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记忆中，那一天的傍晚
联邦历1031年，8月31日傍晚，卡帕瑞联邦首都——海文斯市东北区。
中等纤细的身材，身穿深绿色全身制服，一头天然的金色短发，脸上挂着慵懒表情的20岁青年安德尔·道格，睁开了他那无精打采的淡灰色眼瞳。
他现在正躺在海文斯市内仅次于中枢大楼的建筑物——赫利莱兹塔的顶层。赫利莱兹塔作为海文斯市除中枢大楼外最高的建筑，以在联邦建立初期，立下赫赫战功的名宿的姓氏命名。作为海文斯市的信号塔，它并不向市民开放，但赫利莱兹家族的人有出入这座塔的特权。
“睡醒了吗，安德尔。”
“呼——从这77层，数百米的高空中往下看，一切都渺小得如同虫子一般，不愧是以你爷爷命名的地方啊，达克。”
在安德尔身旁，穿着相同制服的黑发青年，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达克·赫利莱兹。同样是20岁，身材高挑，面相英俊，有着浓重的眉毛和炯炯有神，如同苍茫夜空一般的眼睛，举止成熟，比起安德尔来说，是个各方面来讲都相当优秀的人。
“作为奖励才邀请你到塔顶观光的，但是你为何一上来就躺下睡觉……”
“因为补考通过了，一时间整个人都松散下来了。我可不像达克你一样，家里面有背景，可以轻松考得高分。”
安德尔打了个大哈欠。
“和这个没关系！看来你是不知道我在你睡觉的时候用了多少功吧？”
达克听了安德尔的话又是生气又是无奈。
“好吧，我懂了，我懂了。毕竟是‘完美超人·赫利莱兹先生’。”
“不要用这个奇怪的称呼叫我！话说回来，你真的没关系吗？就算是成功升上三年级，也还是有一些理论课要学习的，明年这个时候……”
达克说到一半就停下了。
是啊，读完三年级的话，明年这个时候，大家恐怕就要各奔东西了吧，像这样聚在一起的机会，恐怕毕业之后也不会太多了。
达克看了一眼身边的安德尔，这家伙还在无忧无虑地望着天。
“喂，安德尔，你想过将来想要干什么吗？”
“没有。”
“居然立刻回答？！”
不是犹豫许久之后得出的答案，而是立刻作答，像是要否定问题本身一样。这一点让达克的心里感觉很不舒服，就算是悠闲也要有个限度啊。
不过，根据达克对安德尔的了解，这个的确像是他做出的回答。
“都到这个时候了，你也应该要想一想了吧，时间可是……”
“话说达克啊，倒是你自己将来想要干什么呢？”
听到好友慵懒的声音，达克不禁也陷入了沉思。
答案的话，应该早就有了，不过，这样的理想若要实现的话——
达克转过身子，两手扶住塔顶的栏杆，望向橘红色的夕阳，此时，一群白色的鸟儿从眼前飞过，在这高度发达的都市海文斯的天空上打了个转，然后飞向远方。
“我啊，想要改变这个国家。”
听了这句话，安德尔的嘴角微微上扬，然后——
“——哇哈哈哈！！！”
达克的身后传来了笑声，达克不禁愤慨地转过身子。
“安德尔，你笑什么！”
“哈哈哈，没什么啦，这真的是如同教科书一般的优等生答案，与达克你的契合度真是高到不行了，噗噗，哈哈哈哈哈……”
达克见安德尔这副态度，无奈地叹了口气继续说着：
“这个国家——卡帕瑞联邦的建立，已经超过30年了，虽然已经统一了整个大陆，科技上也是突飞猛进，不过，与此同时，很多弊端也显露了出来。”
“哦，是啊是啊。比如说教育，考试之类的。”
“你究竟有没有在听……我的意思是，这个国家的价值观，过分地崇尚‘强大’了。拥有力量，才能，家族背景的人，一定会在时代的竞争当中占得先机，而那些没有能力的人，他们的家族只会愈加没落，最终消亡……我觉得，这其中有很大的问题。”
听着达克略显激动的说辞，安德尔撇了撇嘴。
“这可不像是你这种有能之辈说出来的话哦。在这个世界上，类似于生存竞争的东西，已经是自然规律了啊，达克。如果说要让没有能力的人统治世界的话，那不是更糟糕吗？难道你觉得像我这样的人，也应该当上联邦总统吗？”
“虽然是这样，不过，强者胜利而弱者被淘汰的世界，也太令人悲伤了。我可不希望看到这样的未来，所有人都应该平等自由，这才是人类追求的目标啊……”
“噗。达克你好像圣人一样。明明是强者的一方，却又时时为弱者考虑。真好，我就没有这样的宽广胸怀。”
“我……才不是这样……”
听着安德尔这一半讥讽一半赞誉的话，达克明白，自己也仅仅是在纸上谈兵而已，要实现这样的理想的难度，比起其他人来说，他自己更加清楚。
“害羞了吗？呵呵，你这理想虽然好，不过在我印象中却没有多少能够将其实现的人哦，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达克转过身子，向安德尔的方向走了两步，而安德尔双手撑地坐起身来，后仰头看向身后的达克，嘴唇微微地动了起来：
“是因为现实中的弱者，比你想象中的还要弱啊。他们不仅不会跟上你的脚步，反而会拖住你的后腿，直到你也跌倒在地上……就像是你眼前的我一样呢。”
达克瞪大了双眼，忽然感觉不寒而栗。
他发现，此时后仰头的安德尔眼中的神情，不知为何，满是落寞。
几秒钟之后，看到达克的样子，安德尔嘴角微微上扬，大笑了出来。
“哈哈！瞧你这幅模样，我只是随口一说罢了，你太认真了。”
“安德尔……”
安德尔大笑之后，伸着懒腰站了起来，他走到栏杆边，吹着傍晚的风，从塔顶眺望整个都市。
“改变这个国家吗……真是伟大的志向。”
“安德尔你难道没有想过吗……如果你拥有相应的能力，或者力量的话，就没有想过要做些什么吗？”
达克走近了安德尔身旁说道。
“没有。再说我本来就没有什么力量吧。”安德尔眨了眨眼睛，“虽然像你说的一样，这个国家过分崇尚‘人的能力’，不过，世界并没有简单到靠一个人就能改变哦。”
虽然安德尔是个很消极的人，但是达克听了他的话却不得不赞同。社会，国家，世界，人类，这些庞大的事物，是绝对没有可能因为个人的意志被改变的。也许自己早就意识到这样的理想不过是天方夜谭，只是不想承认罢了。
一种无法言喻的悲伤，慢慢地涌上了达克的心头，越是接近理想，就越能切身地体会着其背后的残酷。
风慢慢地吹过，眼下一片平静祥和，波澜不惊的景色。
该回去了吧，达克想道。明天就开始新学期了，还要和往常一样上课和训练呢。对了，在这之前，还有阿露卡为安德尔举办的派对。
“安德尔，是不是该回……”
“——不过我还是支持你好了。”
突如其来的话语，让达克不禁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为什么……你会……”
安德尔转过头来，微风之下，金色的短发微微颤动。
“虽然说有些事情我做不到，或者说没有意志去做，不过要是有很多像你一样有能力的人聚在一起，说不定就能做到。像这些理想主义的事情，我觉得在千千万万的，像我一样的无名小卒心中，怀着这样憧憬的人大概有不少吧。”
安德尔说完，直率地笑了笑。
“你……你的意思是……”
“一个人做不到的话，不是还有周围的人在吗。”
“安德尔……”
达克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是啊，达克，大家都在憧憬着，期待着你啊。”
“呵呵，憧憬，期待吗……真是的。这么一说，显得我还真是责任重大呢。”
“当然。因为是‘完美超人·赫利莱兹先生’啊。”
“哈哈……安德尔你这家伙……”
达克听了之后也大笑起来。
因为憧憬而支持自己，安德尔的心中，果然也有着这样的愿望吗？
因为想要看到理想中的，自由的世界，而对某个人寄予希望吗？
“喂，安德尔。”
“干嘛。”
“真要到了那个时候，你也要出一份力啊。”
“……为什么啊。”
看着安德尔突然露出苦瓜脸，达克心中觉得真是又可气又好笑。
“因为你不就是我周围的人其中之一吗，而且……”达克看着安德尔的眼睛：“我知道，你其实是拥有才能的。”
听到这句话，安德尔愣了两秒钟，然后又吐了吐舌头。
“啊，什么啊。所谓‘才能’什么的，在我看来没有任何意义啊。真是的，还以为是‘因为你是我的挚友，所以要出一份力’这种理由呢。”
“——好，就这么定了。”
“喂……你到底决定了什么啊？”
安德尔此时眼中，看到了达克伸过来的右拳，似乎很近，似乎又很远。
不过，安德尔并没有过多的犹豫。
因为没有任何其他的选项。
他抬起左拳，轻轻地和对方击打了一下。
“虽然我不知道你指的是什么，不过，太无聊的事情我是不会干的啊？”
“我达克·赫利莱兹什么时候干过无聊的事情了？”
“你不是一直都在干嘛。”
两人又异口同声地笑了起来，在这个时候，不知为何，达克的心中充满了自信和希望。
渐渐地，天色暗了下来，二人也打算回去了。
“回去吧。听阿露卡说，为了庆祝你升上三年级，还要给你办一个小型的庆功派对呢。”
“是吗，唉，真是麻烦啊……”
“好了，快些走吧。”
傍晚时分，二人就这样离开了洒满霞光的塔顶，返回他们的学校——联邦第一军事学院。
第二章 联邦第一军事学院
位于海文斯市东北区的“联邦第一军事学院”，建立于大陆战争结束之后的1001年，迄今已有将近30年的时间。
作为全国的顶尖名校，该学院的学生不仅要学习大量的军事和历史方面的理论知识，更主要的是要接受各种方面的军事训练。一年级以理论学习和实战入门为主；二年级开始加入大量军事演习课程；三年级则是开始要求学员参加实战任务，为毕业之后在相关领域的工作打下基础。因为这所学院的毕业证书几乎就是进入军事部或者内政部的敲门砖，不少贵族子弟和力求上进的青年，在高中毕业之后都选择进入这所学院来锻炼自己。
至于吊儿郎当的安德尔·道格究竟是怎么进来的，似乎是因为达克的介绍，而得到了他就读的高中某位知名教授的推荐入学。虽然他在学院中各方面的表现很是让人失望，不过通过一系列的补考，还是勉勉强强以最低成绩通过了二年级的课程。
安德尔和达克两人下了巴士之后，沿着围墙慢慢向学院正门处走去。从围墙内的操场和东校区的障碍训练场中，不断地传来吆喝声，大概是精力过剩的二年级学生发出的吧，因为一年级新生刚刚入住宿舍，三年级学生们大多数都被暑期课题折磨的精疲力竭。
“啊，困了呢，今天就9点钟睡觉吧。”
“……你是哪里的小学生啊！给我好好利用熄灯之前剩下的2个小时，预习下个学期的功课如何？”
无视达克的抱怨，安德尔快步向前走去，此时他突然发现，在夕阳的照射下，有个银色长发的女孩，正站在大门口，向学院的方向张望。
“很可爱的孩子啊。是新生吗？”
不知不觉就被她的身影所吸引的安德尔，走过去想要看个究竟。
“嗯……这里就是……”
女孩手指轻轻抵着下唇自言自语道。
“哟，小姐，你好啊，莫非是一年级的新生吗？”
说话间，安德尔已经站到了女孩子的面前。只见她大概十七八岁，穿着带有粉色花边的洋装和过膝长袜，右手上戴着一个白色的小手镯，一头及腰的银色长发垂下来，身材极其匀称，水蓝色的眼睛看起来也是十分迷人。
“嗯……我……”
还没等对方响应，安德尔就抢先说道：
“注册入学了吗？名字是什么？”
“喂，安德尔，你怎么能够胡乱搭讪……”
从后面追上来的达克，一把捏住安德尔的肩膀训斥道。话说要是新生的话，怎么会穿成这样，有点常识好不好，达克在心里暗自为安德尔的智力着急。
“如果是一年级的新生，那还是听我安德尔·道格一言，赶快退学，备考其他学校吧。要是在这所学院呆上一，两年的话，就算是你这么可爱的女孩子，也会变成男人婆的。”
“……哎？”
银发女孩似乎是对安德尔话中的某个部分有了反应。
“……哎？”
面对安德尔这种搭讪台词，达克又一次确认到自己的朋友不仅是智商，情商也有很大问题了。
不行，不能继续让他再给学院抹黑了。
达克从后面用力拽住了安德尔，同时苦笑着说：
“这位小姐，抱歉……我这朋友脑子有问题。”
“两位……我并不是这里的新生啊，我只是刚刚来到这座城市，想要在附近看看而已，原来这就是著名的联邦第一军事学院啊……”
听了女孩的解释，安德尔貌似为她不是新生的事情感到惋惜一般地叹了口气：
“哦，也是呢，毕竟这副打扮也不像是新生呢……这样的话，我记得从这里向西南方向走三十分钟左右，到了西南区的居住区，大概能找到旅馆或者是出租房的……”
“是吗，多谢你了。不过我已经有住处了。”
女孩双手在胸前摆了摆，露出一个羞涩的微笑之后，就转身向西南方向走去了。
看着她离去，安德尔转过身说：
“幸亏这孩子不是新生，否则之后说不定会变得和阿露卡一样可怕。唉，不知为何有些惋惜啊，要不要问她住在哪里……”
“在搭讪之前还是先顾好自己的学业吧。话说刚才的话，你能够在阿露卡面前对她说一遍吗？”
“啊，还是算了，我们快回去吧？”
冒出冷汗的安德尔苦笑着，和达克一起迈进了学院的大门。
等到安德尔和达克走进了学院大门之后，走向西南方向的银发女孩缓缓转过头来，对着刚才和安德尔与达克对话的校门口的方向，喃喃自语：
“原来这个人就是……安德尔·道格。”
“庆祝‘安德尔升级成功’派对现在开始！”
和众人一样穿着学院制服，身材娇小，大概比安德尔矮一个头左右，琥珀色的双眼，将一头翠绿色短发的女孩，充满气势地宣布派对开始。
这位正是安德尔和达克的青梅竹马——阿露卡。三人从小学时期就认识了，然后也同样都进入了联邦第一军事学院，年龄比安德尔小半岁左右，今年同样也是三年级，安德尔和达克在A班，阿露卡在B班。不过即使这样，她也是为了安德尔的补考成功出了不少力，毕竟阿露卡和达克一样，目前是这所学院最为优秀的学生之一。
“阿露卡……这派对的名字好长啊。”
达克环视了四周一圈，在场的除了自己和安德尔之外，还有平时很熟识的，同班的两名男生彼得和帕里尔，还有作为阿露卡好友的同班女生克拉丽莎。虽然是三年级，但彼得今年只有15岁，是学院的特招生，而21岁留着络腮胡的帕里尔则是几个人中年龄最大的。和阿露卡一样，在安德尔补考的各个科目中，他们也或多或少地做出了贡献。
“哎？本来就是庆祝安德尔升级成功的派对呢……对了，安德尔，在开始吃之前，你讲几句怎么样？”
阿露卡拍了拍安德尔的肩膀。
安德尔无奈的摊了摊手，叹了口气说：
“好吧，那我就说吧——在接下来的一个学期里，希望达克在考试中不及格，帕里尔找到女朋友，克拉丽莎碰到男生不会脸红，阿露卡的胸部变大，小彼得不再尿床，以上。”
当安德尔说完，正打算将杯子里面的汽水一饮而尽的途中，头上立刻挨了被直戳痛处，恼羞成怒的阿露卡一记重拳，汽水顿时洒了安德尔一脸。
“你……你这家伙明摆着是在嘲讽我吧！”
“啊……这个……呜……话说阿露卡，你这真的是女人的拳头吗？！”
坐在阿露卡旁边的克拉丽莎急忙放下了叉子，面红耳赤地说道：
“我，我在男生面前才没有脸红呢！”
“用这样的表情来解释，还真是没有说服力啊，克拉丽莎。”
而站在安德尔旁边的彼得，也用着快哭出来的语调说道：
“安德尔哥，都说过多少次了我没有尿床，那天只是半夜喝水不小心打翻了水壶而已！”
达克则笑着摊了摊手：
“是吗，看来除了小彼得那个之外，原来说的都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啊。”
听到这里，帕里尔突然反应过来，对着双眼灌进汽水的安德尔施展关节技。
“你这小子居然敢这样说……信不信哪天我把你给……”
“我说的都是真心的，都是阿露卡和达克那些家伙胡乱解读……”
“我也是，在小彼得面前，绝对不会脸红的！”
“……总感觉有点受伤，这算被霸凌了吗？”
“小彼得这种未成年人不在考虑范围之内吧……呜，帕里尔，你这混蛋，真的想要杀了我吗？！阿露卡你怎么又上来了？不……不带这样的，太犯规了吧……”
“就算你真心希望我考试不及格，也是不可能的事情，我闭着眼睛都能拿到满分。”
安德尔一边持续着挣扎，一边听着达克自吹自擂，一边经受着恼怒的帕里尔和阿露卡的双重攻击。
看着这光景，达克不禁露出了微笑。
是啊，没错，即使这样，这个随时随地，都恶劣的想让人痛打一顿的家伙，正是他们熟悉的安德尔·道格。从小到大，一直都是这样，从来都没有改变过，因此，自己和阿露卡待在他的身边，才会感到这么安心吧。
“达克……你也觉得我没希望吗……我现在可是一直在喝牛奶，拼命在向B努力的说。”
一边捶打安德尔的阿露卡，一边抬起头来泪眼汪汪地看着达克。
达克瞄了一眼阿露卡几乎毫无起伏的胸口，然后微笑着竖起了大拇指：
“没关系的，阿露卡就这样，一直保持完美的A就好了。”
结果，达克自然是遭受到了和安德尔同样的待遇。
第三章 刹那间的终结与开始
乱闹了十多分钟之后，派对才重新开始，六个人一边谈天说地，一边调侃安德尔这些年的“丰功伟绩”，时间飞快地过去，到了晚上八点的时候众人终于解散。
达克去了图书馆借书，阿露卡，彼得和帕里尔都返回了自己的房间，安德尔回到房间之后洗了个澡，在床上躺了一小会，发现只有八点半，于是拿起了书桌上的课本。
“明天早上上课的教材吗……稍微看一眼吧。”
安德尔翻开了手中的那本重得能够当作武器使用的《联邦当代历史》教材，翻到了历史年表那一页，只见上面密密麻麻地写着：
联邦历995年12月8日，联邦领袖巴恩斯·卡帕瑞联合西大陆众国，创立卡帕瑞联邦，巴恩斯·卡帕瑞任联邦第一任总统。之后，联邦的军备壮大，逐步将西大陆全体统一。
联邦历1000年4月1日，联邦与特雷瓦合众国关于领土的谈判失败，大陆战争开始。
同年，巴恩斯·卡帕瑞连任总统。
联邦历1001年6月27日，联邦利用开发的新式武器，给予了合众国致命的打击。
联邦历1001年7月10日，合众国向联邦投降，大陆战争结束。
联邦历1001年10月9日，巴恩斯·卡帕瑞宣布全大陆统一，合众国领土并入联邦。海文斯为联邦首都。
…………
这之后还有很多，然后接下来又是每个章节的详细叙述。只是看到这长的令人望而却步的年表，安德尔就不禁打了个哈欠，看来这本历史教材能够砸死人的说法果然不假。安德尔很快就放弃了预习的工作，将书放在桌子上。
“虽然还不到9点，不过简直太无聊了，还是睡觉吧。”
考虑到同屋的达克还在外面，安德尔没有锁门，只是关了灯，换上睡衣就躺下来睡了。
然后，一天过去了。
新的一天来临了。
中午时分，安德尔在从西北区开往东北区的巴士上拨通了达克的通讯终端。
仅仅响了两声铃，电话就接通了。
“怎么样？！”
“真是的，喊这么大声，我的耳朵都震得嗡嗡响……”
“到底是通过了还是没有？”
“嗯，通过了。无论是之前的笔试，还是今天上午的射击考试都通过了。”
“呼……太好了……”
电话对面，传来了达克如释重负的声音。
“喂，你至于这样担心吗，达克？我之前就听到消息，补考的合格标准要比平时考试要低一点，都这么用功了，还能不通过吗？”
“谁会为你担心，我只是庆幸我们的努力没有白费……”
“你这么说，莫非是在掩饰害羞吗？”
“……谁害羞了啊！你还在西北的第二校区吗？”
“现在在巴士上。你们都在哪？”
“我在家里，要收拾一些东西带到宿舍去。阿露卡他们，估计是去采购了吧。”
“果然还是要办派对吗？”
“阿露卡兴致高着呢，这种事情她比谁都积极。不过这不也挺好的吗，算是对这段时间努力复习的你一个酬劳。”
本来想回答“我并没怎么努力啊”的安德尔，在想象了一下达克的回答之后，还是放弃了，他稍稍侧过身，看着窗外流逝的风景说道：
“好，就这样，多谢你们了。”
“对了，之前答应过你的，下午带你上赫利莱兹塔顶看看。”
“噢噢，真的吗？我以为你是糊弄我的呢。”
“我达克·赫利莱兹什么时候食言过？哼，你就好好期待着吧。下午3点左右我会回到宿舍，到时候咱们一块去吧。”
“嗯，好的，拜拜。”
“拜拜。”
安德尔挂断了电话，将通讯终端放回上衣口袋中。其实自己对赫利莱兹塔也不算很感兴趣，登上塔顶能做的事情，也就是在很高的地方俯瞰一下海文斯的风光而已，只不过考虑到达克用这个来激励自己，也不好意思回绝。
“不过，塔顶的风景啊……”
安德尔在脑海中想象了一下，感觉没什么大不了的，自己好像之前也在哪里见过类似的风景，到底是哪里呢？想不起来了，反正自己的记忆一直也不太好。
“下一站是，联邦第一军事学院，联邦第一军事学院。”
车上传来报站的电子音，安德尔向窗外看了一眼，果然已经快要到学院了。
“现在的时间是……12点05分，感觉肚子有些饿了。但又不想去吃学校的食堂，还是再往前坐几站，到市中心后找家快餐店吃饭，然后去商场的游戏中心玩一玩好了。”
这么打算着的安德尔，把头往车窗边一靠，开始摆弄起通讯终端，巴士经过学院后向南面转了个弯，又过了十多分钟，来到了市中心，安德尔在这里下车了。简单地吃过饭后，安德尔便来到了位于快餐店边上一家百货大楼顶层，现在还不到下午1点，游戏中心的人还不是很多。
安德尔把联邦币换成游戏代币后，便来到自己熟悉的位子前玩起来。
赛车，射击，闯关，格斗，冒险，安德尔以极快的速度玩着各种类型的游戏。自己在准备补考的时候，被达克他们看得很紧，没什么机会到游戏中心玩，但现在的手感，总觉得是短时间内将同样的游戏玩了很多遍后练就出来的，莫非自己真的有这方面的天赋吗？
连续玩了一个半小时后，安德尔感觉有点腻了，靠在椅子背上，双手无力地垂了下来。
“人生和游戏的共同点都是很容易厌倦，不同的是，人生中充满了挫折，而且永远也不可能习惯吧。唉，明天就是新学期了，接下来又要面临令自己头疼的理论课程和实绩测试，总感觉打不起精神啊。”
在安德尔唉声叹气的时候，游戏厅老板走了过来，由于自己之前经常来这里玩，所以他们也是老熟人了。
“哦？居然一个代币就把‘生死追击’通关了啊。而且分数还比最高记录多了好几千分，你这家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啊？”
老板看着电子屏幕上的分数惊讶万分，拍了拍安德尔的肩膀说道。
“没什么，只不过是转弯和加速的时机把握的比较好罢了。”
“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熟练的？记得你之前好像是准备补考来着，也没怎么来玩过吧。”
“谁知道呢。对了，我的补考都通过了哦。”
“恭喜了，以后就能常来了吧？”
“嗯……大概吧。老板，下次游戏更新是什么时候？”
“还得到九月底呢。”
一个月之后啊。照今天的感觉看，短时间内自己是不想再来了。
安德尔走到交换窗口，将剩余的代币又换回联邦币后，向游戏中心老板挥挥手道别，然后走出了门。看了一眼手表，现在是下午2点15分，坐车回学院的话还有点早，还是逛一逛，走着回去吧。
虽然是这么说，安德尔在百货大楼里转了转，没发现有什么想买的，衣服的话现在完全不需要，反正在学院里面也得一直穿着制服，鞋子自己也足够了，虽然有几款电子终端游戏很吸引人，不过自己连电子终端都没有。虽然同宿舍的达克有电子终端，但要是被他得知自己借他的电子终端来玩游戏，一定会勃然大怒的。
从等车到坐上车，再到下车后走到宿舍，大约正好半个小时，于是在十五分钟过后，他便离开百货大楼，向车站的方向走去。
“停下，安德尔·道格。”
忽然，背后传来一个娇柔但又严厉的声音。
安德尔转身一看，只见身后的女孩子大概十七八岁，穿着带有粉色花边的洋装和过膝长袜，右手上戴着一个白色的小手镯，一头及腰的银色长发垂下来，身材极其匀称，水蓝色的眼睛看起来也是十分迷人。
显然不是自己的熟人，她叫住自己有什么事情吗？
“怎么了？你为什么知道我的名字……”
“不要回学院去，安德尔·道格。”
女孩向安德尔走近，而安德尔仍然不明白她的意思。
“——除非你想把今天，1031年8月31日再重复一次。”
这是安德尔·道格的世界结束的信号。
也是，开始的信号。
第四章 引导者计划启动
某个时刻，在位于海文斯市中心的建筑，中枢大楼地下的某个房间，秘密的会议召开了。
摆了八把椅子的圆桌之前，坐着七个人。
其中有像是孩子一样的年轻人，也有看起来四五十岁的中年人。按照常理来考虑，这几乎从外貌上面找不到任何共通点的七个人，坐在一起开会简直是不可想象的事情。但现实情况下就是这样，这七个人，在联邦权力的中心——中枢大楼内，召开着会议。
“那我们就开始吧。”
一名大约五十岁，干练的短发，身穿西装，留着山羊胡，英俊高大，表情严肃，像是众人领袖一般的男人如此宣言道。
“等等，NO1。让NO8缺席真的可以吗？”
中等身材，看上去二十多岁，有些驼背，长着细细的眼睛的青年，用“NO1”来称呼那位像是领袖的男人，对他提问。
“NO5，你难道不知道吗，NO8正对‘实验体”进行调整呢。据说她平常也不太出门，所以缺席这样的会议也很正常啊。”
大概十五岁的年纪，身材瘦小，眼睛不断狡诈地看来看去的黑发少年代替NO1回答。
“NO6你既然这么说的话，大概实际情况也就是这样了吧。”
被称作NO5的男人只得耸了耸肩。
“话说那个人的情况怎么样了？那个所谓的‘备用品”？”
身穿军服的靛蓝色长发的中年男人转过头问NO1。
“和‘实验体”的实战测试之后，就把他放在地下五层的演算区域的某个研究室里面了。”
“那次测试的结果简直是一边倒。‘备用品”这么弱，真的有保存的必要吗，NO1？”
面对NO3的提问，NO1轻轻捋了几下胡须，然后做出了回答。
“虽然很弱，但毕竟也是‘时代的遗物”，还是要好好珍惜才行。而且对于整个计划，以及‘实验体”的成长来说，‘备用品”都是必须的。关于这一点，大家还有其他意见吗？”
NO3摇了摇头。NO1环顾房间一周，确认众人全部没有意见之后，转向左后方，一位褐色头发，看起来年龄和NO6那个黑发少年差不多的娇小少女的方向。
“NO4，相关的设置没有问题吧？”
“嗯，没有问题。已经使用电子终端干涉了他的大脑，目前他只能像是做梦一样，大脑接受着我们给他准备的信息，在这样的状态下，是不会主动苏醒过来的。”
“干的不错，NO4，小小年纪就能做到这些，令我十分佩服呢。”
坐在NO4身边的一位身材修长，看上去二十五岁左右，有着一头及腰火红色头发的女性，拍了拍她的肩膀，而NO4仍然是显得十分平静。
“NO2，大楼内相应的电子终端运行正常吗？”
被称为NO2的红发女性，在看了一眼手中的便携式电子终端之后，对NO1点了点头。
“看来已经是万事俱备了呢。”
NO6的黑发少年露出了微笑，同时向对面的NO7说：
“怎么样，NO7，还有什么问题吗？”
眉清目秀，大约三十岁的军服男性点头回应道：
“能说的大家都说完了，我觉得没有问题了吧。”
在这之后，房间内的其他六个人一起望向作为领袖的NO1。
NO1环顾四周数秒，点了点头，然后，开始对室内的所有人宣布着：
“千年以来，人类一直都被迫生活在自然法则的束缚之下。突破人类的极限，走在整个时代的前方，是我们这些精英——‘引导者”的责任和生存的意义。如今，在拥有了最为合适的实验体‘时代的遗物”之后，时机已经成熟，开创未来的时刻就在眼前。我宣布——‘引导者计划”正式启动！”
NO1一口气说完这段话之后，房间内响起了掌声。
联邦历1031年9月2日凌晨2点，“引导者计划”启动。
世界将脱离以往缓慢的前进步伐，开始加速。
“什么再重复一次，这位小姐，你说的话我完全听不懂啊……”
“你之前见过我吗？”
面对这个在车站前叫住自己的女孩的提问，安德尔完全是一头雾水。他凑近过去，仔细观察那个女孩的脸，也没有什么印象。活了二十岁，见过的人应该也不少，或许曾经在哪里有一面之缘却忘记了吧，但自己和那个女孩绝对不熟，这一点是可以肯定的。
“……没有。应该没见过你。”
安德尔这么回答道。对于说话经常使用暧昧不清的态度的他来说，这样的回答已经算得上是肯定的意思了。
“你现在准备先回学院，然后和你的朋友一起去赫利莱兹塔吧？”
——这是怎么回事？
听到对方突然抛出的问题，安德尔心中一惊。
她为什么会知道自己和达克去了赫利莱兹塔的事情？
“你……你到底是谁？为什么……知道我接下来要去的地方？”
安德尔的声音有些颤抖地问道。
而女孩就如同早就准备好了答案一样做出了回答：
“我是卡洛琳娜·艾迪欧，是艾迪欧研究所的研究员。”
艾迪欧研究所？安德尔对这个词有印象，这是联邦最有名的高科技研究机关的名字，记得是由一个名叫艾迪欧博士的人一手创建的。她的姓既然也是艾迪欧的话，那么她和那位博士到底是什么关系？
“我之所以知道你接下来要去的地方——是因为你，安德尔·道格，生活在一个以1031年8月31日的海文斯为舞台的世界里。你的每一天以8月31日0点开始，以8月31日的24点结束，之后整个世界和你的记忆全都被重置，你就这样持续地重复着8月31日这一天。”
啊？这是什么啊？
她说自己持续重复着8月31日这一天？
就算能猜出来自己接下来要去什么地方，但突然说出这样的话，以这种荒谬的事情作为理由，恐怕谁也没有办法接受吧，安德尔也一样。
“重复着8月31日这一天？你在说什么啊？我可是清楚地记得，昨天是30日，今天是31日，而且明天肯定是……”
“这只是对于你来说。”自称卡洛琳娜的女孩，用不带丝毫感情的声调，就像是上课时教师讲解一道公式般说着，“因为你的记忆每天也会随着世界一同重置，你自然不记得自己已经经历了多少次8月31日了。”
“什么记忆重置，世界重置什么的，又不是科幻小说……”
“我说的都是真的。”
安德尔越听越感觉可疑，虽然说有不少令人在意的内容，但这样下去，就要赶不上车了。而这时，正好前方有一辆巴士开来，看了一眼车头上的指示牌，正是回学院的车。
“那个……卡洛琳娜小姐？如果你要戏弄我的话还是到此为止吧，虽然并不讨厌被戏弄，不过我接下来有事情，必须要赶上这班车……”
说着，安德尔便转过身子，向站前巴士即将停靠的地方走过去。
“停下，不要去坐那辆车。”
“啊？”
“——这个世界不是真实的。你被困在这里了，安德尔·道格。你目前整个身体都已陷入沉睡，只有大脑处于活动状态之中，而你看到的，感受到的，也只是电子终端程序中制造的虚拟信息而已，这么说，你能明白吗？”
听到她说的话之后——
安德尔的手臂与双脚，像是突然被严冬的寒风吹到一样，不由自主地颤抖着。
如此紧张，恐惧，不知所措的感觉，有生以来还是第一次。
无法理解这段话的含义。
完全，无法理解。
这时，距离自己几步之遥的地方，巴士停下了，车门自动打开。
在停下来继续听那个女孩说话，以及向前走登上巴士二者之间，安德尔最后还是选择了后者，毕竟这样类似电影台词一般的话，要是在现实生活中听到人这样说，一定会怀疑对方脑子出了问题吧。更不要提那个人今天还是第一次和自己见面。
“抱歉，我要走了。”
安德尔头也不回地说完，便继续走向巴士的方向。
“唉。”
看着安德尔的背影，卡洛琳娜叹了口气，然后，轻轻抬起右手。
“这样的话就没办法了，只能用这种方式来让你明白了呢。”
话音刚落，一道光束贯穿了安德尔的后背。
安德尔连反应都来不及，就发出痛苦的悲鸣，扑倒在了地上。
“毕竟，在这个世界的你，是怎么杀也不会死的。”
第五章 卡洛琳娜·艾迪欧（一）
不知过了多久，安德尔从地上爬了起来。
眼前早就没有刚才停着的巴士了，而周围的行人们极其自然地在街道上行走着，无论是警车还是救护车都没有来，似乎一切都没有发生一样。
但安德尔知道刚才发生的事情。
名叫卡洛琳娜的少女，用什么东西刺入了自己的背，自己被她杀死了，应该是这样的。
不过，无论是观察胸口，还是用手去摸后背，都看不出受伤的痕迹，那么，刚才那一瞬间，自己是为什么倒在地上的？那隐隐约约能记起来的疼痛感是什么？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看到安德尔那张皱紧了眉头，充满了惊恐的脸，卡洛琳娜一时间有点想笑。不过她很明白现在并不是笑的时候，于是还是耐着性子解答道：
“所以说，这个世界只是个虚拟世界而已，你现在的身体也并不是你真实的身体。你受到的任何伤害，都会被系统直接修复的。现在，你算是明白自己的处境了吧？”
这下子安德尔抱住头，发出了惊呼。
“也就是说，我的意识被关进一个虚拟世界里，那个世界会不断地重复8月31日？”
“对。”
“这样的话现在我自己的身体也是虚拟的了……这样的事情……”
安德尔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的手臂，富有弹性的触感，如此真实。
然而，这都是电子终端模拟出来的产物？
安德尔一时间觉得卡洛琳娜在说笑，但既然她已经给自己出示了“这个世界是虚伪的”的证据，那么事实情况可能真的和她所说的一样。但对于自己来说，果然还是难以相信，也难以接受。
“那么，你是怎么知道这些事情，然后来到这里的？”
“你的相关信息是在接受任务的过程中被告知的。之后，我从外部侵入这个系统内，换句话说就是黑客吧。根据目前获得的情报，在现实世界中9月1日那一天的凌晨时分，你在熟睡中被某个组织的人偷偷从你住的房间里抬走，然后他们将你关进了中枢大楼地下的演算区域。大约一天之后，他们将你的意识放入了这个虚拟世界。”
“什么？你的意思是我被绑架了吗？而且还被放进了中枢大楼？”
自己的身体被关在那个海文斯市最高的，国家机关所在的中枢大楼内？
“很遗憾，就是这样。”
“怎么出了这么不得了的事情，我何德何能，居然被人绑架？”
“单刀直入地说吧。你听说过‘时代的遗物”这个词吗？”
“没听说过。这是什么东西，远古的宝物吗？”
安德尔疑惑地摇了摇头。
“绝大多数人类的生命活动，对世界产生的影响是极为有限的。而极少数，多数是由于先天原因，他们对外界的影响能力比一般人大很多，甚至能够在一定程度上改变‘构成世界的法则”，对于这极少数超越人类极限的人，在科学界，研究者们非公开地，把这些人称作——‘时代的遗物”。”
“你的意思是——”
“安德尔·道格，根据我们的调查，你就是那符合条件的‘时代的遗物”其中一人。”
听到这句话，安德尔愣了一下，然后又陷入了思考。
极少数人。改变构成世界的法则。超越人类极限。
这样的家伙，就是“时代的遗物”吗，而且自己是其中一人？安德尔真的不记得自己有什么异于常人的地方，是不是有哪里搞错了？
数秒钟之后，安德尔开口问道：
“这就是……我被他们绑架的理由？”
“对。由于‘时代的遗物”异常的能力，通过对他们的研究，来产生新的‘概念”，甚至‘扭曲世界的法则”这种事情都有可能做到的。目前你是被绑架你的人限制了自由，在今后有可能会被强行地利用的。”
“所以……你们在得知了这个事情之后，打算把我救出来？”
“嗯，就是这样。”
看来终于解释清楚了呢，卡洛琳娜稍微松了一口气，看来通过一系列的对话，安德尔也总算是理解了目前的情况。
“真是的，话说回来我到底有什么利用价值，仅仅是一个在各方面表现很差的，联邦第一地狱学院的学生而已。什么时代的遗物，肯定是搞错了吧。”
虽然貌似听到安德尔说了某个很微妙的词语，不过卡洛琳娜还是决定不计较这个。
“虽然你目前在表面上和普通人还没有什么不同之处，不过你确实是‘时代的遗物’，在他们看来，是有很大利用价值的。总之，我的目标是先想办法解除这里的电子终端对你大脑的控制，然后将你救出去。至于之后要怎么做，就要问我们艾迪欧研究所的负责人了。”
“艾迪欧研究所……你们是下一个准备利用我的组织吗？”
“难道你不相信我们吗？安德尔·道格，你好好想一想，那个组织既然能将你在昨夜睡梦中搬到中枢大楼地下，你认为这说明了什么呢？”
卡洛琳娜说着，语气突然变得严肃起来。
“说明了他们将我弄昏……”
“不仅仅是这样。要将整个过程实现，他们首先是要进入学院，然后再进入学院宿舍，打开你的门，利用某种手段，在你和你的室友都不知道的情况下把你抬出屋子，然后离开学员宿舍，再离开学院。你觉得普通的犯罪者能够做到这一步吗？”
不能。安德尔头脑中立刻得出了结论。作为国内知名的军校，联邦第一军事学院的安保措施应该是滴水不漏，想要进入学院，将自己绑架走，然后再离开，其难度恐怕仅次于从国家金库内将钱偷走。因为这一连串的行动中，只要引发一点动静，就全部泡汤了。即使这样，他们还是能将自己从学院中绑架走，其理由是——
“学院默许了这种行为？这不可能——”
说出的同时便予以否定了。学院怎么可能允许他人干出这种事情？
“是的，如果将你绑架的这个事情，学院内也有人在其中协力的话，那就完全有可能做到了，只要骗过所有无关学生的眼睛就可以了，而事情发生在半夜，由于宿舍有门限，基本上所有的人都在自己的房间睡觉吧？”
“这倒是，但是为什么……”
安德尔扶着额头，还没有接受这个令人恐惧的事实。
第六章 卡洛琳娜·艾迪欧（二）
“接下来是第二部分，他们将你带出了学院，然后把你关进了中枢大楼的地下五层，这意味着什么你也能猜到吧？”
“也就是，那些人有着进入中枢大楼的权限？”
安德尔虽然在海文斯市生活了多年，每次去城区的时候都能看见那栋高耸入云的中枢大楼，但是却一次都没有进去过。中枢大楼光是门口，就有数道防护门和数不清的警卫兵，一般人是不允许随便进入的。
“嗯。那些人之中，一定有着接近这个国家权力顶端的人物吧。虽然不知道他们的身份和进一步的目的，不过，如果接下来他们有所行动的话，其后果是难以预料的。虽然你有充足的理由怀疑，不过我觉得你目前能做的事情，也只有和我合作了。”
确实，现在的状况如果是真的的话，那可是绝望级的危机。
要和她合作，逃出这里吗？
“如果我说不呢？因为，活在这样的世界中，不会伤心吧？不会疲倦吧？不会每天受伤吧？不会被逼去做那些，根本完成不了的麻烦事吧？”
“那么，你的身体只能靠他们给予的营养液维持生命，而意识就一直被关在这样一个空无一人的世界中，直到有一天他们将你唤醒为止。而如果真到了那一天的话，你会发现，你已经没办法逃出他们的手掌心了。确实，活在这样的世界中，没有烦恼，没有压力，没有痛苦，但也没有自由，没有尊严，没有希望。这是你最初也是最后的机会，到底要选那边——”
安德尔默默地低下了头。
卡洛琳娜不明白他在犹豫什么，思考什么。
虽然安稳却实际上已经腐烂的寄生，还是虽然未知但却充满了可能的自由。
两者之间二选一。这种事情，还需要犹豫吗？
片刻之后，安德尔低着头，慢慢向视线中的卡洛琳娜走近。
“你说要救我出去，到底有多少希望成功？”
“虽然在理论上，失败的可能性不是没有，但我觉得成功的可能性很大。协力人员已经在准备，在我解除了电子终端对你的控制之后，他们就会潜入到中枢大楼演算区域那个关押你的研究室中，将你的身体偷偷运出去，离开海文斯市了。”
“要离开海文斯吗？”
“是的。因为根据我们的调查，联邦第一军事学院已经将你视为失踪，然后作了退学处理。无论学院中有没有这次事件的相关者，你都没法回到学院了，为了安全，必须离开海文斯市才行。”
“原来是，这样啊……”
听到“退学”二字，安德尔的眼圈红了起来。明明今天上午刚通过了最后的补考，得知自己能够升级的，但是，实际上现实世界的自己，已经被退学了吗？自己和达克，阿露卡他们一起度过的两年学院生活，就这么结束了吗？
无论怎么样，这也……没法令人接受啊。
这世界还真是一点也不温暖，一点也毫不浪漫，一点也不留情啊。
“你知道……我在这个世界里，重复了多少个8月31日吗？”
安德尔强忍住泪水，提出了这个他差点忘记的问题。既然已经达到了被退学的地步，说明他失踪已经不止一天两天的事情了。
“在现实世界里，今天是9月19日，你从9月2日意识被电子终端控制之后，在这个世界里已经重复了18次，我第一次潜入到这个程序中遇见你，是在第16天的傍晚，你和你的朋友从赫利莱兹塔返回学院的时候。我在第17天彻底地观察和分析了你的行动模式，然后在今天，也就是第18天和你第二次接触。”
18次吗。怪不得自己刚才在游戏中心里玩游戏的时候，会感觉那么熟练。
“……”
“怎么了，安德尔·道格？”
“没什么，只是感慨万千。对了，我再确认一个事情。”
说完，安德尔伸出手，向眼前卡洛琳娜的胸口附近，摸了过去。
手穿过了她的身体。安德尔没有获得任何触感。
一点也没有。
失望的表情在他的脸上慢慢地扩散。
“为什么没有触感，为什么啊！”
安德尔这样一个无礼的举动，把卡洛琳娜气得嘟起嘴，握紧了拳头，狠狠地冲着他的右脸来了一发。
“我仅仅是从外部入侵系统而已，关于身体各方面的触觉信息，并没有作详细的设定……你这变态想要做什么啊？！”
“原来如此，这样的触感，在这里体会不到啊。不，就算体会到了明天也会忘记……”
深感失望的安德尔从地上爬起来，揉了揉被打的脸，抬起了头，浑浊的灰色双眼，注视着卡洛琳娜的方向。
然后，从中透出了微弱的光芒。
“——呆在这样的世界里，真是无聊啊。”
卡洛琳娜瞬间看穿了安德尔这个家伙的本质。
“像安德尔·道格这样的禽兽，绝对不能和他扯上关系……”
就在这时，安德尔上衣口袋中的通讯终端响起了熟悉的铃声，安德尔拿出来一看，现在已经是下午3点5分，刚才和卡洛琳娜说话的时间，已经有好几班车开过去了，那么说，这个电话是——
果然是达克打来的。二人约了下午3点在宿舍碰面，这个时候他已经回到了宿舍，但是找不到安德尔的人，于是打来了电话吗？安德尔反射性地想要按下通话键，但被卡洛琳娜阻止了。
“不要接这个电话。”
“哦……”
安德尔没有接，铃声还是一直响着，他可以想象出电话另一端的达克焦急的表情。
是啊，自己现在已经不能接达克的电话了，因为已经决定了要逃出这个世界，所以说，这次只能违约了。
铃声还是一直在响，安德尔默默地将通讯终端关掉。
“抱歉啊，达克。下一次再和你一起欣赏赫利莱兹塔上的风光吧。”
安德尔将通讯终端放回口袋，转向卡洛琳娜的方向。
“所以说，要怎么做才能逃出这里呢？”
第七章 射击者2号
“要逃出这个世界，需要让你移动到这个世界类似‘逃生口”一样的地方。而这个地方的位置我已经知道了，就在东北区的发电厂。”
“哦，那我们就出发——”
安德尔话音未落，立刻察觉到了周围气氛的异常。刚才对自己和卡洛琳娜一系列行为漠不关心的路人们，一下子全都转过身来，用一种诡异的眼神看着他们二人。
“怎么回事啊，卡洛琳娜小姐……”
“看来麻烦了呢。”卡洛琳娜的表情变得严峻起来，“刚才就算我攻击你的时候，周围的人都没有任何反应，说明那个时候，他们还是按照整个程序的设计而行动，而刚才，你做出了那个决定之后，这个世界就开始扭曲了。”
“扭曲？”
“在这个世界里，你今天下午3点回到宿舍，然后和你的朋友一起去赫利莱兹塔的事件，是‘被系统预定好的”，而到了那个时候，你一旦没有采取相应的行动，系统就会自动判断有问题发生，修复程序就开始工作了。”
“修复程序……是什么？”
“系统中内置的，在事件没有按照预定进行时启动的应急处理程序，能够强行让‘故事”回到正轨，它能以这个世界里的任何事物为形式具现出来。给，你先拿着这个。”
说着，安德尔看到卡洛琳娜将一个东西朝自己丢了过来，定睛一看，是一把小巧的，墨绿色的手枪——不，不是通常的手枪，安德尔认得这个。
“射击者2号”。
这个是去年科技部研发，今年夏季开始在军队中广泛使用的，在设计中导入了电子终端程序，能够通过程序的设定来实现‘某种规律或是法则”的高科技武器——“概念武装”中最为基本的一种。
这支射击者2号与通常枪械不同之处在于，扣下扳机之后射出的不是子弹，而是通过用能量块模拟子弹的效果，这种模拟弹被称作“概念弹”。在加快了射击速度的同时，威力也是9毫米子弹的1.5倍，通过内置的高压缩能量电池，一支枪可以射出32发概念弹，大大地提升了持续作战能力。作为联邦第一军事学院的学生，安德尔在二年级的下半学期也被安排参加了相关的课程。虽然接触的种类不是很多，不过“射击者2号”的使用经验还算充足。
“这个真的是……‘射击者2号’？”
安德尔难以置信地对卡洛琳娜说。目前安德尔所处的世界，是由电子终端所制造的“概念世界”，而卡洛琳娜仅仅是一个外部侵入者而已，为什么能够将“概念武装”带进来？
“嗯，这是我通过编写程序模拟的，在这个世界中也能使用其机能的武器，使用的手感和相应的威力都和现实中完全相同。由于时间所限，也没有时间模拟出更多的武器了，所以我制作的只有这只‘射击者2号’，还有我自己使用的‘虹光者’了。”
卡洛琳娜说着，轻轻抬了下右臂。
莫非她手腕上戴着的那个白色的小手镯就是“虹光者”吗？刚才她大概就是用这个攻击自己的吧。安德尔回想起来就有些后怕，虽然不会死，但痛感还是存在的。
“似乎有些奇怪，小心了！”
随着卡洛琳娜的声音，前方注视着他们的人们的身体忽然间扭曲了。
变化。移动。聚集。组合。
安德尔从来都没有见过像是眼前这般奇异的景象。几十个，上百个人的身体逐渐变成白色，然后融化，再聚集在一起，瞬间连成了一条线，数十米，不，数百米以上，像是一条苍白色的巨蟒般，将其头部高高地抬起，伫立在天空下。
“这种景象，恐怕只有这样的虚拟世界里面才能看到呢。”
“喂……现在到底该怎么办……用这把枪去攻击那个东西吗？”
安德尔用枪指着“那个”，像是蟒蛇一般摇动头部的，由白色围墙组合而成的巨大长条状的物体。
“是的，在这种情况下，这个程序只是针对你一个人进行‘修复工作”，从外部侵入的我的攻击没有效果，必须由你击中它才能它停止。”
虽然安德尔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但目前的状况不允许他再迟疑下去。
因为，概念之蛇的头部此时停止摆动，向下方疾冲而来，巴士车站的站牌，以及旁边的长椅一下子被撞得粉碎。提前预判了敌人攻击方位的安德尔向左后方奔跑几步，调整好重心，举起手中的枪，然后——
砰，砰，砰。
连扣三次扳机，三发概念弹从枪口飞出。
“好快……这个射击速度……”
卡洛琳娜惊叹，安德尔虽然看上去有些不可靠，但是，开枪却没有丝毫的犹豫，而且从瞄准到射击，整个过程非常之快而且熟练，不愧是联邦第一军事学院的学生啊。
三发击向上空的概念弹，随着概念之蛇头部的下降，有两发分别向左右两边飞去，另一发向头部上面飞去，全部没有命中。
“没什么，我的射击命中率也只有中下的水平。”
听着安德尔丝毫不知羞耻地说着这样的话，卡洛琳娜突然觉得自己对他抱有期待实在是个错误。
“安德尔，不要攻击头部，攻击下方的身体部分。只要能够击中任何一个部位，都可以将其停止。”
“……好吧。”
安德尔移动手臂，将枪口朝向下方，然后再次射击。
正当此时，概念之蛇的中段剧烈震动，周围的地面开始下陷，安德尔站立不稳，击出的概念弹也不知道飞向了什么方向。
“可恶，打不中。”
看着眼前的地面持续由于震动破裂，陷落，安德尔努力调整身体平衡，然后转过头向后方跑去。
“你……是打算逃跑吗？”
“总之先跑再说吧，这样的情况下，根本就没法命中。”
在卡洛琳娜看来，击中那个极其灵活的物体的确不太容易。不过，仅仅击了4发便不再尝试，选择逃走，的确有些令人失望。
他真的是有特殊价值的人吗？
随着安德尔离开人行道，朝着身后宽广的马路奔跑，概念之蛇在后方不停地追赶着，想要从上至下，砸向安德尔的身体。在安德尔的躲避之下，他身后的地面被砸出了一个又一个巨大的坑洞。概念之蛇的尾部还停在巴士站台附近，而身体部分不断向前方延展着，追逐逃跑的安德尔。
此时呈现在安德尔眼中的，是一片道路崩陷，碎石飞溅，极其危险的景象。安德尔已经跑了不知几百米了，身后地面被击碎的巨大响声，一直都没有停歇。这样的话，在卡洛琳娜看来，只能以触发系统警报为代价，请求其他协力人员从外部不择手段地强行将这个修复程序排除了——
突然，卡洛琳娜观察到安德尔突然一个急刹车，转过头，向反方向跑去。
“怎么回事？这样的话，逃跑的意义都失去了啊。只会增加被攻击的几率而已……”
只见概念之蛇的头部重重落下，安德尔的身影顿时被那个苍白色的物体整个遮盖住了。
这样的话，安德尔就会被——
不过，实际情况并不像卡洛琳娜想象的那样。
在尘土飞扬的街道上，她看到了安德尔的身影。他并没有被概念之蛇击中，而是趁其头部敲击地面的时机，钻进了头部后方的空隙中。而概念之蛇失去了目标，准备继续移动身体的时候，卡洛琳娜听到了枪声。
那是与一般枪械不同，是“概念武装”攻击的时候，像是空气被大量压缩然后释放发出的沉闷声响。
而那一发概念弹，笔直地冲向了概念之蛇的尾部。
身体部分已经移动到了极限的概念之蛇，在移动尾部的时候，动作并没有移动头部和身体的时候快捷，而且方向仅仅是朝向正前方，面对攻击也没有任何的回避动作。
因此——
尾部被一发穿过数百米距离的概念弹击中的概念之蛇，就这样，从下至上，整个化为烟雾状，消失殆尽。
“简直不可思议，难道他在逃跑的时候也考虑到了这一点吗？等待它移动尾部的那个时机，对它进行攻击？”
这种想法，就连在一旁观察的卡洛琳娜也没能想到。
看到概念之蛇被击中之后消失，安德尔长出一口气，将手中举着的枪放了下来。他看着被破坏得不成样子的街道，再看看卡洛琳娜那有些吃惊的眼神。
她应该是没有料到自己能够做到这个地步吧。
想必她一定不了解，自己这两年以来是生活在怎样的地狱中。
安德尔·道格不是天才，精英，超人。
既没有梦想也没有希望。
只是一个每天自责，悔恨，犹豫，愤怒，缩手缩脚，小心翼翼地在这残酷的世界中摸爬滚打的低级人类罢了。
即使这样，他也没打算输给任何人。
“好了，带我离开这里吧，卡洛琳娜小姐。”
第八章 普罗德·埃克斯伦特（一）
9月1日。联邦第一军事学院新学期的第一天。
早上6点30分，达克在起床后，晃了晃有点昏昏沉沉的头，罕见地没有发现安德尔在床上熟睡的身影，只有床铺乱作一团。
“真是的，这家伙什么时候这么早起床了。莫非是要在这最后一年痛改前非，重新做人了吗，呵呵。”
洗漱完毕的达克穿好制服走到操场上列队，准备进行早间训练。临近7点，三年级A班的人也陆陆续续地到齐了。达克环顾周围，不过没有看到安德尔在队中。怎么了？如果是比自己早起床出门的话，应该也会比自己更早来到操场才是。不会是在厕所中开小差吧，早间训练迟到一定次数以上的话是要被处分的，不会说这个学期的第一次就翘掉——
达克一边想着，一边向厕所和宿舍的方向眺望，寻找那个吊儿郎当的金毛。但是，当7点钟，从军事部来的新任教官赫德开始整队的时候，安德尔还没有出现。
但是，在点名的时候，赫德并没有点安德尔的名字。
“漏过了？不可能啊……因为安德尔的学号是1号，就算是新来的教官，也不至于犯这种错误吧。”
不知为何，达克突然发现自己的手心中出满了汗。究竟是怎么了，这种讨厌的感觉。似乎有什么不对劲的事情发生了，安德尔他人到哪里去了？
想着这些，达克心不在焉地开始了早间训练，结果跑步的时候差点绊倒。
无比漫长的一个小时终于结束，达克快步走进食堂。
是的，一定是这样的，这家伙在之前也干过类似的事情，早间训练的时候躲在厕所里面，然后等训练结束直接去吃早饭。等看到他之后，一定要照着那令人气愤的脸狠狠打上一拳——
……不在。
在食堂中，安德尔通常选择的角落位置处，只有阿露卡一个人坐在那里，其他的地方也不见他的声影。达克领了早餐，走到座位处坐下之后，立刻对阿露卡询问道：
“安德尔呢，你看见他了吗？”
阿露卡放下手中喝到一半的盒装牛奶，往四周看了看，然后摇摇头：
“没看见啊？不会是赖在床上没有起来吧？”
“没有，我今天早上起床的时候，发现他似乎已经出去了。”
“是吗，真是意外呢。不过我似乎在操场上也没看见他啊？”
“嗯……他没有来早间训练。”
“会不会是身体不舒服，一个人去了保健室？”
“……但愿是这样吧。”
早饭过后，达克回到宿舍冲澡并收拾上午课程的教材。安德尔的床和桌子还是那副模样，完全没有回来过的样子。达克叹了一口气，只得将教材和笔记本装进背包，然后走下楼梯，绕开几个在一楼大厅中无所事事，坐在椅子上望着楼梯口发愣的清洁工，达克走出了楼门。
来到教室里面，果然也没有看到邻座的安德尔。
不光是第一节课，整整一天，安德尔的座位都是空着的。
“这个混蛋，怎么回事，跑哪里去鬼混了，想被开除吗……”
达克打了数十次安德尔的通讯终端，但只能听见“对方已关机”的提示音。他找了有可能知道安德尔去向的所有人，但都没有得到半点关于安德尔的消息。想到安德尔在之前也有整日翘课的经历，达克在放学后回到了宿舍，一边做作业，一边想着等安德尔回来要怎么对他说教，但一直等到了熄灯时间，安德尔还是没有回来。
“怎么还不回来，明天再联络下阿露卡他们几个一起找吧。”
在心中这么想的达克，整个晚上都没有睡好。
然而，第二天，第三天，一周过去了，把学院翻了个底朝天，甚至还请假好几次到校外去找人的达克等人一无所获，安德尔就如同人间蒸发了一般，彻底地从学院里消失了。学院方面也通知了警察协力搜索，但仍然没有任何消息。
一周后，9月8日上午的历史课上。
A班的班导师走了进来，他站在讲台上，对整个教室的学生大声宣布：
“今天A班将迎来一名新成员。他是海文斯国家军校的学生，从这个学期起转入联邦第一军事学院。”
海文斯国家军校？达克想了想，似乎是位于海文斯郊区的一所国立军校，比起联邦第一军事学院来说规模要大不少，不过入学条件也较低。在之前也听说过极少数的优秀学生有转入联邦第一军事学院的机会，不过根据学院的招生制度，为了保证教育质量，每班的人数上限是30人。而目前A班已经是满员了，那么，为什么又有新人转进来？
“好了，请进来吧。”
班导师的话音刚落，教室的门就被打开了。
一瞬间，达克的眼睛感觉像是被什么明亮的东西晃了一下。
绚烂夺目的金色。
和安德尔相似，不过却比他更加浓重，耀眼，充满了存在感的亮金色。
A班的学生们开始发出了小声的惊叹。
高大挺拔的身材，模特一般俊朗的面容，像是炫耀力量一般的健壮的四肢，银白色的，充满着活力和热情的双眼，更是牢牢地将人的视线锁住。
看到那头金发的时候，达克一时间想起了安德尔，不过，眼前那位青年却与安德尔有着天差地别，不仅是外表，更是气质上面的差别。
但是，这样的话，就意味着——
“各位好。我是普罗德·埃克斯伦特，让我们好好相处吧。”
以平和的嗓音做了简单自我介绍的转校生普罗德，走到了达克旁边，本来是安德尔的座位，然后，坐下了。
在这一刻，整个世界对于达克来说，仿佛全部被冻上了寒冰。
怎么回事？
全身僵硬。不自然地发着抖。
身体没办法挪动。
就连意识，似乎都已经变成了固体一样。
达克感觉自己的嘴唇在颤动着，这是自己此时唯一的能做出来的动作。
怎么了？
为什么那个金发转校生，会如此自然地坐在安德尔的位置上？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那个家伙能够——
正在这个时候，坐在达克身后的同学克林特说道：
“话说安德尔怎么办？班上的人数满了吧。”
听到这句话，班上的同学似乎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开始议论纷纷，而班导师顿时皱起了眉头，在几秒钟之后，面无表情地说：
“安德尔·道格的话，由于他失踪一周，没有任何消息，今天被学院作退学处理。所以A班中，学号为1的学员，由转校生普罗德·埃克斯伦特替代。就是这样。”
留下不知所措的A班学生，班导师快速走出了教室，紧接着教联邦当代历史的教授进入了教室，宣布开始上课。
虽然联邦第一军事学院以严格著称，但突然就把安德尔退学，这也太难令人接受了吧？
安德尔这家伙，现在究竟在哪里啊？！
结果，整个上午的课程，达克都没能听进去一句，刚一下课，他就飞一般地冲了出去，一边快速下楼，一边闪避走廊里过往的学生们，全力奔跑。
“喂，走廊里不许奔……”
一名气愤的女教师刚要这么警告，就差点被冲刺的达克撞飞。
“喂，那不是三年级的赫利莱兹前辈吗？”
“是啊，他怎么会公然违反校规，在走廊中……”
“看错了吧，无论如何也不会是他吧？”
“不不，我从正面看到，的确是那个超级优等生赫利莱兹啊？”
“这样的话会被处分的……”
在走廊中的学生们议论纷纷的时候，达克已经一口气跑下楼，然后冲进操场，穿过正在做热身运动的一年级新生，快速地向西边的办公楼跑去。
“哎呀，怎么了，赫利莱兹先生，找我有什么……”
“校长先生！把安德尔开除到底是怎么回事？”
达克一路冲到校长办公室的办公桌前面，两手重重地拍上了桌面，喘着粗气说道。
五十岁后半的联邦第一军事学院校长，显然是没有预料到达克的激动情绪，惊得差点从椅子上弹起来。
“总……总之，赫利莱兹先生，能不能别靠这么近……”
听了校长的话，达克察觉到自己的失态，顿时低头道了个歉，然后向后退了两步。
“校长先生，关于安德尔退学的事情，您能不能再考虑一下？”
校长叹了口气，皱着眉头回复道：
“3年A班学生安德尔·道格，由于无理由缺席课程以及各种训练一周，而且在这期间和学院没有任何联络，已经被校方和警方视为失踪处理。在这种时候，我觉得对他的退学处理是十分妥当的。”
“但是，我记得校规上面不是写了吗，无故缺席两周以上时才给予退学处分……”
“赫利莱兹先生，从这学期开始，校规进行了若干条的修改，在各种程度上都加大了对违规乱纪学生的处罚力度。”
“安德尔他并不一定是故意旷课，现在他失踪了，考虑到可能有什么意外或者卷入什么事件，不应该这么早就开除他吧？”
“规矩就是规矩，不应该因为一个学生，而且还是不怎么优秀的学生而被打破。如果他真的因为意外不能来上课，之后出具相关证明的话，要复学也不是没可能。好了，你今天先回去吧，赫利莱兹先生。”
既然校长这么回答自己，达克也说不出什么，但此时他还有一个疑问。
“校长先生，今天上午转来A班那个学生，他取代了安德尔的学号，然后我们才得知安德尔被开除了，这是怎么回事？”
“每班的人员上限只有30人，所以空号码需要被取代，这不是很自然的吗？”
“如果那个人要转进来的话，大概很早之前，在安德尔失踪之前就决定了。这样想的话，不觉得很奇怪吗？”
“…………”
“就好像，为了让那个人转进来而将安德尔……”
“赫利莱兹先生，你问题太多了。就算你家世显赫，目前仍然是联邦第一军事学院的一名学生，学院的事务处理，并不是你能插手的范围。”
这明显就是在敷衍——
达克犹豫了一下，没有将这句话说出口，在已经问不出任何情报的时候，还是别惹校长发怒为好。
“……那我告辞了。”
“好，慢走。”
校长不耐烦地说完之后，埋头继续工作了。
在校长室中呆站片刻的达克，终于冷静了下来，回想自己从下课为止的一系列言行，一股不甘心的痛苦感情缓缓涌上了心头，他转过身子，慢慢地往回走。这时候通讯终端响了起来，是班导师的来电，大概是因为刚才在走廊上跑步的事情吧。
是时候该想想怎么写即将交给教导委员会的检讨书了。
第九章 普罗德·埃克斯伦特（二）
午后，三年级学生的训练开始了。
比起晨练的一个小时，在下午的烈日照射下开始的训练，从1点持续到5点，虽然每间隔一个小时可以休息十分钟，而且秋季的学期开始之后，气候逐渐凉爽了起来，但仍然是十分令人疲劳。
结束了短暂的热身训练之后，赫德教官突然宣布，接下来的三年级学生的训练内容移至校区东面的障碍训练场。野草丛生的障碍训练场，比校门前的操场还要广阔，这里是学生们比起教学楼来说更不想去的地方。原本每个学期的开始，学生们前两周都是在正门的操场做着低强度的恢复训练，但是，这个学期，从军事部调来的那位大胡子教官可不是这么认为的。
“热身运动之后，立刻就是障碍训练？”
“怎么回事……从第二周起就来这里吗……”
“赫德教官，我肚子不舒服，可不可以去个厕所……”
听到学生们在后面嘀咕个不停，赫德教官显得非常愤怒，他大吼一声，身后的4个班，一百二十名左右的学生们顿时安静了下来。
“肃静！你们难道没有紧迫感吗？今年已经是第三年了，你们之中的大多数人，将来都要进入军队的，还不抓紧这最后一年的时间，好好锻炼自己，无论是在理论上，还是实战上！列队！现在开始进行穿越障碍训练！”
听到这一番话，想要继续抱怨的学生，也都不敢抱怨了。毕竟已经在这所学院里面呆了两年，如果因为这样的事情被处分或者被退学的话，简直太不值得了。
“列队，从A班到D班，每班按学号排好，每隔五秒下一个人出发！”
歇斯底里的赫德说完之后，用力吹响了口中的哨子。
仅仅用了数十秒的时间，四个班的学生们顿时迅速地将队伍站好。
“准备好了，赫德教官。”
学号为1，站在A组最前面的转学生普罗德·埃克斯伦特向赫德报告道。
“好，出发！”
下一秒，普罗德就以赛跑冲刺的速度迈出步子，一下就以轻巧的动作翻过了最前方路障区的第一个路障。达克听到后面的女生，有好几个都发出了小声的尖叫。
“怎么回事，这家伙刚转过来半天，就在女生中积攒了人气吗……”
不过除去长相看，这家伙的能力也是十分优秀，翻越路障的动作极其连贯流畅，如果不是经过数百次，甚至数千次的练习，是不能做到这一点的，看来在海文斯国家军校里积累了相当的经验啊。
“7号，赫利莱兹，你怎么还不出发！”
伴随着赫德的大吼，达克忽然一抬头，发现自己前面的六个人已经全都在前方的路障区里面了。
“对不起！”
达克快速地道了歉之后，立刻冲向了路障区。
“怎么了，达克大人今天看上去呆呆的。”
“讨厌~不会是恋爱了吧？”
听着后面貌似是自己的粉丝俱乐部成员的议论，达克感觉很不是滋味。真是的，明明来到了训练场地，却总是想着其他的事情，连自己的学号是很靠前的7号的事情都忘记了。达克一面自责，一面以尽量快的速度翻越草地上面分布极其密集的路障。
随着后面的脚步声，学生们一个接一个出发，有些在假期疏忽了身体锻炼的学生，一开始面对整片的路障就显得十分吃力，看到这副景象，赫德教官很是愤怒。
“克林特，你怎么把路障撞倒了？赶快给我扶起来！”
“是！”
通过了路障区的达克来到攀爬区，正当他刚刚开始爬上高台的时候，发现已经爬到顶端的普罗德，转过身来，向自己挥着手。达克不知为何觉得有些恼怒，加快了攀登的速度。虽然说目前的精神状态很糟糕，不过达克长期积累的实力和经验，还是让他很快就通过了攀爬区。
“独木桥区，沼泽区，吊桥区，沟壑区，后面还有一个路障区……真是的，内容似乎又增加了啊。”
一边感叹着，达克一边集中精力逐一快速地通过这些区域，因为，他知道，这样的训练在今天之内“绝对不可能只进行一遍”这个残酷的事实。而且，每一遍都是有着时间限制的，如果超时的话会影响到学分，因此根本不能掉以轻心。
下午的太阳不断地向下降落。大约过了两个半小时左右，赫德终于宣布全员转向校区西边的射击训练场，几乎每一个学生都松了一口气，比起障碍训练来说，射击显得要轻松多了。走在半路上，阿露卡从后面跑上来，拍了拍达克的肩膀。
“哦，阿露卡啊。”
“达克，我不行了……”
真是稀奇呢，平时自己一个人经常进行自主训练的阿露卡居然会抱怨。不过，连续训练了这么久却几乎没有休息时间，在这之前简直是不可想象的事情。对于缺乏体力的女生来说，一定骨头都要散架了吧。
“安心啦，这种训练不会每天都有的，看看明天学生们的上课状态，恐怕教师们都要向整个教官组提出抗议了吧。”
达克安慰着阿露卡。
“……胡说，你心中一定偷偷期待着这种事情吧。反正根据达克的水平，这种训练一天来个五十次左右没有任何问题吧。”
“五十次……这也太夸张了吧，就算是我也受不了的。”
达克苦笑着，虽然说最后按照完成每次训练的平均时间来统计，自己还是和以往一样取得了第一名，不过要说是否喜欢这样的训练，那当然是不喜欢。
“是吗……‘完美超人赫利莱兹先生’？”
“怎么连你也……啊……”
达克听到这个绰号的时候，笑到一半又停下了。
“完美超人赫利莱兹先生”——这是安德尔给自己起的，让人哭笑不得的讽刺外号，听到阿露卡不经意说出来，达克一下子又想到了安德尔，阿露卡很快也意识过来了。
“抱歉呢，达克。明明是现在这个情况，安德尔被退学的事情我也听说了……”
“啊……”
这个时候，达克和阿露卡再一次意识到了，安德尔给他们带来的影响，已经波及到了他们生活细小的部分，毕竟从三个人在小学时候相遇之后算起，都已经有了十多年的交情了。
“你去找校长了吧，他是怎么说的？”
“因为失踪时间过长这个理由，学校将安德尔开除了。”
“这才刚一周啊，也有点太快了吧？还没确定安德尔的下落呢！”
“对啊，但是我怎么解释也没用。而且，关于今天转学生的问题我也问了校长，结果他把我给赶出去了，我总觉得很奇怪。安德尔被退学，和普罗德转过来，几乎是同时……要转来联邦第一军事学院的话，必须事先得知某个班有空位之后才行。而那个普罗德，就像是知道安德尔被退学的事情一样。”
“达克，那个转学生普罗德怎么样？”
“很厉害……不，是非常厉害。障碍训练之后，看到教官手上的记录表之后我很吃惊，我认为我的速度已经是很快了，但是他的总成绩仅仅比我慢了几秒。而且两个多小时训练下来，我已经接近极限了，他却还有余裕的样子。”
“看来他很不简单啊。”
“是啊，虽然才转来不到一天，就已经有这么好的表现，应该说是绝对的精英也不为过。你先回B班去吧，接下来我还会好好观察他的。”
“嗯，好吧，拜拜。”
看着阿露卡回到了B班的队伍中，达克一边保持在A班的中后段向射击场方向走去，一边偷偷观察走在前方的普罗德。他似乎在和A班的几个男生说笑，看样子很快就融入了集体之中。即使这样，他行走时稳健的步伐，达克仍然没有从中看出任何破绽，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上面，他似乎并没有其他学生那样疲倦。
“精英吗。”
同样作为精英的达克，在某种程度上对普罗德产生了认同。但是，在这个时间点，在安德尔被莫名其妙开除的时候突然转来，果然还是太可疑了。
——接下来还是不要贸然与他交流，先通过观察来取得必要的情报之后再说吧，达克这样打算着，随着A班的队伍一起，走进了射击训练场，开始下午后半段的训练。
第十章 普罗德·埃克斯伦特（三）
射击训练结束之后，达克在记分牌上看着自己的成绩，与普罗德比较着。
果然，自己经过了障碍训练，体力下降之后，射击的命中率也相应地下降了。于是，在射击训练中，普罗德超过了自己成为第一名。这个家伙不仅体力了得，果然射击也是超一流。如果要一对一进行模拟战的话，现在的达克并没有充足的自信能战胜他。
结束了作为三年级学生的第一天的达克，已经充分感受到其压力。抛开理论课不提，恐怕一小段时间过后，训练的时间和强度都要加强吧。就算之前有很好的基础，如果不去认真对待的话，也是没办法拿到毕业资格的。
达克走在熟悉的男生宿舍二层的走廊中，自己由于做了额外的自主训练，回来的较晚，此时各个房间的三年级生们多数都已经回到房间里面，一头倒在床上了吧。
在宿舍门前，达克掏出钥匙，然后将其插进锁孔并转动。
就在这一时刻，他发现了一个不能忽视的问题。
门没有锁。
达克开始快速地思考。
是自己没有锁门吗？
不可能，自己不会犯下这种错误。
“难道说，房间里面有人？莫非安德尔他……”
达克将钥匙拔出的同时推开门，只见眼前呈现的，处于房间右侧桌子前的，是一个一头亮金色头发的青年。
——普罗德·埃克斯伦特。
“哟，达克，你回来了。”
那家伙，在安德尔的床上，翘着腿，清闲地躺着。
达克看向房间的右半面。书桌整整齐齐，上面摆的尽是各种教材和笔记本；衣架上，原来安德尔挂的衣服已经没了，现在是几件从来没有见过的衣服；床单被整个换掉了；在房间角落里面扔的到处都是的安德尔的个人物品也都没有了痕迹，恐怕连储物柜里面，现在都是普罗德的东西吧。
因此，结论是，在自己早上上课出门到现在晚上回来这段时间内，安德尔被退学，个人物品被校工全部搬走，然后今天上午转来的普罗德替代安德尔入住了这个房间。
“怎么了，达克，很没精神呢，是累了吗？对了，我被分在这个房间了，从今天开始我们就是室友了呢。”
带着微笑的普罗德说着，从床上坐了起来。
你从一开始就应该说明这个吧，达克在心里面抱怨道。看见笑着坐在床上的普罗德，达克才终于慢慢地接受，他在接下来的一年里面将住在这里的事实。
比起安德尔来说，达克不知为何，在内心里，十分排斥这个名叫普罗德家伙。
与安德尔住在一起的两年，虽然他偶尔有些奇怪的举动，不过多数时间都是十分安静，睡觉也很早，从来不打扰自己熬夜读书。两人闲下来的时候，经常一起拉上小彼得和帕里尔等人玩牌，或者说些无聊的事情，甚至还为班上女生的胸部大小做过排名。和安德尔在一起，达克觉得非常轻松，安心，看着他那白痴的模样，不知什么时候，烦恼就已经烟消云散了。
而面前那个普罗德，只能让自己绷紧神经而已。
达克坐到自己书桌前的椅子上，思考着如何与普罗德交流。事到如今，避免与他对话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了，要直接提出自己对他的疑问吗？还是旁敲侧击？
“你怎么了，达克？好像不太愿意和我说话呢。”
糟糕，自己的态度被他发觉了吗？也是呢，作为转学生来说，在头一天理所当然是十分显眼的存在，但是自己为了观察他，刻意没有和他交流，被他看出端倪了吧。
“啊，是吗……可能是今天太累了吧，真是的，进入三年级以来，训练的强度又是超出想象了啊。”
达克转过身来，摸着后脑勺，强迫自己说出不符合自己形象的抱怨台词，对有着类似经历的人发牢骚的话，对方也会因为感同身受，从而转移注意力吧。
——本应该是这样的。
“这张床之前的主人，在今天被开除了吧。”
没有接上达克的话，普罗德低下头来，用手抚摸着身下的床单说道。
达克心头一惊。
为什么他会提到这种事情？
“然后你是因为一时间没办法接受这件事情，才显得闷闷不乐的吗？”
“为什么你会知道这件事情？”
“在询问宿舍的位置的时候，教导委员会的老师顺便告诉我的。”
“哦，是吗。”
这样看来，普罗德是在“不知道安德尔被退学”的情况下转过来的，至少他是这样说的。那么，他在这一天转过来真的是巧合吗？有可能是海文斯国家军校方面的人，得知了这边正好空出一个名额，然后把他转过来的吗？
虽然没办法确定，不过目前来说也只有这种可能了吧。
“我听说联邦第一军事学院规模虽然小，不过学员们都是精英中的精英呢。”
“是吗，比起海文斯国家军校来说如何？”
“确实人的素质高了不少呢。不过，这点训练和课程对我来说还是游刃有余。”
“真是自信，果然你在那边也是很优秀的人才呢。”
普罗德听了之后轻轻地笑了笑。
“优胜劣汰，是整个自然界适用的法则。像我这么优秀的人，从那个平庸的环境中脱颖而出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果然，和在人们面前的时候一样，一点也不掩饰他的骄傲和自信。
“而低劣的人，恐怕只会渐渐地被这个世界无情地淘汰吧。呵呵，像是之前还睡在这张床上的某个人一样。”
听到普罗德用轻蔑的口气说着这样的话，达克胸中燃起了怒火。
“你……为什么要说这些？”
“难道我说的不对吗？难道，这张床原来的主人，和你是挚友吗？”
“他是……”
“呵呵，不会吧。成绩如此优秀的达克，怎么会是一个被退学的废物的朋友呢？优秀的人应该结交的对象也应该是优秀的人吧？”
“我……和……”
“请多关照了，达克，同样作为优秀的人，我们一定能很好地相处吧。”
看着露出自以为是的笑脸的普罗德向自己伸出手来，达克心中真的很想把那只手给甩开。不过，这是不行的，如果在表面上都不能和他搞好关系的话，接下来想要对他做进一步的调查会很困难了。
“嗯……请多关照。”
达克尽量用友善的语气挤出这句话，轻轻握住了普罗德的手。
普罗德·埃克斯伦特。
达克在这一刻感觉到，他比第一次见到这个人的时候，更加讨厌他了。
第十一章 存在本身即是错误
因为已经和这个世界中的修复程序发生了冲突，电车似乎都停运了，卡洛琳娜决定和安德尔一起徒步前往东北区的发电厂。一路上，面对突然莫名其妙的兴奋起来，连续喋喋不休的安德尔，卡洛琳娜感到有些后悔接受这个任务。
“不能半途而废。不能半途而废。不能半途而废……”
“诶，你在说什么啊，卡洛琳娜小姐？”
“听好，如果你想要从这个世界中逃脱的话，需要配合我的行动。”
“哎~难道不是你全部一人搞定的吗？”
“当然不是。”
见安德尔露出了一个很明显的失望表情，卡洛琳娜努力抑制住心中的不满情绪，继续向安德尔解释：
“虽然我目前是在外部尝试破解这个系统的，但是我没有余裕去对付这个系统中的修复程序，主要是因为耗费时间和有可能造成系统的混乱。因此如果像是刚才的那个概念之蛇之类的东西再出现的话，就要拜托你了。”
“还让我做这么危险的事情啊……按照你之前说的，如果我被那些程序攻击的话，不是有让整个系统重置的可能性吗？”
“很抱歉呢……”卡洛琳娜叹了口气，“确实有这个可能，不过这种分工已经是我目前能想到的，风险和耗时最低的方法了。你要知道，在我的潜入不知何时会暴露的情况下，时间对我们来说非常宝贵。”
“唉，真是麻烦啊。”
好在在这之后并没有遭到其他修复程序的攻击，就这样，连续走了一个半小时后，二人总算来到了海文斯市东北区的发电厂大门前。安德尔好歹是军校生，想必有很多长途跋涉的经验，但对于卡洛琳娜来说，连续走这么远的路却是头一次，即使是在虚拟的世界中，双腿上的疲劳感还是如此地真实。
“哦，怎么了，难道是累了吗？需要我背你吗？”
“——不必了。就这点程度不算什么。”
“……回答好肯定啊。”
卡洛琳娜想象了一下安德尔背自己的场景，实在是没有办法接受。
接下来二人看向正前方，只见整个灰色的发电厂大楼由纯钢铁铸成，而在一旁直立着数个数十米高的巨大烟囱，伴随着轰隆隆的声音，顶端不断地冒出热气，无论怎么看，就算是电子终端设计出来的虚拟世界也好，在视觉，听觉，以及其他各种感觉上来讲，都逼真地十分过分。
安德尔尝试将门打开，但是没能成功。
“上锁了啊。”
卡洛琳娜走上前，用手触摸大门，数秒后，发电厂的大门就被打开。
“这是……”
“向系统中输入指令，来破解加密的程序，在这个世界中的体现就是‘将眼前的门锁打开’这种事情了。目标是进入顶层的控制室来解开‘门锁’，我们快点进入吧。”
安德尔跟随卡洛琳娜走入发电厂内部。只见足有数百平方米的一层大厅中，前方有着一条宽大的传送带，从左向右不停地运转着，将一边传送过来的燃料传送到另一边。
“还在工作吗……这里……”
“实际上只是模拟图像而已。”
二人穿过两旁的各种设施，走上了通往二层的楼梯。
二层多数区域都是管道设施。这些管道是负责传输蒸汽炉中产生的蒸汽，然后通过加压，使其上升到上方位于三层和四层的涡轮设备，然后通过涡轮的高速转动，使发动机产生电能。大概是这样吧，安德尔记得似乎在高中的课本上面读过类似的内容。不过，由于有一个天井的缘故，二层以上由于中间空出一块，明显没有一层的空间大。
“有些奇怪呢。”
看到安德尔趴在面向天井的栏杆上面，看着一层的冷却水处理间发呆，卡洛琳娜停下脚步问道：
“怎么回事？”
“似乎周围各种机械的轰鸣声也越来越响了，不知道是因为发电厂中原本就这个样子，还是因为其他缘故……”
“没时间计较这些了，我们还是快点上去吧。”
“哦。”
三层的设施，主要由一些蒸汽管道和涡轮组成，看上去比二层更加复杂，不过在天井和通往楼上的楼梯之间的空间，除了几根麻绳还有堆着的几个木箱子之外，都是空着的。
“这么设计目的是……算了，想这些也没有用。”
大概再过个几分钟她就能把一切都解决了吧，看来真的不用自己费什么力。
“嗯？”
但是，安德尔似乎突然感觉到了什么，像是刚才那时候一样的，不协调感。
是噪音。四周涡轮转动的声音，还有蒸汽管道中气体的声音，有些难以形容的奇怪之处，像是上面破了个洞，或者是哪里的电路短路一般，听起来有些许的噪音。
这些声音究竟是如何从周围传出的？
“安德尔，似乎有问题！”
听到卡洛琳娜这么说，安德尔更加集中注意力，开始观察四周的每一个角落。
这时，整个发电厂中的照明设施突然全部关闭了。
安德尔拿出卡洛琳娜交给自己的射击者2号，警戒周围。
“现在怎么办？”
“控制室在四层，虽然照明出了问题，不过现在的时间大概是下午五点左右，外面的天色还没有变暗，通过窗外透出的光能够看清周围，小心脚下前进吧。”
“好，那你先……”
安德尔说到一半，在二人面前的铁柱子后面，走出来一个身高比安德尔略高，褐色短发，身穿厚重的黑色大衣，脚下是黑皮鞋的男人。
这里怎么会有人？安德尔和卡洛琳娜对那个男人的突然出现感到有些不知所措。
“你是安德尔·道格吗？应该不是吧。”
男人像是在确认，又像是在否定一般，用着毫无感情的平淡语调问道。
“我是。”
男人听到安德尔的回答之后，摊开了两只手。
“哦，是吗，居然真的是呢。看来我的推测又出现错误了啊。”
“真是可疑——”
突然一声枪响，正是安德尔用射击者2号所发出的射击，由能量块聚集而形成的概念弹冲出枪口，擦过了距离男人右脚旁边大约2米左右的地面，反弹到墙面上，将其溶出一个小洞。
“你到底是什么人？”
“哎呀，见面之后直接开枪，真是错误的打招呼方式呢。”
“安德尔，要小心，这个家伙，恐怕是那些人为了保护这个相当于逃脱口的发电厂，在系统中故意加入的‘错误程序’，如果我和他接触的话，恐怕就要因为遇到错误而被强行退出，简单来说就是直接消失。”
“那岂不是比刚才那个更麻烦？”
“你先把他拖在这里，我找机会进入第四层的控制室。”
“真会指使人啊。”
安德尔走上前去，看着那个处于暗处的男人。
“你叫什么名字？”
“如果是一定要有一个的话，那就叫我‘佛尔特（Fault）’吧。”
“名字都起成这样，看来你的存在本身就是错误。”
安德尔举着枪一步一步接近。他并没有立刻开枪，因为，刚才那一枪，明明是对着他的胸口射出，但却偏了，打在他的脚边。虽然说安德尔的枪法只有中下水平，不过经受过两年训练之后，绝对不会偏出这么多。
射击打在了范围之外，这也是系统中错误带来的影响吗？
自称佛尔特的男人并没有对走近的安德尔产生过多反应，而是朝向了楼梯的方向。
“只要能与那个在错误的时间用错误的方式的错误的来访者接触的话，就能排除在错误的我的角度观察到的错误吧。”
如果佛尔特走上楼去的话，不知道会对卡洛琳娜造成什么样的影响，安德尔这样想着，摆出战斗姿势，想要阻止佛尔特的前进。
佛尔特见了安德尔此时的样子，手中白光一闪，突然，他的两手变化成了数十厘米长的锋利钩爪。
“正常的人类怎么可能将手变成这个样子呢。我果然还是‘错误’呢，噗噗噗。”
几乎一句话中都要病态地带上“错误”这个词的佛尔特，令安德尔十分不愉快。而突然将手变成钩爪，更是让人毛骨悚然。
“卡洛琳娜小姐，你先上四层，这里交给我吧。”
“……好，要小心啊。”
在卡洛琳娜爬上一旁楼梯的同时，安德尔已经快速冲了上去。
面对接近的安德尔，佛尔特猛地转过身来，一甩手臂——
安德尔左臂的位置迸出了血花。
衣服被划破，血不断从几道伤口中流下来，安德尔只能迅速退后拉开距离。
“流血了？”
然后伴随着的是相应的疼痛。自己是那些家伙的保护对象，虽然在这个世界中有痛感，不过像刚才被卡洛琳娜攻击时那样，就算受伤也会瞬间痊愈。这样的话——
“是‘错误’吗。如果这个佛尔特的存在，会将系统中的不可能的设定变为可能的话……”
常态变为扭曲。
正确变为错误。
“这简直是胡闹……不会真的死掉吧。不，根据刚才听到的话，应该是出血达到昏迷的程度的话，整个世界就会重置这样的设定。真是的，看来已经到了紧要关头了呢。”
佛尔特转向了安德尔这边。
“看来安德尔·道格正在试图进行错误的行为。现在决定先消除安德尔·道格的错误，再来消除入侵者的错误。”
由错误程序构成的佛尔特，散发着冰冷的气息，将手上的钩爪，对准安德尔。
看着佛尔特那阴沉的脸，安德尔笑了。
伴随着笑意，安德尔的双眼，染上了浓重的深灰色。
与以往的眼神，完全不同。
这是抛弃一切，令人不寒而栗的，完全不属于这个时代的，纯粹的战意和杀意。
“不过是一段程序而已。如果这个世界真的能够展示真实的视觉效果的话，那就让我看看你是如何手脚折断，内脏崩裂，七零八落地倒下吧。”
“呵呵，这种眼神我还是第一次看见呢。不过虽然这样，面对我佛尔特，还产生这种想法的本身，就已经是‘错误’了啊。”
冷笑着，佛尔特挥舞着钩爪冲了上来。
第十二章 仅仅是疼痛罢了
砰，砰。
在佛尔特冲过来的瞬间，安德尔击出了两发概念弹。
目标是，佛尔特的头部。
对于杀伤力约为9毫米子弹1.5倍的射击者2号击出的概念弹来说，如果正中头部的话，是有很大的几率能够一击毙命的，就算概念弹是以能量块形成，不过杀伤力这一点和外在形态完全没有关系，只要击中了就能确实地为对方造成伤害。
“你真的毫不犹豫就向人开枪啊，你究竟接受了什么错误的教育啊？”
“在激烈的战斗中，难道还有人比起自己，更加注意他人的死活吗？更别提你根本不是人类。”
一问一答之后，这两发高杀伤力的，奔向佛尔特头部的概念弹，从结果上来看，很遗憾地射偏了。
一发概念弹向右上方飞去，击中了房梁然后爆开。
另一发概念弹向左方偏了几十厘米，击中墙壁之后弹到地上。
而在这个时候，佛尔特的钩爪，已经伸向了安德尔的前胸。没有机会再进行攻击的安德尔，只得向左方侧过身子，避开钩爪然后拉开距离。
“呃，好疼……”
右胸口一阵疼痛。安德尔身穿的衣服被割开，虽然说在爪尖插进胸膛之前就已经转过身子，不过胸口还是感到了疼痛。
“明明没有划破，真是带到了一下子就这样吗，看来冷兵器杀伤力也是不低的啊。”
安德尔摊开双手，虽然说一点也不轻松，但还是故作轻松地说道。
“没有命中呢。只要我还是‘错误’，你就不会命中。”
佛尔特笑了出来，此时的他似乎胸有成竹，仿佛安德尔就在他的掌心中一样。
砰，砰，砰。
安德尔抖动手腕，连开三枪。
快速扣动了三次扳机。
射击的部位分别是佛尔特的头部，胸口，和右腿。
这种突然的快速射击，是很难躲开的，正因为射击的时间有着细微的差别，而且还是射向不同部位的三发概念弹，更加难以同时躲开。
佛尔特还没对此做出反应，概念弹便以每秒数百米的速度冲了过来。
随着数声嗖嗖的，摩擦空气的声音，以及眼前看到的景象，安德尔再次发现了，三次射击全部没有命中这一事实。
偏开了。
房顶，地板，铁架。
三发概念弹，分别击中了这些地方，然后伴随着冲撞，跳动，弹开，然后爆裂。
安德尔击出的概念弹，全部偏向了匪夷所思的地方，连续六次射击打空的情况，可不能完全不当一回事。
一股寒意涌上心头，安德尔此时觉得很不舒服。
对方那边一定有蹊跷，不过到底是什么？
“攻击速度很快，我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如果是一般人的话，面对这个速度击出的子弹，恐怕不是死掉就是重伤倒地了吧。然而这种的异常情况发生，只能说是错误了吧。”
佛尔特轻轻地，带着笑意说着，向安德尔慢慢施加压力，对方越是这样，安德尔越是清楚地感觉到事情的不对劲。
通过这六发浪费掉的概念弹，安德尔推测出，同样是这个系统中程序的实体化，和那个概念之蛇能闪开射击不同，佛尔特完全没有避开枪击的意图，他也都没有做出任何闪避的动作，正常人类的反射神经的话，就算是被子弹攻击，就算是无法闪避成功，也会本能地做出闪避的动作。
而佛尔特完全不去闪避。
因此，才是“错误”的吗？
不，这不是重点。
问题是，为何无法击中他？
虽然根据学院的训练课程中的素质判定，安德尔的枪法只是中下水平，但是，连续击出六发子弹，连靶子的边缘都没擦到的事情，是从来没有发生过的。就算是状态不好，能力是不会轻易地被影响的。
那么说，难道是他那边真的做了什么吗？像是令枪弹无法命中的方法之类。
“你是不是在思考——为什么打不中我这个问题？我劝你还是放弃这样错误的尝试吧。因为你不可能想出来，就算想出来，你还是无法击中我。”
佛尔特的双眼露出凶光，将钩爪直直地伸出，再度冲上前来。
“呜，距离缩短了……不过，这么近的话……”
这次二人之间只有两三米的距离，最多两步就能冲到对方的面前。因此——
安德尔对正前方的佛尔特的胸口扣下了扳机。
佛尔特仍然没有闪避。
然后，安德尔清清楚楚地看到，概念弹从枪口射出，然后逼近佛尔特胸前的时候，突然间改变了行进方向，从向正前方飞行，变成了朝向斜上方的方向——概念弹从佛尔特的头顶上飞了过去。
简直像是同极相斥的磁石一般，不过，这个奇妙的，没有规律的运动轨道——
安德尔想着这些的同时，一阵疼痛，右胸口再次被钩爪划中了。这一次，确确实实地伤到了肌肤，因为没有外面的衣服保护，伤口还不浅。当安德尔还继续想要退后的时候，佛尔特左手向前击出，带着钩爪的重量和硬度的一拳，正中安德尔胸口，让他整个人都向后方直挺挺地飞了出去，摔在身后堆积的木箱子中间。木箱子堆被安德尔的身体撞开，他的后背碰到了后方的栏杆，看来下面就是天井了。
“呜……”
安德尔不禁发出了呻吟声。胸口流了不少血，刚才的冲击让背部也是十分疼痛，稍微摸了一下，好在骨头没有什么损伤。
……没什么。
……完全没什么。
仅仅是疼痛罢了。
对于安德尔·道格来说，疼痛代表着什么呢。
代表着他作为联邦第一军事学院学生的日常生活。
如同家常便饭一样的东西。
习惯了——对于这种难以习惯的感觉，安德尔渐渐习惯了。
“这种疼痛，真是熟悉到了极致啊。”
安德尔这样想着，一边用手在身后摸索着某个东西。
“居然还没有昏迷过去，真是令人惊叹，我怀疑你的神经系统是不是发生了错误。”
佛尔特走过来，准备给倒在地上的安德尔最后一击。
“是吗，那么让你惊叹的东西说不定还有很多。”
安德尔一边说，右手一边在身后不停的动着。
“如果是这样的话，这种错误还务必让我见识一下。”
佛尔特对着倒地的安德尔，右手的钩爪向下方猛击过去，安德尔强行起身跳开，钩爪击中了地面后，佛尔特再次转身向安德尔抓去，安德尔左手避开爪尖，探到佛尔特手腕的部位然后用力扭转。感到对方的力量放松并且开始向回收手，安德尔趁机一脚踢出，在佛尔特防御的时机，再次拉开距离，但在此同时，安德尔的左臂又被佛尔特左手的钩爪重重地挠了一下，现出了几道血痕。
“爪子真是够长的啊。”
即使是近身战中，安德尔发现自己也占不到太多便宜。
“已经给予了这种程度的伤害，为何还没有昏迷过去？难道真的出现了错误吗？”
听到佛尔特带着怀疑语气的话，安德尔突然笑了出来。
这简直太好笑了。
伤害？
对于联邦第一军事学院的学生来说，受伤简直就像是每天呼吸一样平常的小事。
“‘伤’？你在说什么啊。的确胸口是流着血，疼痛也是感受的到，不过，你居然能把这微不足道的东西说成‘伤’，这真是令我觉得十分好笑啊。仅仅是疼痛的感觉罢了，只要习惯了这种感觉，别的都无所谓了。”
仅仅是疼痛罢了。
第十三章 异常者的扳机
“仅仅是疼痛罢了”
听到安德尔的话，佛尔特也是觉得十分意外。
“已经习惯了吗……”
“哈哈……哈哈哈哈哈！！！”
安德尔说着，甩了甩头，眼中放出异常兴奋的光芒。
佛尔特完全不理解安德尔笑声的含义。
“告诉你吧，我啊，曾经被强迫接受各种各样的训练。难受，难受，难受极了，每天都会受伤，没有一天是平安无事度过的。像是割伤啦，擦伤啦，摔伤啦，扭伤啦，脱臼啦，这些都变成家常便饭了呢。而我又是个笨蛋，每次都不去好好完成，也没想要去好好地完成，但不知道为何，最后所受的伤，比起其他人来说，不知道多了多少倍。”
“这种错误的生活方式和人生态度，没有办法理解。”
“啊~这两年的时间里面，我差不多对这种事情习惯了呢。比起身体上，心里上更加习惯了呢。于是，比起那些优秀的家伙来说，一直在烂泥中不情愿地打着滚的我——”
安德尔眨了眨眼睛，在胸膛还流着血的同时，咬着牙，站直了身子。
“流这么一点血——对我来说，只相当于被蚊子叮了几下而已。”
看见佛尔特沉默不语，安德尔向前迈出半步，摊开了双手继续说道：
“好了，我已经差不多明白了，我是无法击中你的，毕竟都开了七枪，但是你连皮都还没有擦破呢。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不回答。你是没有办法理解我的‘错误’的。”
“是吗。我倒是觉得我开枪射向你的时候，概念弹总是从你的身边偏出去，就像是碰到了同级的磁石一样。那么就——”
就在佛尔特说话间，安德尔的枪口闪出了能量块的白色光芒。
毫无预兆地，安德尔连开了五枪，但是没有瞄准佛尔特的身体，而是将概念弹射向了不同的方向。
“错误的攻击方式，终于走投无路失去理智了吗。”
佛尔特说着，只见五发概念弹，在空中不规则地飞行着，在铁架子的墙壁之间，不停地碰撞着，跳动着，轨道不断地变换——
“这个难道是……”
看见佛尔特露出罕见的惊讶表情，安德尔愉悦地笑着。
“跳弹射击——怎么样，是很有趣的游戏吧？是呢，我之前在单人的射击训练室里面，也曾经偷偷玩过这个呢。”
很快，一发概念弹在房梁上弹了两下之后，朝佛尔特的胸口方向飞了过来。
在佛尔特看来，只要是“瞄准自己”的射击，无论如何一定都会打偏。
因为自己错误程序的特性，攻击的方向会产生错误。
但是，对于“没有瞄准自己”的跳弹的话——
“既然瞄准你的射击会出现‘错误’的话，那就不要瞄准你，让概念弹由于‘错误’，而飞向你的方向就好了。”
佛尔特第一次尝试去躲避，但是，他的行动并没有那么敏捷。那一发飞向他胸口的概念弹，最终在佛尔特的勉强回避下，穿过他的右臂，射入佛尔特身后的墙壁当中。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在安德尔的大笑声中，佛尔特的右臂，开始化为粉末飘散。
这下子，就像刚才一样将对手解决了吧。安德尔想着，打算将手中的枪收起来。
“预料外的错误产生。不小心受到了打击。修复开始。”
佛尔特用平淡的语调说着。
瞬间，他的右手就像时间被倒转了一般，一点点地，从粉末状恢复到了整体。
“什么？！”
就算打中了，这家伙也没有消失，这是为什么？
佛尔特作出微笑的表情说道：
“难道仅仅是这种程度，就觉得能够战胜我了吗？与防御程序不同，被破坏的错误程序，仍然是错误。”
“是吗，那么就再来一次吧。”
安德尔再次向不同方向击出了五发概念弹。
“不需要证明，你的做法都已经是完全错误了。”
没有任何征兆，只见五发概念弹的运动速度突然加快，然后不断地以直角的角度改变方向，猛烈地互相碰撞，一瞬间便化为乌有。
在安德尔露出吃惊的表情同时，佛尔特高速冲了上来，右手钩爪从上至下向安德尔划过来，安德尔用两臂交叉挡住，但是，佛尔特将左手的钩爪握成拳头同时击出，正中安德尔无防备的小腹。
随着一声惨叫，安德尔整个人飞出了三层的栏杆之外，向下方坠了下去。
一片寂静。
“目标已经达成，没有出现错误。”
当佛尔特转过身子，向前走了几步之后，本来应该被打飞而坠楼的安德尔，高高跃起，来到了佛尔特的身后。
“把你的脑袋打爆这件事情，我可是完全不在乎。”
在距离佛尔特后脑不到5厘米的距离上，安德尔扣动了“射击者2号”的扳机。
在理论上，无论如何这一枪都不会打偏。
不过，如果还是没能击中目标的话，那就说明这其中一定有什么玄机吧。
呼啸而出的概念弹，果然没有击中佛尔特的脑壳并且爆开，而是偏转了九十度，飞向正右方。
佛尔特转过身子，安德尔已经和他拉开了距离。他看着眼前的安德尔，然后又看了看安德尔的身后。
“这种错误的情况发生的原因是，刚才我把你打倒的时候，你偷偷地用手在身后的栏杆上系了一根绳子，然后在我将你打飞的时候，抓住了那根绳子并且爬了上来，是这样吧。”
“没错，我预料到可能会被你打下去，所以提前这么做了。”
“不过，在我的‘错误’之下，一切都是形同虚设。一切方向，攻击，目的，意图，都会在一瞬间失去正确的形态，走向错误的方向。整个空间都处于我的影响之下，你又怎能奈何我？”
听到这里，安德尔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你有什么意图？”
佛尔特握紧手中的钩爪，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声响。
“啊，这还真是可怕……”
安德尔见状后退了一步。
“就这样陷入绝望中吧。你没办法达成你的目的，因为，那个，是错误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
安德尔又发出了大笑声。
“什么陷入绝望——我可是一直都在绝望中啊，因为之前所呆的地方，每一天都难受的像是地狱一般。”
站在对面的安德尔说着，回想着刚才射击佛尔特时的情景，然后将射击者2号举到头顶附近。
“这种错误的行动，无法理解。”
“想必你是无法理解的吧，非人类。现在就让你看看，我们之间的差距——”
安德尔双眼直直地盯着佛尔特，露出狂妄的笑容，将枪口垂直指向距离自己的太阳穴5厘米处。然后——
毫不犹豫地扣下了扳机。
第十四章 错误终结
砰。
在佛尔特看来，极为不可思议的景象发生了。
安德尔将枪举到他自己的太阳穴前，然后，毫不犹豫地扣下了扳机。
这是自杀吗？
是吧，一定是吧。
但是，他为什么会露出那样狂妄的笑容呢。
无法理解。
但是不需要担心。无论如何，在零点零几秒之后，他的那颗脑袋就会被射爆吧。
还需要担心什么呢？
这是佛尔特作为一个程序，在零点零几秒之内做出的分析。明明是异常到了极点的错误程序，在此时此刻，做出的思考却还是无比正常的，这一点他自己也想不明白是为什么。
为什么对于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第一时间之内，会以最正常的角度来思考？
可能，因为程序的设计者也是人类吧。
而以这个思考为基础，此时应该如何行动呢？
佛尔特反射性地冲上前去。
因为没有任何相关经验和数据，所以佛尔特没有办法判定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虽然佛尔特是错误的程序，但也是整个系统的一部分，会自然地以人类最为正常的思维方式来猜测行动的结果，以及根据“对于结果的猜测”采取最恰当的措施——这一设计理念来进行思考，然后得出结论：
在这个世界中，安德尔·道格的死亡，是绝对不能发生的事情。
佛尔特作出的决定是：冲到安德尔身前，撞击安德尔的身体，使得近在咫尺的概念弹，在击穿安德尔的太阳穴之前，就失去攻击的目标。
佛尔特以电子终端运算的速度，程序被执行的速度——这样远超过人类的行动速度冲上前去。这样的话，在理论上是来得及的。
因此，他做出了虽然不可能实现，但却最正确的判断。
但是，从结果上来看，这是“错误”的。
概念弹，没有射入安德尔的大脑。
在离开枪口之后弹道就发生偏移，概念弹转了个弯，冲向了佛尔特的方向。
佛尔特看到这里，眼睛突然惊讶地睁大了。
已经没有时间去思考了。
已经没有时间去行动了。
砰——
速度太快，佛尔特无法闪避，甚至仅仅只能察觉过来这个事实——子弹从他脑门的正中央穿过，然后在墙面上爆开。
“为……为什么……”
佛尔特事到如今仍然没有想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被击中。
“既然这个空间处于你的‘错误’影响下，那么我射出的概念弹就不会击中我，而是偏向其他方向。啊~你果然是没有灵活思考的能力呢。”
“为什么，你能对自己……”
佛尔特的声音虚弱无比。
按照常理考虑，就算是情况特殊，也不会有人对自己的太阳穴开枪吧。
无法理解。
太可怕了。
这是此时的佛尔特的思考机能中，唯一存在的感觉。
“你……你……人类……人……”
佛尔特已经没法判断对面那个男人究竟是什么人了。
所说的话的真假，做出行动的倾向，还有个人的能力，全都无法判断。
“对了，对于头部的修复，如此大的错误……”
就在佛尔特脑中混淆不清的时刻。
砰。砰。砰。
在这个时候，安德尔又连开三枪。
“利……利用身体的移动来回避。”
佛尔特向安德尔的左前方冲了上来，同时将左手钢爪挥出。
这一下总算是躲开了安德尔的三发概念弹，不过——
“为什么要回避……明明是会被偏开的射击，为什么要回避……这样吗……是这样吗……由于头部被击中，思考机能出现了错误吗……刚才为何没有修复……既然是错误的话就要……不……既然是错误的话就不要……错误……不……”
像是神经错乱一般，佛尔特抱着被开了个洞的头部，不停地自言自语，看来，所谓修复的功能，已经不能正常地执行了。
“哼哼，真是强弩之末。”
安德尔一边说着，一边微微弯下身子，然后一手支开佛尔特的左臂，同时钻入佛尔特的腋窝之下。
“面对这样的情况，需要……需要……这……”
左手被支开的佛尔特，只得用捂住头部伤口的右手向安德尔挥去，但是，挥到一半的时候，钩爪就变回了原来的手掌。安德尔轻松将其闪开，然后，将其折断。
佛尔特的右手，再次化为粉末状。不同的是，这一次他没有办法修复，反而从断口处，身体不断慢慢变成粉末。
“无法理解……这种情况，究竟是错误……还是错误……还是……”
安德尔再次冲上去，用拳头猛击佛尔特的身体，佛尔特像断线的风筝一般跌倒在地，胸口处也变得残破不堪，慢慢化为粉末状。
“抱歉啊，虽然是个程序，但是被消灭的话，终归会感到不好受吧。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因为我要从这里出去，回到我原来的那个世界。”
说完，安德尔将脚踏在残破的，已经不能成为躯体的，有着人形和思考机能的错误程序——佛尔特的上面，然后，重重地，踩了下去。
已经不能保持人类的形态，身体逐渐分解的佛尔特，慢慢说出了最后一句话。
“像我这样的错误……消失的话……也许是……正确的吧……”
像是之前的概念之蛇一样，佛尔特的身体终于完全消散了。然后，像是系统自动将安德尔受伤这一错误修正一般，安德尔身上的伤口也随之无声的愈合了。
安德尔跌坐在地上，长出了一口气。明明是在概念世界中战斗，但是却因为有各种真实的感觉而疲劳的要命。
说实话，自己为何要如此拼命呢？
在那个学院里面，每天都只有令自己厌烦到了极致的理论课和各种军事训练；早上要被迫早起；没办法自由出校门，每天都是伤痕累累；校规令人厌倦；食堂的饭菜早就吃腻了；可爱的女孩子和假期一样少得可怜。
既然是这样，自己为什么要回去？仅仅是因为自己如果继续呆在这个世界里，就会一直被绑架自己的那帮家伙利用吗？因为这样下去，就没有任何未来和希望可言吗？
安德尔想起了那天晚上，众人给自己举办派对的情形。
哦，原来是这样。
自己想回去的地方不是学院，而是能够接纳差劲透顶的自己的，那帮家伙身边啊。
慢慢平静下来的安德尔，踏上了通往四层的楼梯。
第十五章 金色残影
经过一番激战，安德尔击败了“错误”佛尔特，走上了发电厂的四层，绕开涡轮和管道结构，一间控制室进入了安德尔的视线中。
“你在里面吗？卡洛琳娜小姐？”
“嗯，我在。你似乎把那个家伙解决了？”
“对，虽然吃了些苦头，但还是赢了。”
“那就好。你先在外面等一会吧，顺便警戒其他的可疑人员。我这边也快完成了。”
控制室内传来卡洛琳娜的声音，从她的语调中能够听出，破解的工作进行的应该很顺利的样子，那么，目前就没有需要自己做的事情了。于是安德尔靠在一旁的柱状管道上稍作歇息，同时说道：
“卡洛琳娜小姐，办完事情之后你打算怎么办？”
“当然是和之前说的一样，第一时间带你迅速离开海文斯了，要是还留在这里的话，肯定还会被那些绑架你的人盯上的。说实话，这次的行动，已经相当于虎口拔牙了。”
“能把我救出来的你们，恐怕也不是普通人吧。”
沉默了几秒钟之后，卡洛琳娜回答道：
“也许吧。感觉都没有办法走上回头路了吧，嘿嘿。”
“笑了吧？你刚才绝对偷偷笑了吧？这种事情有什么好笑的？”
“冒如此巨大风险获得的宝贵身体，回去之后一定要解刨来好好研究呢。”
“你不是什么概念研究员吗，什么时候成了生物学家了？！”
没有发觉卡洛琳娜调节气氛行为的安德尔开始猛烈吐槽。
随着控制室内卡洛琳娜敲打键盘的声音，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看卡洛琳娜似乎胸有成竹的样子，安德尔明白，大概很快一切就会结束吧。
不，不会结束，应该说，令人难以面对的事情，恐怕即将开始。
在自己从现实世界再次睁开眼睛的一刻开始，瞬间，就会被卷入命运的洪流之中吧。
无法逃脱，也不能逃脱。
正因为选择了要去面对这一切，安德尔此时心中对于未来十分不安。
“还真的是，不能令人愉快的气氛啊。”
安德尔看着窗外充满乌云的天空。明明之前还不是这样的，但是不知何时，这个概念世界的天空已经变成了这种颜色。浑浊，乌黑，透不过光芒，看了只会让人心情沮丧，然后移开目光。
难道这就象征着自己的未来吗——安德尔这样忧郁地想着。
“现在正在解析数据当中。大概还有一分钟就能完成操作了吧。”
“啊……这么快吗？”
“之前的时间都是解析数据，具体的破解过程是非常快的，就像是用计算器程序做数值运算一样。”
“……看来，要结束了呢。”
“比起结束，不如说是开始。”
“是啊。”
不用靠询问去确认，安德尔都能感觉到，这个世界当中产生的变化。
周围的一切都在颤动着。楼梯，管道，涡轮，风扇，门，地面，所有的一切，都像是刚才的概念之蛇和佛尔特一般溶解，消失。
虽然早有预料，但是一切都发生的这么突然而且理所当然。
安德尔脚下的水泥地面也崩落了，他整个人随着四周不断消失的对象一起，向下方坠去。
“‘门锁’已经解开了，随着发电厂的消失，你的意识马上就可以从这个世界里面脱离了。你那边怎么样了？”
“和你说的差不多，不愧是专家。”
回答完之后，安德尔慢慢闭上眼睛。虽然说眼前这幅光怪陆离的景象可能一生都难以目睹，不过此时自己并没有欣赏奇观的心情。就让这无比逼真的，世界崩坏的效果音作为伴奏，休息一下吧。因为，在这之后还不知道将要面对什么样的，令自己无能为力的困难呢。
就在安德尔思考着这些事情的时候，突然，眼睛一阵刺痛。什么亮闪闪的东西，直接照射到了安德尔的眼睛上。
不，被照射的，是周围的一切。
下坠中的安德尔，用一只手遮住眼睛上方，然后把眼睛睁开一道缝。
这一刻，他看见了。
那道熟悉的，比他更加浓烈的金色。
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那把虚拟的“射击者2号”。
概念弹还剩五发。
——这里是，即将崩坏的虚伪的世界。
视野之内一切事物，全都渐渐地，碎裂，分解，消散，就像是逐行删除电子终端的程序一样，慢慢地，慢慢地，消失。
当眼前的世界全部消失的时候，自己将会得到自由。
难以预测的，充满危险的，甚至令人绝望的自由。
接下来到底要怎么做呢？
安德尔从上一个瞬间还有着这样的想法。
直到——那道光覆盖住自己的眼睛。
不是电子终端的模拟产物，不是程序，不是人类，也不能说是幻觉。
那道光，仿佛是一开始便存在于自己的心中一般，在这个时机，显露出了它的存在。安德尔是知道它的本质的，与自己类似，却远远优于自己的存在。正如弱肉强食的自然界公理一样，浓烈的光，会覆盖，吞噬更加微弱的光芒。
这点道理是谁都知道的。
然而，弱者就是习惯于在面对强者的时候，理所当然地放弃。
身体的下坠停止了。脚轻轻地踩住地面。原来这里的地面还没有崩溃，或者还没来得及崩溃吗？安德尔站直了身体，不用去注视就能发现，那道光在自己的正前方。
“你是……吗？”
安德尔向那道光询问了某个名字。
“谁知道呢。我只是，存在于你心中的那道‘残影’罢了。”
对方用比安德尔精神百倍的声音回答。
“是吗……光是影子的程度，就快要让人睁不开眼睛了呢。”
周围的世界仍然持续着崩溃与破灭。
已经没有时间了，但是，正因为是这样。
握紧了手中的武器，安德尔将挡住自己眼睛的左手，甩开。
“既然要向前走，那就不能将目光移向其他地方了。”
要开始了。
这是发生在这个即将崩坏的世界最后数分钟的——
大战开始之前的余兴节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