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6 来抓人？
周子琰听他这话愣了愣，试探性的问了句，“哪个…墨家人？”
姜戚似笑非笑的看他，“你觉得这还有哪个墨家人？”
墨家旁支不多，最出名的就是本家那边的三个掌事的。
山高水远，跟皇帝居高无上的地位差不多，三个掌事也没听说有什么良缘，也有不少女子倾慕，多江徊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也不少。
用一个不怎么可能的人来断妹妹源源不断的桃花，挺划算的。
姜戚确实也是这么想的。
倒是周子琰有点接受不了，只是想了想那几人的风流潇洒，按江徊的眼光，也确实会这样选。
他苦巴巴的应了句，“我…我虽然爬不上他们的那种高度，但我会尽力的，我爹是朝廷命官，我很快也会入朝当官的，江大哥能不能让她等我一下……”
姜戚一下子无言了。
他算是知道江徊那副表情是什么意思了。
这么难缠的人他也是头一遭见。
姜戚叹了口气，“那等你爬上去了再说吧，妹妹现在不喜欢你，你再怎么出现在她面前她也是不喜欢的。”
周子琰连忙点头，乖巧又听话的模样倒是让姜戚有些狠不下心去说。
“江大哥再见！”周子琰是心满意足的跟他挥手告别，离开了学堂这边。
姜戚最后只是摆了摆手，走开了。
他去找到江徊的时候，江徊正趴在窗边往外看，面前放着笔纸墨砚，手里的毛笔小幅度的摆动着。
他走进去，“怎么偷懒？”
“哪有，写累了。”江徊只是偏了一下头，看到是他，晃了晃手里的毛笔。
笔头上干干净净的，一点墨都没沾。
明显是新的。
姜戚低头看着桌面那边，上面凌乱铺开了几张纸，都写着他看不懂的字。
姜戚指着其中一个像是波浪线一样的符号，“妹妹，这是什么？”
“红霉素。”江徊懒懒的回他。
姜戚听得迷迷糊糊的，“红霉素是什么？为何是这样写？”
“……”
江徊就是手痒，刚好想到这个，就顺手写了个上去。
她坐直身子，面不改色的放下手里的笔，“自创的，没啥用，不用管。”
“好好写。什么时候考？”姜戚拂开衣摆坐到一边，姿势规规矩矩，坐的比直。
“七天后。”
“这么早？妹妹你这是，都会了？”
“不会。”
姜戚张了张嘴，“那怎么定七天后？”
“不想上课，不想天天看到花孔雀高傲的鼻孔。”江徊把桌子上的纸张整理好，放到一边，然后自己趴了上去，侧着脸看向姜戚那边。
“花孔雀？”姜戚没懂。
“就你推下水的那个，花孔雀。”江徊眯了眯眼。
姜戚这才恍然大悟，他想到那人心高气傲的模样，也有点不耐看，“你说得对。”
江徊不可置否，她看到走廊人影走过，又直起身子，看着进来的先生，歪了歪头，“我写完了，可以走了吗？”
姚先生看到姜戚的时候愣了愣，随后又听到她这话，也顾不上其他，直接走过来，拿起一边被她叠好的纸张，“都写好了？”
他一张张的翻过去。
江徊手里拿着一张纸把玩着，上面只有姜戚刚开始问的那个波浪号，“对啊，写完了。”
姚先生知道江徊以前的字是很规矩很好看的，书写得柔美。
他在看着纸张上的字时，还有点诧异，笔画走势行云流水般，生动又不缺乏气势。
跟他以往看到的全然不一样。
一个人落水之后，性情跟字迹都会大变吗？
他想不透，面前的人又真真切切的是江徊，不是假的。
“有什么问题吗？”江徊把手放在桌案上，撑着脸，看出来他眼神奇奇怪怪的，特别是看着自己的眼神很奇怪。
像是怀疑的神色。
她透过纸张背面，看着上面她写的字，突然意识到字迹的事，啊了一声，“之前在医馆做事时顺手练出来的，因为之前的写法有点浪费时间。”
姜戚也知道她确实是去医馆的，也给她做了证明的点头。
姚先生虽然还是有些怀疑，但还是信了不少，他把手里的东西放下来，“写得不错，回去吧，不要忘记勤加练习。”
江徊等的就是他这话，直接撑着桌子站起来，往外走。
午饭是在这边吃的，可现在黄昏渐近，她却连晚饭都还没吃上。
姜戚跟那先生打了个招呼就跟着她出来了，“回家吧，娘早上还说晚上炖汤等我们回去喝。”
江徊点头，“所以为什么今天你跟着我学了一天？”
她下午就想问这个问题了。
姜戚说要去习武，结果跟着她练了一下午的琴。
“明天再学，不急，再说这边学不会，不是有妹妹教吗？”
“你倒是挺会利用资源啊？”
……
西城的城门检查越来越严了。
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城内的人更是惶恐不已，出入都揣揣不得安稳，原本随意就能走动的方便变成了一审查就要半个多时辰的麻烦。
到最后江徊不得已把七天的时间变成了四天。
在最后一天的时间里，西城也在日落的时候全面禁城。
江徊坐在小板凳上，看着外面的夜色，叹了口气，“真麻烦。”
姜戚也搬来了个小板凳跟她一起坐在外边的小院子，“上头那个也不知道搞什么。”
他倒是听说了一点事，都是有关于江徊的。
不过也是正常，连他跟城内一些人的重病都慢慢治好了，都在叫她神医之名，久而久之肯定瞒不了多久。
他还挺担忧的，“妹妹，这段时间你好好在家呆着，别乱跑。”
“不至于。”江徊听他说了，她拧了拧眉。
姜家这段时间也时不时会来人，要不然是带着东西过来感谢的，要不然就是来叮嘱她少往外跑小心头上那个贪官的。
说的最多的话就是，她那么柔弱有才，要是被贪官盯上了可不好。
江徊听得烦了，就直接当着姜戚的面道：“要是那人来了更好，还省得我去找他。”
姜戚敷衍的嗯了一声，“这话可不能当着别人面说，现在城内查得也严。”
他话音刚落，附近的几家的妇人从远处匆忙跑来，一直朝着这边招手。
姜戚站起来，“周姨，怎么了？”
“快，快，让小徊躲起来！那贪官来抓人了！”周姨匆忙跑到他面前，气都来不及喘几口。
017 死性不改（一更）
“抓什么人？我妹妹也没违反法纪啊？”姜戚听到这话，下意识皱起了眉头。
周姨也不知道要怎么形容她看到的事，支支吾吾的说不出口。
还是旁边的人代替了她开口：“哎呀，也不是抓，就是问神医在哪个地，也不知道哪个缺心眼的告诉了上边去，说什么小徊有机会给皇上治病！”
江徊也看过去，“倒是挺敢说啊？”
虽然没说不能治，但若真是这个时候没办法根治的病，怕是整个城的人都难保。
姜戚眉头皱得更紧了，“哪有这般胡说八道的，不行，小徊，你进屋去躺着，装个病躲一躲。”
江徊站起身，没有按他说的挪动脚步。
“小徊！！听话！这个时候别跟那些官硬碰硬！咱们息事宁人！”周姨连忙走快几步，想推她进屋里。
姜夫人也闻声赶了出来，“怎么了怎么了？”
“时间紧迫，先不说这个了，快带妹妹进屋里，没事别出来。”姜戚也催姜夫人带人进去。
江徊伸手握住周姨的手腕，看似温柔轻轻的握着。
可周姨却感觉到手臂不能有太大的动作，一动，被她摁着的地方就会隐隐作疼。
江徊稳稳的站在原地没动，“这样不是解决办法，再说，躲不了多久。”
逃避不是办法，还不如让她直接面对罢了。
“可是……”周姨明显还想劝她。
姜戚看出来她的坚持，叹了口气，“行，但是不能随便答应那个贪官的要求，他不止贪，还爱好美色，以前他不屑于来这边你才没被看到，现在肯定藏不住。”
“我知道。”江徊也知道她的脸有多好看，她随意的答应了下来。
反正到时候怎么说也是她的事了。
只是谈话间，远处就浩浩荡荡的走来了一群人。
江徊松开周姨的手，还没来得及做任何反应，就被姜戚拉着半跪了下来。
她垂了垂眼帘，没说话。
身边一下齐刷刷响起恭恭敬敬的声音，“见过周大人。”
随即不久又是一句起身，嗓音倒是有老年人的那种声调。
她随着姜戚站起身，抬了抬眸看过去，站在不远处人群正中央的，是一个身形健壮的中年人，颇为颐指气使。
周大人一眼就看到了江徊，他倒是听人说过这神医长的绝色。
只是没想到竟是如此般倾国倾城。
他原本只是想把人带去给皇上看病的念头一下子就变了。
若是他娶了这人，那得到的所有的东西都会是他的了吧？
周大人走到她面前，“你就是那个神医？包治百病？”
“哪啊？谁告诉您我会包治百病的。”江徊不动声色的后退了一步，笑眯眯的问他。
“你管那么多干嘛，神医是不是你？”周大人哼了一声。
“是我。”
“那就带走。”他朝后边招了招手，身后的几个官兵立马会意的走上前。
姜戚急忙拦在江徊面前，“周大人，有话好好说，妹妹她也只是会点皮毛功夫，不足以去救圣上的！”
周大人两手背在身后，闻言，冷冷的笑了起来，“能不能治没关系，反正我送上去了，剩下的事也就不关我的事了。”
顶多他再帮忙求求情，然后再把这美人收进怀里，一举两得。
江徊神色未变，藏在衣袖下的指尖微动。
走过来的官兵一下膝盖失了支撑力，纷纷跪倒在地上。
周大人一下脸色就变了，他恶狠狠的眼神看着周围，警惕了起来，“谁！谁在动手！是想坐牢吗！！”
可惜周围的人都纷纷退了一步，低着头都没说话。
江徊把面前姜戚挡着的手放下，还是笑眯眯的模样，可周大人却看到了她眼底的那点寒意。
周大人猛地后退了一步，“你…！”
“好巧，我不想坐牢，我也不想跟你走。”江徊轻轻淡淡的应着他刚刚说的话。
她懒得卖关子，更何况这男人的眼神看得她厌恶十分。
江徊抬起手，食指与中指间夹着的两根银针在夜色下泛着银白光芒。
周大人又后退了一步，眼底带了点惊恐，“你…谋杀官吏可是犯法的！你难道想整个城跟你一起赔罪吗？！”
“当然不想。”江徊往前走了一步，语气随意，“只要我不杀你不就好了，剩下的，今夜发生了什么，除了你，又有谁知道？”
姜戚明白她的意思，“今夜您有来过我们这边吗？周大人？”
姜夫人这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她看着一脸淡定的江徊，咬咬牙，“没有，周大人今天没有来过城内。”
“对，我也没看到。”
“我也是我也是。”
“……”
周围的声音也跟着微弱响起，一句接着一句的附和着江徊。
周大人的脸色明显的不好看，他指着周围的人，又指着江徊，只是看着江徊手里泛着寒光的针，又不甘的把手放下，“你们！这是在找死！！”
“找死吗？”江徊轻轻笑了笑，手腕只是稍微用力，周大人就跟着那群官兵一起跪在地上，表情挣扎痛苦。
她走上前，俯下了点身子，“不要说的这么难听，谁让你不安安分分老老实实的做个好官呢。”
是不是好人是不是好官吏跟她没什么关系。
只是因为原主在这呆过，只是她答应了这群人要整治这贪官，要带他们逃脱这里的苦海。
她答应的，就会做到。
只是方法还没来得及想好，这人就自动自觉自发的送上门来了。
正好给个下马威，让他稍微听话一点。
“周大人是吧？”江徊只是轻轻踢了一脚，他就直接倒在了地上，一动不动，只能死瞪着眼睛看她。
“带走我这事，你还是打消这个念头吧，要不然，你的脑袋跟你的官位，可就不一定能保得住了。”她说得略有深意。
周大人却被吓出了一身冷汗。
江徊从他膝盖上取出银针，又在其他人身上也取了出来，“滚吧。”
周大人咬牙，挣扎着站起来，看着周围的目光似乎都在嘲笑他，“你等着！”
只是说完他就被那群官兵搀扶着离开了。
江徊对此的评价是：“死性不改。”
一直到他们人影不见了，众人才松了口气，都纷纷围了上来。
三言两语间都在夸江徊。
江徊特别冷静的偏头，伸手拉住姜戚的手臂，“扶我。”
姜戚伸手过去扶住她，碰到之后才发现她的手很凉，他一惊，“妹妹你还好吗？”
“没事，一次性用太多银针了，有点脱力。”江徊摇头。
周姨一看，这哪还得了，连忙说道：“我家里还有煲好的老母鸡汤，你等着！我去给你拿来补补！”
“小徊这么柔弱下次就不要硬出头了，我们一起抵制他，说不定也不会将你带走的。”离她最近的妇人拿出手帕给她擦了擦脸上的汗。
江徊勉为其难：“下次再说。”
这些事，怎么都说不准，再说，她也快不在这座城了，处理完贪官的事，她就差不多可以启程离开西城了。
018 赔你一株吧
姜夫人还心疼她这副模样，“行了行了，都别围着了，回各自屋去吧，让小徊好好休息。”
她看向一边扶着江徊坐下的姜戚，“你去跟周姨那边说一声让她别麻烦了。”
姜戚应了一声，朝人群外走去。
剩下的人都被姜夫人的几句话打发走了。
江徊呼出一口气，人一少她就突然觉得整个地方也安静了不少。
“小徊，你刚刚那手…”姜夫人似乎想问点什么，可话到最后，她自己摇了摇头，“罢了，那贪官事后不会找你麻烦吧？”
“放心，就算他真想来，也得有那胆子。”江徊把收起来的针放到新缝制的针袋里。
她没舍得用姜戚给的那套，所以用的是在工匠铺那边打造的寻常银针。
只不过都要收起来放好。
江徊恢复了点力气就站了起来，“我先回房间了。”
姜夫人连声应好，跟着她身后看着她回了自己的房间，关上门。
两日后。
江徊跟姜戚还在讨论着怎么整那贪官的事。
下午江徊要去医馆那边说事，姜戚陪同。
路上被人拦住的时候，就听到他们说上边派人巡查，查到了周大人做过的那些见不得人的事，周大人被剥削官职，入了狱。
就连他手下的那些人该整治的都被整治了一番。
新上任的官员是在北方吴城有名的清官，待人有礼，做事抉择都很公正公开。
她刚跟姜戚走过几个地方，一路上就听到了不少赞美她的话。
江徊之前夜里跟那贪官说的话是随口的威胁。
但明显，那贪官跟旁人都当了真的，甚至还有人越传越离谱，不明真相的都跑来感谢她。
江徊：“……？”
离谱。
很离谱。
姜戚在一边假意替她接受了这些谢意，“妹妹，你还瞒着我不动声色的干活啊？”
“我没有。”江徊面无表情的落后于他一步，把事情都交给他来应付。
姜戚知道，他莫名的有点感叹，“要是我不知情，怕是我也会这么觉得。”
可偏偏就是他正好在跟江徊议论此事。
没想到这边刚说没多久，那边就已经东窗事发，不需要他们再动手了。
江徊走进医馆里边，“可能我梦里做了这事吧。”
掌柜早就站在柜前等着她了，这会一看她过来了连忙迎上来，“小徊，你来了！那个贪官的事是……”
“不是我，别问。”江徊坐到一边的椅子上。
不知道什么时候旁边多了一棵绿植，还开着鲜绿的叶子。
她抬起手揪了上去，指尖在嫩叶中流转徘徊。
“不是你？居然不是？你前几天说的那话可是被他们说了又说啊？”掌柜挺犹疑，毕竟树口那边坐着的那人，说得可叫一个绘声绘色。
让人听了都不能觉得是假的。
江徊：“……”
她笑了一声，手中突然用力，揪下了一片叶子，“是吗？哪个树下板凳？让我去围观围观她怎么说我的。”
掌柜看她的模样像是要去寻仇，只是岔开了话题没再说这事，“那新官把城门那些严守的官兵都收走了。”
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
第一把火，烧的就是他们内部的人，听说还正在整治内部细查贪污腐败。
江徊点头，表示知道了，手上还把玩着叶子，“那还挺好的，对了，我过来是想说，我明天就离开这边。”
掌柜愣了愣，“这么快吗？”
他知道江徊要去找自家人，但没想到那头刚说完，这边就说明天要走了。
姜戚也有点意外的看了她一眼，他们说好的时间明明是三天之后。
江徊面不改色，“是啊，事情都解决好了，我也可以放心走了。”
主要一路过来的时候被那群人的热情缠的有点烦了。
她本来就不喜欢现代的那些风气，现在就感觉自己就是现代里处在爱心圈中间的那个被施舍被发爱心的人。
很躁。
掌柜也不能说什么硬是把她留下来，只能遗憾的点点头，“我知道了，那你去的时候路上小心。”
“且放心，我还看好她的。”姜戚会跟着江徊一起去找她家人，一路上作为哥哥自然是要担起保护她的责任。
“好好好、需要我帮忙的，尽管说！”掌柜连忙点头。
江徊就看他们唠着手上时不时揪下一片叶子。
等到掌柜发现的时候，地方已经稀稀疏疏躺了十几片叶子。
他：“……？”
掌柜往江徊那边看过去，后者还在无意识的揪着叶子，他突然有点心疼，“我新买的植物…啊！”
江徊回过神，看了眼自己的手，默默的收了回来，“赔你一株吧。”
这已经被她拔秃一块了。
019 出发，又掉头
“等会我去买个一模一样的赔掌柜吧。”姜戚伸手把江徊手里揪着的那片叶子拿过来，看了眼，又塞回到她手里。
“这事不急，等你回来再说也行，不能耽误你们明天的行程。这里等我来收拾就好，你们先离开吧，去忙自己的事去。”掌柜也就是那么一会心疼，但他也分得清哪边孰轻孰重。
姜戚也不勉强，只能先答应下来，“麻烦了。”
江徊把手上那片叶子捏在手心里，站起身，“那我们先走了。”
她朝掌柜轻微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姜戚朝掌柜鞠了个躬，这才跟上江徊的脚步离开这边。
他走快了几步，“真要明天走？”
“不想被人当猴一样围观。”
姜戚想到这就有点好笑，“那不是都为了感谢你吗？”
江徊眉梢微挑，直言道：“让他们谢鬼去。”
她可不背这无缘无故的褒奖。
“要不叫他们过来，你当面澄清？”姜戚如是问道，若是除开他脸上那点笑意，看着倒像是真心建议。
江徊冷笑，“你好了就没事找架打是吗？”
看来是好得差不多了，还会当着她面说这话。
姜戚跟着江徊，是学会了她装模作样的表情，此时就是倒吸一口凉气，“不说了不说了，打不过啊。回家吧，跟娘说一声我们明天中午启程。”
“走小路。”江徊率先绕了小巷子走。
虽然事情都解决得差不多落幕了，但就是一切太顺利了，让她隐隐觉得不太对劲。
江徊现在没权没势，跟现代不一样，她在现代可以掌控舆论走势，但在这边，如果有什么事情发生，她没法掌控，只能看着事情被动发生。
倘若是这事没有危及到她的利益，倒也没什么所谓。
姜戚推开门，正巧看到姜夫人手里拿着一块布往这边过来。
姜夫人看到他们还有点意外，“这么快就回来了？怎么样了？”
“娘，您先坐好，我跟你说一下。”姜戚上前扶她去坐在椅子上。
姜夫人不明所以：“怎么了？要说什么？”
姜戚把他们出去听到的那些事都说了一遍，只是最后强调了一句这不是江徊做的。
江徊看他在说，就直接回了自己的房间收拾东西。
在翻到枕头底下那个小簿子的时候，她停了下来。
这个是她第一天睡觉的时候发现的。
枕头很薄，她刚躺上去没多久就感受到了下面有个东西。
是原主留下来的记录经历过的一些事情的。
类似于现代的那种日记。
她翻开到空白的那一页，然后拿着出了房间，直奔姜戚那屋。
姜戚经常写字，所以他房间的毛笔跟墨都是准备好的，不需要等。
她在空白那页，以原主的温婉字迹，写上了最后一句。
-明天又要出发了。
她算是写给原主看的，也打算等找到原主家人之后，再把这个本子交给他们。
这是属于原主跟她家里人的那点羁绊。
把这句话写完之后，她轻轻呼出一口气，像是身体都轻松了不少。
江徊合上本子，把毛笔放好，从这会起，她获得了身体的全部支配权。
姜戚走到门口那边，看她写东西也有好一会了，“写完了？”
“嗯。”江徊走到他身边，“你东西收拾好了？”
“这不是来收拾了吗？”姜戚耸肩，给她让开了位置，“你去吧，等会我叫你吃饭。”
江徊点点头，往自己房间里边走去。
翌日正午。
江徊就告别了姜夫人跟姜公。
两人一同结伴去城门那边找车夫去往南方那边。
姜戚还在包裹里塞了不少吃的，姜公把家里的银两几乎都给了姜戚这边作为路费。
两人寻了一个熟人，上了马车。
车子缓缓驶离西城门口。
江徊掀开窗帘，往外边看去，路边只是稀疏的闪过树影。
再远处一点是若隐若现的城池身影。
她只是看了几眼就觉得有点不大对，“那边是哪个城？”
姜戚随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什么？”
在看到远处冒着烟火的城池时，眯了眯眼睛，想了一下，“是雾城，我之前跟你说过的那个地方，在北边国界的最边缘。”
他们要去南方的路线，就要经过检察关，检察关设立在南北分界线的最靠近国界的那边。
马车行驶得也有一两个时辰了，他刚才还打听了再过半个时辰就到检察关了。
现在会看到雾城，也不怎么奇怪。
江徊看到那边飘向空中的浓浓黑烟，拧了拧眉，“不大对。”
正常烟火，不会大白天放，就算是放，也不至于会出这么多浓烟。
她半眯眸，勉强看清那边的黑烟是从城墙的顶端冒出的，“烽火台被点燃是什么意思？”
“敌军入侵或者是有重大喜事之类的。”姜戚是了解过这方面的，他清楚。
他起身走到前边掀开帘，往那边城池看过去，“你确定是烽火台？”
“我不会看错。”
“怎么了？”车夫闲时看了他一眼。
江徊抿了抿唇，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猛地起身，“回头！回西城！”
车夫叫停两匹马，诧异的回头，“怎么了吗江小姐？”
“回西城，回去接人。”江徊又坐了下来，掀开另一边的车帘看。
姜戚也想到他刚刚说的话，神色凝重，“回去吧，麻烦您了。”
车夫看他也这么说，点点头，调了头。
姜戚坐到原本的位置上，“你也想到了？”
“不能确保，但是那边的烟很浓，城墙上的守卫似乎都不在。”江徊也是猜测。
若是喜事，不至于守卫一个都不在。
雾城还是靠近国界的地方，姜戚曾经跟他说过，这边靠近的一个国家对落云这边早就虎视眈眈了，只是碍着他们国小兵弱，打不过落云，所以一直蛰伏着屈从于落云。
只要是有远见有见识的人，都明白，一个国家，如果国君不注重边界，不发展边界势力，那么边境的地方就会是很好的突破口。
特别是落云这种内部统治特殊的地方，在两边交接的边界，这种情况更加严重。
020 再启程（一更）
江徊掀开帘子，她这边是一片荒无的景色，“西城跟雾城是一条直线状，如果对面要打包围战，这一条直线下来的小城都会遭殃。”
西城新官上任，那边的官兵都被收回检查了，城内守卫薄弱。
若是敌军有这想法，西城只会是最快沦陷的那一处。
她当然可以直接一走了之，不管这事。
但是姜家人不能，姜戚不能。
她性情冷得要命，就算整个城的人都很喜欢她很宠她，但她不会去救这些人。
一是挪不走，二是城内的人全都离开，必然瞒不住上面的人，目标也太大了。
江徊不做没有把握的事，特别是对她没有利益的事。
她低了低眸，“叫上姜夫人他们，我们就早些离开吧，不要走这边，检察关那边肯定已经沦陷了。”
战争一旦发生，上面不可能不知道。
除非传信传话的人都被杀掉了，周边的城池也都被占领沦陷了。
这条路是去往检察关的必走之路，来往南北方的人不少，却没有一个人注意到。
只能是检察关那边沦陷了，再过去也没有什么用了。
“好。”姜戚不知道为什么，他此刻就是很相信江徊的话。
或者是他自己也冒不起这个险，把姜夫人他们带上是最保险的。
只是他想到城里的那些人，还有点担忧，“那其他人……”
“你爱说不说，我不会带上他们的，他们对我没有什么用。”江徊也是很直白的告诉他。
她就是这样的人，姜戚早晚都会认清的，原主的执念一散，她也懒得再做什么掩饰了。
“……”姜戚确实是没想到她会这么说，两片唇瓣上下动了动，最后还是没有说什么。
他也确实救不了所有人，哪怕是说了，那群人也不一定会信。
可若是搬出江徊的名号呢？
姜戚抬了抬头，“那你等我一下，我去跟周姨说一下，让她跟剩下的人说开。”
江徊没什么兴趣：“随你。”
……
马车在夕阳落下之时回到了西城。
江徊没动车上的东西，让车夫在此等他们，就跟姜戚进了城内，随后分道扬镳。
江徊往姜家过去，姜夫人他们正巧在收拾桌面的残羹剩菜。
一看江徊回来了，连忙放下手里的东西，走过去，“怎么突然回来了？”
“收拾一下东西，我们一起离开。”江徊伸手扶她，“先去收拾吧，晚些上了马车再跟你们细说。”
姜夫人虽然不明不白的，但还是顺着她的话，拉着姜公去收拾东西了。
江徊走到门口那边，抬头看向天空。
在时间流转中，夕阳缓慢落下，夜色紧跟着它的步伐掩盖了整片天空，整个天空都是灰灰沉沉的，像是一场大雨将要到来。
另一边，姜戚直接去找了周姨说这话。
周姨身边正巧也围了不少人，闻言，质疑道：“真的？怎么可能？若是有战争，怎么可能会这么平静没有一点消息？”
“大概率是，还是趁早离开吧。”姜戚按着耐心跟他解释。
质疑他的那几人听他前面那句话，一下就不待见了。
一个妇人朝她摆手，“可不兴说这话，你别乌鸦嘴乱说话，晦气。”
“就是，大概率，那万一不是，我们不是白白离开了吗？这边可还有很多活要我们做呢！”
“谁告诉你的啊？这么不靠谱？还大概率？”周姨被他们说的也有点动摇，只是还是留了点心眼问他。
姜戚犹豫了一下，“是小徊告诉我的。”
“小徊？这孩子虽然聪明，还是个小神医，但这话可不能乱说。”周姨听他这么说还有点疑惑，毕竟这话不像是江徊能说出口的，“难道是老神仙告诉她的？”
“不是，我跟她猜测的。”
周姨一听，更加相信身边这群人说的话了，“你俩就是太多疑了吧？没事的，老神仙没告诉她的话，那就大概率我们这不会遭殃，得了得了，你快回去吧，别耽误我们说事了。”
她说完就挥手要赶人了。
姜戚眉头皱得很紧，他也只能放弃往姜家那边回去。
周姨看他终于放弃离开了，更加肯定自己的猜想，“这两孩子什么都好，都是这神叨叨的，乱说。唉。”
方才的妇人呸了一声，“呸呸呸，他刚刚说的都是屁，现在可不兴这东西，胡说八道可是要负责的。”
“不管他们，我们继续说回刚才那事吧。”周姨也摇摇头，没再想这事了。
江徊靠在墙边，看着姜戚从外边回来，只是从神色上她就看出来了。
这人无功而返。
江徊扯了扯唇角，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怎么样，他们不信，你被轰出来了吧？”
“妹妹怎么知…”姜戚刚想问她怎么知道的，可是想到她刚说的那些话，一下又闭了嘴。
江徊哂笑，“不涉及他们的利益，无条件帮助他们，自然是比谁都还要乐意的。一旦牵扯到利益，谁管你是哪方神圣？”
他们在这里生活扎根，早就熟稔了在这的生活，更何况新官是个做好官的料子。
以后他们的生活只会是蒸蒸日上越来越好，这就要搬去别的地方形同于流离失所。
没多少人会愿意为了一个不怎么可信没有确定下来的谣言而放弃对自己有利的事情。
姜戚哑口无声。
江徊说得确实是对的，还是他在这太过久了，总想着大家都是互帮互助，这点事应该很容易。
可没想到竟然会跟他想象中的那些事完全相反。
江徊直起身子，往里边走进去，“夫人，你们收拾好了吗？”
姜夫人拿着一个挺大的包裹走了出来。
姜戚连忙上去帮忙拿着，“您这？”
这重量，怕是整个姜家都要被搬空了吧？
“该拿的都拿上吧，这次走了不一定能回来了。”江徊不觉得有什么，意有所指的说着。
若是她的念头是正确的，那么，这里就会因为战火变成一片废墟。
回来是肯定不可能的了。
姜戚默了默，“那也确实，那我们走吧，先上马车。”
姜夫人也是听江徊的收拾，满腹疑惑一直憋着，姜戚一边拿着包裹一边扶着姜公往外走。
一直等到了马车上，姜夫人才慌忙问出口，“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回来，还要带我们走？”
“这边可能要不太平了，先带你们离开，就怕到时候殃及到这边。”姜戚看江徊没有要说的念头，他偏了偏头，开口。
姜夫人也是有耐心，听他说完了跟江徊的那些推测。
马车也在此时启程往另一边走了。
车夫本来就不是西城的人，只是那会刚好拉了人来西城，也是顺道要回南方的，前边的帘半开着，他时不时也插上几句话，“我四天前来的时候还好好的，没想到这就要绕道了。”
江徊算了一下时间，基本上两三天占领几座城，显然对面也是有备而来，“不过检察关还能进南方吗？”
“能是能，只是要费点时间，从云城进去再出来，才能去到风城那边。”车夫来往也有好几年了，早就熟悉了路径。
姜夫人听完姜戚说，有点惊魂未定，只道：“费点时间倒没事，主要是求安稳。”
021 一线生机，鸡毛掸子
姜公更担忧城里的那些人，“那城里的那些人……”
江徊坐在窗边的位置，她掀开车帘往外看，语气毫不在意，“说过了，不信，别管了。”
“就这样吧，他们不信我说的，我也没办法。”姜戚不是没想过再劝劝，但是她们一副自己再说下去就要把自己赶走的模样。
还是让姜戚成功闭了嘴离开。
“那也不是你们能说的。”若是这话从别人口中说出，姜夫人也不大信，但毕竟是自己家的两个孩子，她还是选择相信。
所以那些人不信也是正常的，她只是叹气，有点忧愁，“这要是真的，那又要不得安稳了。”
江徊一直看着外边的景色，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
他们才刚启程没多久，要到云城，起码也要明天下午，去到风城大概就是后天的事了。
而此时，在宣城城门口不远处的草垛里。
几个大约十岁左右的男孩躲在里边瑟瑟发抖，捂着嘴巴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来。
附近的官兵在不断巡逻寻找着偷逃出来的人。
“还没找到吗？”侍卫长不耐烦的问了句。
“应该都没有了，那些逃出来的大人都被我们射杀了，烽火台也被我们的人控制住了，不会向外界散布消息了。”就站在草垛前边的那人回话。
他们里里外外的都检查了一遍，确保不会再有纰漏了。
侍卫长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不少，他看着那人身后的草垛，“收兵回城里，派人去给那边发信号说我们占领了宣城。还有，这大一堆的草垛看着碍眼，趁早烧了。”
“是。”
那人从兜里摸出竹筒，拔掉上面的盖子，猛地吹了一口气，火光下一瞬立马亮了起来，他随手直接丢到身后的草垛上边，转身就走。
在他走远之后，从那边探出了一个小脑袋，隔着面前的火在看到他确实是离开之后，连忙把头缩了回去，“走走快走，火烧起来了！”
火折子点燃了草垛，浓浓的烟冒了出来，他们躲在里面，热浪更是一波接一波的，让人受不住。
加上他，一共有三个男孩跟他一起躲了起来，他一直记着娘告诉他的话，躲起来，不要说话，等他们走了，立马去别的城，告诉他们敌军打进来了。
男孩咬咬牙，把人一个个拉了出来，半蹲着身子带他们绕着没起火的地方走。
“我们真的能逃出去吗？”最后一个出来的男孩是几个人最小的那个，已经害怕的眼泪一直掉，却碍着几个哥哥的话没敢哭出声。
年龄在这里面最大的男生问他，“留在这只会是死，你现在回去也是死路一条，逃出去或许还有一线生机，你选哪个？”
江徊一行人一路上是走走停停的，进度缓慢。
好歹还是在第二天的傍晚到了云城。
隔天就听说了战火的事，消息传得不是很灵通，只知道好几座城都遭殃了，连着前不久整治过的西城也沦陷了。
光是听说书的在那夸大其词，都能令人唏嘘不已。
这件事似乎还没有惊动到上边的人，只是因为云城也是处于南北交界的边缘，所以倒是能快的收到了消息。
两边交界处却隔了好大一片空旷土地，开发成了农田稻田种植了不少粮食。
一时半会，这边还是安全的。
姜戚正在客房内拿着简易的地图在看，“妹妹，你觉得上边什么时候会派人下来？”
“两日吧。”江徊捻着一块米糕，咬了一口，另一只手端着茶杯。
“为何？”姜戚不是很懂。
江徊喝了一口茶，把手里的米糕放到桌面上，嫌弃道：“好难吃。”
姜戚：“？”
他放下手里的东西，走过去，拿起一块咬了一口，入口之后脸色也有点不大好。
姜戚面无表情的拿着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然后一饮而尽，“确实很难吃。”
他是看江徊过来要说事，特地让小二上点小吃的。
没想到居然这么难吃，饶是他一个吃粗食吃惯的都受不住。
“外边知道敌军攻进来的原因是什么？”江徊拿着手帕抹了抹指尖，起身去窗边把窗户拉开。
“因为有人去了半路看到回来说的啊……”姜戚刚说完，脑海里突然想到什么，像是有一条线把散落的线索都串联了起来，“你是说…？”
“看外边那几个孩子，话是从他们这里传出来的，估计是逃亡路上被人捡到，带了回来的。”江徊朝外边抬了抬下巴。
姜戚也走过去，顺着她说的方向看过去，那是一家面馆，外边的桌子上坐着几个男孩子，看样貌估计都是十岁前后这样，衣衫有些褴褛。
“你怎么知道的？”姜戚没看出来。
他偏了偏头，接收到了来自江徊的一个眼神，“……”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江徊这眼神像是在看白痴一样。
“出去走走，你就会被他们逮着说这事。”江徊今早出门买包子的时候就被这几个孩子围住了。
虽然这事基本上云城的人都知道了，但他们似乎还是很喜欢亲自说这话。
就是江徊不懂为什么要围着她说这些。
她一不是当朝公主，二不是当朝皇帝，三不是战场将军。
江徊不觉得她知道了这些消息能拿对面怎么样，顶多就是带着姜戚跟姜夫人他们早早跑路罢了。
姜戚还挺意外的，他看了眼江徊的脸，“可能是妹妹太好看了，面善。”
江徊冷笑一声，“等我拿出鸡毛掸子他们就不会觉得我面善了。”
姜戚：“……”
他看了眼桌子上的那个鸡毛掸子，算是明白为什么她出去买包子还能把这东西带回来了。
“若是这几个小孩没能活着遇到人到这边来，估计包括朝廷那边知道的时间都还要再延迟。”江徊抬起了左手。
没一会，就有一只麻雀大小的青蓝色小鸟落在了她手上。
江徊语气还是姜戚熟知的随意，“这边上报过去朝廷那边，朝廷再跟北方的墨家联系，层层下来，两天算是起步罢了。”
只要敌军那边一点消息都不漏出来，那么就只能靠这边通报。
不过还有一个不确定因数，就是难民逃亡。
西城跟其他城池靠得很近，几座城池围着中间的位置是学堂建的地方。
若是西城遭殃，那么其他地方肯定也不能幸免。
逃亡的难民一多，难免会有纰漏，像那几个孩子一样，逃到别的地方去。
目前能开放接受难民的地方，只有最大最有势力不会被攻陷的风城，也是他们下一轮该去的地方。
“原来如此。”姜戚明白了不少，点点头，“那我们什么时候走？”
“吃完午饭就启程，这边待不了多久，明天下午就能到风城。”江徊把窗户关上，走到桌边把鸡毛掸子拿上了，“我出去逛逛。”
“你要带上这个去？”
江徊头也没回：“防身，我倒要看看哪个小屁孩看到这东西还愿意缠着我。”
022 初至风城
她最烦便是小孩。
特别遇上那种特别唠叨爱说事的，吵得她头疼。
江徊身着青白色衣衫，手里握着一个鸡毛掸子在街上大摇大摆的走。
有些人经过第一眼还以为她是要去寻仇一般，被吓了一跳。
江徊自己倒不觉得有什么，反而还当平时她逛街一样到处看。
刚走过街头，就与姜夫人撞了个正着。
姜夫人看了看她手里的东西，又看了看她，犹豫的压低了声线，“小徊，你要去…寻仇？”
江徊：“……”
谁家寻仇用鸡毛掸子寻的。
她把鸡毛掸子从肩上放下来，“没有，随手买了个，挺好看的。”
在商铺众多一模一样的掸子里，就它最特别了，尾端握着的地方还挂着一个用红绳编制的平安结。
“原来是这样。”姜夫人放下了心，拉着她往回走，“我打听过了，这边没有丢的孩子，倒是听说风城有一个江家曾经找过他们丢失的孩子，只是很久之前大肆寻过，后来就没声息。”
“正好目的地也是风城。”江徊只是略微点头。
姜夫人把她拉到一边没人的地方，“小徊，但是听他们说，风城江家是那最大的一个世家，跟朝廷那边搭着关系呢。”
江徊原本还在想为什么风城会被那么多人称为南方除了朝廷以外最大的靠山。
姜夫人说完，她便懂得了。
因为风城有江家在，倒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来头。
江徊偏了偏头，“没事，去到再说，是不是他们家的还不一定呢。”
她晃了晃手里的鸡毛掸子，“回去吧，吃完饭好好休息，明天正午我们就走。”
江徊几人到达风城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了，时间上没有太大的偏差。
而他们刚到城门口，就发现城门那边是大开的，陆陆续续的还有不少人排队进城。
姜戚扶着江徊下了马车，站在原地没动，制止了姜夫人要下车的举动，“那边挺热闹。”
话是对着江徊说的。
江徊嗯了一声，往那边看过去，只是一眼，她就看到了历大夫在其中扶着一个人的身影，两个人搀扶着踉跄前行进城。
她收回目光：“难民比我们倒是快了不少。”
也是正常，他们不敢停留，只能马不停蹄的往接受难民区的风城过来。
“什么？”姜戚也看过去，不出意外的也看到了几个熟悉的脸，人不多。
他想到前两天的事，就没想跟他们打招呼了，“娘，你跟着马车直接进城找附近的店住下，行李让小二拿上房间，不用等我们回来吃饭。”
姜夫人点点头，坐了回去。
姜戚叮嘱完了就又跟车夫说了几句，这才转头，“走吧。”
江徊跟在他身后，看着马车从他们面前离开，还有点意外，“你不管？”
“管了会听吗？”姜戚自嘲的笑了一声，“不说了，我们去打听一下消息吧。”
江徊对他后面那句话表示了不赞同，“不吃饱没力气干活啊？”
姜戚失笑，“行，先去找家客栈吃了晚饭再说。”
他走在前边，目不斜视的带着江徊走了正常通行道路，只是接受了点检查就进去了。
历大夫一抬眼就看到了熟悉的背影，愣了一下。
“怎么了？”被他搀扶着的妇人看他走神了，推了推他。
历大夫摇头，只是抿了抿唇，“没有，好像看到了个眼熟的人。”
可能只是他的错觉吧，那姑娘应该早就到了这边安生歇着了吧。
另一边。
姜戚随便寻了一家没那么多人的饭馆。
两人坐到了角落的位置。
店小二也跟着走过去问她们要吃些什么。
姜戚想了想，“你们店的招牌来一两道吧。”
“好嘞，稍等。”店小二也是个精明人，看他这般说就知道是刚来的人，他也不多问，直接往后厨那边走去。
江徊模样精致漂亮，即使是坐在角落，身边还坐着一个样貌清隽的男生，更是吸引了不少目光。
当事人倒是什么都不在意，安安稳稳的坐在那，手肘撑在桌子上，托着下巴，无所事事的把玩着手里的空茶杯。
与之相隔一桌有四五个年轻人就在围着她讨论。
“这样貌，还不是你的菜？”一个十七八岁的男生推了推身边的人。
“空有一番模样也没什么用。”年纪跟他相仿的男生低眸，手上摩挲着茶杯杯口边缘，没什么兴致。
“旬哥，话也不是这么说嘛，不过不知道她身边那少年跟她是什么关系，看样貌也不像是兄妹姐弟类的。”浮意脸上笑嘻嘻的。
没过一会，他看到门口进来的四人，愣了一下，立马收起了笑容，“怎么哪哪都能遇见他们？”
宫旬往门口那边看过去。
是墨家人跟江家人。
他眯了眯眼眸。
从他记事起，就时常从别人口里听说这两家关系亲密无间，甚至到了现在也没什么疏离变化。
现在一看，他们说的倒也不是骗人的。
墨家……
宫旬一个没注意，茶杯倾斜了半分，里边的茶水溅撒了不少出来。
他这才回过神，连忙起身以免茶水泼到身上。
浮意连忙去借了小二的抹布，给擦掉了桌子上洒出来的茶水，“旬哥，你还好吗？”
“我没事。”宫旬摇头，从衣袖里摸出银锭子就放在桌子上，“走吧，该回去了。”
浮意把银子塞给一边赶过来的店小二，“买账。”
他说完就同另外几个人一起跟上了先一步离开的宫旬。
江徊顺势往后边看了眼，又把目光转了回来。
她的菜才刚刚上来。
“两位慢用。”小二把银子放进兜里，去后厨把最后一道菜端了上来。
“多谢。”姜戚朝他点了点头致谢。
然后把其中一盘肉菜往江徊那边推了推，“你多吃点。”
江徊从进来之后才说了第一句话，“知道了。”
坐在她身后隔着一两个桌位的少年下意识往声音来源方向看过去。
从他的角度看过去，只看到了一个穿着红色衣裳的姑娘，头发半披散着背对他们。
身边那男生倒是少见。
墨子痕拧了拧眉，他刚刚听那声音，倒有几分像她的声音。
只是短短的一句话，他也不好断定。
江曜看他望着那边的江徊失了神，调笑了句，“怎么，只是看个背影就要春心萌动了？”
墨子痕收回目光，“没有，只是觉得耳熟。”
023 甘为美人折腰
“二哥现在也会这种搭讪方式了？”坐他旁边的少年回头跟着看过去，只是看到了个背影，他就觉得这姑娘会很好看。
墨子痕只是笑，“那不是都得学吗？”
江曜拿过他手里的扇子敲他，“得了吧，美人重要还是江山重要。”
墨子痕无辜的摸了摸被打的地方，“甘为美人折腰，人之常情，再说只是觉得眼熟。”
他只是觉得眼熟，背影跟前段时间在西城见到的那人差不多。
只是如今西城也被牵扯到战乱内……
也不知那个小姑娘还活没活着。
“江山不及美人怀啊！”墨子介拿过江曜手里的那把扇子，打开给自己扇了扇风，“二哥的扇子还真凉快。”
墨子痕笑着摇头，“那可不然，那姑娘跟江曜还有点像呢。”
他见到江曜的第一眼就发现了，江曜跟江徊有几分相似，那姑娘跟江徊又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加上他了解到的江家丢掉的那个大小姐。
太多巧合，他不得不多想这事。
“切，一年里都不知道有多少有几分像的，结果哪个都不是。”墨子介对此嗤之以鼻，丝毫都不在意。
另一个坐在江曜旁边久久都没有开口的人偏了一下头，“行了，叫你们出来不是讨论这个的，姑娘的事晚点再聊也不迟。”
墨子介连忙点头，“大哥说得对，都是二哥带跑了我们。”
“那你倒是会说。”墨子痕屈指敲他脑袋，唇边噙着笑意，“难民区已经初成形了，在城门附近的空地那边搭建了不少营帐，目前还在继续搭建，伤员不少，医馆那边可能有点缺人。”
他们三个到这边来本来只是来找江曜唠嗑的。
只是没想到刚到这边没几天，就听闻了战火的事。
江曜看一边的小二陆续把菜品端上来，率先拿起了筷子，毫不忌讳遮掩的问他：“战区那边怎么样了？”
“还没有消息传来，但从雾城开始一直到西城那边已经失守，检察关也被攻陷，对面显然是有备而来的，有点棘手。”墨子痕知道的也是寥寥无几，他打算等会再去难民区那边打探点消息，“现在只能从云城到墨城形成包围圈，一点点缩小战争范围。”
他们说的声音不小。
江徊一边跟姜戚吃饭一边听着他们的话。
包括前边讨论她的内容。
江徊撑着脸，放下了手中的筷子，“吃好了。”
姜戚也吃的差不多了，起身，“我去结账，你去门口那边等等我？”
江徊点头，站起来往门口那边过去。
墨子痕下意识看过去，只看到了她的侧脸一晃而过，他看到了江徊右眼角下的那点泪痣，愣了一下。
那会只是在记忆里的事，他只记得看到过跟江徊几乎是一模一样的人，却不曾知，这姑娘右眼角有颗泪痣。
墨子痕把头转回来，藏着衣袖下的指尖缓慢捏握成拳，状似无意般问道：“江曜，你妹妹右眼角有个泪痣？”
江曜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又问起这个，只是点头，“对，妹妹的泪痣在右眼角。”
这十几年来，不是没有上门认亲的人，但江曜知道，他妹妹除了那点泪痣，身上还配着有半块青色玉佩。
是他那时跟母亲去城外的寺庙求回来给江徊保平安的。
玉佩是独一无二的半块。
这事除了江家人，就只是墨家的这三个知道了。
墨子痕若有所思，“要不追上去问问？”
“你确定？”江曜也跟着往门口那边看过去，那红衣姑娘还站在门口没动，似乎是在等人。
墨子痕把放到一边的扇子拿起来，放在手里摩挲着，“宁看错，也不要放过。”
更何况，他自己也有点事想要确定下来。
“在城里就跑不了，先吃了呗。”墨子介大大咧咧的，还不忘往自己碗里夹菜，“吃饱好干活。”
……
姜戚走到江徊旁边，“走吧，去打探一下现在的情况。”
“茶馆走吧，去听说书人讲。”江徊早有打算。
无论是哪，茶馆的说书人讲的虽然夸张，但也算是有用的信息。
想要打听动静，去茶馆最合适不过了。
只不过现在这种情况，难民区应该也算一个。
江徊是打算一个个轮着去问的。
姜戚也没有意见，“你知道茶馆在哪吗？”
“不知道。”江徊很耿直的回他。
“……”
姜戚刚想说他们去问问路，就看到江徊发丝上落下了一片叶子。
他顿了顿，伸手过去。
还没凑近江徊的脑袋，就有另一只手比他还要快的把叶子取了下来。
江徊敏锐的摸了一下刚刚被碰到的地方，回了头。
是她前段时间看到的那个男生，脸上还带着她见过的温润笑意。
墨子痕朝她晃了晃手里的那片叶子，“不客气。”
江徊：“……”
她没打算要说谢谢。
江徊往后退了一步，“太近了，不好意思，男女授受不亲。”
墨子介没忍住笑出声，“二哥人家不买你的帐哈哈。”
江徊注意到他身后的那三人，都在打量着她。
虽然目光很和善，但她就是不大喜欢。
江徊抬了抬下巴，“没事我走了。”
姜戚倒是有礼的朝墨子痕鞠了一躬，跟上她，“妹妹，慢点，你认识路吗你就走？”
“要去茶馆吗？我可以带你们去。”墨子痕往后看了眼，笑眯眯的跟了上去，一点也不见外的问道。
江徊没出声，只是脸上的神色有点冷。
按姜戚以往的了解，估计是有点烦这人了，他就谢绝了这人的邀请，“带就不劳烦公子带我们了，告知茶馆在哪个方向就行。”
“这样啊？”墨子痕还是那幅笑眯眯的模样，只是双眸一直紧盯着江徊。
他看出来这姑娘有点不耐烦了，只是道：“这边的路复杂，茶馆在小巷里，不好说哦。”
江徊注意到他的视线，歪了一下头跟他对视。
这人跟墨衍确实很像，声音像样子像，简直就是十六十七岁的墨衍，跟21岁的墨衍相比就是嫩。
少年感的那种嫩。
真要讲具体的差别，大概就是墨衍不会一直笑。
江徊放缓了点语气，“那你带路。”
墨子痕笑意染上眉梢，江徊自己不清楚，但他能感觉到，这姑娘跟他说话都带着她惯有的傲气跟娇气。
024 墨二少爷（补更）
墨子痕轻略的嗯了一声，“那跟我走吧。”
姜戚扯了扯她的衣袖，“小徊？”
“没事，免费导游不要白不要。”江徊只是朝他摇了摇头。
她也是想过才让这人带路的。
刚到风城他们确实是人生地不熟，能有个导游带她认认路也是不错的。
墨子介已经笑不出来了，他目瞪口呆的拍了拍身边江曜的肩膀，“曜哥，二哥他这是……这姑娘又是……”
他看到的第一眼就觉得墨子痕说的没错，跟江曜的确有很多相似的地方。
右眼角的那滴泪痣也是。
江曜回过神，看着走远的三个人，自动自觉的跟上去，“没猜错的话，应该是徊徊。”
他还想在确认一下。
墨子介扭头想跟自家大哥确认一下情况，还没说话，就被身边的男人拎着衣领跟上了江曜。
墨子介：“……”
他突然感觉这姿势有点像拎小孩。。
江徊知道后面有人跟着，也知道那群人是面前这家伙的同行伙伴。
她也没说什么，只是在一边跟姜戚低声交流着。
墨子痕敛去眸中的不爽，压低了点声音问她：“说起来，还没请教姑娘芳名…”
“江徊。”
姜戚看他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姜戚。”
“你们是兄妹？亲生的？”墨子介已经挣脱了被拎着走的束缚，快步走到江徊旁边，好奇的问道。
江徊往旁边挪了一下，跟姜戚换了个位置，隔开了墨子介。
“不是亲生的，不过感情浓厚胜似亲生。”姜戚点点头。
江徊默默的看了他一眼，没插嘴。
墨子痕也趁机放慢了脚步，走到她旁边，“我叫墨子痕。”
墨姓，在这边很少见。
更别提墨子痕这三个字，是墨家二掌事的姓名。
他这话一出，一下把两个人的目光吸引了过去。
江徊目光意义不明，“墨公子好。”
姜戚看着的目光就比较奇怪了。
毕竟他离开前才跟那周啥的说过妹妹喜欢墨家那种类型的，这一下就遇到了墨家人，确实让他感觉有点无措。
不过细细一想，他说的话也只跟那家伙说过，没其他人知道。
姜戚放下了心，朝他礼貌点头，“原来是墨二少爷，久仰大名。”
墨子介在一边跃跃欲试，“我！我是墨子介，墨水的墨，孙子的子，介意的介。”
姜戚没想到这人会这么活泼，但还是礼貌的打了个招呼。
江徊别开脸，刚好跟一边在看她的墨子痕对上眼，她挑了挑眉，“你看我干嘛？”
“你不看我怎么知道我看你？”墨子痕也学着她的样子挑起眉梢。
他知道面前这两人是兄妹，但没有血缘关系，谁知道后面会不会变成其他的关系。
他有点急于确定江徊的身份。
江徊把脸转了回去，“好好带路。”
江曜跟另一人走在后面，他犹豫的想要开口，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反倒是旁人拍了拍他，“先别急，看看再说，玉佩还没出现呢。”
江曜也只能平下心来，“你说的对。”
还没有定数的事，他不能操之过急，都等了这么十几年了，也不差这么一会。
……
墨子痕把他们送到了茶馆就离开了。
没有一点逾矩的表现。
茶馆内。
江徊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台上的说书人似乎在休息，还没开讲。
“哎，听说边境不少城都被波及到了，战火都在蔓延了？”坐在江徊前边桌的一人左右看了一圈，神秘兮兮的朝身边人说道。
“真的吗？那战火不会扯到我们风城来吧？”另一人大惊失色。
坐他旁边那人倒是很淡定的，“放心吧，这不是江家在吗？”
江家在朝廷位高权重，被皇帝看中的高官，在风城治理得更是井井有条，与北方墨家又是好友称兄道弟的。
这有江家在，可稳当多了。
姜戚却不赞同这说话，小声的跟妹妹交流：“都不好说，万一有谁不满，怕不止是外敌入侵，内敌更会一应而起。”
江徊还没应话，前边的那几人就齐齐的回过头看他。
姜戚：“……”
前边讨论的那几人也没想到他们说的会被其他人听了去，见是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跟一个稍加稚嫩的少年，这才放下心。
一人看他也不过及笄不久的模样，调笑了一句，“一看你们就像是外来的，怎么？也懂这些啊？”
“怎么不懂？”江徊懒懒的撑着脸，“我们懂的可多了。”
姜戚确实没说错，她也赞同这种说法。
后面就是姜戚跟他们随便聊了几句，套了不少消息。
一直到台上的说书人敲了台板，喧闹的场才安静了下来。
江徊听了一会就觉得无趣了，转头问姜戚：“我去难民区那边看看，你要在这还是？”
姜戚还在认真的听上面说书人说的话，想从中得到点有用的消息，他抬了一下头，“妹妹有钱吗？要我给点你吗？”
“不用。”江徊摇头，起身就离开了茶馆。
外边的太阳早早的落了山，夜色配上街道明亮橙黄的灯光，倒别有一番风味。
只是还淅淅沥沥的下着小雨。
江徊伸手挡了挡，“麻烦。”
她抬着手快步走到一处卖油纸伞的小摊面前，细细看了一遍。
“姑娘要伞吗？”老板看她停留在自己摊位前，连忙从椅子上起身，撑起身边的伞过去，“想要什么样的？”
“先看看。”江徊点头，从摊位上拿起一把油纸伞，刚想撑开伞看看里边，她想到了什么，顿了一下，“可以撑开吗？”
老板也是个热情的人，看她这般礼貌，人长得又乖巧。
他点头，“姑娘你撑吧，我们家绝对保证不会坏的。”
江徊颔首，这才撑开了手上的油纸伞。
里边的做工跟那些时代的做工差不多，伞面是白，带了点粉嫩的桃花在上边。
倒也还算可以。
她没收伞，从衣袖里摸出一个小钱袋，“那结账吧。”
“一共八十文。”
江徊刚打开钱袋，旁边就伸出来一只白哲的手，骨节分明，很好看。
手掌上摊着二两银子。
025 还是有原则的（补更）
“结账。”墨子痕自己撑着一把伞，看她跟老板都没接，他直接把钱放在了油纸伞上边，这才补充道：“这位姑娘的油纸伞。”
江徊往他的方向看过去。
还是墨子痕，这已经是她第三次看到他了。
“不需要，”江徊把自己的钱放在他的钱旁边，“我没穷到这种地步。”
她说完便避开他往另一边走过去。
老板看着摊子上摆着的两堆钱，犯了难，也不知道是收还是不收好。
墨子介过来看了眼，“没事，老板，你就收下吧，当那位公子想哄那姑娘欢心。”
虽然热脸贴了冷屁股。
但墨子痕一点都不在意这事。
他直接跟在江徊身后，她走他也走，她停他也跟着停。
江曜跟剩下两人在后边不远不近的跟着。
墨子痕一向性子淡，除了自家人跟兄弟，对别人都是温润疏离的模样，寻常姑娘更是进不得他半步。
没想到有一天也会对个姑娘这么执着，江曜啧啧称奇，“他这确定是为我找妹妹而不是为他自己找媳妇吗？”
“哈，你看我说的什么！”墨子介得意洋洋的，“二哥肯定看上她了。”
江徊也发现了这人就跟狗皮膏药一样甩也甩不掉，就一直粘着她。
她走快了几步，先他一步进了一个小巷子。
墨子痕自然跟上。
可当他拐过巷子之后，江徊的人影就丢了。
后跟上的墨子介目瞪口呆，“这怎么一下就没了？”
不合理啊？
“跑不远。”墨子痕也不恼，只是轻淡笑道，“最多是躲起来罢了。”
不过是劣质游戏的躲猫猫。
“你倒是知道得不少，”一道轻柔的女声落在他们耳边。
像是从头顶上传来的。
四人抬头往上看过去。
江徊一只脚踩着墙头的瓦片，坐在上边往下看他们，指尖握着伞，伞柄微斜靠在了肩上。
只见她眉眼弯起来时，右眼角的那颗泪痣在雨夜中显得更是妖冶。
“墨家人，江家人，都是赫赫有名的世家公子，跟着我一个小女子想干嘛？”江徊眉眼弯弯，看起来心情似乎很好的样子。
只是笑意始终不达眼底。
“你好看，交个朋友。”墨子痕坦然直白道。
江徊脸上笑意更加盎然，“是吗？谢谢夸奖，不过我不需要朋友。”
也不是谁都能当她的朋友的。
“真的不需要？”墨子痕挑眉，“你们不是来寻亲的吗？我身边这位江家大少爷，可能就是你要找的亲，而且，跟我做朋友，我还可以帮你做很多事。”
“是吗？”江徊漫不经心的抬手摸了摸左耳，语气不缓不急，“包括偷鸡摸狗之事？”
墨子痕唇瓣刚启，“当……”
话还没说完，只出了一个音节，就被打断了
墨子介就率先一步开口，“当然是不可能去帮的，虽然你好看，但我们还是有原则的！对吧二哥！”
墨子痕：“……”
江徊也猜到会是这样的回答，只是笑了笑，“我知道，所以你们不用跟着我，没有用，真要认亲，等明天再说吧。”
她本来还怀疑这人一直跟着她的理由，猜测是墨衍那家伙也穿过来了，认出了她。
但现在，她不信这人是墨衍。
先不说时光机被她用了，再者墨衍对她的要求近乎是言听必从。
就连杀人这事，他也会一声不吭的帮她准备好工作。
当然，涉及到她身体健康这部分，墨衍特别固执的不让一步。
江徊看他们没有要走的念头，有点不耐烦了，“你们走不走？”
“等你一起走。”墨子痕站在原地还是没动，微微抬了点头。
看她没有要下来的念头，侧了一下目光，落在她坐着的那片屋檐上，上面因为下雨的缘故，都是湿的。
“在下雨，你先下来。”江曜也发现了，走上前一步，劝道。
江徊看了眼坐的地方，确实是湿的，她当时进来了第一想法就是上来这边坐着，没考虑太多。
她动了一下，利索的跳了下来，稳稳的落在了地上，脚尖落地的时候没注意，踩到了水滩，溅起了点水，又落在了裙摆上。
墨子痕单手握着伞柄，另一只手把最外面那层外袍脱了下来，走过去披在她身上，“先穿着，去换件衣服吧。”
江徊弯了弯腿，避开了，“不需要。”
“不，你需要，不然会着凉，这个时候着凉可不好。”墨子痕似乎早有预料，稳稳当当的还是把衣服披在她肩上，拿着伞的手递过去，“帮我拿着。”
江徊：“……”
她默默的看了眼，还是帮他拿着那把伞了。
她不大喜欢有陌生人过度接触自己，但可能是因为墨子痕那张跟墨衍很像的脸，她倒是对这人的接近没什么抗拒的意思。
只是一个人不会无缘无故一直对别人好。
墨子痕撩起自己的衣摆，半蹲下去给她把垂落拖地的衣服卷起弄好，站起身，伸手去接过自己的那把伞。
指尖相触之间传递的是彼此温热的温度。
江徊觉得指尖有点发麻，她猛地松了手，“没事了吧，我要走了。”
“走吧。”墨子痕握紧她刚刚握住的地方，仿佛还能感受到她的温度停留在上面。
江徊这才转身越过他们几人走开。
墨子痕刚想跟上去，就被江曜拦住了。
“二哥来真的啊？”墨子介看都看愣了，他突然觉得好像学到了点什么。
“那不然假的？”墨子痕也是停了下来，看着江徊渐行渐远。
江曜一边摇头一边叹气，“唉，堕落了，还说帮我找妹妹，结果越跑越偏了。”
虽然他以前就很看好墨子痕跟自己妹妹这对。
墨子痕嘴边噙着笑，“少来，回去吧，明天还要去难民区那边，今天这雨下的可真不凑巧。”
他们刚进难民区那边，就下起了雨，几人都没带伞，难民区更不可能有伞。
只能折返买了几把油纸伞，正巧又看到了江徊。
对他来说倒也不是无功而返。
“是啊，也不知道是什么征兆，一时半会估计还停不了。”江曜伸出手到伞外，感受着那点雨落在手心上。
026 渔翁得利（补更）
翌日。
江徊出房门的时候已经临近正午了。
姜戚刚上来，抬头就跟她对视了一眼，手里拿着不知是什么东西，“醒了？正好下去吃饭吧。”
江徊点头，看了眼他手里的东西，“放东西？”
“不是，这你的。”姜戚平静的把手里的东西递过去给她。
是一个玉佩，可惜系着的玉只有半片，颜色色暗绿，是用碧玉所雕刻而成，做工很精致。
江徊接了过来，细细看了几眼，跟她现代的那个玉佩很像，但上面的图案不一样。
她的那个玉佩也只有一半，从她记事起就被母亲赠给了她。自那之后她就一直随身携着玉佩，寸步不离。
倒不知道这两个是不是一对的。
江徊指尖触到温凉的玉面，“我的？”
“嗯，刚去学堂那会你说财物不可外露，就给娘保管着了。”姜戚也是看着她把这玉佩交给娘的。
本来在云城的时候就想给了。
只是战乱那事闹得姜夫人有些心神不宁，一下没想起来。
江徊“嗯”了一声，把玉佩系在了腰间的绑带上，“下去吧，饿了。”
姜戚带着她下楼，“昨日我在茶馆听到，江家那边似乎是上报了朝廷。”
“然后呢？”江徊本来说昨夜要去难民区探点消息回来的，没想到碰上了个挡路的。
她最喜欢的那套红色裙子也湿了。
“听说皇帝压着文件没管呢。”姜戚左看右看了一圈，小声道。
他在家休养的时候，也不忘看那些经书伦理类的，绕是这样，也看不懂皇帝这是什么操作，“妹妹，你说这是…”
江徊嗤了一声，“还能是什么，觉得势力威胁到了，想要压一下他们势头，让他们规矩一点。”
那皇帝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压什么不好，非得压人家这个时候送上去的战报。
这不是明摆着不出兵，要让别人直接来打嘛。
好说不说。
她对此只有一个字的评价。
傻。
姜戚恍然大悟，“那这样下去不就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吗？”
他指的渔翁自然是敌军那边。
江徊点头，“不会压很久，预估也就那么一两天的时间。”
她刚坐到椅子上，就看到门口进来的人，啧了一声，“好烦。”
姜戚背对着门口的，没注意，听她突然开口，有点疑惑，“嗯？”
“没事。”江徊别开脸，不去跟那边的人对视。
墨子痕倒是大大方方的走到她面前，“江姑娘，来商讨一下认亲宴吧。”
江徊：“……”
她下意识伸手抚过左耳，还以为她听错了，“你有病？”
血缘关系都没确定下来，这就跟她商量认亲宴。
不是江家人有病就是他有病。
姜戚不知道她昨天出去也遇到了这人，更不知道他们之前说的话，“什么认亲宴？”
江曜适时上前，“我是江家长子江曜，也是江徊的哥哥，亲生的。”
他还特地强调了最后那句。
江徊放下手中的筷子，“血缘确认下来了？”
“没有。”江曜摇头，“但我相信你就是我妹妹，你没觉得你跟我很像吗？”
“没有确定下来的事别在我面前说。”江徊面无表情的站起来，扫了一眼江曜，确实是像，但这不能作为认亲的证据。
但滴血认亲也不现实。
江曜想都没想的，“那我们滴血认亲！”
江徊：“……”
墨子痕看她一脸无语相，低低的笑了起来，垂下眼帘，目光正巧落在她腰间那处。
他伸手过去，将玉佩抓起，“江曜，看这个。”
江曜低头，认出这东西是他亲自送给妹妹的，眼睛亮了亮，“这个玉佩是你随身携带的吗？从小带到大的？”
江徊还没开口。
姜戚就点头了，“是，从我们捡到妹妹那时起，这东西就在妹妹身上了。”
江曜喜上心头，又拼命压了下去，咳了一声，“那正好，不用滴血认亲了，你确实是我妹妹。”
“你这么草率的决定真的好吗。”江徊简直是无力吐槽他这些话。
这比滴血认亲还他，妈，的不可靠。
但江曜不觉得有什么，想去拉江徊的手，“妹妹，这些年辛苦你了。”
他还没碰到江徊，下一秒就被姜戚跟墨子痕拦住了手。
姜戚虽然知道这些人不至于在这方面说谎，但他还是扫了一圈这两人，“不好意思，妹妹不喜欢接触陌生人，还有，这事需要等我娘他们回来了商讨一下。”
墨子痕还赞同的点头，“你别太急，一切还没有定数。”
他话刚说完，手上松开那块玉佩，从衣袖里摸出几张纸递过去，声音压低了点，“这个是附近一个空闲宅子的地契，你跟姜家人老住客栈也不好，搬过去住，让他们过点好日子？嗯？”
江徊差点想说一句关她p事，话都快出口了，被她硬生生咽了回去。
她摇头，“我不要。”
墨子痕本来就是要给她的，哪会让她不收，直接把地契顺着她的交领那边塞进去，还不忘捏了一把她的脸，然后拉着江曜转身就走。
他走到门口还跟江徊摆手，“你先好好吃饭，我晚点再来找你。”
江徊：“……”
靠。
这人占她便宜。
江徊眉心骤然一跳，“还敢来我就把他手剁了。”
事情发生的有点快，姜戚还有点不明所以，但以他的角度看到的，是墨子痕占了小妹便宜摸她胸口还摸脸。
他咬了咬牙，“靠，亏我还觉得他挺好的，居然占我妹便宜！”
江徊把地契拿出来，看了几眼，递给了姜戚，“让姜夫人他们搬过去吧。”
送上门的，她不要白不要。
就算墨子痕真有什么打算，她也应付的来。只要他不使阴，她们之间还不一定谁输谁赢。
姜戚只是看了几眼，就有点心惊胆战的，“这…墨家人给的？”
他见江徊点头，又把这烫手山芋递回去，“那不能要，要了你就欠他们人情了。”
先不说现在江徊身份没确定下来。
就算确定了下来，也不好要墨家人的东西。
江徊没收，她坐了下来，“拿着吧，西城肯定回不去了，你总不能让姜夫人他们跟着你一直住客栈吧。”
姜戚被她说的哑口无言，也只有珍重的一点点把地契折叠好，放了起来。
027 劳烦你了（补更）
江徊夹了一片藕片，咬了口，半眯着眼睛，“你说我能不能把他们这的大厨挖走给我们做菜？”
别的不说，就她现在吃的这几道菜，感觉还不错。
姜戚特别认真的想了想这事，“应该可以？要不问问老板？”
在一边听得一清二楚的小二：“……”
老板！！！有人要挖我们的厨子啊！！
只是姜戚想到江曜的身份，顿了顿，“你回了江家之后，那边的厨子应该做的会更好吃一点，应该也不用请。”
“是吗？”江徊有点神游，“我也不一定住江家。”
“你被认回去了不住那边吗？”姜戚挺意外听到她这话。
“不方便。”
她只是简简单单的说了三个字。
姜戚却明白了不少，“也是，以你喜欢半夜爬起来吃东西的习惯，确实不方便，那还是跟我们住一起吧。”
江徊斜斜的看了他眼，“想打架了？”
她以前那是饿的。
光是饭后锻炼身子强身健体都累得不行，晚上睡到一半都是被饿醒的。
偏偏姜戚这家伙好几次都能跟她撞上面对面。
然后姜戚总逮着这事跟她开玩笑，一般她都自动理解为姜戚想跟她对打了。
姜戚也有好几天没跟她打过了，不过还是犹豫了一下，“真的没问题吗？江家人那边？”
“你管他干嘛？”江徊放下筷子，“吃饱了，来活动一下筋骨，走吧。”
姜戚：“……”
江徊寻了一处空旷地方，也没什么人在。
她慢吞吞的伸手过去。
姜戚自动自觉的给她把宽大的袖子整理好。
江徊每次跟他对打，都是穿的简便一点方便行动的衣服。
再者就是粗布也不可能华丽到哪去，但是袖子是宽的，时间一长，他就习惯帮江徊把宽松的袖口收拾整理好了。
墨子痕寻到她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他：“！！！”
墨子痕快步走过去，“江姑娘，你们这是？”
“切磋，你要来吗？”江徊往后看过去，“你怎么找到这的？”
她可没告诉这人接下来要去哪里的来着。
墨子痕一如既往的勾着一个温和的笑，“说来江姑娘可能不信，我的鼻子很灵，能闻到江姑娘身上独特的香味。”
江徊嗯了一句，“我确实不信，你可能是属狗的吧。”
“妹妹，注意分寸，别对墨二少无礼。”姜戚咳了声，叮嘱了句。
江徊很敷衍：“哦。”
墨子痕也不在意，他扬了扬眉，“江姑娘是要跟姜大哥切磋吗？”
“不然跟你切？”江徊也没见收敛多少。
墨子痕似乎还认真的想了一圈，“也不是不行。”
“那等我打完。”江徊朝他摆手。
墨子痕应下之后就退到了一边看。
江徊往后退了一步，在姜戚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直接伸手朝他挥了拳头。
姜戚也及时的挡住了，暗暗的惊讶于江徊武艺又进步了不少。
江徊的攻势越来越迅速快捷。
姜戚不得不摒弃其他杂念，全神贯注的跟他打。
只是一直处于被动状态。
江徊也大概有了点数，余光瞥到一边站得安稳的墨子痕，脑海突然蹦出一个小点子。
她故意把姜戚往墨子痕那边逼过去。
墨子痕也看出来了，他只是轻轻淡淡的笑着，手中折扇慢悠悠的晃着扇风。
姜戚被逼得节节后退，一看江徊抬腿，下意识就是弯腰半蹲以躲避。
江徊最常用的就是回旋踢。
她也确实是用了，姜戚懂，躲开了。
墨子痕身形未动，只是把扇子一收，挡住了她的腿。
江徊挑了挑眉，“不错啊，打一架。”
墨子痕求之不得，他正愁没地方试江徊的身手。
如今江徊主动送上门，他自然配合。
墨子痕手上用力，把她抬起的腿甩开。
江徊刚站稳，墨子痕就欺身而近。
速度很快。
江徊脑海里闪过这个念头，左手抬起来直接握住他手腕。
墨子痕倒是不紧不慢，右手往回把江徊的手也带了过去，近乎半背对着江徊。
另一只手正巧挡住她的进攻。
江徊神色淡淡，只鼻翼间冒了点汗，她松开左手，右手同时使力把人推开。
墨子痕一时不察被她推得一个踉跄，立即又稳住了身形。
江徊脚尖勾着他的腿，握住他手臂把人压在地面。
光是这一点的切磋，她就感觉到了体力急剧消耗。
这人确实厉害，跟墨衍都能有一比，总结下来还是这身子太弱。
墨子痕整个人被她算作是扑倒在地上，闷哼了一声，笑了起来，“江小姐下手可真狠。”
“彼此彼此。”江徊不为所动。
墨子痕虽然挺喜欢这种奇怪的亲近，但还有旁人在，他放低了点声音，“那江小姐，是不是可以松开手让我起来了？”
落在江徊耳中，像是勾出了无限暧昧一般。
她幽幽的看了一眼，松开手站了起来，拍了拍裙子上的灰尘，“哥哥看懂了吗？”
姜戚早就站起来看着他们两交手了，只是一招他就看出来妹妹之前一直都对他手下留情了。
他点点头，“我学到了。”
墨子痕：“……”
他有点被气笑，“你跟我打就是为了给他学习？”
“那不然你跟我切磋为了什么？”江徊很理直气壮。
墨子痕一下哽住了，不知道该说什么，舌尖舔了舔后槽牙，还是笑了起来，“行，江小姐，你赢了。”
“谢谢夸奖，”江徊也不是说绝情绝性的人，她伸手过去，“我看看你有没有伤到哪。”
墨子痕看了眼，一下明白了她的意思，只是还是装傻一般伸手过去握住她。
江徊抽了一下手，没动，“不是牵手，把脉。给我松开。”
墨子痕这才慢吞吞的松开，“你又没说清楚。”
江徊摸上他手腕，只是一探查就皱起了眉头，“这么虚弱还跟我打？打废了我可不负责的。”
这人脉象就不稳，还被她摔了一下，估计还要好好调养很长一段时间才能好。
“没事，习惯了。”墨子痕自己不觉得有什么，只是他说到一半，突然想到了什么，又柔弱的咳嗽了几声，“江小姐，看来你懂医，我来风城之前遭人暗算，受了点内伤，就劳烦你帮我调养了。”
028 那我负责？
江徊只当没听见，“我不会，去医馆，别找我。”
她说完就松开他的手要离开。
墨子痕顺势握住她手腕，“别人我信不过，江小姐。”
江徊不着痕迹的挣开，往姜戚那边挪了一步，“信不过就信不过，关我屁事。”
“妹妹，不能骂人。”姜戚朝她摇了摇头。
若是平常他当然不管这些。
但墨家人，要真得罪了也不是好事。
江徊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倒是墨子痕看着他们举动有点不大爽。
先不说他没确认江徊是不是他的那个小姑娘，就这样看着那张漂亮的脸跟别的男人亲近也让他很不爽。
“江小姐，你们接下来要去哪？”他看江徊要离开，跟了上去。
江徊刚想开口，“关…”
姜戚咳了一声。
她话到嘴边改了口：“难民区。”
“好巧，顺路。”墨子痕展开扇子，笑眯眯的跟在她身侧。
无论江徊挪到哪边，都是跟在她身后半个身位纹丝不动。
江徊啧了一声，明显的不耐烦了，“那你过来找我干嘛？”
墨子痕想了想，“因为想找你啊，路上闻到了你的味道，就来寻你了。”
本来是要跟江曜一起去难民区找另外两人汇合的。
但他半路闻到了属于江徊身上味道的那种清香。
所以让江曜一个人先去了。
墨子痕这时还挺喜欢这个灵敏的嗅觉。
至少能让他找到江徊在哪。
江徊：“……”
她无语了一会，“你真属狗的啊？”
“如果江小姐想的话，现在属狗应该还来得及。”墨子痕好脾气的摸了摸下巴，笑着看她。
给人一种他能纵容江徊无数遍的感觉。
至少姜戚是这样想的。
他隐约察觉到这位墨二少对江徊有那么点意思。
这也正常。
毕竟江徊的容颜确实绝色，光是昨天在这住了一晚，今早起来的时候就发现不少人找到他想要娶江徊回家。
虽然不知道这些人怎么找到他跟江徊住哪的，但他也因此知晓了江徊在西城没有展现出来的魅力。
姜戚扯了扯江徊的衣袖，帮她把束起来袖子弄开整理好。
从到云城那会起，他就拉着江徊去买了好几件新衣裳。
冬日漫漫，寒风刺骨般让人颤得发抖。
他不能把江徊冻着便是。
江徊今日穿的是蓝色衣裙，外面套了一层薄纱，在太阳底下还带着点轻薄闪光。
头发似乎是她自己随手拿了根木发簪挽了一半上去。
显得人温婉十分。
江徊看他弄好了左边的袖子，自然而然的把另一只手伸过去，“谢谢哥哥。”
姜戚轻轻略略的嗯了一声，“刚才就应该给你弄开的。”
结果他忘了，走到一半低头的时候才看到。
“没事。”江徊刚说完，脚下没注意，走了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姜戚下意识握住她的手腕想把人拉过来。
墨子痕却反应比他还要快的揽住江徊的腰，把人强势往自己怀里带。
姜戚下一秒就松开了手。
江徊：“……”
失策了，她居然能平地摔。
她靠着墨子痕站稳脚，然后火速离开他的怀抱，“谢谢。”
“不用谢。怎么突然就摔了？”墨子痕关切的问了句。
江徊别开脸，：“……裙摆太长，不习惯。”
因为是冬天穿的衣服，就里外都套了几件，裙摆又长又多，还不如昨天那套。
江徊拎起裙摆，“走吧，我可以了。”
墨子痕也没再多问，只是走到她身边，替掉了她的手，帮她拎着。
江徊转头看他，“你干嘛？”
“看路，别看我。”墨子痕空着的另一只手又抬起来捏她的脸。
江徊：“靠，你又占我便宜。”
“那我负责？”墨子痕愉悦的笑了起来，比起捏脸，他还是更喜欢一吻芳泽。
江徊冷笑，“做你的春秋大梦。”
还负责。
她不给这人来一个过肩摔都不错了，负责他个头。
墨子痕眼眸半弯，故意曲解她的意思，“一定要做梦才能对你负责吗？”
江徊：“……”
这人为什么这么厚脸皮？
江徊更觉得他不像是墨衍了，眉心骤然一跳，她拍开墨子痕的手，走快了几步，“闭嘴，滚。”
姜戚幽幽的看了眼前边的江徊，伸手拦了一下墨子痕，“墨二少，有空说几句话吗？”
墨子痕表情淡了不少，抬了抬下巴面向另一边，是难民区的门边，“去那边说吧。”
虽然他更想跟在江徊身边，但姜戚明显是要跟他说点什么。
不是江徊的亲哥，也是养兄的身份，于情于理，他都不得不跟姜戚走。
江徊已经先一步走进难民区里面了，头也没回，直接往人最多的地方那边过去。
那边似乎是在排队发午餐。
除了有序排队跟官兵的呼喊声，还有就是喧闹的哭喊声。
孩子、妇人，老人的悲惨声音混在一起，落在她耳畔，很刺耳。
江徊实在受不住落了空，摸了摸左耳的耳蜗处，直到手上落了空，摸到的并不是冰凉的仪器。
她顿了顿，又若无其事的收回手。
这个动作也正巧被刚进来的墨子痕看到了，他跟着顿了顿，唇边不自觉扬起一抹笑，又被他压了下去。
确凿的东西太多了。
不过不急，属于江徊最得意的那样东西还没出场。
他可以再等等，等他看到了，就可以开始他原本计划好的事情了。
江徊注意到身后的目光，回了头，跟他对视上。
029 出神入化
江徊朝他挑了一下眉头，张口无声的跟他说了句话。
隔得远，墨子痕没看清，只是看到模糊的口型，落在他眸中，像是在说我爱你。
只不过以江徊的性子，一见钟情这事在她身上不合适，这人前不久还对他一副不乐意见的模样。
至于隔空说我爱你这事，可能真的只有在梦里才能听她说了。
墨子痕哑然失笑，“姜兄，既然谈都谈完了，那能否告知我，江小姐的喜好？”
“武艺跟医术吧？”姜戚也不是很能确定。
但跟江徊相处下来，他也看到江徊这人对其他都没什么兴趣。
甚至就连往前最擅长的琴棋书画，都在那次考核之后撇到了一边再也没碰过。
“医术？江小姐真的会医啊？”墨子痕掩去眸中的那点愉悦，故作讶异般问道。
“你别看妹妹刚刚那么跟你说，她很厉害。”姜戚说到这个特别的自豪，“就连我跟西城一些人的重病都是她治好的呢！”
神医之名至少不是虚的。
墨子痕恍然哦了一声，“那能劳烦姜兄，让她替我诊治一下吗？既然江小姐这么厉害的话，想必她肯定有办法帮我治好的吧。”
姜戚犹豫了一下，“墨二少爷，这个，你还是得问妹妹，毕竟之前她才拒绝了你。”
他不会随便给江徊做决定打包票。
毕竟会医术的也不是他。
墨子痕也知道，只是随口一问增加点话题，“好，等我晚些时候问问她。”
正说话间，两个人就已经走到了江徊身边。
这头似乎是正在发放难民餐，排队的人只多不少。
江徊的注意力却在这个地方再往后一点的营帐里，“那边是干嘛的？”
“哪边？”姜戚看过去。
营帐半开着，里边似乎也来来往往进出了不少人。
墨子痕拿着扇子给江徊扇了扇风，“那边是临时建起的医馆，给他们免费看病的。”
江徊摁住他的手，“你被我打傻了？”
大冬天的还给她扇风，是怕她不够冷吗？
墨子痕扯了扯唇角，看了眼她身上穿的衣服，不算单薄，但跟他比起来却是只相当于一件的量。
昨天还下雨了，今天气温更是低。
他伸手就想把身上的披风解下来给她披上。
江徊摁住他的手没让他动，“我不需要。”
“可你会冷。”墨子痕低着眉眼看她。
“你个病人，闭嘴。”江徊不想再要他的衣服，她推开墨子痕的手，往营帐那边走进去。
刚一进去就看到了江曜几人也在里边。
墨子介看到她，下意识就站了起来，“江妹妹！！”
江徊：“……”
墨子痕：“……”
“你喊谁妹妹呢。”江曜特别不赞同的睨了他一眼。
他都没喊江徊作妹妹，墨子介倒是一点不见外的叫了起来。
墨子痕合起手里的折扇，面无表情的伸过去敲他的头，“好好叫，别吓到人家江小姐。”
他手下没有留情。
墨子介被敲得疼了，嗷嗷的捂着被打的地方叫起来，“二哥！叫叫妹妹怎么了！她就是我们妹妹啊？！”
“现在还不是，别乱叫。”墨子痕作势又要敲他，看他躲避模样，倒没真的敲下去。
墨子介觉得他此刻特别的委屈，连忙看向一边的江曜。
没想到后者更是赞同的看着墨子痕，他更委屈了，看向另外一边，“大哥！你看他们！”
“在医帐还这么小孩子气，让别人看了不笑话你。”墨子痕没让那人开口，只是揶揄的笑他。
墨子介这才注意到帐篷内其他人的目光，真没好意思继续闹下去。
江徊早就找好了空位坐了下来，撑着脑袋看他们，“这里不是看病的地方吗？你们都在这，是约好了要一起看病？”
“那倒不是。只是有些人病情不大好，过来看看。”江曜面对江徊，神色温和了不少，很耐心的给她解释他们为什么要来这。
江徊看了一圈周围，这个帐篷里倒是很大的空间，还放着几张简易床铺，上面都躺着人，神色看着都不是很好。
“医馆那边的人都过来了吗？”墨子痕也注意到了，他低了低头，觉得这些人病中模样不大对。
“都过来了，只是医者不多，可病人却日益增多。不知为何，从昨日晚上那场雨下完之后，到现在一直陆陆续续有人病倒。”江曜谈到这个，脸色有点凝重。
他不知为什么，总有点不安的心绪在扰乱他的思维。
“病疫。”江徊轻轻淡淡的解释了句。
她只是靠看，大概有了点方向，但具体病因跟病情，她一概不知。
病疫不少见。
但一夜之间大规模般传播，明显不对劲。
“病疫？”墨子介愣了一下，“怎么可能？难民区是前几天才开始着手操办的，风城的环境也很好，怎么可能会突然有病疫？”
江徊偏了偏头，看向墨子痕，“这里只有这一间是作于看病的营帐吗？”
“看病是在这，但分出来给病人住下的营帐有不少，都在这地的后头。”墨子痕摇头，“要去看看吗？”
江徊起身，“走吧，带我去看看。”
除了姜戚，其他人看得是一头雾水。
江曜跟上去，“妹…江小姐，你这是……？”
姜戚自知自己肯定帮不上什么忙，但像这种时候，他还是有点用的。
就跟江曜随便说了几句，“妹妹会医术，让她去看看吧，说不定她有办法医治。”
“会医术？”墨子介在脑海里想了一大圈，一下联想到了江徊以前的苦难生活，不由得摸了摸眼角，“妹妹好辛苦，以前过的都是什么苦日子啊，苦了你了。”
姜戚：“……”
这人什么意思？
为什么说的好像他亏待江徊了一样？
“江小姐的医术…你见过吗？”江曜知道这是江徊的养兄，还是礼貌的问了句。
姜戚想了一下形容词，“出神入化？起死人肉白骨？”
江徊只是走在前边，跟他们间隔也不远。
姜戚说的一字不落的被她听到了，她回头瞥了眼，“……”
虽然这么说也可以。
但是在没有现代仪器的帮助下，她能不能真做到这事，难讲。
030 病？隔离？（一更）
“也不至于这么夸张，当修仙啊？”墨子介自然是不信的，摆了摆手，“姜兄，咱们得实事求是，你说是吧！”
姜戚只是笑笑，“你说的对。”
墨子痕拉着江徊走到后面的营帐那边，在她要直接进去的时候，拉住她的手，“你就这样进去啊？”
“不然？”江徊还有点奇怪的看向他。
江曜走快了几步，从兜里摸出一个面巾递过去，“新的，毕竟你都说了是病疫，总归还是要小心一点为好。”
江徊想了想刚才，“可是我们刚才在那个营帐都待了好一会了。”
真要染上，这时再做防护也没有什么用。
再者，就一个面巾，也防不了什么。
墨子痕拿过那个面巾，给她细致的围上，“那还是做好防护。”
江徊：“……”
墨子痕靠得有点近，呼吸间温热气息似乎喷洒在她身侧，惹得气温都有点上升。
她猛地往后退了一步。
墨子痕却像是早有预料一般，又前了一步，“别动，没弄好。”
他很规矩克制的给她戴好面巾，收手的时候还是有些没忍住，温热指尖擦过她的耳尖，江徊的耳朵也因此稍微动了动。
墨子痕脸上染上几分笑意，“好了。”
江曜买的面巾倒是寻常姑娘常用的那种，遮住了大半的脸，只露出一双眼睛，眼里却像是蒙了一层水雾一样漂亮清透。
江徊抿了抿唇，撇开脸，“哥哥，你在外面等我，你才刚好没多久。”
她这声哥哥叫的自然是姜戚。
江曜刚想应下来，就看到姜戚在他眼底下点了点头，回应她。
他：“……”
心好痛，妹妹居然不是叫他。
墨子痕没再对江徊有什么动作，只是低低开口，“走吗？”
江徊看了眼他的脸，什么都没有。
墨子痕也注意到了，他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我抵抗力比你强。”
“身子虚的要命还跟我说抵抗力。”江徊只是冷冷的笑他。
这人身子倒像墨衍。
一样的虚弱，偏偏她就是打不过。
墨子痕咳了一声，从自己袖口摸出面巾带上，“行了，走吧。”
姜戚看着他们两进去的背影，神色有点恍惚。
他突然觉得这两个有点配。
江曜跟墨子介也没跟进去，墨子介凑到姜戚身边，神秘兮兮的问道，“姜兄，你是怎么捡到妹妹的？”
姜戚回过神，摇了摇头，“不是我捡的。”
那时正好是初冬时期。
他爹跟他娘去了墨城那边赶集。
回来的路上在路边见到了昏倒在地的江徊，整个人灰头土面的。
姜夫人实在不忍心把她丢下来，就带回了家。
那会他才六岁，大概只比江徊大两岁的年纪。
之后据姜夫人说，江徊醒来之后，只记得她的名字，其他问都是含糊说不清楚，问家人，只知道家里有个好看哥哥，问家住哪，只说得出南方。
四岁的小姑娘也不指望她能记得什么。
就一直养到现在了，虽然中间都有去到处寻过，但都寻找无果。
墨子介听完之后，特别郑重的握住他的手，“姜兄，谢谢你！”
姜戚点头，“倒不用这么客气，毕竟这么久，小徊也形同我亲妹妹了。”
“还是要多谢你们一家没有丢下徊徊就走，若是换作别人，可能会嫌弃徊徊是个累赘，转手把她卖掉也有可能。”江曜一直以来都想过很多的可能。
以江徊的脸，小时候若是遇到心术不正的人，怕是人都不一定能平安活下来。
也是姜家人好心。
江曜想了想，“不知姜兄跟我妹妹是从哪处而来？”
“西城。”
墨子介瞪大了眼睛，“西城？！那你们……”
姜戚偏了偏头，礼貌的朝他笑了笑，“提前出来的，没有受到战乱影响，一家人一路从云城过来的。”
墨子介这才呼出一口气，“那还好，没碰到乱糟糟的事就好。”
“那想必姜兄跟徊徊一直住在客栈吧？”江曜想到了别的点，友好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为了报答，我在江家附近为你们买下住宅住下吧，西城短期内是回不去了。”
“是啊，来都来风城了，要不然就在这边定居吧。”墨子介连忙点头。
他们三个也要在这边留一会，所以姜戚要是能在这定居，他有空也还可以找他聊聊人生什么的。
他们一说到这，姜戚就想到怀里那张地契，“…实不相瞒，墨二少已经送了一座宅子给我们了。”
江曜：“……”
这人怎么截胡啊？？
他梗了一下，又打起精神，“那相比房子还是空荡荡的吧，那我让人去帮你们清理一下，顺便往里添点家具吧。”
姜戚犯了难。
他应该拒绝的，但是这是江徊的哥哥，明显是想要报答他们对江徊的养育之恩。
他不知道怎么回。
正巧江徊已经走了出来，看到姜戚像是一副被人欺负的模样，挑了一下眉头，“怎么了这是？”
江曜连忙走上去，温声问她有没有事。
“我能有什么事，我是去看病的又不是去被传染病的。”江徊摆手。
江曜这才放下心，把刚才跟姜戚的话重复了一遍。
江徊嗯了一声，毫不客气的接受了，“那麻烦你了。”
姜戚也跟着松了口气，他附和道：“听妹妹决定。”
“还需要时间查验是否具有传染性。”墨子痕慢悠悠的掀开帐帘，走到他们身边。
确实是一场病疫，他们把人都问了一个遍，全都是一夜之间突然病的。
有没有传染性还需要查，在此期间需要把病人跟未患病的人隔开来。
墨子介也收起那副笑嘻嘻的样子，慎重点头，“我知道了，我这就带人去把这些人都隔离开。”
“你让我哥哥跟你一起去，顺便学点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