，真的可以用冷酷无情来形容。
见其他成员没有意见，莱昂继续补充着说道：
“与杰森·莱曼相关的，无非就是和他狼狈为奸的觉醒者和秘社利斯提克而已。觉醒者方面，其领袖沃尔夫·卡奥斯已经被捕，暂时留着他，就可以牵制觉醒者剩余的残兵败将们；而利斯提克方面，在战斗力受到折损的情况下，下一步也到了将他们彻底剿灭的时候了。”
“总之接下来都按原计划进行就是了……NO8，普罗德的状态和预想中相比如何？”
菲尔诺一边在笔记本上飞快地写着，一边问身边的艾莉莎。
“嗯，各项数据比预期还要高出20%，照这样下去，由普罗德一个人攻下利斯提克的总据点也没问题了吧？”
艾莉莎带着一脸喜悦的表情，用甜美的声音说道。
看到这一幕，本来想要吐槽的马默尔也没了心情，只是扶着额头，轻轻叹了一口气。而面对艾莉莎夸张的溢美之词，莱昂仍然是冷静地陈述道：
“虽然普罗德的状态很让我们满意，但不能忽略的一点是利斯提克的时代的遗物，妮娅拉的实力。”
“不过只要有人工太阳的话，她就没那么厉害了吧？啊~话说，是时候该让我们回去了吧，NO1？昨天晚上通宵了，实在是睡眠不足啊~”
“安静一点，NO4，不要像小孩子一样。哦，不对，你本来就是小孩子……”
“嗯，虽然同样也是一晚没睡，不过大人的话就不会这样任性呢。”
“你们这些家伙……”
无视因为菲尔诺的捉弄和艾莉莎的调侃而变得急躁的法拉，莱昂继续说道：
“在这次的事件中，有一半的天之眼都被她以不明手段破坏，并且根据最新的情报，袭击利尔斯堡的空军编队也被她全灭了。”
“那可真是严重的事态呢。而且，人工太阳没有办法在海文斯之外使用吧？”
“你说的没错，NO5。经过今天的实验，虽然人工太阳能在一定程度上限制妮娅拉的行动，但它在没有海文斯庞大的能源支持之下是无法启动的。在我们将来进攻利尔斯堡的时候，只能靠普罗德来和妮娅拉正面对抗。而就算是现在的普罗德，也没有能战胜妮娅拉的把握，我说的对吗，NO8？”
“……”
艾莉莎低下头没有说话，在场的其他引导者成员们也意识到了这个话题的严肃性，又讨论了一会之后，莱昂决定将会议结束。
“——在做完海文斯市的战后处理之后，接下来我们的战略重点就是对觉醒者和利斯提克的清剿，以及对于时代的遗物妮娅拉的应对方式的研究。在引导者计划已经进入了第二阶段的情况下，希望各位更加努力，早日实现我们的伟大理想！”
莱昂的总结结束之后，会议室内响起了整齐的掌声。然而这时，莱昂却注意到了窝在会议室一角，从刚才开始就一言不发，一直在摆弄通讯终端的莱德纳。
“NO6，你刚才怎么一直都没发言，这可不像你啊。”
“的确，比起平时安静了不少呢。”
“不会是沉迷通讯终端游戏了吧，就像某个同龄的小丫头一样。”
“我，我才没沉迷过什么通讯终端游戏呢！”
“话说NO6小弟，我们都在这样认真地讨论，只有你一个人一言不发，这样不太好吧？”
莱德纳似乎并没有听见众人的话，在继续飞快地按了十几秒通讯终端之后，他长长地伸了个懒腰。
“诸位，我并没有在偷懒啊。你们难道没有发现，一个重要的议题被你们忽视了吗？”
“哦？说来听听，NO6。”
“在原NO7——杰森·莱曼背叛之后，我们是不是应该选出新的NO7呢？就在刚才，我已经经过搜索，找出了最为合适的几个人选，在大家回去之前，就让我们稍微讨论一下这个吧？”
莱德纳微笑着把通讯终端打开，将人选的照片呈现在了众人的眼前。
将战后处置暂时交给部下们之后，艾申特·布莱德独自一人靠在西北郊堡垒的一面断墙上，看着渐渐落下的夕阳。
在这次攻坚战中，自己手下的士兵死伤超过了1000人，而杰森手下直属的，参与叛乱的士兵，除去投降及俘获的人之外，剩下的800多人也已经全部化作了冰冷的尸体。面对这样的数字，艾申特心中没有任何感想，多年的军旅生涯，让他对人的死亡已经渐渐地麻木了。
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变成这个样子的呢。
大概是8年之前，妻儿被卷入战火之中的时候吧。
从那一刻起，自己便理解了战争的本质。作为一种效率极其低下的交涉手段，发动战争的人，往往都是为了一己私利或是自己的执念，从而将成千上万的人，以及他们的家庭，卷入到无休无止的痛苦和悲伤当中。无论是在大陆战争中吞并了合众国的联邦领袖巴恩斯·卡帕瑞，还是发起叛乱的卢瑟·卡奥斯，亦或是自己，大概都是这个样子的吧。
在那之后，自己便有了“让战争从世界上消失”这个崇高而又天真的理想。一年之前，当自己与有着相同信念的战友杰森一同加入引导者，得知了那个将为全人类带来变革的伟大计划后，自己受到了很深的震撼，同时也确信了，实现自己的理想并不是遥不可及的事情。
然而，一切都在今天改变了。
虽然有上下级关系，但自己和杰森毫无疑问是挚友。曾经一同在战场上驰骋的伙伴，突然之间就站到了合众国和来历不明的秘社一边，变成了背叛国家的反贼，然而，自己连这个理由都未能知晓，杰森被利刃一分为二的惨烈尸体就被送到了自己眼前。
他难道想要靠自己的牺牲，来推动历史的巨大车轮吗？
——使得杰森做出这样决定的理由，或许已经没有办法知晓了。
“究竟是为什么啊……这样的世界……难道不是你所期望的吗……我们两个所前进的道路，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又是因为什么而分开的……杰森……”
艾申特自言自语地说着，不知不觉间热泪已经夺眶而出，滑过了脸颊。
然而，他并没有得到回答，只有从北边吹来的寒冷的秋风，将他脸上的泪渐渐吹干。
夕阳一如往常地落入了地平线之下，漫长的一天结束了。
第一百一十二章 思想者
温暖祥和的午后，朵朵白云在一望无际的蔚蓝天空中飘动着。
躺在一棵高耸入云的大树下的安德尔，正在享受着从山间吹来的凉风。周围的环境是如此的安静，已经到了能够让人忘记时间流逝的地步，不过，本来也没有什么事情要做，那就无所谓了，这样想着的安德尔，又将眼睛闭上。
“喂~安德尔！怎么又在这里偷懒了？”
安德尔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到一名翠绿色头发的少女站在他身前，原来是自己刚才睡着了吗？
“哦，是阿露卡啊。”
“我们几个不是说好了，为了完成生物课的暑假课题，一起到山上来采集实验用的植物吗？结果你却在这里睡觉……”
“唉，课题啦，实验啦，无聊死了，这种事情，到时候抄达克的实验报告不就好了。”
“……我觉得你如果继续这样下去的话，连高中毕业都很困难哦。”
“这点小事没关系啦。好了，再让我睡一会……”
看到安德尔翻了个身，准备继续睡觉，阿露卡叹了口气，转过头去说道：
“达克，你也说说他嘛。”
从阿露卡身后的丛林中走出来的达克，手中的袋子装得满满的，看来是已经采集到了必要的素材。
“安德尔，无论如何，我的实验报告是不会借给你抄的。”
在达克这样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之后，似乎又要睡着了的安德尔，如同弹簧一样跳了起来，然后三步并作两步跑到达克身边，抱住了他的双腿。
“什么不要啊你不是在骗我吧达克求求你了你如果不让我抄的话我就——”
“为什么我说的话就一点效果都没有啊……”
阿露卡摊开双手，无奈地吐槽道，达克只能报以苦笑。
“不要这么懒吗，安德尔。因为，凭借自己的意志主动地去探索，去获取知识，这样的学习方式，一定比你想象中要有趣得多哦？”
“我并不觉得……对了，我可以借阿露卡的抄——喂！”
安德尔还没反应过来，手臂就被达克抓住，然后达克笑眯眯地拖着安德尔，走向了小树林的方向。
“好了好了，就让我达克·赫利莱兹老师好·好·地教给你学习的乐趣吧~”
“不……要……啊……”
“怎么感觉你们两个要去做什么糟糕的事情一样……喂，等等啊！”
如果自己的身边，没有达克和阿露卡在的话——当时的安德尔，并没有意识到这段理所当然的时光，对他来说有多么珍贵。
“呜——”
发出一声不像样子的叫声之后，安德尔剧烈地咳嗦了起来。
“安德尔，你醒了吗，怎么样？”
安德尔将眼睛睁开，数秒钟之后，原本模模糊糊的视线逐渐聚焦在了前方，看到了扣在自己脸上的氧气面具，以及那个非常熟悉的，正以一脸担忧的表情，用急切的语调询问着自己的身影。
“……”
安德尔想要说话，但是一时间说不出来，似乎喉咙里面堵住了一样，大概半分钟后，勉勉强强地挤出了一点声音：
“卡洛琳娜吗……”
“嗯，是我，是我哦。”
卡洛琳娜眼中带着泪水，用双手紧紧地握住了安德尔的右手。感受到她掌心中传来的温暖，安德尔的心情很快就平静了下来。
虽然卧在床上，视野还很狭窄，但安德尔已经能观察和感受到，除了脸上的氧气面具外，病床前的好几个吊瓶，从鼻子里插进去的胃管，自己全身上下缠着的绷带，双腿上的石膏——这些都表明自己受了无法行动的重伤。
“总感觉……最近我躺在病床上的频率有点高呢……”
“是啊，你总是这个样子……”
感受着卡洛琳娜更用力地握住自己的手，安德尔开始回想起受伤之前的情况。
对了，自己似乎是被普罗德从高空中击落，然后撞向了地面，在正常情况下，这本来是必死无疑的，但自己却活了下来，难道是转移者在最后又发挥作用了吗？
安德尔努力抬起一点头，然而，无论是自己的，还是卡洛琳娜的手腕上，都不见漆黑色的转移者的踪迹。
“转移者……坏掉了吗……”
听到安德尔的话，卡洛琳娜点了点头。
“抱歉……我……”
“不用道歉的，这不是安德尔你的错……”
“不仅把你重要的武器弄坏了，还没能……”
说到一半，安德尔便感觉到自己哽咽了起来。
“不要说了……安德尔……”
“没能……为克莉丝报仇……”
当安德尔回想起克莉丝为了保护自己和卡洛琳娜，勇敢地与普罗德战斗，最后壮烈的牺牲，以及自己独自一人追击普罗德，却被对手彻底击败，这一系列悲痛而又无助的场景之后，还是没能抑制住自己的眼泪。
“安德尔，你这样激动的话，身体又要……”
“但是，但是……我……”
为什么自己还在苟延残喘地活着？
如果一直是这副没出息的样子，只会给别人添麻烦的话，还不如——
“还不如死掉比较好——你是这样想的吗？”
一个虽然年迈，但却从中透出不容置疑的威严的声音，从病房门口传了过来。
安德尔将脸稍微向左偏去，看见了一个身穿白衣的瘦高男人，正向自己身边走来，他留着长长的络腮胡子，脸上满是皱纹，头发已是全白，然而那稳健的步伐，以及那双眼睛中洋溢着的神采，却让人无法断定他的年龄。
他到底是什么人？
还有，为什么他会知道自己心中所想的事情？
“博士……”
“辛苦了，卡洛琳娜，你也去睡一会吧。”
“嗯。”
说完之后，卡洛琳娜便轻轻放开安德尔的手，慢慢地走出了病房。
被卡洛琳娜称作博士的男人俯下身子，直视着安德尔的双眼。
不知为何，安德尔感到了一种不可思议的，怀念的感觉。
似乎自己曾经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见过这双深蓝色的眼瞳一样。
看着安德尔疑惑的眼神，博士露出微笑，坐到了身边的一把椅子上。
“我是艾迪欧研究所的负责人——人称‘思想者’的维斯德姆·艾迪欧。就让我来解答你的疑惑吧，年轻人。”
第一百一十三章 女神官·菲莉安
——11月9日。
在位于联邦西部的“水之旧都”奥瑞金郊外的一栋别墅内，靠在二楼的护栏上的安德尔·道格回想起了大约一个月之前，自己还躺在病床上的时候，首次与艾迪欧博士见面时的场景。
“我是艾迪欧研究所的负责人——人称‘思想者’的维斯德姆·艾迪欧。就让我来解答你的疑惑吧，年轻人。”
在自己与维斯德姆·艾迪欧博士碰面之前，安德尔曾经在脑中多次地想象过这位大陆战争的幕后功臣，十分受卡洛琳娜尊敬，并且有“百年一遇的天才”之称的人的形象。虽然他给人的第一印象和自己预想的差不多，然而，自己很快就发现了，这位博士完全地出乎了自己的预料。
比起一个科学家来说，他更像一个心理学家，甚至是有读心能力的人。
当自己为什么也做不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克莉丝被杀死而自责时，艾迪欧博士出现在自己面前所说的第一句话，就看穿了自己心中所想的事——“比起这样窝囊地活着，还不如死掉比较好”
“我……我……”
注视着那双仿佛曾经在什么地方见过的蓝色眼瞳，安德尔不知道该怎么回复对方。
“不要慌张嘛，年轻人。”见安德尔不知所措，博士露出让人难以判断他年龄的沉静笑容说道：“因为经历过各种艰难的遭遇，而产生了这种想法，也是相当正常的事情啊。”
“这……”
虽然戴着氧气面罩导致声音有点奇怪，但安德尔沉重的心情还是传达了出来。正如博士所说，安德尔的心中，确实有类似这样的，自暴自弃的负面想法。
“每一个人，在成长到了足以认识‘死亡’这一意义的年龄之时，都会或多或少地，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而产生这种‘想去死’的心情。这是没办法的事情，因为人生之中，让人觉得艰难的事情太多了啊。”
博士在说什么？难道他是想要安慰我吗？
安德尔不清楚，只能静静地听下去。
“因此，你没有必要因为克莉丝小姐的死而过于自责，每个‘人类’都是有自己的‘极限’的，就算是有能够扭曲自然法则的力量的‘时代的遗物’也是一样，总会有自己做不到的事情。因此，你没必要为了这种程度的事情消沉，反而应该对自己在这场纷争中存活下来，以及身为特殊的存在这一点而感到自豪才是。”
“这种程度……的事情？”
“克莉丝小姐这一年来为艾迪欧研究所做出了不小的贡献，我对她的逝世也感到相当难过。不过像保镖这样的人，很容易就能再找到，比起克莉丝小姐来说，还是卡洛琳娜和你更加珍贵一些吧。”
“……”
说到这里，博士看了一眼病床前的监测仪，又看了看躺在床上的安德尔。
“感觉你的脸色有点差。应该是刚刚从昏迷中苏醒过来，伤情还没有完全恢复吧？这样的话我也不打扰你了。”
简短地说完这几句之后，博士便站起身来，想要离开病房。
“艾迪欧博士……您……”
“好了，不要想太多，你好好休息吧，卡洛琳娜之后应该还会来探望你的。”
看着博士离去的背影，安德尔觉得心中像是被堵住了一般。
在他眼中，克莉丝的死仅仅是“这种程度”的事情吗。
像他这样，将全副精力投入到科学研究中的人，大概会将普通人的生命视作草芥一般吧。
卡洛琳娜究竟知不知道她所敬仰的博士的这一面呢？
或许她早就已经知道了，并且从心里认同博士的想法也说不定，毕竟她是那么敬仰这位博士。虽然这样猜想着，但安德尔仍然没有勇气去问卡洛琳娜这个问题。
“那件事，已经过去了一个月吗……”
10月9日那一天，为了解救艾迪欧研究所的研究员们，自己和卡洛琳娜、克莉丝突入战火中的海文斯，徒步跨越大半个城区，与“时代的遗物”哈特交战，和达克的重逢与离别，与格雷森和麦琪对峙，克莉丝的死去，以及自己完败于普罗德的事情，现在看来，仿佛已经有些遥远。
在自己躺在病床上的一个月时间内，克莉丝早已下葬在奥瑞金西边的海姆斯曼河边，大陆的局势也在激烈地变动着。
总统莱昂·克里夫对全国人民发表了演讲，他义愤填膺地声讨了相互勾结的原合众国抵抗组织“觉醒者”与秘社“利斯提克”危害国家安全的行为，并宣布将集结整个联邦的力量，彻底将这两个邪恶的组织歼灭。总统的演讲获得了民众们的强烈支持，反合众国情绪在整个联邦内空前高涨。
在海文斯市的战后处理结束之后，联邦元帅艾申特·布莱德率领数万联邦军，从北到南，开始对整个大陆的旧合众国以及利斯提克的势力进行清剿。目前利斯提克的绝大多数据点已经被铲除，而主力只能退守至南大陆的利尔斯堡；以觉醒者为首的原合众国抵抗组织也都在短短的时间内销声匿迹，有人说是他们已经被秘密逮捕，也有人说他们逃往了海外，但无论如何，在损失了数千兵力，首领沃尔夫被捕的情况下，他们已经很难兴风作浪了。
自己接下来多半还会和艾迪欧研究所的人们一起行动，然而安德尔却感觉到，自己离达成“找出自己被绑架的理由”这个听起来很简单的目标越来越远。从自己曾经被他们强迫着与普罗德战斗来看，解开这个谜团的钥匙就在普罗德身上。
但是，自己却没有办法问出答案。
“弱者是没有提问的权利的”
一个月之前那次战斗，如果不是靠着卡洛琳娜的转移者，或者说普罗德没有拿出全力，自己现在已经死掉了。无论是普罗德的能力，还是他变幻莫测的武器“金之匣”，自己都完全没有破解的手段。
想到这里，安德尔紧紧地握紧了双拳，又一次为自己的无能为力懊悔。
“怎么了，安德尔？看你这副样子，莫非之前博士的话对你没有效果吗？”
突然，一个冰凉的东西突然贴在自己的脸上，安德尔吓得向后一跳，原来是艾迪欧研究所的员工菲莉安，手里拿着刚从冰箱中拿出来的布丁。
“……什么啊，是菲莉安啊。”
安德尔又向后挪了半步，用他一贯风格的死鱼眼看向身穿深蓝色连衣裙，有着浅绿色长卷发的头上戴着白色贝雷帽的菲莉安。信仰名为“奥德尔教”的小型教派，在教中担任女神官的她，也兼任艾迪欧研究所的一员。自己来到奥瑞金后才认识她，虽然不知道她具体负责什么工作，但安德尔还是深深地感受到了这个研究所人员组成的多样性。
“诶诶？看你这副失望的表情，莫非因为看到为你送点心的是我而不是卡洛琳娜，而感到失望了吗？嘿嘿，年轻真是好呢~”
“卡洛琳娜才不会这样呢。话说，你这家伙只比我大一岁吧。”
“哦哦，这么说的话，你是因为卡洛琳娜不会做出这样的举动而感到失望吗？好的好的，我回头就告诉卡洛琳娜说，安德尔喜欢被恶作剧呢。”
“谁……谁喜欢被恶作剧啊！”
感觉到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自己的脸有些红，安德尔连忙用手将其遮住，不过这可逃不过菲莉安的眼睛。
“脸红了脸红了……果然和传闻中一样，安德尔在这方面是个好欺负的小弟弟呢。”
“你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啊？！”
闹腾了一番之后，安德尔感到身心俱疲，同时，似乎也摆脱了刚才纠结的情绪。虽然不愿意承认，但菲莉安的性格在某种程度上和克莉丝有那么一点相似，都是擅长毫无理由地捉弄别人，将对方带入自己的节奏中，使人很快就敞开心扉，只不过，菲莉安体现出的这种自来熟的感觉更加明显罢了。
真是的，为什么自己身边总是不缺少这种人啊。
“好啦好啦，如果布丁不趁凉吃就会变热的哦。”
“这是什么奇怪的说法……”
一边吐槽着菲莉安的话，安德尔一边接过来她手中的布丁还有小勺子，然后吃了起来。虽然自己不喜欢吃甜食，但这种冰凉柔滑口感还是不错的。
“谢了。”
“话说，你还在为自己的事情烦恼吧？我说不定能帮上一点忙哦？”
“我可没求过你这种事情……”
“关于‘秘社利斯提克’的秘密情报，你也不想知道吗？”
第一百一十四章 奥德尔教
“诶？”
突然听到利斯提克这个词，安德尔一下子愣住了，瞪大了眼睛，将勺子叼在嘴里，手里拿的布丁也差点掉在地上。
“你……为什么会知道利斯提克的情报？莫非……”
“很遗憾，事实并不像你想象中那样富含戏剧性的效果。不过，通过某些渠道，我确实知道一些别人不知道的东西呢。”
“那些渠道……莫非是奥德尔教吗？”
“猜对了。”
菲莉安眨了下眼睛，露出一个充满魅力的狡黠的微笑，安德尔不由自主地咽了下唾沫，继续追问道：
“既然是秘密的事，为什么要告诉我？”
“嘿嘿……当然是因为我对你……”
“……”
说到一半，菲莉安察觉到了安德尔轻蔑的眼神，调皮地吐了下舌头。
“好吧，不开玩笑了。告诉你接下来的事情的原因是，因为我觉得这是有必要的。”
安德尔看了看菲莉安的眼神，与几秒钟之前不同，现在她已经转换到了比较认真的状态。
“……好吧。”
安德尔快速地将手中的布丁吃完，并将包装盒扔进垃圾桶后，和菲莉安两人一起坐到了身边的小圆桌前。
“我想你多少也有听说过，我们奥德尔教所信仰的神吧？”
“姑且知道，是叫什么秩序之神奥德尔来着。”
“嗯，在我们的教义中，秩序之神奥德尔为这个世界带来了‘秩序’之后，人类的历史才真正开始。而拥有一千年历史的奥德尔教，就是信仰着奥德尔，以‘记录人类真实的历史’为职责的教派。”
“真实的历史？”
“我们现在的人了解到的历史，仅仅只是过去的人们所留下的记录而已，也就是说，并不一定是当时真正发生的事情。而奥德尔教的创始人们，则想要让后人们知道这份真实。然而，奥德尔教创立后不久，一个名为‘利斯提克教’的教派，就从中分裂了出来。”
“利斯提克……”
“同样作为记录历史的人，利斯提克教中的高层长老们，受到了各国君主们的诱惑，将历史篡改为他们想要的形态。内部斗争，种族清洗，侵略他国……无数国家级别的黑暗历史，全部在悄然之间消逝于无形之中。坚持记录真实历史的奥德尔教，在与利斯提克教的斗争中失败，原来的史料也全部被销毁。”
“那我们现在看到的一千年前的历史，全部都是利斯提克编造的吗？”
“……大概是这样吧。掌控了历史的利斯提克，渐渐地扩大规模，甚至还组建了军队，形成了一个能够影响全大陆的局势的组织。他们已经不满足于为他人篡改历史，而是想要创造自己的历史——也就是说，统一整个大陆。”
“这种事情……他们做到了吗？”
“当时的这片大陆，由数十个小国组成，虽然是不同的国家，但当他们受到利斯提克的威胁时，却不约而同地联合起来，形成了共同战线。然而，利斯提克却将他们全部打败了。而且，利斯提克的领袖并没有使用谋略来瓦解国与国之间的信任，而是通过同时与数十个国家正面交战并且取得了胜利。”
“真的吗？！”
“的确是这样。虽然并不是根据正史的记载，不过，当时利斯提克的阵营中出现了一名拥有漆黑长发的女性，被人们称作‘混沌之女神’的她，使用不可思议的神秘力量毁灭了各国的军队，帮助利斯提克夺取了大陆的霸权。”
混沌之女神……菲莉安提到的这位人物，安德尔总觉得和自己在帕尔提交战过的“时代的遗物”妮娅拉有些相似，难道她就是本人吗？还是——
“战争结束后不久，‘混沌之女神’便像是蒸发了一般，悄无声息地消失于人们的视野之中，没有人知道她从哪里来，又将到哪里去。而利斯提克将这位女神作为他们崇拜的对象，同时也开始了对整个大陆长达400多年的统治，而我们奥德尔教为求自保，也只能隐藏于历史的舞台之下了。”
“那个利斯提克，居然曾经统一大陆这么长的时间？虽然我历史学的不好，但我并不记得书上写过这些内容啊……”
看着安德尔那副摸不清头脑的样子，菲莉安也点点头表示理解。
“关于这部分的历史，自然是被后人掩盖住了，所以这才是只有奥德尔教中的一小部分人才知道的秘密啊。”
“难道说，这回篡改历史的是……”
“是啊，很讽刺吧？”菲莉安轻叹一口气，露出苦笑说道：“本来志在忠实记录历史的奥德尔教，最后也走上了和利斯提克相似的道路，我所说的这部分历史，还是教中的长老们一代代秘密保存下来的。”
“然而，这也不一定是真实的吧？”
“嗯。到头来，即使是由奥德尔教所记载的，被公认为‘绝对真实’的一部分历史，也没有充足的手段去考据了。到头来，还是取决于人们是否相信而已。”
“那么，曾经统治大陆这么久的利斯提克，为什么会没落到这种地步呢？”
“在利斯提克统一大陆后，实行了****的封建统治，强迫所有民众信奉利斯提克教。而统治者们也不求进步，拒绝一切的变革，仅仅是想要将当时已如一潭死水般的世界永远地维持下去，因为他们害怕，新的思想和技术，会重新定义这个世界的形态。”
“哼，那简直是人间地狱啊。”
“因此，长年以来民众们积攒下来的，对于利斯提克的怨恨，终于在联邦历500年左右的时候爆发了。伴随着生产力的进步和冷兵器的大量量产，多个地区的人民爆发了起义，而腐朽的利斯提克，终于没能阻挡住历史的潮流，在不到一年的时间内就迅速土崩瓦解，大陆又一次恢复到了五百年前数十个国家群雄割据的时代。之后，又经历了大概470年，卡帕瑞联邦再一次统一了全大陆，直到现在，奥德尔教也得以存续下来。”
“原来是这样啊。那么，现在那个‘秘社利斯提克’，和利斯提克教之间的关系是？”
“究竟他们是五百年前残存至今的利斯提克余党，还是一群打着利斯提克旗号的野心家，这点我不得而知。不过，现在她们可是再次拥有了那位‘混沌之女神’，这也是一个月来，虽然联邦已经将利斯提克逼入绝境中，却迟迟没有进攻利尔斯堡的原因。”
“那个妮娅拉吗……”
“虽然不知道她和五百年前那位女神间的关系，但是作为‘时代的遗物’的实力，我想曾经与她交战过的你，是再清楚不过的了。”
“……”
听到这里，安德尔不禁又回想起了在帕尔提那次惨痛的失败，然而他明白，现在并不是消沉的时候。
“所以说，你告诉了我这些机密，还说这是必要的，难道关于利斯提克的事情，艾迪欧研究所要有什么动作了吗？”
“猜对了！正是如此。”菲莉安眨了眨眼睛，从椅子上站起来说道：“作为国内最大的高科技研究机关，我们也接到了联邦政府的委托，说是要尽快找出对付那个妮娅拉的对策，而博士把其中一部分工作交给了我。”
“然后这一部分需要我来帮忙？你没有搞错吧……我可是受了死掉十次也不为过的重伤，前两天才被允许下床的啊。”
“不过从另一个角度想，仅仅用一个月的时间就能从那种状态中恢复过来，你也早就不属于正常人的范畴了吧。不过没关系的，不会让你做什么重体力劳动的。”
菲莉安弯下腰，眯起一只眼睛，将一根手指竖在嘴前说道。
虽然她这么说，但是安德尔觉得等待自己的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所以说，到底要我做什么事情？”
“利斯提克教最初的发源地，就是我们背后这条海姆斯曼河的沿岸。有关‘混沌之女神’的线索，说不定也能在这里找到。首先，就让我们把沿岸的遗迹群探索一遍吧？”
“你说的遗迹群，大概数量有多少？”
“怎么说也有十多个吧？如何，是不是感觉心里扑通扑通的，有一种将要去郊游的小学生般的兴奋感？”
“……”
安德尔无力地趴在了桌子上，反正这一次肯定和之前一样，自己完全没有拒绝的权利啊。
第一百一十五章 准备校庆（一）
海文斯市的一日战争已经过去了一个月，但当时作为战场之一的联邦第一军事学院，却仍然没有完全从中恢复过来。被榴弹及各种重型武器破坏的校门，围墙，以及各种设施虽然已经基本修复，但在那一天死去的两名教官，以及十多名学生已经无法回来了。整个学院一周前才恢复授课，但是所有学生们的内心中仿佛开了一个大洞般，战争的阴霾还留在他们的心头，不曾散去。
因此，在接到“今年的校庆如期举办”的消息时，所有人都有些无所适从。虽然今年是建校30周年，但很多人都没想到，在发生了那样的事情之后，校长仍然决定举办校庆。
“越是这样的时候，越需要通过庆典来让学院的大家和海文斯的市民们振作起来……大体上就是这么一回事吧。”
“明明是帕里尔，却能说出这样令人信服的话来，感觉很意外呢。”
“真是啰嗦……我也是有成长的啊。”
“嗯，说的也是呢。话说，帕里尔你肩膀的伤势怎么样了？把木板再分给我几块吧。”
“哼，这点小伤，用不了一个星期就好了。比起这个，小彼得你的腿抖得这么厉害，没问题吗？不要一不小心，在女生面前漏出来哦！”
“你你你……你在说什么啊，帕里尔？！就是因为这样，你才一直不受女生欢迎……”
搬着布置教室用的各种材料，彼得和帕里尔一边吵闹着一边走进教室。从某种角度看，他们两个的关系算得上相当要好，让人难以想象出两人的年龄差了足有6岁。
“喂，你们两个，别在走廊里打闹，快点把东西搬进来！”
“抱歉……”
教室内的阿露卡发出呵斥的声音，两人听了之后，只得默默闭上嘴，将材料放到墙角。
“真是的，所以说男生们啊……”
叹了口气后，阿露卡又重新回到服装的制作上。校庆中，三年A班要将教室和后面的储备室改造成快餐厅，阿露卡和克拉丽莎，还有另外几个女生负责制作服务生的衣服。虽然阿露卡有“为什么不到专门的店去订制”的疑问，不过在大家商议之后，考虑到预算分配问题，还是决定自己制作了。
“真是没想到，光是把校徽的图案缝到胸口的位置就这么难……克拉丽莎，你那边怎样了？诶？！不会吧，已经缝好两件了吗？”
“掌握好窍门的话，效率就会提升不少哦。像这样，先连续用一根线把外围围住的话……”
“噢噢！这样就不容易走形了呢。生活技能这么优秀，不愧是克拉丽莎，感觉会成为好新娘呢。”
“新……新娘什么的，你在说什么啊，阿露卡……”
听到这句话的克拉丽莎突然变得语无伦次，手里正在缝着的衣服也掉在地上。同时，阿露卡用一只手戳着她已经变得通红的脸蛋，用不怀好意的语调说道：
“莫非，你……有中意的男生了吗？”
“……诶？这，这个……我……”
“怎么了，帕里尔，你把拳头握得这么紧干什么？”
“呜……”
“你的脸好红啊，不会是发烧了吧？要不要吃点药休息一下？”
“我……我去搬下一批了！”
用脚跺地板发出很大的噪声，帕里尔一路小跑地冲出了教室，背后传来“他到底是怎么了”的声音，不过以他奔跑的速度，应该听不到了吧。
阿露卡对帕里尔的背影投以鄙视的目光之后，什么也没说，只是轻轻摸了摸克拉丽莎的头，然后将她掉在地上的衣服捡起来，掸去灰尘后还给了她。
“那个……刚才帕里尔同学是……”
“大概是屋子里有些热，所以感觉不舒服了吧？我去把窗户打开。”
说完后，阿露卡走向了窗边。而达克正坐在窗户下，快速地敲打着一台笔记型电子终端，似乎同时在进行好几项工作的样子。
“考虑到客人的多样性，主菜再追加两样比较好，这样的话，需要采购的材料就是……克罗，你现在去市场把这张单子上写的东西买回来，注意保质期，要最新的。”
“交给我吧。”
“妮娜，一列摆七张桌子的话，坐起来会很狭窄的，改成六张吧，同时记得留出上菜用的通道。卡路尔，检查一下厨具和餐具储备的数量，还需要多少，报告给我。”
“好的，那就撤去一排吧~”
“我这就去！”
“接下来还有……向教导委员会报告菜单的变动，视察一二年级的准备情况，对了，话剧的剧本，还有两幕没有完成，周日就要演出了，必须在今天定稿才行……喂，你们几个，现在还不是休息的时候！”
“抱歉……”
虽然同学们被达克单方面地下达着命令，不过却没有人产生不满的情绪，多数人都认真地去执行，这也说明大家都十分相信他的领导能力吧。
一个月之前，在叛军袭击学院的战斗中，达克曾经在中途突然做出了向校门外跑去的怪异举动。在失踪长达几个小时之后，他带着伤返回了学院，达克自己给出了“被敌人放出的烟雾弹扰乱了方向，然而又卷入到校门外叛军的增援中，只能向外逃跑”的理由，虽然教官们感到这实在有些不可思议，但在这样的情况下能活着回来本身就已经是奇迹，因此也没有人过多地怀疑，这让一直忐忑不安的达克松了口气。
虽然从海文斯西北区的街道上分离之后，又有一个月没见到安德尔，但达克的内心中，已经没有之前那么焦虑了，因为他已经知道，安德尔还活着，还在某个地方努力着，争取着某一天能够回到大家的身边。不过，自己学生生涯中最后一次的校庆，他大概是来不了了吧。想到这一点时，达克还是感到有些遗憾。
“好了……接下来……”
这时，阿露卡走到达克的桌前，笑着搭话：
“哟，达克。”
“阿露卡吗。服装的进度怎么样了？”
达克抬头看了一下后，又继续敲动着电子终端。
“克拉丽莎她们几个还在继续做，我……觉得屋子里太热了，想把窗户打开……”
“开窗户……现在是十一月，外面风还这么大，你其实是来这里偷懒的吧？不过，阿露卡你确实不适合做这种富含女人味的工作。”
“呜……达克你这家伙！”
阿露卡挥起拳头，作势要向达克的头上打去，不过见达克一瞬间便停下了手中的工作，躲到了桌子底下，又不禁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第一百一十六章 准备校庆（二）
“嘿嘿，达克似乎回到了以前的样子呢。”
“诶，是么？”
“感觉一个月前的你，总是无精打采，心事重重的样子，问你什么也不说，不过，现在终于恢复原状了。之前到底是因为……”
见阿露卡又想问自己这个问题，达克立刻用之前早已想好的理由搪塞过去：
“都是因为那个转学生普罗德啦，不愧是海文斯国家军校的高材生，他无论是理论课成绩，训练表现都和我不相上下，还有那么高的实战水平……我感到首席的位置受到了威胁，所以压力有些大罢了。”
“嗯……你心情低落就是因为这种原因？”
“毕竟在校的成绩关系到军事部的推荐名额啊。所以说虽然之前一直停课，但我就算是在家里面的时候，每一天也都没有倦怠……”
“唉，真是的，达克你绷得太紧了。在我看来，就算稍微放松一点，你毕业后进入军事部也是十拿九稳的吧？”
“是吗？……谢谢你，阿露卡。”
“哦……诶诶诶？！”看到达克稍稍别过头去，有些害羞地向自己道谢的样子，阿露卡感到有些不知所措了，她急忙摆着手说道：“你道什么谢啊，真是的，作为伙伴来说，说……说这些话是应该的嘛……关于之前的事，要道谢的反而是我才对……”
阿露卡这幅样子，吸引到了不少同学们的目光，意识到这一点的她，脸变得和刚才的克拉丽莎一样红。
“之前的……”
“就是一个月前那天，在得知叔叔是幕后黑手的时候，有不少人情绪激动起来，对我为难的时候，是达克你第一个站出来为我说话，在这之后也做了不少事情……”
“没什么大不了的。同学们也都是明白人，经过一个月的时间，他们也明白过来那件事情与你毫无关系了吧。复课的第一天不是有不少人向你道歉吗？”
“嗯……嗯……”
看来没问题了。
自己意料之外的话会让阿露卡的情绪发生转变，借此彻底打断她对于自己回答的疑问。
达克确信自己达到了目的后，暗自松了一口气，等待阿露卡自己转移话题。果然，在片刻的沉默后，阿露卡便抬起头来，耸了耸肩膀说道：
“话说回来，普罗德今天又没来呢。真是的，既然作为A班的一员，就应该积极参加班级活动才行啊！”
“是啊，我早上给他打过电话，不过还是无人接听的状态。”
“这一个月以来，他请假的次数有点多啊，出勤次数没问题吗？”
“没必要那么关心他。那种家伙，被退学了才好呢。”
“也是啊。没想到是这种家伙顶替了安德尔……”
“……”
阿露卡说到一半，立刻发觉自己说错话了。安德尔莫名其妙地失踪已经有两个多月，大家最开始也用过各种各样的手段来找他，不过全都无功而返，渐渐地，由于之前发生的一系列大事，安德尔被提起的次数也变少了，不过，这并不代表达克听到这个名字后会无动于衷。
“啊……抱歉，达克，我……”
“没关系的，虽然一直都没有安德尔的消息，不过我还是相信，他总有一天会回来的。”
阿露卡发现，达克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眼中闪耀着自信的光辉，和前一段时间提到安德尔时的眼神截然不同。看来达克的情绪已经完全调整过来了，是自己多虑了呢。
“嗯，但愿如此呢。”
接下来，达克又敲动了几下键盘，将所有资料保存后，看了下手表，将笔记型电子终端合上，站起身来。
“好了，十分钟后有组织委员们的会议，我可不能迟到呢。”
“又是组织委员，又是班长，还是话剧的编剧，身兼多职还真是辛苦呢……好了，我也该回去做衣服了。”
“就是，刚才偷懒的时间也够长了吧？好好跟着克拉丽莎学吧。”
用手指轻轻地敲了一下阿露卡的额头后，达克就夹着电子终端向门外走去。
幸亏自己刚才没被克拉丽莎问同样的问题呢。目送着达克走出教室之后，阿露卡用手摸了摸额头上被弹过的地方，然后稍稍低下头，避开同学们的视线，回到了缝纫机前。
“哟，达克，好像很忙的样子哦？”
走过走廊的拐角时，达克忽然被对面的一个声音叫住。
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达克确实已经熟知这个声音的来源了。达克皱起眉头，看向那个靠在墙上，双手插进制服裤袋中的高大金发青年的身影。
“普罗德·埃克斯伦特……”
“怎么了，那副仿佛看到了杀父仇人般的表情？从第一天见面，你对我几乎一直是这个态度，这实在算不上友好呢。”
普罗德吊起眼角，露出幸灾乐祸的笑容，将双手摊开说道。
“少废话。正好，我有问题要问你。早上你为什么不接电话？”
“反正是让我帮忙布置校庆用的教室这种无聊事吧？我可懒得去做。”
“你这家伙……”
“不要生气嘛，达克同学。我没有团队意识这种事情，你早就知道了吧？难道你还想把我绑起来，然后丢进教室里吗？”
“10月9日那一天，你在哪里？都干了什么？”
“好生硬的话题转换啊，达克。早知道这样，一开始问我这个问题不就行了吗？话说，哪有人会记得一个月前的那一天自己在干什么啊？”
“少装蒜了，那一天发生的事情没人能忘记。快点回答我！”
“就是打仗那一天吗？我想想……大概是因为腿抽筋了，请假在家休息吧。”
“我可不觉得老师会因为这种程度的理由而批准你请假。”
“我也不觉得在那一天老师会强迫学生到校呢。”
“呃……”
确实是这样，在那一天，除了普罗德之外，还有另外两名学生因为请假回家而逃过一劫。
“怎么不说话了？这种时候，不是应该进一步逼问我‘你的家到底在哪里’吗？虽然这种涉及个人隐私的问题我不会告诉你，不过你不是可以用你那天才的头脑来调查吗？你说对吧，达克？”
话音刚落，达克就感觉自己的下巴被普罗德的手指从下到上挑了一下。照理说，自己绝对没有露出破绽，也不会看漏对方的动作，但是，普罗德究竟是在什么时候——
如果他有这个意思的话，在一瞬间将自己杀掉也不是不可能，达克不禁产生了这样可怕的预感。而现在，自己无论在言辞还是行动上，都被普罗德占了上风，想问出结果来已经不可能了。
“……会议要开始了，我下次再好好问你，别以为能蒙混过关。”
“噗……哈哈哈……真不愧是达克，连后路都为自己留好了，简直令人佩服啊。快去吧，我怎么能耽误组织委员大人的时间呢。”
“哼。”
达克瞥了普罗德一眼后，便绕过他，向楼下的会议室走去。
但就在他刚走出几步后，就像是故意的一样，身后又传来了普罗德的声音：
“对了，达克，我同样也有个问题很好奇。你在一个月之前那天，准确的说，是在下午一点三十分左右的时候，又在哪里，做些什么呢？”
下午一点三十分。
普罗德他怎么知道，那一天自己与安德尔重逢的那个时间？
察觉到不对的达克迅速转过身来，然而，普罗德已经悄悄地走远了。
带着这份疑惑，以及无法摆脱的烦躁感，达克愣了几秒钟后，只能再次回过身向楼下走去。
第一百一十七章 大战之后的表里舞台
“虽然说各有各的事情，不过对于‘全体会议’来说，这出席人数是不是少了点呢？”
在中枢大楼的会议室内，马默尔一边喝着自己泡的红茶，一边用他擅长的无营养废话来打破沉默。然而在这之后，半分钟的时间过去了，仍然没有人接上他的话，这令马默尔脆弱的内心几乎要崩溃了。
“……你们好歹也说上几句啊，我们不是来开会的吗？”
又过了十几秒钟，也许是实在看不下去了，法拉用嘲弄的语气回：
“只来了四个人不是很好吗，这样本来就存在感淡薄的你，也能被大家所记住了吧？”
“我……我的存在感淡薄？！我难道不是这群人里最显眼的吗？”
“但我记得你登场以来除了和NO1唱反调，以及说了一堆没什么卵用的话之外，并没干过什么事情吧？对了你的概念武装‘老花镜’是干什么用的来着——”
“是‘虚幻镜’……难道你忘了我在帕尔提的活跃事迹吗？倒是你，整天除了吃零食，打哈欠，抱怨睡眠不足外，有什么精彩的表现吗？！”
“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如果没有我的运算能力，谁来操纵人工太阳？”
“这种动动手指就能做到的事情你也好意思说吗？”
“你觉得你能做是不是？！你行你上啊！”
看到两人都快要把脚踩到桌子上了，总统莱昂皱起了眉头。
“都给我住嘴。虽然人少，但这好歹也是会议，你们不是来表演廉价滑稽戏的，注意自己的身份。”
听到“引导者”的领袖开口，法拉和马默尔二人也不好再争吵下去，只得各自坐下。这时，坐在莱昂身边的菲尔诺将线装笔记本打开说道：
“NO3现在在中部大陆抽不开身，NO8窝在研究室里不来很正常，NO6说他在联系各部门搞战后处理，NO7……哦，已经没有NO7了。这么说来，我们‘引导者’并没有很多人啊。”
“是啊，NO6之前也提过，选择新的NO7是很有必要的。不过他给出的几个人选，净是比他自己大不了几岁的年轻人，让我很不放心呢。”
马默尔双手叉在头后说着，不过，立刻遭到了法拉的反驳：
“这和年龄有关系吗？杰森·莱曼的年龄比你还要大上好几岁，还不是干出了那种事？”
“你这家伙，只是想和我抬……”
马默尔刚说到一半，发觉了右侧莱昂严厉的眼神，只能将后半句咽了回去。接着莱昂又总结说道：
“好了，NO6不在的话，这件事情现在不着急讨论。目前我们重点需要关注的是如何应对妮娅拉的事情。NO4，之前的课题完成了吗？”
“嗯……是关于人工太阳替代品的事情吧？”
“没错。在一个月前的海文斯之战中大家也看见了，导致妮娅拉撤回的一大原因就是，人工太阳发射出的电磁波会削弱她的能力。”
“从结论上说，办不到。”
“……是吗。”
听了法拉简短的回答，莱昂叹了一口气，露出严峻的表情，在座的其余两位也显得有些失望。
“虽然那个对妮娅拉有效，但人工太阳终究只是试验品，就算能搬到利尔斯堡附近，那一带也没有能驱动它的庞大能源。然而，如果做出多个超小型的电磁破发射器作为替代品的话，其发出的电磁波又会互相干扰导致其失去效果。总而言之，没有大量的康赛普特尔合金和庞大的能源支持根本没戏。”
“看来我们‘引导者’的技术天才也不过如此嘛，花了一个月的时间也没解决问题啊。”
“我每天要做的事情很多，不像你整天就知道闲晃——”
“喂，你们怎么又开始了？”
“……”
“……”
发现又变成了这种局面，菲尔诺有点看不下去，为了让讨论继续进行下去，她抛出了另一个问题：
“既然这样的话，关于妮娅拉的其他弱点，你有什么头绪吗？”
听到这个问题后，法拉抱着头思考了一会之后，又摇了摇头。
“要说弱点的话，还真没发现更多，目前的情报还太少啊。”
之后众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中，这时，菲尔诺在笔记本上写了几行字后，将头抬了起来。
“——不过，有个让人值得留意的地方啊。”
听到菲尔诺的发言，其他三人都不约而同地将目光移到了她的身上。
“在她将超过半数的‘天之眼’击毁的时候，你们回想起她是怎么做的吗？”
“哦，好像她浮上了空中，然后创造出无数紫黑色的小型光球，一个接着一个将‘天之眼’毁坏……”
“没错，不愧是NO5，观察力就是不一般呢。然而我在意的是，她为何要用这种方式呢？释放出冲击波一样的东西，将所有‘天之眼’一扫而空岂不是更快吗？”
“为了视觉效果之类的？”
“看来你只有观察力而没有思考能力啊，NO5。”
“你的想法是什么？NO2？”
“莫非她只能用这种方式？”菲尔诺将笔在手上转了个圈，继续说道：“只要是‘时代的遗物’，在使用能力的时候都会消耗自己的精神力，就算再强大的家伙，也不会盲目的，无限制的使用。而在空中创造出成千上万个球体这种行为，所需要的精神力比创造单一的冲击波应该要大不少，妮娅拉并没有理由这样做。所以，我觉得她有可能是‘只能这样做’。”
听了菲尔诺的猜想后，在座的众人都有些惊讶，虽然对于这个问题，他们各自都有自己的推测，然而，如此具有说服力的猜想，只有极其注重细节的菲尔诺能够提出。
“原来……盲点在这里吗？”
“NO5你安静一点啦。”
“不错的切入点，NO2。继续说下去吧。”
莱昂露出赞赏的笑容。接着菲尔诺说道：
“这就涉及到她能力上的限制，以及她能力的真相了。根据她之前在帕尔提所做出的，仅仅毁灭建筑物，而不直接杀死人类的行为来看，她的能力很可能就是类似于‘将某些事物中和、抵消’这一类——能够浮上空中是抵消了重力，而毁灭建筑物和‘天之眼’则是抵消了构筑成它们的材料。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攻陷她的手段，就已经浮上水面了吧？”
“是啊。你真是厉害呢，NO2。”
看到法拉向菲尔诺竖起大拇指，还没理解情况的马默尔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喂，到底怎么回事，NO2？即使猜到了她的能力，但我们也无济于事吧，毕竟是那么强的——”
“你刚才没有认真听吗？NO5。连续这样做的话，她会消耗很多精神力的啊。”
“但在这之前我们不就已经被她打趴下了吗？”
“再动动脑子啊。”莱昂端起咖啡杯喝了一口，然后用手点了点自己的脑门。“对付这样的对手的话，一开始并不用认真起来，而把重点放在耗光她的精神力上就好。”
“哦……哦。”
感觉到如果再说什么就会进一步暴露智商，马默尔决定还是选择少说为妙。
“这样的话，等她消耗殆尽后，再让普罗德来给她最后一击，计划就又能进展一大步了。”
“看来下一步需要和NO8多进行沟通，让她继续普罗德的强化工作，至少在消耗妮娅拉的精神力那个阶段，需要让普罗德保护好后方呢。”
“不过，NO8大概会说‘为什么不能让普罗德直接击倒她’这样的话了吧？”
“呵呵，大概吧。但这样的话，也能增强作为研究者的她的斗争心，不是很好吗？”
“即使是这样，利斯提克那边也不能小看呢。毕竟有那艘战舰在，我们在空中占不了太多便宜啊。而且他们在利尔斯堡也保存着一半以上的战力。”
“没错，回去之后多研究研究战略吧。”
“这句话从你嘴里说出来感觉特别没有说服力呢……”
感觉到通过讨论，计划有了实质性的进展，大家心里都轻松了一些。众人又谈了一会后，莱昂看了看手表后，站起来说：
“今天就先到这里，你们先回去吧。为了一小时后和国务部的会议，我还有些文件要处理，毕竟‘表’这一方面也不能怠慢啊。”
听到领袖决定散会，其他三人也都站了起来。
“不愧是总统大人，工作果然很繁忙啊。”
“啊……回去后，得马上睡觉了~”
“那么我们就告退了，NO1。”
目送其他人陆续走出会议室后，莱昂坐了下来，打开电子终端一阵快速的敲打。
“是啊，同时当着总统和秘密组织的首领，确实是很不容易，如果不是我而是其他人的话，恐怕早就累垮了吧。好了，是时候该从‘里侧’转换为‘表侧’了吧。”
自言自语着的莱昂，又打开了下一份文件。
第一百一十八章 调查遗迹群（一）
海姆斯曼遗迹群。
位于奥瑞金西边，宽广的海姆斯曼河东岸，从北到南，长度达到数十公里的小型遗迹群——据奥德尔教的女神官菲莉安称，这里就是失落的利斯提克教的发源地。
经过了一天的准备之后，11月10日早上，菲莉安连同研究所的地质学研究员怀特一起，带着安德尔和卡洛琳娜，驾车前往此地进行勘察。在昨天菲莉安对安德尔叙述了利斯提克教的历史后，也邀请了作为研究员的卡洛琳娜前往，而对其很感兴趣的卡洛琳娜也欣然同意了。
“喂，怀特，你开车可不可以稳当一点？”
在通往遗迹群的荒原上，面对将车开得摇摇晃晃的驾驶员，菲莉安皱起眉头抱怨道。
“没办法啊，我上个月底才刚拿到驾照，总共就没开过几次，一下子让我开轿车走这样的恶路实在太勉强了啊……话说，研究所里也有专门的司机吧，为什么不找一个来？”
“车子本来就小，如果再找司机的话，后排岂不是要坐三个人了？这样的话，我和卡洛琳娜之间总得有一个挨挤，作为男人，你就没有考虑到这些问题吗？”
“我觉得比起这个，你弄一辆大的越野车不就行了……”
“奥瑞金分部的车辆都去周边考察了，今天根本预约不上——喂，你好好看路啊！”
菲莉安说着，只见怀特向右猛地一打方向盘，轿车以仅仅几十厘米之差避开了一块高达半米的大石头，如果再晚上一点的话，恐怕整辆车就要翻了吧。
“怀特！你到底是怎么开车的？！”
“不是躲过去了吗。”
“……”
面对怀特如此敷衍了事的态度，坐在副驾驶席上的菲莉安想要给他一拳，但又因为顾忌到这样可能会导致翻车，最后还是忍了下来。
“呼……”
坐在后排左边的安德尔长出一口气，这并不是因为刚才躲过了一劫，他暗自庆幸的是，由于自己系了安全带，因此并没有出现急转弯时整个人扑在卡洛琳娜身上这种不幸而又喜闻乐见的事故。
“话说，安德尔，你身为前联邦军校的学生，怎么也不会开车啊？你不是早就超过了可以拿驾照的年龄吗？”
“……懒得去学而已。”
安德尔简短地回答道，将脸转向窗户的那一侧。
其实并不仅仅是这样，安德尔不愿意学开车最主要的原因是，他对于有可能造成交通事故，以及承担相应责任的恐惧心理。
“其实是因为害怕撞到人而不敢开车吧？刚才也是，因为没有撞到我的身上而松了口气呢。”
坐在旁边的卡洛琳娜眯起一只眼睛笑着说道。
心思被看穿的安德尔，露出了窘迫的神态。
“如果撞到你身上的话，不就又会——”
“哦哦？看来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发生过很多有趣的事情嘛？赶快如实招来~”
“什么也没有发生！最多只是被她殴打过几次而已！”
“不对，既然只是这样的话，为什么她总是能看穿你的心思呢？一定有问题……”
“安德尔这种笨蛋的心思谁都能看出来啦！”
“呵呵，关系真好呢。”
好在有擅长调节气氛以至于到了令人厌烦程度的菲莉安在，这一路上不至于太过无聊。在怀特驾车行驶了两个多小时后，众人总算到达了遗迹群的前方。
“果然和想象中一样，数量众多呢……”
安德尔一眼望过去，在弥漫着些许雾气的河边，数个或大或小的古代堡垒一样的建筑物依稀可见，这些应该就是菲莉安所说的遗迹了。
怀特将车停下来，众人拿好行李下车后，卡洛琳娜走到菲莉安身边询问道：
“呐，菲莉安，这些遗迹，大概有九百到一千年的历史吧……”
“对，可以说现存的最早一批古迹就是这些了。”
“既然这样的话，为何政府不将其保护起来呢？”
“毕竟除了一小部分奥德尔教相关人士之外，几乎没有人知道千年之前那段历史和利斯提克教的存在，因此政府自然也不会多加留意了。”
“是吗……那菲莉安你怎么年纪轻轻就知道这么多呢？”
面对一旁安德尔提出的问题，菲莉安眨了两下眼睛，笑着回复道：
“嘿嘿，当然是因为我聪明伶俐，深受长老们的喜爱啦~”
菲莉安说着，双手托起了自己的下巴，得意忘形地扭动着身体，搞得安德尔和卡洛琳娜都不知应该吐槽什么才好。总感觉那些奥德尔教的长老有些随便，把相当于国家机密的事情告诉这样不靠谱的人真的没问题吗？
“菲莉安，工具，食物和水都准备好了，我们什么时候开始——喂，你干什么呢？！”
锁好车子，手里拎着两个大包的怀特刚向这边走过来，就目击了菲莉安这幅丢人现眼的样子，直到怀特用手里的包撞向菲莉安，才让她停下来并安排调查计划。
“好了，就以这里为分界线，我和怀特向西边，安德尔和卡洛琳娜向东边，逐一调查海姆斯曼河沿岸的遗迹，记录下所有有价值的情报。如果发生什么情况的话就用通讯终端联系吧，怎么样？”
虽然说考虑到人员构成，将卡洛琳娜和怀特两个研究员分开是比较合理的，但安德尔总有一种菲莉安故意将自己和卡洛琳娜凑到一起的感觉。不过，比起和不太熟悉的怀特一起行动，还是和卡洛琳娜一起更有亲切感吧。
“嗯……就这样吧。”
“哦？看来安德尔对这样的安排很满意嘛~卡洛琳娜呢？”
“我无所谓，反正只是来调查的。”
“安德尔，你脸上怎么出现了失望的表情，是我的错觉吗？”
“你随便解读什么啊，我刚才只是在发呆而已！”
“话说，这个分组可以更换一下吗？我觉得……”
“好了，快走吧，怀特，今天的任务还有很多呢！”
还没等怀特把话说完，菲莉安便拽住他的胳膊向西边走去。安德尔感觉自己此时完全理解怀特的心情，毕竟只要是个正常人，都不太想和菲莉安这样的家伙长时间待在一起。
“菲莉安她还真是雷厉风行啊……”
“或者说是脑子有问题吧。”
“好了，我们也出发吧。”
“……哦。”
安德尔和卡洛琳娜简单地说了几句之后，两个人便向东边走去。最近一段时间自己基本上都在养伤，而卡洛琳娜则是埋首于各种研究之中，两人之间的交流并不太多，这让安德尔有些难以掌握自己和卡洛琳娜之间的距离感。
说些什么好呢？就算没有话题，这个时候也不应该提起克莉丝的事情吧。安德尔一边这样想着，一边跟在卡洛琳娜身后大概两三步的位置走着。
“身体……恢复得怎么样了，安德尔？”
“感觉已经差不多了，不过毕竟刚出院没几天，应该还没有恢复到最佳状态。”
“是吗……那太好了。不过，我觉得菲莉安她并没有必要让你也跟来吧，继续休养不是更好吗？”
“大概是她觉得我在调查上能派上什么用场吧，不过这样的话，分队不就完全没意义了吗？”
“是啊，谁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啊。”
太好了，一段时间不见，自己和卡洛琳娜之间并没有什么疏远的感觉，安德尔在心中暗自庆幸着，同时也提出了自己的问题：
“卡洛琳娜你……最近在做些什么？果然还是各种研究吗？”
“博士给的研究课题比想象中还要多，几乎每天都从早忙到晚。另外……我还有些自己想要研究的东西。”
“你自己想要研究的东西？”
“目前还只是在设想阶段，但我觉得，也许是时候为你设计一件新型的专用武器了。”
第一百一十九章 调查遗迹群（二）
“新的武器……这么快就要更换吗？”
安德尔也觉得有些吃惊，毕竟现在距离卡洛琳娜为自己设计出变换者那时还不到两个月，而自己实际使用过这个武器的时间大概也只有十天左右，这个更新周期未免也太短了。
“不，并不是更换，而是增加。”卡洛琳娜摇了摇头说道：“之前为你制作变换者的时候，考虑到你的射击能力，就以中距离战斗为重点而从中剔除了射击功能，然而实际上，你需要应对远距离战斗的情况很多。虽然变换者最多可以伸长五十米，但耗费的精神力也相应的大幅提高，可操控性也因此降低了。所以我判断，射击武器对于你来说是必须的。”
听着这些话，安德尔回想起了之前和妮娅拉，哈特，普罗德他们战斗时的经历。的确，在战斗的过程中自己将变换者伸长到极致的次数非常多，与时代的遗物战斗的话，远距离战是不可避免的。
“但是，你也知道的，我并不擅长射击……”
在联邦第一军事学院的学生当中，安德尔的射击水平也只是中下游，例如50米的手枪射击，训练成绩排在学年首位的达克的中靶率是90%以上，而安德尔却只有60%上下。这样的成绩，让他在升入三年级的过程中吃尽苦头，而中途由于事故离开了学院的他，更是不愿意拿起手枪，在一个月前与普罗德的那次战斗中，他虽然使用过“DNA破坏者”，但也并没派上什么用场。
“因此，我打算设计一种对射击精度要求并不大的射击武器。”
“这还真是矛盾……”
“是啊。”卡洛琳娜微笑着转过身，对安德尔眨了眨眼睛说道：“毕竟它将来的使用者也是这么一个充满矛盾的人呢~”
“呃……”
感觉又在不知不觉之间被卡洛琳娜挪揄了。不过，在这时候沉默下去的话是在太令人难堪，于是安德尔走上前一步继续追问道：
“所以说你到底打算设计什么？对精度要求不高的话，烟雾弹之类的吗？或者是榴弹枪？希望不是那种会走火打到自己的东西就好了……”
“打到自己吗……诶，这个点子好像不错呢，嗯，采用了。”
“采用了？！喂，你不会真要做这样的东西吧？”
“谁知道呢~”
卡洛琳娜说着，得意洋洋地向前走去，而安德尔只好叹着气跟了上来。大概走了二十分钟之后，他们来到了河岸东边的第一座遗迹前。安德尔发现这座破旧的，由石头搭成的，像是一座教堂般的遗迹大概只有一栋平房那么大的时候，感觉有些意外。
“并没有想象中大诶。”
“就是这样才没有人留意吧。哦，进去的时候小心点，毕竟是近一千年前的建筑物了。”
说着，二人便走向遗迹正前方的石门内，然而还没进门，一股难以言喻的恶臭便扑鼻而来。
“呜，这是什么啊……”
“腐烂的气息。大概是过于阴暗潮湿，通风情况不好，再加上一直没人打扫的缘故吧，空气中似乎混着不少霉菌的样子，先戴上面罩吧。”
卡洛琳娜说着，就从背包中取出事先准备好的防毒面罩戴在脸上，安德尔也学着戴上后，两人才进入了遗迹内。虽然隔绝了来自于遗迹内的气体，但面前仍然是尘土飞扬，直到好一会之后，才能看清里面的模样：大概只有两间屋子那么大的空间内空空荡荡，墙上涂满了由于年代久远而褪色，形状已经变得扭曲的诡异符号；铺满了尘土的石板地上，散落着一些石制工具的碎片；而正中部则是一个简易的，类似于祭坛一样的设施。
“无论是房子还是这些器材，几乎都是石制的啊。一千年之前，人们就是使用着这样的工具建立文明的吗？”
“这点估计菲莉安更加清楚吧。不过据我所知，联邦历的前一百年左右，人们的技术和生产力大概只有这个程度而已。”
“用石头搭建这么一座屋子，经过这么长时间还保持完好，也算不容易了。”
“是啊，不过感觉随时都要塌下来的样子。周围也没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我们调查一下祭坛然后就离开吧。”
卡洛琳娜说着，打开手电筒向祭坛上照去，四周摆放的的石柱并没有什么特色，而唯一值得注意的是，小型祭坛的中心画着一个红色的，像是大眼睛的符号。
“这是……”
“应该是菲莉安所说的，古代利斯提克教所用的标志之一吧。这图案真是令人感觉不舒服呢，像是被它紧紧盯着一样，而且这颜色，不会是用……”
“谁知道呢。”
安德尔也不太愿意看那个符号，于是往旁边走了几步，然而周围的石墙上也都是各种各样扭曲的图案。
“这些画的都是什么啊，你能看出来吗，卡洛琳娜？”
“可能不是画，而是某些古代文字之类的东西，但由于时间太久，已经难以辨认了。不过姑且还是记录一下吧。”
卡洛琳娜先是用相机拍了画在祭坛上的图案，然后又绕了墙壁一圈，将上面模糊不清的符号也一张张连续拍下来，之后，两人走出了石门外。
“呼……真是热死了……”
“是呢，但也没办法啊。”
走出遗迹之后两人做的第一件事，当然是摘掉既难看又闷热的防毒面罩。
“虽然是为了调查，但类似这样的遗迹，我实在不想再进去了。”
“主要还是为了找出与‘混沌之女神’相关的线索，再加把劲吧。”
“那些符号的含义你了解吗，卡洛琳娜？”
“我们当中能看懂这些符号与图案的只有菲莉安，如果她也一起来的话，或许就能解读出含意……算了，前面还有几座遗迹，我们快点行动吧。”
“唉，也只有这样了。”
两人补充了一些水分后，便继续沿着河岸向东走去。然而又走了一个多小时，两人却发现在那之后的遗迹，并没有像之前那个一样完好无损，几乎都已经倒塌，只剩下一片废墟，从中得不出什么有用的情报。
“没想到在那之后的一个个遗迹都是这副模样啊。”
“嗯。但毕竟是一千年前残留下来的，这些遗迹能够保存得像我们看到的第一个那种程度的几率，其实是很小的吧。”
“所以说，还是返回去吧？”
渐渐觉得厌倦，而想要回去的安德尔这样提议道。
第一百二十章 调查遗迹群（三）
“如果前面没有的话，就联系一下菲莉安然后返回吧。不知道西边的完整性怎么样……对了，我再确认一次吧。”
“不是已经用望远镜看过了吗？”
前方由于临近河边，雾气弥漫的缘故，无论是用肉眼还是望远镜都看不清。从两人已走了将近两个小时这点来考虑，在这时候折返或许是明智之举。
不过，卡洛琳娜向前伸出了右手。
数秒钟后，便有数道激光从海姆斯曼河上空数十米的地方掠过，一下子将前方河岸边的雾气驱散了——这是卡洛琳娜使用她的概念武装“虹光者”，折射并汇聚太阳光所达成的效果。
“看，前面的雾已经散了。”
“原来你的武器还有这种用法啊……真是长见识了。”
安德尔将望远镜拿过来看，发现就在河流的中部，刚才被雾气笼罩着的地方，出现了一座小小的浮岛，而那浮岛上，立着一栋同样由石头搭成的遗迹，大概有两层楼高，而且比之前那栋还要大上一圈。
“……”
“怎么了，安德尔？果然还是什么也没有吗？”
“啊……嗯，确实是这样。”
“是吗，让我看一下。”
说完卡洛琳娜便抢过了安德尔手中的望远镜，看了3秒钟左右，便放了下来。
“这……我……抱歉……卡洛琳娜小姐……”
发现卡洛琳娜看向自己的眼神犹如死鱼一般十分空洞的时候，安德尔终于发现自己错了。真是的，自己也太天真了，虽然在自己见过的为数不多的女孩子中，卡洛琳娜在多数时候性格都比较温顺，但这种故意欺骗的行为果然还是不能被她原谅的。
“安德尔——”
“哎！”
卡洛琳娜的声音突然之间冷得如同寒冬中刮起的暴风雪一般，在这一个月以来从未感受过如此威压的安德尔，不由自主地将身体缩了起来，如同一只小松鼠般，在这寒冰地狱中瑟瑟发抖。
“你的眼睛出问题了吗？果然还是没有恢复吗？”
“……没有。”
“那，到底是为什么要说谎呢？可以~告诉我吗？”
“因……因为我看那个遗迹距离我们似乎还有很远的样子，因为懒得走所以我就说谎称前面什么也没有了——实在是，十分抱歉！”
“……”
为了表达歉意，安德尔整个人几乎都趴在了地上，他甚至做好了被卡洛琳娜踩头的觉悟。然而一分钟的时间过去了，卡洛琳娜却没有做出任何举动，这令安德尔感到更加为难了。
“那个……卡洛琳娜小姐……”
“……你这人真是糟透了。”说着，卡洛琳娜轻轻叹了口气，眼神渐渐回复了平常的样子，“如果因为身体原因走不动了的话，直接说不就好了吗？居然为这种事情说谎……虽然我熟悉的安德尔就是这幅样子，不过，如果一直这样下去的话，是会惹人讨厌的哦？”
“抱歉，我错了。”
安德尔站起来后，再次低头道歉。
“好了，我们还是稍微休息一会吧，刚才也走了不少路了。随便说一下，刚才的态度是菲莉安教我的，她说如果安德尔犯了什么错的话，就以这种姿态和他说话，说不定能看到很精彩的画面之类的……现在看，果然是这样呢。”
卡洛琳娜面带微笑嘲弄着安德尔，安德尔在稍微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感到了一些即视感。似乎克莉丝之前也教过卡洛琳娜各种各样的说话方式，卡洛琳娜在很多时候体现出的多变性格，还真的受到他人不小的影响。
休息了十来分钟后，安德尔主动要求出发。
“没问题了吗？再歇一会也可以的。”
“没事，早点动身吧，毕竟也不能回去的太晚。”
于是，两人站起身来，向河中部的浮岛进发。可能是由于之前话题都说完了的缘故，这一路上两人都保持着沉默，就这样，渡过了比想象中更漫长的四十分钟，当安德尔的双腿开始酸痛，内心不断抱怨着为何这如同复健训练般的探索活动运动量如此之大的时候，他们终于到达了海姆斯曼河的岸边。
“看样子，这座遗迹就是东边的最后一座了。”
“是啊……如果再有的话，我真的要走不动了……”
安德尔说着，同时暗自佩服卡洛琳娜的体力来，虽然刚才休息了一会，不过走了这么长的路，她也并没有展现出疲态。
这时，卡洛琳娜从背包里拿出了她曾经在9月那次营救自己的作战中使用的概念武装“牵引者”，目测了一下从岸边到浮岛的距离，然后摇了摇头。
“不好办啊。这样的话，要怎么才能过去那边呢？”
安德尔向前方望去，果然近距离之下，波涛汹涌的海姆斯曼河十分壮观，而那座位于河中部的浮岛也是十分引人注目。
“牵引者的长度不够吗？”
“没错。它和你的变换者一样，最大只能伸长到五十米的长度，而这里和前方浮岛的距离，估计在一百五十米左右。”
“这条河，原来有这么宽吗？”
“嗯，大概从这里到对岸总共有五百多米，下游还有更宽的地方。水流这么湍急，想要游过去难度太大了，没有船的话，应该是没办法上去的吧。”
“利斯提克教的家伙们，当年也真是选了个好地方呢。所以说现在要怎么办，拍张照片，然后回去吗？”
“现在这种情况，恐怕也只能先回去和菲莉安她们会和，然后再驾车去上游找条船了……诶，等等，似乎有一条的样子！”
拿着望远镜的卡洛琳娜，忽然发出了惊呼，她看到在上游数百米的地方，有一条扬着深蓝色帆布的小木船，正顺着河流驶过。
“安德尔，向那船上的人喊话试试！”
“嗯！”
安德尔运足了气，大声向那条小船的方向喊道：
“我们要到前方的浮岛上去！能载我们一程吗？”
可能是临近水边，风和水声太大，再加上距离有些远的缘故，似乎对方没能听到安德尔的喊话声，仍然笔直地行驶着，并从浮岛的左侧绕了过去。
“似乎没有听见呢。如果用虹光者来引起对方注意的话，实在是有些失礼，而且还会被对方怀疑……诶？安德尔，你要干什么？”
卡洛琳娜话说到一半，忽然看到身旁的安德尔伸出右手，然后驱动起了套在手腕上的变换者。
“我试一试，能不能靠这个登上那条船。”
“但是，即使船距离这里比浮岛还要近，仅凭变换者的话……”
“没时间了，船要开远了。”
安德尔说着，动用“时代的遗物”的能力，将右手腕上银灰色的武器伸长，然后瞄准了河面上一块很小的岩石捅了过去，然后借力将自己弹向了高空中。
“原来是用这种方法吗……真是的，刚才还那么没干劲，你这人果然是充满矛盾的啊。”
卡洛琳娜苦笑着，拿起了望远镜，注视着如同撑杆跳一样高高跃起的安德尔，在空中找到了船行进的方向，然后，又利用其后方河流中的另一块岩石再进行了一次弹跳后，终于，整个人跳上了那条小木船，虽然着地姿势实在算不上优美，但还是成功了。
“呼，呼……差一点就掉进水里去了……”
安德尔用手臂撑起身子，揉了揉刚才与船板猛烈碰撞的屁股后，慢慢站了起来。由于他这种几乎是从天而降的行为，船的后端瞬间向水面下倾斜了一米多，驾船的船夫叹了口气，维持着身体平衡，向安德尔身边走来。
“抱歉，我和同伴想要去河中部的浮岛，刚才在岸边喊你，你没有听到，只有出此下策了……没关系，你的船似乎没有被撞坏……”
安德尔低着头，一边道歉一边狡辩着，而对面传来了低沉的声音：
“你，去那座浮岛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