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平凡的生活总会迎来终点
东元2022年，龍国，晨铭市。
[晨曦生命]生物工程研究所——坐落于晨铭市近郊，庄园式独栋建筑，地上三层，地下一层。
研究所不大，安防措施却不少。
所有研究员，每天上班时都需要通过被虹膜验证、指纹验证、面部识别，这三道程序牢牢把控的大门，再穿过用于净化的风淋室，才能进入研究所。
郑浩刚入职时，对这些繁琐的安全程序不胜其烦。
等他工作数月后，才从同事口中得知，[晨曦生命]公司旗下的研究所，无论规模大小，都不吝啬安防措施。
郑浩只好将此归结为这家公司财大气粗。
“今晚也要加班吗？”邻桌同事一边收拾挎包，一边随口问道。
“是啊。”郑浩从办公桌上由书籍和电脑堆砌的壁垒后探头。
“欸——这都连续几天了，别卷了别卷了。”
“要换成王姐你，肯定早就出成果了。”郑浩挠了挠蓬乱的头发，憨笑道：“我搞得慢嘛。”
目送同事下班离开后，郑浩将脸缓缓埋入书本，但人早已心不在焉。
“自我调侃的同时，顺带夸赞了对方，语调自然不磕巴。嗯，还算成功。”他复盘刚才的对话。
郑浩不太擅长与人交流。
每当他在街上迎面遇到认识但不熟识的人，都会瞬间陷入“是否要打招呼”与“打招呼该说什么”的纠结中，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当然，“共事大半年的女同事”应当算熟人。不仅很熟，女同事甚至对他隐晦表露过好感。
按照正常发展，两人关系从此更近一步，成为情侣，是顺理成章的事。
然后，两人就保持普通同事关系到现在。
根据郑浩回想，当时自己不知怎么搞的，竟然无视她的示好，以至于糊里糊涂就没了下文。
最近听说她交上了男朋友。也难怪，那样活泼开朗，把人际关系打理得井井有条的女孩，肯定不乏追求者。
想到可能错过一段良缘，郑浩稍微苦恼之后也就释怀了。
自知不善言辞，错过也是必然。另外，郑浩也不觉得有分心谈恋爱的余裕。
郑浩目前在这家生物工程研究所任职，同时作为“在职博士”攻读生物学博士学位。
学校要求每年在学术期刊上发表至少一篇论文。为了这篇论文，他早已焦头烂额。
他的论文卡壳了，连初稿无法完成。但他又舍不得换课题重头开始。
不仅学业受阻，生活也看不到未来。
五千多的固定工资，划掉房租和日常开销，根本存不下多少钱。
以晨铭市堪称恐怖的房价，也不知要多久才能攒够房贷首付。
烦心事一件接着一件，但郑浩没时间患得患失。现在，他全部精力都放在这篇计划发表到学术期刊《进化论》的论文上。
但总有不合时宜的闲聊打扰他。
藏在厚得像酒瓶底般镜片后的双眼动了动，郑浩默默看向不远处几个聚在一起，扯着嗓门高谈阔论的男同事。
郑浩肯定不能让他们闭嘴，甚至没勇气让他们小声点，只因害怕得罪人。
反正论文卡壳，郑浩索性听听他们的谈话内容。
听来听去，也无非是“双12”购物节要给女友送什么礼物。
郑浩推了推耷拉在鼻梁上的眼镜，扫一眼手机屏幕。
“今天11号了啊。”
他余光瞥到群聊弹窗，于是顺手点开。
导师在群里发了一张朋友圈截图。是张几个青年围在火锅旁的照片，照片中的人们笑着看向镜头。配字：请熬夜做实验的同学吃火锅，同学们吃完还不忘继续实验。年轻人的精神，值得鼓励！
“这个年纪就该睡不着觉是吧。”郑浩嗤笑一声放下手机，翻开下一本资料书。
夜色渐深。随着几位同事陆续离开，偌大的办公室冷清下来，只剩他一人。
最后离开的同事，把灯关掉了。
到未必是在针对郑浩，也许只是单纯忘了还有他这个人。
黑暗无声的淹没办公室，在桌角台灯发出的昏黄光芒前止步。
“呼……”郑浩删掉刚敲进电脑的几行字，瘫倒在座椅靠背上，闭目缓解屏幕蓝光带来的刺激。
论文毫无进展。
“这个论点，没办法证明……难道真的要推倒重写？”郑浩用拇指和食指挤压眉心。
嗡——
冷不丁的，一道若有若无的蜂鸣刺透他的耳膜。
“什么声音？”郑浩睁眼，坐直身子。
这声音很怪。明明细若蚊声，却充满穿透力，并且找不到声源，仿佛从四面八方传来，又仿佛从未响起，只是幻听。
“哪来的……”他身体前倾，准备站起来寻找声音的源头。
就在这时，那声音猛然变成了如同指甲刮蹭黑板的吱呀声，在他脑海中冲击回荡！
郑浩两眼翻白，‘咚’的一头杵在桌面昏了过去。
……
“唔……”郑浩指尖轻轻抽搐，呢喃着支起脑袋，撑开眼皮，目光涣散的打量周围。
“我这是……睡着了？”他挥动手臂，摸到台灯旋钮，将灯光调亮。
灯芯响起橘红的嘶嘶声，灯光先是晦暗了一瞬，然后缓缓变亮。
灯光有些刺眼，郑浩抬手虚挡，手背碰到斜挂在脸上的眼镜，突然发觉触感不对。
摘下眼镜一看，果然镜框已经扭曲变形。大概是趴下那时压坏了。
“草。”郑浩嘟哝，把眼镜搁在桌上，茫然的盯着桌面。
资料书东一本西一本散乱堆放，书本之间，摊着他的笔记本，本子上密密麻麻写满了笔记，每个字的一撇一捺清晰可辨。
“为什么我摘了眼镜，还能看清上面的字迹？”一种不真实的荒诞涌上心头。
以他的近视程度，十米外人畜不分，可不是说说而已。
郑浩晃晃悠悠站起来。
身下的转椅骨碌碌滑开了，郑浩站在原地，扫视熟悉的办公室。
一张张办公桌影影绰绰待在阴影中。台灯的昏黄光芒投在一旁的窗玻璃上，倒映出的光点犹如烛火。挂在墙上的空调，还在平稳的吐出暖风。
一切都显得静谧且祥和。
郑浩打了个寒噤。
“不对劲。”
违和感油然而生。
没等他细想，一股强烈的饥饿感就从腹部传来，蔓延至全身。
饿！
郑浩觉得自己的胃就像风干三年的干瘪果核，因缺乏内容物而揪在了一起。
这种饥饿感，让他想起初中住校时有一次丢失生活费，又不好意思找同学借钱，整整三天只喝食堂供应的免费汤，差点饿晕在宿舍的经历。
现在的饥饿感比那时有过之而无不及。
郑浩手抖着拉开抽屉，颤抖却粗暴的翻找，动作用力过猛，导致整个抽屉脱落出来砸在地上。
他无视散落一地的杂物，跪在地上脸贴着冰凉的地板，从杂物之中抓起几条巧克力，一袋饼干，咬开包装纸就往嘴里塞，毫不在意吃相。
巧克力和饼干全部囫囵下肚，郑浩一刻不停，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同事们的桌边，逐个拉开每个可能存放零食的抽屉。
他有预感，如果不立刻进食，自己可能撑不到去楼下的员工食堂，就会活活饿死！
正当他忙着往嘴里塞填食物时，对面一门之隔的A组办公室忽然传来金属坠地般的当啷声。
郑浩所在的B组办公室，与对面的A组办公室布局基本一致，都是放置了十几张办公桌的宽敞房间。一面靠窗，一面靠过道。两个大办公室之间通过一扇薄门相连。
郑浩吃到一半，扭头看去，嘴里的零食碎屑掉在地上。
突兀的响声“惊醒”了他。
饥饿感正在淡去，逐渐恢复到可以忍受的程度。
郑浩囫囵咽下嘴里的食物，抹抹嘴意犹未尽。
“突然昏睡过去，醒来又饿得要命……”郑浩觉得自己的身体肯定是出问题了。
他决定明天就去医院体检。
可还有一件事，恐怕医生也无法解释。
郑浩抚摸鼻梁，再次确定眼镜没有戴在上面。
再三确认后，他只能承认视力恢复是事实。
他只好暂且按捺住不解，将注意力放在A组办公室传来的突兀声响上。
“当啷”一声，他听得很真切。
“会在办公室留宿的，应该只有我才对。”郑浩疑惑，“难道今晚还有其他人在？”
他弯下腰，捏起掉在地板上的半块饼干送入口中，又将空空的包装袋塞进垃圾桶，这才走向A组办公室。
两个办公室之间的门很薄，透过上半部的毛玻璃可以窥见A组办公室漆黑一片。
郑浩犹豫片刻，还是轻轻敲了敲门。
没有回应。
郑浩想了想，先回身按亮自己所在的B组办公室的灯。光明驱散黑暗，亮堂堂的办公室使诡异的气氛淡化不少。
亮起来后，他才推开那扇薄薄的门，进门后首先摸索着把A组办公室的灯也打开。
灯光亮起，郑浩一眼就看到散落在地板上的几张纸，顺着纸张看去，不远处有个长方体铁笼躺在地上。
这样关小白鼠的笼子在研究所很常见，它应该就是坠地异响的来源了。
“是从桌上掉下来的吧。”郑浩向鼠笼走去。
走着走着，他的脚步慢了下来，最后停在离铁笼几米之处。
这是怎样一种惨烈的光景！
笼中的几只小白鼠，就像被蠕虫蛀空的朽木，袖珍的肚皮被剥开，肚子里空空如也！渗出的血液将原本雪白的皮毛染成暗红的抹布。凝固的眼珠似乎在死前因恐惧而睁圆。
如果是在解剖台上看到这场面，他不会惊讶。但很显然，没人会把解剖后的小鼠再装回笼子里面！
更令他呆立当场的，是那由细铁丝编织的笼子，呈放射状从内向外破开一个洞。铁丝断口处还染着红得发黑的血迹，而在破洞旁边，还散落着两颗老鼠牙齿。
郑浩倒退两步。眼前这幅场景超出他的知识范畴，使他一时间无法理解这里发生了什么。
出于对危险病原体的职业敏感，他下意识掏出随身携带的口罩戴上。
他远远瞥了一眼挂在笼子上的铭牌，上面标注有小白鼠的信息。
他看清了代表小白鼠数量的数字。
“7。也就是说笼子里原本有七只小鼠，现在只剩三具残缺的尸体，另外四只呢？”郑浩一边退开，一边急速思考，“尸骨无存了？还是说，就是它们杀死小鼠，咬开铁笼的？！”
想到这，他不禁扫视办公室。
办公桌下、座椅旁、电脑机箱后……到处都是视线触及不到的盲区。
想到自己可能正与吃掉同胞，咬破铁笼的怪鼠共处一室，郑浩额头渗出一层细密的冷汗。
他连忙退出A组办公室，并死死拧上了门。
郑浩抹了一把汗，走到窗边掏出手机。
他得向上级汇报这里的异状！
可等他摁亮手机屏幕，却看到左上角的一行小字：龍国通讯—无信号。
“没信号？”郑浩不死心，又点开社交软件，果然是小红点，提示网络连接不可用。
郑浩冲到电脑前，点亮屏保，右下角也是显示断网的叉号。
联系不上外界。这让他有些迷茫，倚在窗前呆呆望着窗外。
盯着漆黑一片的窗外，他终于明白那股违和感从何而来。
这排窗子，是朝向市区那边的，而现在外面太黑了。
高楼广厦的灯火呢？
郑浩指尖轻触玻璃，慢慢将整个手掌贴在上面。
灯火辉煌的晨铭市消失了。高楼林立的CBD、彻夜繁华的美食街、霓虹闪烁的娱乐城，统统在这个无月的夜晚被黑暗吞噬。
然而，聚精会神去看的话，还是能在黑暗中找到几道光的。就是颜色不太对，比起灯光……更像火光！
第2章 铜墙铁壁
为了防备停电，保障实验不被意外中止，研究所设有断电自启的柴油发电机组。
因此他苏醒后没有第一时间意识到停电。
如果一栋楼、一个街区停电，自然不会令他这么吃惊。
全城停电意味着什么，郑浩并不清楚，但本能的感到不安。
尽管心神不宁，他也没有忘记现在的任务。
“就算无法联系到外界，隔壁A组办公室发生的事故，也绝不能置之不理！”郑浩攥紧拳头。
逃出铁笼的小鼠，身上可能携带着致命的病原体。郑浩不敢赌。
“员工手册第一条，生物泄露危机预案！”郑浩猛然反应过来，转身就往办公室门外跑。
他所在的B组办公室位于研究所三楼。
研究所一楼，有一间常年不锁门的中控室。
“当生物泄露危机发生时，尚有行动能力的员工，有责任前往中控室启动封锁程序。”这是印在员工手册上的原话。
他怎么也预料不到，自己有一天会身负重任踏入这间中控室。
郑浩推门而入，立刻就被墙上一块块液晶屏幕吸引了目光。
挂满整堵墙的显示屏画面各异，依稀能辨认出是研究所周围的景象。
“研究所外围有这么多摄像头？”郑浩略感诧异，但现在无心多想。
满墙显示屏下方，是泛着金属光泽的桌台，桌台边缘有个显眼的血红按钮。
“找到了！”郑浩眉头一挑。
按照员工手册记载，按下红色按钮就会启动“封锁程序”。
郑浩伏身于金属桌台前，伸手揭开按钮上方的透明塑料护罩，将食指放在按钮上。
准备按下去的瞬间，他忽然微不可察的打了个哆嗦，停止了按下按钮的动作。
“封锁程序”究竟是什么？此前他从未细想。
不难理解，应该就是字面意思，将研究所封锁起来，防止病原体泄露……同时也将隔绝内外，无人再能进出研究所。
郑浩胸膛起伏，呼吸急促起来。
“封锁程序”理应在人员彻底疏散后，遥控启动。
可眼下根本找不到遥控功能，只有这个血红的按钮。
按钮的红色愈发刺目，仿佛在嘲笑郑浩：来呀，按下按钮，彻底封锁这里吧！
“我会被关起来！”郑浩踉跄的从控制台前退开。“跟可能存在的恐怖怪鼠一起！”
鸡皮疙瘩悄然爬上郑浩的侧脸，此时他有种夺路而逃的冲动！
“工作丢了就丢了，命可只有一条！”郑浩眼角泛起血丝，喘着粗气推门而走。
他闷头走出中控室，去往研究所正门。
前面就是风淋室的入口，穿过风淋室，再通过门禁就能离开了！
“意外……一定是意外。肯定是有什么野兽溜进办公室咬穿了笼子。”郑浩一边走向风淋室，一边安慰自己。
“再说，什么病原体能让小鼠获得咬穿铁笼的能力？学术界已知的东西，没有哪个具备这种特性！”他这样想着，来到风淋室门口按下开门键。
滴——
自动门应声滑开。
郑浩迈入其中，闭上双目，努力放松眉宇间几乎痉挛的肌肉。
自动门在他身后无声关闭。而通往外面那道门，则要等清洁程序完成，才会解除锁定并开启。
在此期间，纵使郑浩万般不耐，也只能静待清洁程序结束。
高压喷嘴喷出高速气流，低压汞灯投出人眼不可见的紫外线，消杀着他身上的尘埃和病菌。
滴——
提示音再次响起，表示净化结束，通向外面的门也随之打开。
郑浩伫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别他妈骗自己了！”
鼠笼放射状的破洞，一看就是由内而外造成的破坏。
已知的病原体没有这种特性，说明这次的病原体更加危险。
可他还是忍不住幻想，告诉自己情况还没那么糟。
不能再逃避了。
让那种怪鼠跑到研究所外，会造成多大的危害？会有多少人被殃及？
郑浩狠狠咬牙，转身猛戳开门键，不等门完全打开就牟足了劲往中控室跑。
他再次来到控制台前，深呼吸几次，毅然决然按下了那枚血红的按钮。
就在他按下按钮的同时，桌面开始微微震动。
不仅是桌面，整个研究所都在震动。
隐藏在研究所各处的机关开始运转。
郑浩可没愣着。按下按钮的同时，人已经在往外跑了。
“也许封锁程序执行得不快，还来得及在研究所完全封闭前跑出去！
哪怕在外面被隔离，也总好过在里面跟怪鼠一起！”
他抱着这样的念头狂奔。
风淋室大门出现在他眼前。
要穿过风淋室，需要依次经过第一道门、室内、第二道门。
“刚才我已经进行过一遍风淋，但没有通过第二道门。”郑浩心脏狂跳，头脑却渐渐冷静。
按照程序设定，红外线没检测到人员通过，门就不会自动关闭。
这样他就可以不用在风淋室浪费时间，直接来到最后一道门，也就是研究所正门前！
郑浩健步如飞，跑出了中学时百米冲刺的速度。
果然人在绝境中才能突破自我！
他一路不停冲到正门前，抬脸望向大门上方的摄像头。
“人脸识别之后还得验证虹膜和指纹，能不能快点啊！”
冰冷的机械音响起，让郑浩如坠冰窖：“一级戒备启动中，拒绝通行。”
听到这句话，郑浩呼吸都快凝滞了。
他隔着钢化玻璃大门，呆呆望向外面。
研究所是庄园式建筑。
正门外是前庭。穿过庭院，就会看到一扇高大的铁艺园门。园门左右是延伸到视野外的高耸院墙。
郑浩突然感觉几粒渣子掉进后脖领。
反手一抹，再抬头一看，原来是头顶掉下来的墙灰。
他这才发现研究所仍在轻微震动。
正当郑浩愣神时，铁灰色的卷帘门好像瀑布般，在钢化玻璃门外齐刷刷落下！
期间齿轮转动声、链条滚动声不绝于耳！
“这？”
转眼间，外面就落下了一层银光熠熠的金属墙。
“这就是封锁程序？也太硬核了吧！”郑浩瞠目结舌。
他人在一楼，看不到研究所全貌，也就没发现研究所的变化还不止这些。
研究所主楼。
卷帘门落下，完全覆盖了一楼大厅外围的玻璃幕墙。
一楼和二楼的每扇窗外同样降下卷帘门，将全部窗口封死。
三楼窗户没有封死，但也降下拇指粗的防护栏。
庭院外围。
高耸的铁艺雕花大门合拢锁定。
围墙顶部的暗扣里，翻出铁痢疾刺网。
整个研究所，变成了一座防守严密的堡垒！
第3章 对战丧尸
“这下可好，彻底封死了。”
郑浩喃喃自语，抱着膝盖缓缓坐下。
大理石地面带来刺骨的寒意，恰如他此刻的心情。
在寒意蔓延至全身之前，他终于扶着墙站起来。
彻底断掉退路，郑浩反而松了口气。
反正自己无牵无挂，哪怕就这么死掉，也没人会为自己落泪。
怪鼠？病原体？
尽管来吧！
“管它是吉是凶，我都要一人扛下来！”
“一人？”他想到这里，脸色突变。
“坏了！”
今晚留在研究所的，并不只有自己一人啊！
值夜班的保安丁叔。
那位和善的中年人。
曾给研究员们分发过家乡特产的茶叶，还请郑浩吃过夜宵。
居然连累他，跟自己一起承担了留在研究所的风险！
郑浩心头顿时生出负罪感。
他急忙赶往保安室。
保安室就在一楼，离研究所正门并不远。
“该怎么跟丁叔解释现状？简直难以启齿！”
郑浩硬着头皮，一步步接近保安室。
保安室近在眼前，他却放慢了脚步。
等等，到刚才为止，研究所震动了足有两分钟吧。
这么大动静，丁叔都没出来看上一眼？
丁叔究竟还在不在保安室？
但保安室的灯明晃晃亮着，在一排漆黑的房间中格外醒目。
保安室的门虚掩着。
郑浩挪动到门边，透过门旁的窗口朝屋内看去。
从这个角度，没看到有人在。
屋内，桌上放着个开水壶，旁边摊着一张报纸，还摆着一个茶杯。
开水壶壶口还冒着氤氲白气，但杯中的茶明显已经冷透了。
喀嗒，喀嗒。
保安室里，窗口看不到的一侧，传来有节奏的踏步声。
“丁叔，是你吗？”郑浩试探道，音调因紧张而发尖。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紧张。可能是今晚发生的怪事太多了。
有节奏的脚步声停止了。
紧接着是急促而杂乱的脚步。
丁叔的脸蓦然出现在窗前，与郑浩仅隔一层玻璃对视。
郑浩被吓了一跳，确认是丁叔后又安下心来。
再怎么说，总算见到熟人了。
郑浩隔着玻璃和他对视，辛苦构思的开场白突然凝噎在嘴边。
寒噤。
他记不清这是自己今晚第几次颤栗了。
眼前这人，绝对不是他熟悉的丁叔！
这个脸色发青、面无血色、瞳孔扩散、眼眸泛白的“人”，真的能称之为活人吗？
“丁叔”的嘴唇颤抖着，如慢镜头般一点点咧开。
露出的牙龈不是粉红色，而是象征死亡的黑色！
不等郑浩反应过来，“丁叔”就发狂般一头撞向玻璃。
并不坚韧的室内玻璃立刻被撞得粉碎，飞散的碎片险些扎进郑浩眼中！
郑浩下意识闭眼，踉跄着倒退。
“丁叔”唇齿间翻滚出含混的嚎叫，宛如声带被浓痰包裹。
“这他妈是什么鬼东西！”郑浩毛骨悚然，死死盯着撞破玻璃探出头来的怪物。
怪物卡在窗口，疯狂摇摆四肢，像是要从窗口挤出保安室！
一个契合现状的词，在郑浩脑海中飘过。
丧尸。
郑浩研习生物技术多年，自然清楚“丧尸”这种幻想生物有多荒唐。
哪怕对生物学一窍不通的人，至少也知道能量守恒定律，也就明白丧尸在获取不到足够食物的情况下，没法存活多久。
而在郑浩看来，丧尸根本不可能具备活动能力。
心脏停跳，血液就会停止流动，使循环系统瘫痪，消化系统便形同虚设，全身细胞都将得不到养分而衰亡。
可是不远处瞳孔扩散、面无血色，却仍在疯狂挣扎的“丁叔”无疑打破了郑浩的认知，将他的世界观按在地上摩擦。
再联系A组办公室里的异状，这一切都有了一个合理的解释。
小白鼠“丧尸化”，吃掉了同胞！
丁叔身上，也发生了类似的变化。
“跑！否则我也会被吃掉！”
卡在窗口处的“丧尸”，已经探出大半个身子。
郑浩不敢再看，扭头就跑！
研究所是出不去了，他只得往楼上跑。
郑浩一口气冲到二楼，弓腰扶膝大口喘气。
寂静的楼道里，他心跳如闷鼓。
或许那怪物不会追上来了。
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打破他的幻想。
丧尸趿拉着皮鞋出现在拐角，以迟缓而坚定的姿态逼近郑浩。
它抬脚踏上楼梯。
楼梯，这道郑浩预想中的防线，连一秒钟都没撑住就告破。
“竟然会上楼梯！它不仅留有视力，小脑功能也没有彻底丧失吗？”郑浩心惊不已。
“丁叔”仰着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暗哑的吼叫着，拾阶而上！
那摇摇晃晃的身子，如同一个喝得酩酊大醉的流浪汉。
“踹它一脚会怎样？”
丧尸上楼过程中明显重心不稳。现在可能是反击的最好时机！
郑浩气血上涌，全身紧绷，蓄势待发，准备等丧尸再接近一点就全力出腿！
再有几级台阶，丧尸就将登上二楼的平台。
它就像能感受到与郑浩的距离一般，提高了低吼的频率，伸出僵硬的双臂，似要拥郑浩入怀！
不好的预感在郑浩心头酝酿。
“小鼠都变得能咬断铁丝，那人类变化后的力量又该有多强？”
千钧一发之际，郑浩险之又险的抽回身子，令丧尸扑了个空。
他的后心瞬间被冷汗沁湿。
刚才要是踢出那一脚，一定会被丧尸抱住腿，从楼梯上滚下去！
不行，不能跟丧尸正面对抗！
郑浩被迫再次上楼，来到研究所三楼，也就是顶层。
长长的过道在他眼前延伸，过道两边那么多扇门，哪道门后才蕴藏着生机？
……
一间不足十平米的小仓库。
仓库里堆满了瓶瓶罐罐，存放着实验室用品。
郑浩蹲在一个半人高的金属罐后，紧张的注视门口。
丧尸会不会追过来？
趿拉的脚步声消失在三楼的楼梯口。
不等郑浩松口气，脚步声就再次响起！这一次，它找到了目标。
喀嗒，喀嗒！
仿佛死神催命的声音在他耳畔放大。
脚步声到了门外。
紧接着是沉闷的撞门声。
密度板填充的木门发出不堪重负的悲鸣。
门锁逐渐扭曲变形，丧尸破门而入只是时间问题。
郑浩无路可逃。
他咽了一下口水，抬头望向安装在房间顶部，正在以最大功率运转的换气扇。
扇叶飞转，保障空气流通。
必须冒险拼一把了。
郑浩打开身前金属罐的盖子，奋力将其搬倒。
金属罐很沉，但郑浩爆发出了他自己都难以想象的力气，一鼓作气把罐子推倒。
金属罐倒地后滚了半圈，从敞开的罐口汨汨流淌出似水的液体。
一部分液体接触地面的瞬间，就升腾成翻涌的白气，被换气扇吸走。
足足几十升液体源源不断从罐里涌出，在狭小的仓库中蔓延。
这时，木门再也承受不住撞击，被猛的撞开甩在墙上。
锁簧、铁片飞溅，丧尸一脚踏入仓库内，刚好踩在流淌到门边的液体上。
丧尸浑然不觉，坚定的仿佛将目标逼上绝路的终结者！
再有最后几米，丧尸就将触及郑浩！
就在此时，丧尸的速度突兀的慢了下来。
地上的液体已经渗入丧尸脚上那双皮鞋，浸到了它的脚踝。
它的双腿变得如同两截木桩，每次抬脚落脚都好像慢镜头。
这就是浸泡在液氮里的下场。
郑浩推倒的正是液氮罐！
少量液氮接触皮肤会骤然受热挥发，并不会造成冻伤。
但也仅限于短时间接触。
接触时间一长，首先皮肤受损，然后是组织里的体液和血管。接下来，整个肢体会被冻结，受到不可逆的伤害。
⁻196°的低温会使细胞中的水分结冰，进而刺穿细胞。
无论它是什么怪物，都必死无疑！
丧尸仍在前进。
只是双脚接触液氮，并不足以让它停下。
郑浩踩在垫脚的箱子上，居高临下审视丧尸。
“不管丁叔你变成了什么生物，还算不算人类……”郑浩渐渐拔高音量道：“既然想要我的命，就先给我去死！”
他飞起一脚，直踹丧尸面门！
第4章 灾变时代
这一脚正中丧尸面部。
丧尸脸上僵硬的肌肤被踹得蜷缩成一团，嘴角溅出几滴口水，身体重重向后倒去。
倒地的过程中，它的双臂还在胡乱挥舞，似乎想捞到什么。
可它终究没能碰到郑浩，而是结结实实砸进了身下由液氮汇聚的水洼中。
丧尸后脑勺被液氮包裹，身体痉挛着、抽搐着，很快变得一动不动。
它仰躺在地，面目凝固，如同雕塑，仿佛一碰就会粉身碎骨。
郑浩见丧尸不动了，立马从垫脚的箱子上跳下来，小心翼翼绕过地上的水洼，来到仓库外的走廊上。
再在仓库逗留，就会有窒息的风险。液氮蒸发产生大量氮气，要不是他提前打开换气扇，此时可能已经因缺氧而倒下。
他靠在墙上，微微喘息。走廊里回响着换气扇枯燥的嗡嗡声，再无其它动静。
郑浩陷入沉思。
小白鼠，丁叔。
一边是啮齿类，一边是灵长类。
小白鼠在三楼，丁叔在一楼。
这种“丧尸化”跨越种族和空间，且没有发病前的预兆。
自己怎么没受影响，难道是个体差异？不对，严格来说不算没影响，视力恢复以及突如其来的饥饿感，就是明证。
假设存在某种病原体，那么自己很可能已被感染，只是没表现为“丧尸化”。
自己昏迷的时间并不算久，可就在这段时间里，发生了一场剧变。
断网、全城停电、火灾。
种种信息串连在一起，郑浩产生一个恐怖的设想：“丧尸化”不仅发生在研究所内，而是波及全城，甚至更广。
不是少数个例，而是大范围的灾变！
研究所地处市郊，周边人烟稀少，最近的人工建筑是一公里外的别墅区。
在研究所封闭的当下，郑浩无异于与世隔绝，对外界的揣测也只能停留在猜想。
郑浩要做的事很简单。一个字，等。
等到天亮，如果外界无事发生，那么来上班的同事就会发现异状，自己也就不愁脱困。
思索间，郑浩来到通往地下室的楼梯处。
通往地下室的货运电梯停运检修，只剩这条古旧的楼道还连通着地下室。
如今，研究所里只剩自己一人，到是不用担心再被丧尸袭击。
但仍得防备不知会从何处冒出来的“丧尸鼠”，以及关在地下室的实验动物。
它们平时都被统一安置在地下室，不仅有小白鼠、实验兔，还有两笼恒河猴。
通往地下室的楼道漆黑一片。
有小白鼠咬断铁丝的前例，郑浩不确定用拇指粗铁条焊起来的笼子，还能不能关得住恒河猴。
幽黑深邃的楼道里，传来呜呜的风声，风中裹挟着几道凄凉的啼叫。
郑浩绝不想进入这间潜藏着危险的地下室。尽管研究所五分之四的物资都储存在里面。
他来楼梯口，是为了关闭通往地下室的门。那是一扇厚重的实心铁门，关上它，起码能隔绝来自恒河猴的威胁。
铁门吱吱呀呀关上那一刻，郑浩松了口气。
要担心的事又少了一件。
他拖着饥饿且疲惫的身子，前往位于二楼的员工食堂。
食堂里一片黑灯瞎火，受雇的厨师早就下班回家，厨房里只有冰冷的灶台。
郑浩扯过一口小锅，接水——研究所的供水来自楼顶的蓄水罐。
他翻箱倒柜，找到一箱泡面，随手捞起几包。
厨房里有新鲜食材，但他没力气做一顿好饭，只想着填饱肚子就行。
研究所不通燃气，烧火炒菜，全靠煤气。
起锅，烧水。水开后，他先是一股脑倒了三包泡面进去，再敲下两枚鸡蛋，放上几片青菜，调料包一撒，搅拌两下又煮了一会，就算大功告成。
煮好了面，郑浩端着锅，在空荡荡的食堂里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直接就着锅吃起来。
一锅面，不到两三分钟就被吞下肚。
吃完饭，郑浩回到员工宿舍，验指纹开门进屋后首先打开手电，仔细搜查床下、柜子后。
发生丧尸鼠逃脱的办公室位于三楼，宿舍则在一楼，但他丝毫不敢疏忽大意。
确定房间内只有自己一个活物后，郑浩锁了门，直挺挺倒在床上，望着上铺的床板。
宿舍是六人间，上下铺。平日里，只有郑浩会在加班时留宿。
周围一片寂静，他竟产生了一丝微妙的满足感。
偌大一座研究所，与世隔绝，研究所里只有自己。想吃就吃，想睡就睡，仿佛成了研究所的主人。
令人头疼的论文、薪资，不愿面对的社交问题……通通可以抛诸脑后。
尽管丧尸鼠的隐患尚未解除，但至少此刻自己是安全的。
整晚紧绷的神经渐渐放松，浓郁的困意袭来，郑浩沉沉睡去。
……
没人。
没人来。
不会有人来了。
上午9时许，郑浩在三楼B组办公室的窗前久久伫立，眼神直勾勾的望向市区方向。
由于一楼二楼的所有窗口都被卷帘门封闭，中控室的监控里也看不到任何路人，所以郑浩不得不冒险进入三楼办公室，只为远眺一眼市区。
放眼望去，城中的高楼大厦仿佛一位位矗立默哀的巨人，染上肃穆且悲哀的氛围。
玻璃幕墙碎开数不清的破洞，就像附在楼宇身上的疮疤。
楼宇交错间，几股黑烟冲天而起，如同向蔚蓝天空伸出的魔爪，渐渐蚕食着蔚蓝，将其染成深灰。
仅仅过去一夜，昔日繁华的都市就变成了这般破败模样！
郑浩心中再无半点侥幸。
小白鼠与丁叔的变化果真不是个例，“丧尸危机”已然大规模爆发。
郑浩退出办公室，同时不忘关门。
如今网络中断，几乎无从获取外界的信息。
晨铭市常住民超过三百万，这其中有多少人变成丧尸，又有多少人幸存？
虽然希望幸存下来的人能尽快稳定局势，但郑浩不得不承认，晨铭市在灾害处理方面的能力不容乐观。
晨铭市隶属东南行省，明明地处东南，却是个内陆城市。
作为老牌大都市，却与沿海的发展福利无缘，甚至继承了传统城市的一些弊病。
在基础设施完备程度、警备员力量上，完全无法与数百公里外沿海的省城临渊市相比。
最重要的是没有驻军。
东南行省的驻军地点紧挨着临渊市。
若灾变仅在晨铭市爆发还好。要是临渊市也无法幸免的话，军队很可能优先就近稳定临渊市，对晨铭市的救援则会被迫延后。
稳定灾害的最快最有力手段一定是军队。
光凭警备员，很难应对这种程度的灾变。
且不论警备员力量保存是否完好，就算能出动全部警力，也最多覆盖部分城区。
城中火灾至今未灭，说明消防队大概率瘫痪，那么警备员那边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城市毁坏到这种程度，绝对不是几十、几百个丧尸就能造成的。究竟有多少丧尸，可能只有城里的人知道。
可以肯定，这将是一场旷日持久的大灾变！
郑浩在走廊上来回踱步。
最坏的情况，自己可能需要在研究所待上很长一段时日，才能等到救援。
“那就想办法熬过这段时日！”郑浩下定决心。
所幸，研究所设有员工食堂，食物储量比较充足。
不算地下室的库存，光是厨房里堆放的大米、白面、蔬菜、冻肉，郑浩一个人吃的话，吃到食物变质那天都吃不完。
起码几个月，他都不必为食物发愁。
用水方面，蓄水罐里的水，足够他喝的。就算时间长了变质，也可以煮沸消毒。
用电这块比较麻烦。发电机运转全靠烧柴油，而大部分柴油都储存在地下室。
地下室有猴笼，风险未知，绝不能轻易踏入。
存放在配电室的柴油还是少了点，必须关闭发电机组的其中几台，节约用电了。
这么一想，情况也不算很糟。
相比城里，研究所无疑是一个绝佳的安全场所。只要解决内部的不稳定因素，大可以安稳待在这里直到灾难结束。
目前最大的不稳定因素，就是行踪不明的丧尸鼠。
它们应该跑不出A组办公室的范围，可终究不能放着不管。
“对付几只变异的老鼠而已，不是什么难事。”
郑浩打定主意，走向一旁的杂物间。
第5章 不容小觑
A组办公室拉着厚厚的窗帘，室内略显昏暗，屋内陈设整齐，与平日一般无二。
只有躺在地上的破损鼠笼稍显突兀。
过了半晌，A组办公室的门被悄无声息的推开一条缝。
一个铁笼被一根长杆顶着，从门缝慢慢推进房间。
这次的铁笼，相比之前被咬破的那个更加牢固。笼中叠着一块湿毛巾，毛巾上放着一坨血淋淋的生肉。
敞开的笼门上拴着细线，细线的另一头被郑浩捏在手中。
包裹得像个罐头的郑浩，半跪在门外，透过门缝往屋内窥视。
他头戴一顶摩托车头盔，穿着皮夹克和牛仔裤，像个摩托骑士，但手上戴的劳保手套和脚踩的胶鞋又显得不伦不类，像个电焊工。
郑浩虽不打算踏入A组办公室，还是东拼西凑了一身装备，以防被丧尸鼠咬伤。
这丧尸鼠大概与人类丧尸不同，并不会一发现活人就疯狂攻击。
若丧尸鼠的攻击性有那么强，自己昨晚毫无防备的走进办公室那时，就该被袭击了。
如果它们出于本能畏惧人类，那就换一块肉作为诱饵。能否引诱它们现身，就在此一举！
设好机关的铁笼静静躺在办公室中央。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当郑浩就要认为引诱失败的时候，窗边的厚重窗帘，微不可察的晃动了一下。
但窗户是关着的。
随着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一只小鼠从椅子腿旁的阴影处探头。
它皮毛灰败，一绺一绺沾满了黑色血块，眼神和动作都不复健康小鼠的灵动，而是透着一股尸体般的死气。
“终于出现了！”郑浩嘴里呵出白气，给头盔面罩蒙上一层薄雾。
丧尸鼠仰着脑袋一动不动，仿佛呆住了。
忽然，它呲溜一下就窜进了笼子，扑到肉上大啃特啃！
郑浩如今视力敏锐，一眼就发现了异常——这只丧尸鼠少了两颗门牙。
看来为了咬穿由铁丝编织的鼠笼，它付出了两颗牙齿的代价。
郑浩捏捏手中细线，继续观察。
按照鼠笼铭牌推断，逃脱的丧尸鼠应当有四只。另外三只呢？
郑浩的想法自然是要将它们一网打尽。
但随着肉块被那只丧尸鼠啃食得越来越小，另外三只仍不见踪影！
抓到一只就收手，还是继续等待其它丧尸鼠出现，成了一个难题。
郑浩手中细线捏的很稳，并不急于关闭笼门。
目前这种局面，也在他的考虑之中。
肉块下垫着的湿毛巾泡过乙醚。
他在思考如何捕捉丧尸鼠时，想到了用于麻醉实验动物的乙醚。
平时麻醉小鼠，只需一瓶盖的量就差不多了。这次为了确保奏效，他可是用了足以浸透毛巾的量。
这么大的用量，麻倒一条大型犬都绰绰有余。
至于能否被丧尸鼠通过呼吸摄入……郑浩无论如何都不认为它能摆脱呼吸，又不是厌氧生物！
然而事实证明，从灾变发生那一刻起，就不能再带着以前的观念看待事物了。
丧尸鼠都快把那块和它身体一般大的肉吃光了，也毫无要昏迷的迹象。
乙醚不起作用！
郑浩手心捏出了汗，握着细线的手逐渐用力。
丧尸鼠吃光诱饵就会离开，不能再拖了。
先抓一只！
郑浩猛拽细线，笼门应声落下，将那只豁牙鼠关在了笼中。
这样引诱都不见踪迹，可见剩下三只丧尸鼠大概率不在房间里。
郑浩揉了揉有些发麻的双腿，推门走进办公室。
注意力全放在鼠笼上的他并没有发觉，推门这个动作导致房门磕在了靠墙摆放的一个书柜上。
书柜震动了一下。柜顶和墙角构筑的阴影里，两只反应不怎么灵敏的小鼠抬起脑瓜。
戴头盔的高挑男子从书柜旁经过，背影倒映在它们灰白的眼珠中。
它们猛扑向他。
郑浩戴着摩托车头盔，只听到两声几乎重叠的闷响。有东西撞到了头盔上！
“还在？！”郑浩眼神极力往上瞥，试图看向扒在头盔上的东西。
他当然没法看到自己的后脑勺，只能死命拍打头盔，试图甩掉丧尸鼠。
两只丧尸鼠却阴魂不散，扒不住光滑的头盔，就窜到他的皮夹克上，还试图往衣服里钻！
丧尸鼠这一举动令郑浩心惊肉跳，这种感觉就好比蟑螂扑棱棱飞到脸上，让人只想跳一支霹雳舞！
头盔面罩被呼吸晕染得模糊不清，郑浩却不敢撩起面罩寻找丧尸鼠，更不敢停下蹦跳的动作。
他甩掉它们了？还是没有？
并没有。
一只丧尸鼠将牙齿刺入皮夹克，任凭他怎么蹦跶，都挂在上面不动如山。
另一只丧尸鼠扒住郑浩肩头，啃噬他的衣领，衣领一但被啃穿，脆弱的脖颈将暴露无遗！
郑浩误判了两点：第一点，丧尸鼠并未离开A组办公室。第二点，它们并非畏惧人类！
“呼，呼。”郑浩大口喘气。
昏暗的室内，以及愈加模糊的头盔面罩，都令他难以视物。
为何自己昨晚毫无防备的走进办公室，也没有遭到袭击？难道真就只是巧合？
A组办公室与B组办公室，在室内布局上并无二致。
郑浩凭借记忆，跌跌撞撞绕过几张办公桌，朝窗边遥遥伸手。
伸了几次手，终于触到窗帘。
他双手抓住窗帘，往两边猛的一拉！
哗啦。
厚重的窗帘向两侧分开，炽烈的阳光拨云见日般洒进办公室，房间瞬间亮堂起来。
被阳光直射的两只丧尸鼠，顿时陷入呆滞，挂在他身上不再发狂。
光线充足起来，面罩的能见度也随之上升，郑浩只是一眼扫去就找到了这两只丧尸鼠。
戴着劳保手套，显得胖了一圈的大手左右开弓，攥住两只丧尸鼠狠狠掼在地上！
45码的大号胶鞋紧随其后，“咔嚓咔嚓”两声脆响，将两只丧尸鼠的骨头碾碎，混合着烂肉黏在地板上。
郑浩还嫌不解气，又在遭到降维打击的“鼠片”上补了几脚。
等他冷静下来，就近找了个靠椅瘫坐上去，瞅着被咬得稀烂的衣领，不由得一阵后怕。
差点被丧尸鼠咬伤，甚至咬死！
幸好想到了利用阳光。
就算猜错了也无所谓，自己本就需要让室内亮起来，从而提升头盔面罩的能见度。
不过自己猜中了。它们昨晚藏在暗处没有发起攻击，就是因为自己进办公室前开了灯。
由于鼠类原本并不畏光，他就迟迟没有往这方面考虑。
没想到丧尸化的小鼠，弱点偏偏就是畏光。
郑浩神情严肃起来。
只是些许误判加上经验主义，就险些害他丧命。
绝不能再沿用灾变前的一贯认知了！
灾变后世界的危险性，可能远超他的想象！
第6章 中控室探秘
……
郑浩蜷缩在阴惨惨的潮湿空间，周围一堆一块全是死人的白骨，老鼠蜘蛛蜈蚣在他身上爬来爬去。
他茫然的缓缓站起，对周遭的一切视而不见。
黑乎乎、湿漉漉、冷冰冰，这里到底是……
一双枯木般的双臂悄然搭上他的肩膀。
他缓缓转身，向身后看去。
眼前浮现出一张腐败溃烂的人脸，与他贴面。
郑浩凝眸欲呼，大张着嘴却发不出声。
这时，他的瞳底燃起灿烂的光辉，越来越亮，越来越亮，直到将他的视野填满……
郑浩猛然睁眼，眼前没有光，仍是一片漆黑。
在铁灰色的卷帘封锁之下，房间中日夜难辨。
他从床上坐起身，摸索到电灯开关并按下。
今天是12月13日，距灾变发生已有一天两夜。
自昨天捕获一只，杀死两只丧尸鼠之后，郑浩扩大了搜索范围，仍未找到最后一只可能存在的丧尸鼠。
也许它藏起来了，又或许没有尸变而被其它丧尸鼠啃食殆尽。
郑浩不放心，又在阴暗的角落设置了几个捕鼠机关。
除此之外，也只能保持警惕，避免踏入黑暗环境了。
昨天下午到晚间，郑浩逛遍了研究所除地下室外的所有地方。
有的房间即便他工作了几个月也未曾去过。
等待救援的日子里，唯有这间研究所能给他带来安全感。既然打算在这里躲避到救援来临那天，就必须摸清研究所的门道才行。
研究所整体呈“回”字形，外面一圈是围墙，里面的“口”是主楼。
研究所的每个房间，都各自具备独特的职能。
从一楼到三楼，依次有：
保安室、员工宿舍、配电室、中控室。
1号实验室、员工食堂。
2号实验室、A组办公室、B组办公室、杂物间、仓库。
地下室暂且不便进入，但郑浩知道地下室是存放实验动物，储存食物和燃油的地方。
大致掌握研究所的结构之余，郑浩也没忘记处理冻在仓库里的丧尸。
在穿好防护服，去仓库确认丧尸彻底死亡后，郑浩经过一番努力，将其搬到了实验室。
丧尸的手脚都用扎带死死捆绑，以防它复活。
A组办公室的小鼠尸体则被收集到密封箱中，办公室也进行了消杀。
存活的豁牙丧尸鼠，被郑浩在捕捉笼外又套了个更结实的笼子，放在实验室备用。
……
郑浩揉搓着蓬乱的头发，坐在床边发呆。好一会，他才从噩梦冲击之下缓过神来，穿好衣服走出房间。
洗漱要用水，能省则省。
来到二楼食堂，他挑拣快要蔫吧的蔬菜，加上焯过水的猪肉，炖了一锅汤。
食堂不缺调味料，小葱姜段一放，加点生抽和盐，简单食材也能炖的鲜香扑鼻。
他呷了一口炖好的热汤，思索着上午的安排。
突然从忙碌中清闲下来，还挺不适应的。
但这毕竟不是带薪休假，而是身处灾变的大环境。
躲在研究所里，未必就绝对安全。
郑浩不打算无所事事，而是要为将来可能发生的危机做准备。
昨天逛遍研究所，中控室给他带来的疑虑是最大的。
研究所为何要专门划出一个房间作为中控室，而在建成后又很少有人使用？
要不是员工手册上提到“封锁程序”要在中控室启动，这间平日无人问津的房间都要被他遗忘了。
离开食堂后，郑浩来到中控室。
不同于前几次来去匆忙，他决定认真研究一下中控室究竟隐藏着怎样的奥秘。
入目还是挂满墙面的显示屏，以及其下的金属桌台。
郑浩仔细端详，很快发现了异样之处。
绝大多数屏幕上都在播放监控画面，但在诸多显示屏中央，唯有一块较大的屏幕没有任何画面，而像是处于屏保状态。
他没看到键盘鼠标之类的输入设备，于是试探着用指尖轻点那块屏幕。
屏幕上浮现仿佛水波荡漾的动画，随后屏保解除，出现三个字以及输入框。
识别码。
“识别码是什么啊。”郑浩愣住。
显然要输入所谓的识别码，才能进行下一步操作。
他稍加思索，尝试性的输入每个研究员都有的工号。
字母与数字混合的六位数工号输进去，立刻有了反应。
冷漠的电子女声播报道：“普通研究员郑浩，代号AW4371，认证开始。”
伴随着播报声，中控室顶部角落的摄像头转动一定角度，对准郑浩。
“人脸识别通过，虹膜识别通过，生命体征正常。
认证通过，开放管理员权限，欢迎。”
屏幕画面一花，再清晰下来时，已变成一个简明的操作界面。
跟常用的Windows系统不同，界面上只有一些选项。
郑浩揉揉眼睛，有点难以置信。
这是个普通研究所没错吧，为什么搞得像科幻电影里的情节？
“提示，您可直接通过语音对研究所进行智能化管理，是否即刻录入声纹。”
郑浩下意识答道：“是。”
录入声纹的过程很简单，说几句话就可以了。他一边说，一边定睛去瞧屏幕上那些选项。
门禁控制、能源管理、监控调试、封锁程序调整……
封锁程序调整！
他用指尖叩击这个选项。
界面又是一变，分出一长串选项。
园门—正门—窗1-1—窗1-2……墙段26—墙段27。
郑浩手悬在半空犹豫片刻，点击了一下“窗1-1”这个选项。
只听一楼某处传来隐约的“刷啦”声，他忙在监控画面中寻找，很快就发现一扇窗外的卷帘升了起来。
原来封锁程序可以解除。点击选项，就将解除相应位置的封锁。
看来自己可以自由进出研究所了，而不用像被关在监狱一样。
郑浩点了返回键。
外面可太危险了，鬼才会出去啊。
“提示，检测到不明物体接近研究所外围。”
冷漠女声突兀出现，主屏幕的画面也自动切换为监控视角。
什么东西来了？
怀着好奇和忐忑，郑浩注视监控画面。
画面中有一辆小轿车，似乎刚刚撞在路边行道树上抛锚了。
“这是汽车，你个人工智障。”郑浩忍不住吐槽。
监控画面很清晰，还可以放大，让郑浩得以一睹全貌。
这辆银灰色的轿车如同从战场撤下来一般。大灯脱离灯框，吊在半空摇摇晃晃；车门少了一扇，是齐根断掉的；尾部更不知经历了多么惨烈的追尾，三厢车硬生生变两厢。
“驾驶员还活着吗？”他将画面两指放大。
树干嵌进车头，水箱爆开，防冻液漏了一地。
幸运的是A柱还没变形，失去车门而暴露出来的驾驶室也形状完好。
驾驶座上有个人，脑袋杵在方向盘上，被蓬松的安全气囊包裹，生死不明。
第7章 筹备阶段
监控里看不出更多东西，开车的人可能已死，但更大概率只是昏迷。
“要不要施救？”郑浩嘴唇发干，喉头滚动。
灾难爆发不过两天，郑浩又始终待在研究所与世隔绝，对灾变缺乏实感。因此，他见到人的第一反应是救援。
可万一把人救回来，他却见财起意怎么办？
郑浩相信好人是存在的，但也不敢测试人性的底线。
一个念头划过他的脑海：“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无视掉就好。”
郑浩虽有一瞬间这样想，但仍下定决心救人。良知使他难以忍受有能力有条件，却见死不救的感觉。
按照他的观感，当下就像在经历一场规模更大，形势更严峻的自然灾害。台风过境、洪水泛滥时遇见受灾者，当然要出手相救了。
周围没有丧尸，救人并不难。研究所的食物储量也没紧张到添一张嘴就养活不起的程度。
最近感觉被久坐、熬夜透支的身体似乎不再发虚，力气也变大不少。那人若想反客为主，自己绝不会坐以待毙。
郑浩正准备操作面板开门救人，却忽然被监控画面所吸引，手上动作慢下来。
被安全气囊包裹的人，突然抽风般剧烈拍打气囊，连带驾驶座都摇晃起来。
“闷的透不过气了？不像！”郑浩继续观察。
一阵猛烈挣扎过后，那人挣脱气囊摔出驾驶室外，脸朝下栽倒在柏油路面上，癫痫发作般抽搐。
抽搐过后，他先是蜷缩成一团，然后晃悠着站起。
是个小伙子。年纪估计在20岁左右，打耳钉戴项链，打扮很新潮。
身上印着花花绿绿字符的保暖T恤少了一条袖子，完好的部位也有数道血痕，有的干涸发黑了，有的还很鲜艳。
伴随他站起来的动作，裹在脸颊上用于包扎伤口的那条袖子飘落在地。
半干未干的血迹染红了他秀气的脸庞。发黑的伤口位于腮帮咬肌处，透过伤口隐约能看到嘴里的后槽牙。
郑浩沉默无言，心中五味陈杂。
不知这少年为了能驱车逃离，经历过多少艰难险阻。他成功逃出市区，可惜已被丧尸咬伤。
不难推断出，少年被咬后尚能保有意识，一路驾车，但经过一段时间后承受不住感染而“尸变”。
变异的人与丧尸外表相似，攻击性相似，现在可以增加一条——感染性相似。
中控室里的空气沉闷的像凝胶。郑浩已明白中控室的职能，又观看过残酷的现实，无意再在其中久留。
推门，出去，关门。
背后响起落锁的声音。
冷漠女声从走廊的扩音器中响起：“已调用您的指纹信息，下次开启中控室即需验证指纹。”
郑浩耷拉着脑袋缓步离去。
虽然早有预料，但当沉重的现实摆在眼前，还是会带来截然不同的体验。
居安思危，自己该紧迫起来了。
首先要强化体能。
之前反杀丧尸，全靠借助外物。但外物终究不如自身可靠，随着时局动荡，不排除有需要真刀真枪直面丧尸的那一天。
郑浩一边拨弄下巴上缺乏打理的胡茬，一边沉思。
对自己身体、对丧尸的研究也该提上日程。
视力恢复和体质增强已困扰他两天，他百思不得其解。最终还得通过实验来证明一切。
尽管他自认只有半吊子水平，八成研究不出什么有价值的结果，但至少该尽力一试。
自己坐拥整个研究所，条件得天独厚，再不研究出个所以然，若让生死未卜的导师知道了，估计得跳脚痛骂自己没出息。
等来日秩序恢复，拿着科研成果，写几篇研究灾变的论文绰绰有余。
想到这郑浩不由失笑，“都什么时候了，还考虑论文的事。”
总之，强化体能也好，科研实验也好，都要紧迫起来了！
关于实验方面，郑浩决定使用电子显微镜观察丧尸化生物的细胞组织，另外再对自己做一次全基因测序。
使用扫描电镜（SEM）前，首先需要制备样品。生物样品制样，郑浩操作过很多遍，称得上轻车熟路。
基因测序就比较麻烦。研究所虽有一台基因测序仪，但以前都是同事在使用，郑浩没有亲自操作过。要读懂那本通篇用外语撰写的说明书可不容易。
郑浩也不急，搞科研都得一步一步来，按部就班的做下去就好。
至于体能强化，郑浩认为还有待摸索。
灾变后他体质有所增强不假，但仅限于体魄强健的程度。
就像由常年坐教室办公室，缺乏锻炼的人，变成习惯健身，作息规律的人一样。
想靠锻炼身体一蹴而就变成大力士、特种兵，明显不现实。
要快速提升实力，还不如找把趁手兵器来的实在。
可是研究所里又能找到什么靠谱的兵器呢？
他在杂物间翻找半天，才找到一把勉强能称之为兵器的撬棍。
哑光黑的撬棍一头尖锐，一头带弯钩，看起来挺唬人，不知使用起来怎么样。
郑浩掂量掂量这柄撬棍，又握紧靠近尖头那端挥舞两圈，激起的破风声增强了他的信心。
研究所中，挑选武器和筹备实验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
而在距研究所一公里外的别墅区，则是一番截然不同的景象。
虽说是别墅区，但因为地处郊区，所以地价相对较低。这里的住户大多是些中产阶层。
别墅区边缘的一栋洋房。
虽然是白天，洋房客厅内却拉着窗帘一片昏暗。
客厅里，四人或躺或坐或站姿态各异，但都一样的死气沉沉，明明清醒着，却像睡着了，时隔好久才轻微挪动一下肢体，显示他们还活着。
其中一个瘦猴小年轻，坐在沙发上戴着耳机一脸麻木的打NS（游戏机），他叫孙欧。
身穿外卖员制服，皮肤黝黑，焦躁的拉扯窗帘往外窥视的纯朴汉子是郭磊。
一个中年胖子瘫坐在椅子上，额角不断沁汗，擦掉一层又渗出一层。他灾变前的身份是销售经理，名叫王鹏程。
唯一一名女性三十多岁，穿着一身睡衣，脚上那双男性化的人字拖一看就不属于她自己。她叫刘慧兰，本是财务会计。
这个房间有股说不出的味道，像是久住公寓的味道，那是一股闭塞的、陈腐的、酸腐气味。让人发寒，吸在鼻子里油腻腻的，那是吃剩的泡面碗，喧闹过后的健身房和菜市场鸟禽区的味道。
房间里的人似是失了神智，最后的生气也被那股味道埋没了。
而属于四人的稳定也即将抵达极限。
第8章 别墅区
长久的沉默过后，站在窗前的郭磊压着嗓子开口：“俺待不住了。俺要回城里找俺媳妇！”
“郭磊兄弟，你疯了嘛？！”胖子王鹏程嘶哑道：“那些疯人走没走哈？怕是没有啊！”
刘慧兰嘴唇颤抖着，尖声道：“你们别说话，声音大了把人引过来咋办呀？”
孙欧把游戏机一摔，“草，又死了。就属你最能吵，能不能给老子闭嘴？”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刘慧兰怒目而视。
孙欧冷笑道：“呵呵，老子可挣得比你多，而且这里是我家！你们几个自顾自闯进来我还没算账，你又在这耍啥大牌？”
“你！”刘慧兰指着孙欧，刻薄的话积聚在嗓子眼。但她终究没有选择破口大骂，而是悻悻的缩了回去。
孙欧捡起游戏机接着玩，嘴里还嘟囔着：“傻缺一个……”
外卖员郭磊自始至终都没被屋内的争吵分散半点注意力，而是死命盯着窗帘缝隙外的世界看。
这栋洋房位于别墅区最边缘，别墅区与外面的分界线是一圈低矮的铁艺围栏。
以他风里来雨里去的体能，一个加速跑就能翻越。
尽管万分担心城里的妻子，但他直到现在都没敢冲出围栏。
并非惧怕洋房周围缓步游弋的丧尸。丧尸虽然不惧伤痛，拥有怪力，但走的太慢了。
将郭磊以及其他三人牢牢困在洋房里的，是一只丧尸化的大型犬。
郭磊认识那种大型犬，但叫不全名字，只记得品种蛮出名的，好像叫什么拉多。
想起丧尸犬扑食试图逃走的人的景象，这个糙汉子全身都在发抖。
这两天来，想要翻围栏逃跑的人不知被它扑倒了多少个。
两天，仅仅两天，这个世界就变得令这个纯朴汉子感到迷茫和惶恐。
或许从前天晚上就已经变了。
那天晚上，一阵隐约的嗡鸣声过后，开门取过郭磊手中外卖的男主人当即昏倒在地。
当时他吓得不清，反复怀疑自己是不是闯了祸。
没过多久，男主人就醒了。
醒来的第一个动作，就是起身扑咬郭磊。
他一激灵躲开了，但不明所以想要拥抱男主人的女主人则没这么好运。
当时别墅区的街上屋里到处都是人咬人的场面，惨叫声、求饶声、撕咬声交织成一首惨烈的交响曲。
这场面把郭磊吓傻了。
正巧遇见一间洋房的一楼窗户开着，他就本能的躲了进去。
王鹏程和刘慧兰，聚集到这里的原因也大同小异，只不过他们是因为丧尸闯进家里，才逃出来的。
郭磊反复拉扯窗帘，在丝绢帘布上留下层层汗渍。
他啃着指甲，眼神飘忽不定，带着一丝绝望道：“俺媳妇，俺得去找她啊……她怕黑，也怕生人，俺得去陪她，俺得去陪她……”
说到最后，这个糙汉子话里已经带了哭腔。
“郭磊兄弟……唉！”王鹏程看他这样子，也不知说啥是好。
谁没有担心的人呢？他王鹏程虽人到中年仍未娶妻，但家乡的二老健在，哪能不担心家人？
良久，王鹏程红着眼睛道：“郭磊，你记住，你现在别出去送死，还有机会和你媳妇见面，但你要是死了，她就永远见不到你了！”
混沌的房间再次安静下来，仅能听到些微从喉咙深处传来的，濒死的小动物般的呜咽声。
……
位于研究所二楼的1号实验室中，郑浩全身上下都被防化服裹得严严实实，像个宇航员。
封闭的实验室里回荡着他悠长的呼吸声。橡胶手套与身上防护服摩擦，吱扭作响。
郑浩缓缓蹲下，面前就是安详躺着的丧尸。
丧尸面容平静，苍白的皮肤下，显出隐隐发黑的主要血管。
安静下来的丧尸，仿佛还是那个平日和善爱笑的丁叔。
“愿您安息。”他眼睑低垂，默哀片刻，随后眼神认真起来，举起手中银光锃亮的解剖刀。
落刀，切下一小片肌肉组织。这只是初步取样，还得进行更细致的切片，以便电镜观察。
搞定切片组织，下一步需要干燥切片样品。鉴于丧尸被液氮冷冻过一遍，索性就采用冷冻干燥法。
包好的切片样品塞进冷冻干燥机，设定好参数，最后只需等待24小时，待冻干完成就可以放进电镜观察。
郑浩很期待能在电镜下看到什么。毕竟电镜可以说是观察微观世界，探究事物本质的一种简单粗暴手段。
细菌、病毒，乃至细胞器、染色体，在超高倍数的放大之下统统无所遁形。
24小时略显漫长。
他没有就此闲下来，而是打开离线翻译软件，仔细研读基因测序仪的说明书。
从下午读到晚间，直到肚子咕咕叫才夹着说明书走进食堂。
激活语音控制之后，身在何处都可以通过念出指令，来管理研究所。
郑浩对AI下令，解除食堂窗口的封锁。窗外卷帘立刻“哗啦”升起。
夕阳西下，残留一抹余烬，给城市上空半边天染上金红。
晨铭市以落日为背景板，高楼大厦仿佛都笼罩在火焰和烟幕中。
城中也确实起过火。经过两天的燃烧，有些自然熄灭，有些仍浓烟滚滚。
其中一栋大楼仿佛燃尽的火炬，在两天的烧灼中只剩漆黑的混凝土骨架。燃烧产生的灰烬、尘絮铺天盖地，给周围一小块城区降下了一场墨色的雨。
宛如一副末日绘卷。
郑浩无心再看，对未来的局势发展愈发不乐观。灾变绝不仅在晨铭市发生，否则的话救援队早该蜂拥而至。
他折起书页一角，把说明书搁在餐桌上，迈步走进厨房。
目睹过灾难片般的场景，他切菜时都有点心不在焉，险些切到手。
紧迫感越来越强。
灾变愈演愈烈，且暂时看不到结束的迹象。
直面灾变的那一天可能在数月后，也可能就是明天，一切都说不好。
郑浩自认足够幸运，不但幸免于尸变，自身还得到有利变异，甚至掌控了整个研究所的资源。
接二连三的好运，让他不禁觉得自己人生中充满霉运的前二十多年，全是为了给今天积攒运势。
希望这股运势能常伴身边。
饱餐一顿后，郑浩研读说明书之余，继续巡查研究所。他不想漏掉任何可能派上用场的东西。
当他在仓库里看到一个大号纸箱，不由得喜出望外。
第9章 搜救计划
崭新的纸箱放在落灰的仓库里，显得十分突兀。
“这不是新上市的那款机械搜救犬吗？”郑浩俯身把箱子拖出来。
之前看新闻上说，这种机械犬可以执行探索搜救任务，没想到研究所也购置了一台。
机械犬外观朴实……或者说简陋。
就像四根有关节的铁棍撑起一块板砖。没有头部，只在“板砖”前端安装可旋转的摄像头，以及麦克风和扩音器。
可翻越简易障碍物，有效遥控距离3千米。
美中不足的是没有通话功能，仅能播报出厂时设定好的几条语音。
“有了这个，就可以探索研究所以外的世界。”郑浩双眼放光，欣喜不已。
两天来，关于灾变后的城市，他都只是在楼上看个大概。
要不是今天有人驾车闯到研究所附近，他都要猜疑是不是除了自己，全世界的人都变成了丧尸。
若像《我是传奇》那部电影一样，其他人都变成丧尸，就算自己不热衷社交，一个人迟早也会发疯的。
不知道研究所外的幸存者是如何度过这两天的。可想而知不会太安逸。
就算防盗门能防住丧尸，还有食物来源的难题。粮食可以冒险撬门从邻居家补给，饮用水却不容易得到。
更别提依靠外卖度日的部分年轻人，怕是几天不出门就得断粮。
郑浩看过一些描绘战乱和末日的文学作品。乱世的人，尤其是生存都难以保障的人，做出多么疯狂的举动都不奇怪。
想到这里，他看着眼前的机械犬有些犹豫。要是探索过程中再遇活人，自己还能袖手旁观不成？
感性告诉他，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所谓“你有能力，却不出手，人死了，就是你的责任”。
但理性则提醒郑浩，就目前看来，研究所的理想容纳人数是“1”，也就是他自己。
多救助一个人，就多一个不稳定因素。
即便那人是品德优良的好好先生，也只是让粮食消耗的更快而已。
郑浩沉思良久。
回想起跟丧尸和丧尸鼠战斗的经历，两次都是命悬一线的险胜。
独自面对丧尸生物，还是太危险了。
有没有可能让一些人听命于自己，帮忙应对危险？
听起来似乎不现实，自己一没口才，二没领导力，能指挥得动谁？
郑浩冥思苦想，忽然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我没有领导才能，但有这座研究所啊！”
研究所就是自己的仰仗，就是自己的底气！
所谓领导能力，也需要领导拿出看得见的利益，属下才会跟领导走。
而自己能拿出的东西，简直不要太有吸引力。
避难所，食物！
对于身处灾变中的幸存者来说，什么都不如这两点来得实在！
享受过避难所和食物，就得乖乖听命！否则就卷铺盖滚蛋！
一边是避难所和食物，一边是需要冒险但不致命的任务，聪明人都知道该怎么选。
他被这个天马行空的设想吓了一跳。虽然这个方案听起来有些不够人性化，却是一个对郑浩和幸存者来说双赢的方案。
郑浩不必担心救下来的人成为累赘；幸存者虽然被迫出力，但能获得加入研究所的许可。
当然，在文明社会中强迫别人听命，肯定有人一时间无法接受。
若想在丧失律法的当下，建立起这种领导与下属的关系，首先要让人升不起反客为主、杀人越货的心思。
武力是根本保障，但不一定非得打杀一顿才算彰显武力。
虚张声势也很重要。
只要心理战打得好，即便自己本人不出手，也能让外来者不敢轻易反抗。
另外，要演好领导这个身份，选择合适的下属尤为关键。
小庙切勿请大佛。
具体来说，就是在选人时筛选出性格敦厚老实的，身体不强壮也不羸弱的，看起来容易压制的人。
看起来强横的，奸诈的，蛮不讲理的必须拒之门外。
还有过于孱弱的，胆小畏缩的也不能要。
最后一个问题，若遇到老弱妇孺，该不该施以援手？
他暗自祈祷，假如遇到幸存者，千万别是处境凄惨的老弱妇孺。
郑浩轻轻摩挲机械犬的外壳。
机械犬身上的摄像头就像一只独眼，冰冷而凝滞。
……
光圈收缩，焦距微调。摄像头微不可察的转过一定角度，仿佛拥有生命。
机械犬四条细腿规律的摆动，驱使它在柏油路面上行走。
郑浩坐在B组办公室自己的工位，摆弄着遥控器。摄像头捕捉到的画面则接入电脑。
时间已是第二天清晨。
城里天色灰蒙蒙的，持续两天的烟火使晨铭市上空笼罩着一层灰云。
大量凝结核产生，引得暴雨如期而至。
从办公室遥望过去，能看到市区一带从天而降的连绵雨幕。
很怪，明明市区大雨倾盆，几公里外的研究所周边却不见雨点。
这场雨一过，晨铭市到是可以避免在火焰中燃烧殆尽的命运。
郑浩坐在电脑前，端详着摄像头传回的画面，心中涌起淡淡的紧张感。
这是灾变后他首次离开研究所，尽管不是本人亲自出去。
研究所地势偏高。高墙之外，四条马路呈“井”字形将研究所包围。
周边人烟稀少，平时就没多少路过车辆，现在更是一辆也见不到。
当然不算撞在行道树上报废的那辆。
秀气少年转变为丧尸后，在围墙外漫无目的游荡。
郑浩每次观察监控，都能不费劲的找到它。它时而低头拄着墙面壁，时而原地打转，有一次郑浩见它直直走远，还以为它要走掉了，结果调个头又回来了。
现在，机械犬在郑浩的操纵下从少年丧尸身边数米外经过，期间镜头一直固定朝向丧尸。
机械犬究竟会不会被丧尸攻击，马上就将揭晓。
郑浩左手单指推动遥控器操纵杆，右手紧握鼠标，无意识的在桌面空白处重复右键刷新，右键刷新。
机械犬行走时发出的声音不算吵，但也没法忽略。
背对机械犬发呆的丧尸少年，微驼的脊背猛然挺直。
它极力转头，身体的反应却慢半拍，显得跟不上头部的动作，如此一来脖子就成了进退两难的那部分，脖颈上的肌肉、皮肤堆叠在一起像是千层糕。
丧尸转身，呆呆的望着机械犬，趔趄前冲两步又止步不前，只是站在原地目送机械犬远去。
郑浩轻叹，“看来靠机械犬引诱丧尸无法实现。若在机械犬身上捆绑新鲜血肉，或许能达成目的。”
他在手边稿纸上潦草记录：丧尸识别攻击目标的途径多样，声音是其中一条。
第10章 机械犬与丧尸犬
荒凉，萧瑟。
郑浩盯着图传画面，心中浮现这两个词。
他曾看过一部纪录片，叫做《人类消失之后》。
纪录片讲述假如某天人类从地球上消失，城市会发生什么变化。
野生动物在城市中恣意穿行，灌木破开混凝土探出头，高楼大厦被藤蔓包裹。经过上百年，人类引以为傲的地标建筑土崩瓦解，埋没于历史的尘埃之下。
现在，外面正在上演纪录片的第一阶段，不过在街面上穿行的不是野生动物，而是丧尸。
笔直的马路上，机械犬吱吱扭扭前行，遥望前方曾经繁华的都市，背离郊野中孤零零的研究所，身后青空万里，身前黑云压城。
过期的传单打着旋，随风起起落落，“啪叽”拍在机械犬的一条腿上，很快又不知被吹到哪去了。
郑浩盯着屏幕上这令人震撼的画面。并不是什么大场景，远远比不上精心设计的电影画面。但只因这就是现实，所以多么精妙绝伦的电影场面都无法与之相提并论。
他微调机械犬的走位，以免其偏离道路。
一开始，他还不太敢让机械犬走到大路上，怕被过往的汽车撞到。但很快，他就不再担心，直接操纵机械犬行走在道路中央。
机械犬即将到达距研究所最近的人工建筑群，别墅区。
图传回的画面突然开始失真。
郑浩低头瞅一眼晨铭市地图，喃喃自语道：“不应该啊。”
别墅区距研究所1千米，跟信号传输极限3千米还差得远，怎么就开始信号不稳？
越往前走，图像失真越严重。
麦克风回传的音频也间杂着刺啦的杂音。
再走下去，机械犬说不定会变得无法操控。
还要不要再前进？一路上，除了遇到几只游荡的丧尸，看到几辆撞毁的破车，并未见到人迹。这很正常，没人会在荒郊野外逗留。
已经摸到别墅区边缘，就此返回未免于心不甘。
机械犬继续前行。
别墅区大概率有幸存者——种种迹象表明了这一点。
例如机械犬身前这辆SUV。
机械犬绕过高高的轮胎，走到驾驶室一侧。
摄像头微转，对准驾驶室。
驾驶室车门大敞，干涸的血迹附着在内顶、座椅靠枕、前挡风玻璃，难以想象何种伤口能喷溅出这么多血液。
伤者，或者说死者不知所踪。
挂着华丽吊坠的车钥匙还插在钥匙孔里。
驾驶员大概本想驾车离开，可惜终究没逃过丧尸袭击，只留下这惨烈的现场。
有人选择舍命逃走，就会有人选择就地躲避。
他正要让机械犬前进，可推动操纵杆时，却无奈的发现操作有些延迟，而且机械犬时不时就不听使唤。
似乎是信号传输即将到达极限。
郑浩决定最多就近探索一两栋洋房，就让它返回。他可不想失去机械犬。
别墅区铁艺雕花的大门敞开着，门内门外一片狼藉，不难想象灾变发生时有多少人、多少辆车蜂拥通过此处。
时刻两天，这里一片静谧，仿佛被时代遗弃的荒废公园。
机械犬嘎吱嘎吱通过门口，电子眼左右巡视，捕捉画面传给坐在电脑前的郑浩。
通过大门，就算踏入别墅区地界。大门左右是朝两侧延伸的低矮围栏，前方一幢幢洋房鳞次栉比。洋房与围栏之间有一段空地，因微寒料峭而枯黄卷曲的草皮把空地填满。
草坪上的浇水喷枪早已停止工作，但这不是郑浩关注的重点。
他攥紧鼠标，压得鼠标吱吱咯咯作响。
信号不稳加上距离过远，让郑浩难以明辨画面中草坪上横七竖八的阴影。
那是人的身体吗？
郑浩小心翼翼操作机械犬靠近其中一具阴影。
随着距离拉近，躺在地上的不明物逐渐清晰。确实是尸体。
死者仰躺在草坪上，被青黄交杂的草叶环绕，表情恐慌而扭曲，空洞的眼神直直望向天空。
最惊悚的是，死者腹部被彻底掏空，就像咬破包子挖走馅，只留下染着酱汁的包子皮。
隔着屏幕看到这幅场景，他虽闻不到血腥味，仍感觉喉咙发痒，嗓子眼发酸，忍不住侧脸干呕。
他常做生物实验不假，小白鼠、小兔子也解剖过不少，但见到这种状态下的人还是头一回。
郑浩拿起桌上的保温杯，咕咚咕咚灌了两口枸杞水，稳定情绪继续观察。
死者后颈处有两排整齐的血洞，其中两个血洞较大较深。
“丧尸不会咬出这种伤口。”郑浩判断，“看起来像犬齿造成的。”
“丧尸犬么？”郑浩心惊。
尽管猜到“丧尸化”不分物种，但当丧尸化的鼠类、人类、犬类接连出现，心中依旧震撼的无以复加。
他准备操纵机械犬从尸体旁离开，前往最近的洋房。
没料到机械犬转身转到一半，就撞到东西被迫停下。
机械犬一趔趄，差点侧翻在地。
郑浩见画面抖动，还以为又是信号不良，就继续操纵它转向。
随着机械犬转身，一个庞大的黑影进入画面。
看起来庞大，其实是机械犬低矮视角造成的视觉错觉。
那是一只拉布拉多寻回犬。或者说曾经的品种是拉布拉多，现在则是一种全新生物。
它身上昔日金灿灿的短绒变得像久旱的高原黄土，斑驳开裂露出赤红的皮肤，眼珠迟滞的转动，追寻着机械犬的动作。
它赘着沉甸甸的肚子，好似怀胎九月的孕妇。
想到它肚子里的东西，郑浩不由得浑身悚然。
丧尸犬歪头打量面前的机械犬，带血丝的浊白眼珠目不转睛，就像在疑惑这个奇形怪状的金属壳子为何在这里走动。
机械犬突然静止不动。
丧尸犬绕着机械犬转了两圈，就像对其突然停下感到不满似的，挥起一爪将其拍了个底朝天。
另一边，郑浩不敢再动操纵杆，生怕丧尸犬不放过机械犬。要是这唯一一台机械搜救犬报废，再想探索外面的世界就得亲力亲为。
可是，丧尸犬好像不打算善罢甘休啊！
第11章 组织
“走吧，快走吧，这就是个铁疙瘩，不是你的磨牙棒！”郑浩眼巴巴看着丧尸犬在镜头中徘徊。
丧尸犬用被染红的吻部拱着摄像头。有些萎缩的嘴唇包不住犬牙，露出卡在牙缝中的不明血肉。
它真就张嘴要啃这个铁疙瘩。
丧尸犬下嘴下到一半，忽然抖了抖耳朵，仰脖望向别处。
它立刻抛弃机械犬，扭身踮步走开，由小碎步逐渐加速，像一头小豹子般朝别墅区外奔袭。
“走了？还好……”郑浩松口气，暗忖道：“被啥引走了？”
郑浩想了想，调高音量，仔细倾听麦克风捕捉到的声音。
刺啦杂音中，还隐约混杂着引擎轰鸣声。
别墅区外的环城公路十分宽敞，双向四车道，由于灾变时没什么车流量，也并未发生堵车。
此时，一支车队由市区方向风驰电掣驶来。
打头的是辆丰田霸道，车头进气口银光熠熠，几道黑色血痕点缀在上面，更显得霸气奔放。
紧随其后的，是一辆玛莎拉蒂mc20，烈焰红的车身跑在路上宛如一道流火。也不知道驾驶者抱着怎样的心态，才会不顾路况恶劣、遍地丧尸的现状，选择这样一辆超跑。
后面几辆也一样，不是越野车就是豪车。
这支车队毫无低调的意思，引擎轰鸣传出老远，就差鸣笛宣示自己的存在了。
一路驶来，引得路边灌木里、街边房屋中的丧尸纷纷走出来，探出双臂朝车队嘶吼。
但以丧尸那迟缓的移动速度，只有吃尾气的份，偶有挡在车队前进路线上的，也被打头的霸道狠狠撞飞。
霸道的前挡风玻璃在接连撞击之下，出现蜘蛛网般的裂纹，开车的汉子却毫不在意，脚下不断轰着油门。
车载音响播放着《TheFourHorsemen》（译：天启四骑士），汉子听着激昂的摇滚乐，有节奏的颔首。
“哎呦，哎呦，慢点，奕哥慢点。”坐在副驾驶的小胡子，则明显没有汉子这样的大心脏。
“六子，瞅你那怂样。”成瑞奕扶着方向盘爽朗大笑，“咋地，能联系上小欧吗。”
“奕哥，距离还不够呢。”被称为六子的小胡子男人尴尬笑道。
小胡子手里捏着个黑乎乎的，带有数字按键的话筒，话筒另一端连接到车载对讲机。
“我们得再靠近点，现在不比以前，超过两公里就通不上话了。”六子佝偻着背，斜眼瞧向路边飞快倒退的景色。
成瑞奕哈哈一笑，拨开转向灯。
橙黄的灯光闪烁，指引车队驶上前往别墅区的匝道。
车队距别墅区尚远，轰隆隆的引擎声传到别墅区只剩一丝微鸣。
而在门窗紧闭的室内，就更不易听见。
小年轻孙欧把卧室门推开一条缝，警惕的回头，东瞧西看。
外卖员郭磊蜷缩在墙角，眼窝深陷，神情颓废。
中年胖子王鹏程，揪着自己稀疏的头发，躺在沙发上辗转反侧。
女会计刘慧兰在楼上房间。
确定没人注意自己，孙欧闪身进入卧室，又悄悄带上门。
这间卧室没有床，也没有其他陈设，只有一地乱麻的数据线和一排排与数据线相连的电脑显卡。
孙欧之所以二十多岁就能住上别墅，都是因为有这些显卡日夜不停的“挖矿”，即通过显卡算力获得比特币。
但他转行“挖矿”之前，则是通过做另外一些恶事，获取了用于购置显卡的不义之财。
孙欧将电量耗尽的游戏机随手一丢，快步来到卧室窗前。
窗沿上摆着一台早已调频完成的对讲机。
这是他在灾变之前就一直在使用的，与“组织”的联络手段。
“组织”成员交流很少使用电话，也几乎不在网络上交谈。他们是一帮利用现代通讯手段坑蒙拐骗的人，也是最信不过现代通讯手段的人。
自从他转行炒币之后，已经很少使用这台对讲机了。但他现在无比期待对讲机再次响起，让他知道“组织”仍然存在。
孙欧想到闯入自己家中的其他三人，脸上浮现出怨毒的神色，悄声咒骂：“这仨真该被丧尸咬死！”
“再让他们大吃大喝下去，老子存的那些吃食，迟早得被吃光！”他恨得牙根直痒痒。
事到如今，他真后悔没在家里存上几包毒鼠强。
咔哒。
客厅的挂钟指到整点。郭磊就像被钟表惊醒，蓦然抬头望向钟表，随后起身来到落地窗前，撩起窗帘张望。
这是郭磊每个小时必定要做的事。
不同于之前一次又一次的失望再到近乎绝望，这次他看到了一个令他惊讶的玩意。
“王老板，你看看这是啥？”郭磊头也不回的说道。
王鹏程迷迷糊糊躺在沙发上，听到这话，倦意一扫而空，翻滚起身溜到窗前。
洋房前的草坪上，四根铁棍连着一块板砖的奇怪机械，正在艰难的试图摆脱仰面朝天的状态，把身板翻正。
王鹏程看着那个机械，双眼亮得像明珠，惊喜道：“这个是救援机器人啊！救援队来了，我们要得救了！”
话音未落，他就急忙捂嘴，小心翼翼的打量四周。
“喂——”郭磊推开落地窗旁边的露台门，招手高呼。
王鹏程一愣神，来不及阻止，连忙跑过去拦腰抱住郭磊，“回来！别喊！”
郭磊喊出这一嗓子，离洋房较远的几头丧尸立马转头看过来。
“你不要命了？”王鹏程咬牙道。
“啊？对，对不起。”郭磊也察觉自己的鲁莽，小声道歉。
“唉！”王鹏程盯着朝洋房缓步靠近的丧尸，沉声道：“已经引起它们的注意了，那就赶快让救援队也发现咱们，把咱救出去！”
王鹏程一脚跨出露台门，左右扫一眼，没发现丧尸犬的踪迹，索性豁出去了，闷头朝机械犬跑。
他圆滚滚的肚皮上、肥嘟嘟的脸上肉一颤一颤的，脚下速度却一点都不慢，转眼就抱起机械犬返回洋房。
王鹏程进屋，郭磊关门，两人把机械犬放在客厅中央，肩并肩趴在地上，眼巴巴瞅着机械犬。
身在研究所的郑浩，看着屏幕上这一幕有些懵，“这是什么情况？”
第12章 加密通话
郑浩看着把脸塞满屏幕的两人，迟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刚才画面一抖，他还以为又是信号不良。
再看两人身后的背景，机械犬似乎被带到了室内。
洋房里，王鹏程和郭磊两人趴伏在地，急得抓耳挠腮，却又小心翼翼的不敢贸然摆弄机械犬。
“这个，是摄像头吧！”郭磊指着机械犬身上的“独眼”道。
“用不着你说！”王鹏程低吼，“谁不知道是摄像头？”
王鹏程吞了吞口水，浸润干涩的喉咙，对摄像头颤抖着挥手。
见机械犬没反应，他手掌攥拳，眼神动的飞快，观察、审视机械犬。
“它身上装有麦克风和扩音器！”王鹏程喜道，清清嗓子，凑近低声喊道：“听得到吗，听得到吗，这里是岳翠府东南角，门牌号13！
这里尚有四人存活，均身体健康，无人受伤！”
王鹏程扭头朝屋外瞻望，再转回头时，神情染上一抹焦急，“外面的疯人，不，应该是丧尸越来越多了，请求救援！”
汗珠淌到眼角，辣的他直眯眼。他提起衬衫领口，抹了一把脸，继续瞪大眼睛瞧着机械犬。
“怎么没有反应啊！”王鹏程一巴掌拍在地板上，脸贴近再贴近，恨不得钻进摄像头里，瞅瞅另一边是哪位大佬在操控这机械犬。
“坏掉了？不能啊，刚才见它还在动……”王鹏程仰面躺倒，双目无神，嘴里神神叨叨的不停念叨。
研究所里，郑浩在电脑前正襟危坐，静静看着屏幕，沉吟良久。
郑浩轻敲鼠标，打开控制语音播报的界面。
这款机械犬的功能并不完善，其中一个缺陷就是不能直接通话，只能播放预设好的，语音库中的音频。
“请保持冷静。”
机械犬背上的扬声器窜起电流声，随后播放出一道清晰的男声。
录制这条语音的人，绝对是播音主持专业毕业的高材生。嗓音清亮有磁性，还透着一股安抚人心的力量。
瘫倒在地，几乎绝望的王鹏程，仿佛被打了一针强心剂，一骨碌爬起来，再次看向机械犬。
听到这道语音，王鹏程和郭磊都变得气喘如牛，紧张的仿佛公堂下听候宣判的嫌犯。
“请由安全出口，有序撤离。”
郭磊脸颊皱成一团，“啥子意思？救援队不是来了嘛？为啥让俺们撤离，不应该是等他来救？”
王鹏程轻道：“你闭嘴。”
他凑近一些，跪在摄像头前摊手道：“我们就是走不开，才会被困到现在啊？
外面到处都有丧尸，我们跑不掉的……噢，您是认为丧尸走得慢，拦不住我们对吧？”
王鹏程神色恳切，手势配合话语，对着镜头，就像在演讲：“外面不只有丧尸，还有一头丧尸犬！就是狗变成的怪物！它跑得老快了，我们根本不可能从它口中逃生！”
机械犬伫立在客厅中央，沉默一会，又播放了一条语音：“交通拥堵已疏散完毕，请有序撤离。”
王鹏程急了，手忙脚乱的又说明了一遍情况，结果仍得到一样的回复。
他站起来，在客厅里来回踱步，愤然道：“这是个复读机吗？只会让咱撤离，撤离，撤个龟孙儿！”
“他会不会……是想告诉俺们，丧尸犬已经不在了？”郭磊若有所思，一字一句呆呆道。
机械犬身子微动，播报了一条夹杂着喝彩和口哨的语音：“答对了，你真棒！”
王鹏程不禁愣住，回头瞧瞧郭磊，又瞅瞅机械犬，才反应过来语音想传达的意思。
“丧尸犬不在了，真的吗？”王鹏程将鬓发缠绕在指尖拉扯，同时咬牙思索。
所以说，现在就该抓住时机逃跑？
可是光凭两条腿，又能跑多快？
就算那只丧尸犬离开，也难保不会在街上遇到第二只，第三只。到时候，毫无防御手段的己方众人，岂不只能等死？
仿佛为了回答他的顾虑，播音腔男声断断续续道。
“大门……汽车……车况良好……”
王鹏程这次明白了，这是告诉他们大门口有汽车。甭管是救援队的车，还是需要他们自己驾驶的车，总之按照语音的意思，到大门处就能逃出生天了！
尽管机械犬表达的很清楚，王鹏程却仍犹豫不决。
这个救援机器人，真的是救援队派出来的吗？救援队若是赶到，早该真枪实弹的打进来了，还用得着跟自己几人猜谜？
万一这救援机器人，是别墅区其他人放出来的，就为了哄骗自己几人出去呢？
“郭磊兄弟，我觉得……”
“俺信！”郭磊站在一旁，斩钉截铁的说道。
“俺相信操纵机器人的家伙，相信他不会害咱。
既然人家让咱撤离，咱就听他的，一定能出去！”
郭磊说着，掖紧衣角，勒紧鞋带，活动脚踝关节，一副随时准备出发的样子。
王鹏程讶然的看着郭磊，很快理解了他为什么如此迫切想要出去。
若是自己在乎的人就在城里，大概自己也不会放过任何与之相见的机会吧。
“仙人板板的，拼了！”王鹏程回头喊道：“楼上的，屋里的，都出来了！走求！”
在两人与郑浩隔空对话的这段时间，卧室里的孙欧终于如愿以偿，等到了来自对讲机的呼叫。
对讲机通话指示灯亮起的那刻，孙欧满脸难以置信，揉揉眼睛还以为出现了幻觉。
对讲机里传出伴随着杂音的通话声：“喂，喂？孙欧，听得到吗。要是还活着，就回个话！”
讲话的声音低沉而老练。
孙欧大喜过望，扑到对讲机前，攥起话筒放在嘴边：“听得到！是六叔吗？我是孙欧，我还活得好好的！”
另一边，车上，握着话筒的小胡子男人坐在副驾驶上，对开车的汉子挤挤眼。
成瑞奕一边开车，一边瞥了一眼，笑道：“这小子运气不错嘛，没变丧尸。就说咱马上到，让他等着！”
六子翘了翘嘴角，两撇小胡子也跟着一起跳舞。他按下通话键：“小欧，等着，哥们这就来接你！”
孙欧长舒一口气，放下话筒，回身盯着卧室门自语道：“三个白痴，老子的大哥来了！得让你们几个知道，谁才是大爷！”
第13章 逃生
正当孙欧咬牙切齿打小算盘的时候，隔着卧室门，传来王鹏程催促几人动身离开的呼唤。
“走？去哪？”孙欧愣神，心道：“听六叔的语气，他们应该还没到才对。”
孙欧把门打开一条缝，朝客厅窥视。
只见王鹏程和郭磊站在客厅中央，围着一个奇怪的机械。
女会计刘慧兰听到呼唤，扶着楼梯扶手，颤颤巍巍的从二楼走下来。
王鹏程大步流星向孙欧走来。
孙欧赶忙闪身出了卧室，反手关上门，阴沉着脸问：“为啥要走？”
“救援到了！”王鹏程一字一句说：“收拾东西，马上出发！”
“救援？”孙欧听到这两个字，瞪大了眼。
王鹏程继续念叨：“带一些食物，但不要拿太多，得确保不会妨碍行动！”
孙欧置若罔闻，快步来到客厅落地窗前张望。
没看到救援，反而看到了令他呼吸凝滞的场面。
洋房周围，许多面容可怖的丧尸，缓慢向洋房靠拢，看起来大有合围的架势！
回头看向穿戴整齐，准备出发的几人，孙欧就像被攥紧了心脏，脸涨的通红。
“你们把丧尸引过来，然后一走了之是吧？那老子怎么办！”他在心中痛骂道。
孙欧恨不得指着鼻子怒斥王鹏程，但事到如今，他明白发火也于事无补。
孙欧拽起一个背包，跑到存放食物的地方，手忙脚乱的把食物往包里填。
他不敢再拖延。尽管“组织”的人可能很快就会到达，但若丧尸在那之前冲进房子，就全完了。
救援不知是真是假，但料王鹏程他们也不会出去找死。
总之，他只想先保命再说！
等他收拾好东西，回到客厅，见其他三人均在。
刘慧兰从孙欧的衣柜里翻出一套男式运动装，由于尺码偏小，穿在身上略显窘迫。
王鹏程揪着她的肩头叮嘱道：“一会出了门，别理会那些丧尸，只管跟我们跑！”
她不停的点头，也不知听进去几分。
郭磊贴着落地窗，观察尸群。
观察片刻后，他回头招手，用口型无声道：“走。”
丧尸毕竟没有智慧，围拢的过程中漏洞百出，有的两三只挤在一起，有的则相隔甚远。
就在他们寻找逃生路线，准备冲出去的同时，那支车队也到达别墅区外围。
一只丧尸站在道路中央发呆，忽然察觉到什么，回头看去。
尚未转过身的丧尸，被呼啸而至的越野车撞得高高飞起，四仰八叉摔在坚实的路面上。
车门开了，来者迈着漫不经心的脚步接近丧尸。
丧尸抬头望去，只看到迎面而来的登山镐。
成瑞奕一脚踩在丧尸肩头，借力拔出嵌入丧尸眼眶的登山镐。
他抬眼环顾，没看到更多丧尸，于是回头询问仍坐在副驾驶的小胡子：“六子，没问小欧在哪一栋吗？”
六子探头，“正要问，信号就中断了。”
“无所谓了，”成瑞奕走向陆续停下的车队，指点其中一辆七座商务车，“你开车进去，按喇叭呼叫小欧。动作利索点，别让丧尸包饺子了。”
驾车的青年降下车窗，扯扯嘴角，“奕哥，这里面丧尸可不少啊。我倒不是怕丧尸，只是担心来不及接人……”
“当然不会让你一个人去。”成瑞奕和煦一笑，扯着嗓门喊道：“二蛋！”
“哎！”立即有人应声。粗粗的人声从一辆车的后排座位传来，接着是拉动车门把手的声音。
但拉了几下，车门也没开。
“那个……你要先搬动那个，再开门。”隐约传来指导的声音。
“噢！懂了，懂了！”
指导的人小声道：“现在说懂了，转头又要忘。”
车门终于开了，首先踏出一只穿着破旧运动鞋的脚，接着从车里蹦出一名壮汉。
壮汉穿着泛黄的背心，短裤下面光着两条毛腿，拎着一根钉满生锈铁钉的棒球棍，满脸横肉，看起来凶神恶煞。唯独一双豆豆眼有些滑稽，破坏了整体形象。
“二蛋，过来。”成瑞奕和颜悦色道，“你跟他一起进去，要是碰见躲不开的丧尸，敲死就行。”
二蛋结结巴巴嘟囔：“好，好的，大哥，俺，俺听你的！”
成瑞奕满意的点点头，又提醒驾车的青年，“要是遇见其他人，也一并带回来，就跟前两次一样，懂吗？”
他话音刚落，忽然警觉的扭头看向道路两旁的低矮灌木。
灌木从里窸窸窣窣，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移动。
丧尸？
成瑞奕扛起登山镐，警惕的盯着灌木丛。
草叶摩擦声消失了。
下一刻，仿佛一枚炸弹在灌木丛中引爆，迸射起满天飞舞的枯草枯叶，一条大狗飞扑而出，红白交杂的眼眸中映出他不再淡定的脸！
成瑞奕霎时间做出反应，手腕一软，直接丢弃了抗在肩头的登山镐，闪身就往车后面躲。
丧尸犬太快了！
以他的判断，假如挥舞登山镐反击，不等碰到丧尸犬，他就会先一步遭到扑咬！
他矮身躲在车头后，眼瞥着丧尸犬从头顶飞扑而过。
他立刻站起来，在丧尸犬发动下一次扑咬前绕到车的另一侧。
二蛋惊道：“大哥！”
他恶狠狠看向丧尸犬，噔噔上前两步，“敢，敢咬俺大哥？俺捶死你！”
成瑞奕忙挥手制止：“二蛋，回来，上车！”
“大哥！这畜生想咬你！”
“别理它，快上车。听话！”
二蛋瘪了瘪嘴，举起棒球棍又放下，还是按照吩咐回到了车上。
丧尸犬眼中只有成瑞奕。它刨了刨爪子，再次朝他扑来！
成瑞奕则打定主意躲避，以车身为障碍，跟它玩起了秦王绕柱！
丧尸犬被车身隔开，碰不到他，于是嘶吼一声，直接跳到车顶上，然后居高临下扑过来！
他始终注视着丧尸犬的一举一动，此时见其扑来，当即明白自己很难躲过这一扑。
关键时刻，他毫不犹豫，丝毫不顾形象的四肢着地，手脚并用往前一窜。
丧尸犬再次扑空，而他也借机溜到开着门的越野车前。
上车，关门，发动一气呵成。
丧尸犬追过来，一爪拍在车玻璃上，留下蛛网般的裂痕。
“走！”成瑞奕瞥一眼丧尸犬，鸣笛提示车队启程。
车队早已蓄势待发，就等他一声令下。
引擎轰鸣，车队与别墅区擦肩而过，驶上环城公路，渐行渐远。丧尸犬仍穷追不舍，随车队一起远去。
第14章 进化进行时
别墅区，洋房。
郭磊打头阵，其他三人紧随其后，一个接一个通过露台门溜出来。
“有汽车引擎声？”王鹏程侧耳倾听，“轰隆隆的，还是辆超跑！但是好像正在远去……”
“王老板，别管车声了，咱得赶紧跑起来！”郭磊毅然决然道。
洋房外，尸群自四面八方围拢过来。见到活人，它们振奋起来，嘶吼着向众人靠近！
眼见包围圈唯一的缺口即将被堵上，郭磊迈开步伐，朝缺口处狂奔。后面三人也急忙跟上。
丧尸无疑能感受到他们的移动。随着他们跑出洋房，尸群也如影随形改变了行进方向，就像被鱼饵勾引的鱼群，缓慢而坚定的追随着他们。
王鹏程的背包里面装着机械犬。
机械犬处于待机状态。麦克风自始至终都在捕捉周围的响动，再传输给身在研究所的郑浩。
郑浩从头到尾听过他们的对话，替他们捏了把汗。
郭磊一马当先，由一左一右两只丧尸之间穿过。
两只丧尸间隔五六米，但这一间隔正在不断缩小。
王鹏程咬咬牙，闷头闯过。
下一个是刘慧兰。
她面对渐渐靠近的两只丧尸，脚下不由自主的犹疑了。
丧尸瞪着浑浊的眼眸，嘴唇外翻，露出红黑交杂的牙龈和染着血色的牙齿，嘴中散发的尸臭令人窒息！
缺口已由五六米缩小为两三米。
说不定，下一个冲上去的人，就会被两只丧尸合抱……
“闪开！”队伍末尾的孙欧急了，一把拨开僵在原地的女人，加速前冲，一个滑铲从丧尸合拢的手臂之下滑过！
孙欧是通过了，但迟疑不决的刘慧兰，则被尸群围在当中。
孙欧头也不回，继续往前跑。
最先冲出包围圈的郭磊，却没有一口气跑远，而是在观望后面三人。
见刘慧兰被围，他毫不迟疑的折返回来，一脚蹬在丧尸后腰，把它踹倒在地，大喊：“这边，快！”
包围圈出现一个缺口。
终究是求生欲战胜了恐惧，刘慧兰清醒过来，借由郭磊创造的机会逃出尸群的包围。
接着，四人没命的狂奔。
大门近在眼前，门口不见救援队的踪影，只有一辆SUV。
王鹏程绕到驾驶室一看，只见车钥匙插在钥匙孔内，随风轻晃。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至于车内车外的血迹，完全影响不到他溢于言表的喜悦。
王鹏程跳上车，握紧方向盘，感觉握住了自己的命运。
他忍不住吹了个口哨，招呼道：“上车！”
不用他说，其他三人已经找到位置坐下。
王鹏程正准备启动车子，无意间瞥了一眼后视镜，目光立刻被吸引过去。
别墅区方向，跑来一个人影。
他好像一名田径健将，有规律的摆动双臂，沉闷的脚步声如同鼓点，由远而近。
王鹏程回头看看车里其他三人，心道：“人都上车了，后面那个是谁？难道是其他幸存者？”
坐在副驾驶的郭磊，突然用胳膊肘猛戳王鹏程，嘴里喃喃道：“王老板，王老板！”
“哎呦，你干啥？”王鹏程吃痛道。
“快开车！”
“啊？”
“那……那是个丧尸！”郭磊瞪大双眼。
王鹏程回头看去，终于看清了奔跑的人影。
那人身穿西装，经过血液浸透再干涸板结，已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它脸部的肌肤保存完好，若不是嘴角如哥谭小丑一般猩红，乍看之下宛如一个正常人。
那奔跑的姿态，竟有几分职业运动员的风采，与走路都摇摇晃晃的普通丧尸截然不同！
脸颊滑落豆大的汗珠，王鹏程扭动车钥匙，发动车子。
没想到起步太猛，没踩好离合器，车子径直熄火了！
郭磊看向后视镜，抿着嘴一言不发；后排座位的孙欧开始咒骂；刘慧兰惊惶的尖叫起来。
王鹏程颤抖着将钥匙复位，重新点火。车身微微一震，再次启动。
他深吸一口气，平稳起步。伴随着轻微的推背感，车子即将开走。
正当这时，车里的四人都清晰感觉到车身猛的一沉。
丧尸追上来了！
丧尸一个前冲，伸出双手抠住车尾。
蒙皮被抠的凹陷下去，薄薄的钢板上出现两个清晰的手印，尾灯像酥脆的薯片一样被挤碎。
车子启动，车速越来越快，但丧尸仍然阴魂不散的挂在车尾，下半身与地面撞击、摩擦，也不松手。
车里四人屏住呼吸，心绪起起落落，仿佛心脏上栓了块秤砣。
王鹏程捏着方向盘，将脸庞一并贴在方向盘上，聚精会神驾车。
前方是个丁字路口，王鹏程果断猛打方向盘，做了个不怎么流畅的漂移。
轮胎疯狂摩擦地面，空气中弥漫着灼热的橡胶味。车身倾斜过一定角度后回正，险些侧翻！
挂在车尾的丧尸被甩出去，手中还攥着破碎的铁皮和塑料。
王鹏程挂挡提速，车轮疯转，瞬间提起速度，绝尘而去。
前方有一个三岔路口。转入其中一条岔道，就将驶上环城公路。另外两个方向分别是进城和出城。
王鹏程放缓车速，询问其他三人，“往哪边走？”
其实他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只能出城！
城里前几日火光冲天，一看就知道已经沦陷，此时估计跟别墅区一样遍地丧尸。
“王老板，停车。”郭磊瞅着窗外路边，轻声说。
王鹏程转头看他，“你莫非……”
“俺要回城里。”郭磊说着，强行打开车门，凉飕飕的风立刻决堤似的往车里灌。
王鹏程只好靠边停车。
郭磊跳下车，对他挥挥手，头也不回的跑到路边，扶起一架倒在路边的，无主的自行车。
他跨上自行车，奋力蹬动踏板，向破败的城市骑去，只留下弓腰驼背的背影。
王鹏程轻叹，将视线从那个背影移开，驱车慢慢驶向城外。
“喂，我问个问题哈，若不仅是晨铭市爆发了丧尸危机，而是全世界都未能幸免呢？”孙欧冷不丁出声。
“就这样贸然往城外开，去到有人的地方，也不过是第二个岳翠府。
去荒郊野岭也不靠谱，没有人类丧尸，还有各种丧尸动物。
干脆听我的，跟我走。我知道一个地方，绝对安全。”孙欧循循善诱。
王鹏程沉吟。
不得不说，孙欧说的很有道理。漫无目的逃往城外的话，前途堪忧。
他忽然想起一个东西。
全凭它，他们才得以逃出生天。
王鹏程停下车，拿过背包，拉开拉链，盯着包里的机械犬。
就在他拉开拉链的一瞬间，机械犬说话了。
“已抵达目的地，本次导航结束。”
他一愣神，下意识观察车外的景色。
才发现左侧路边，有一扇高耸的铁艺雕花园门。园门两侧是向两边延伸的围墙，墙头还缀着带刺的铁网！
第15章 研究所之主
“这里是？”王鹏程目瞪口呆。
缀着铁丝网的院墙，乍一看还以为是什么军事堡垒。
别墅区附近，什么时候冒出来这样一座堡垒？
“我记得这个地方……这里以前是一家研究所。”刘慧兰嘶哑道。
王鹏程恍然大悟。
这里确实是一家研究所，最直白的证据就是园门旁仍挂着上书“[晨曦生命]生物工程研究所”的牌匾。
他看看牌匾，又看看机械犬。
躲在幕后操纵它的人，想指示他们到达的地点，就是这座研究所吗？
不等他揣测更多，铁艺园门一震，响起电机运转的嗡嗡声。园门沿机械导轨，向两侧悠悠滑开。
这座森然的研究所，好像在对三人敞开怀抱。
“喂喂喂，我说，你不会想进去吧？”孙欧从后排座位探过身子，“正规研究所，哪会是这般防守严密的样子？
你就不怕被抓起来，做切片研究？
要我说，这里太诡异了，不如听我的，跟我走！”
王鹏程懒得理他。
共同避难的这几天，见微知著，王鹏程已经把孙欧归为最不靠谱的那类人。
因此，对他这番胡言乱语也嗤之以鼻。
都什么年代了，还提切片研究那一套。话里话外，不过是在暗示听他指挥，跟他走。
由于觉得孙欧这人不靠谱，王鹏程对孙欧口中，那个所谓绝对安全的地方，也提不起半点兴趣。
王鹏程转动方向盘，驱车驶入研究所。
车身刚通过园门，园门就开始闭拢。
碰的一声，切断了三人的退路。
车子驶入庭院，沿着硬化的道路缓慢行驶。
道路两边种着几颗枝繁叶茂的山毛榉，青黄斑驳的叶片在寒风吹拂下窸窣作响。
几枚霜叶飘飘荡荡，坠在前挡风玻璃上，徐徐滑落，卡在雨刮器的缝隙里。
王鹏程望着一派宁静祥和的庭院，恍如隔世。
相比如同人间炼狱的别墅区，这里简直是世外桃源。
车子停在研究所主楼前。
王鹏程下车，扶着车门，仰望这座主楼。
身后，孙欧骂骂咧咧下车，而刘慧兰脸上则浮现出期许的神色。
背包里的机械犬轻轻挣动。王鹏程看到，连忙把它从包里取出来，放在地上。
机械犬迈步走向主楼正门，上几阶台阶，还半转过身瞧瞧三人，就像在招呼他们跟上。
三人忐忑的追随机械犬迈上台阶，走向正门。
钢化玻璃大门打开，门楣处的门禁指示灯发出绿幽幽的光。
他们跟着机械犬，穿过大门，走进一条通道。
众人进入通道后，身后的门随即关闭，身前的门也没有打开。
孙欧紧张兮兮的左顾右盼，生怕从哪冒出一张激光网，把他们切成碎片。
激光束没有出现，高压气流到是从喷嘴喷出，吓了他一跳。
待他们走出风淋室，来到一楼大厅，只见空旷的大厅中仅有一把高脚椅，椅背与众人遥遥相对。
有一人坐在高脚椅上，背对他们，手捧一本厚重的书籍，似乎正看的津津有味。
机械犬一路走到高脚椅旁边，转过身来，冰冷的独眼仿佛在睥睨众人。
“欢迎。”机械犬播报，像是在欢迎众人，也像在提醒高脚椅上的人有客到。
高脚椅缓缓转过来，现出那人的真面目。
但也仅限于让三人看清他的穿着。
那人身穿全套防化服，面罩反射曦光，看不清脸孔。尽管臃肿的防化服套在身上，仍可通过尺码推断他身材高大，应该在一米八左右。
防化服怪人合上书本置于膝上，朝众人轻轻颔首，泰然自若。
他说话了，声音隔着面罩，有些沉闷，也有些威严。
“欢迎诸位来到这座研究所。
如今世界大变，你我都明白生存不易。
你们在外面需要拼死拼活，艰难求生，但在这里，你们可以换一种方式生活。
我承诺，为你们提供温饱的生活。
但有条件——我们要约法三章。
第一，严禁冒犯，以及一切图谋不轨的行为！
第二，遇到危机，要与我并肩作战，协力应对！放心，危险性将被控制在合理范围内，不会害你们送命。
第三，身为客人，请认清自己的身份。不允许踏足的区域，不要去！不允许做的事，不要做！
若想留在研究所，以上三条就是铁律，绝不可违背！”
王鹏程听到这一席话，盯着防化服怪人的脸，似乎想将他看透。
孙欧阴阳怪气道：“噢，我是听明白了，进了这研究所，就得做你的奴隶呗？
能干啥，不能干啥，要干啥，不要干啥，全是你说了算？”孙欧一拍大腿，“那还搞个毛！”
防化服怪人不置可否，“你可以认为解释权归我所有，但我并不是会对人颐指气使的恶人。
只要你们没有出格的举动，我就会尽力保障你们安稳生活的权利。
若是我认为你们值得信赖，我们未尝不能成为朋友。”
刘慧兰怯懦道：“如果我们不接受条件呢？”
防化服怪人歪歪头，就像在思索。随后，他说道：“接受并遵守条件，是加入研究所的前提。
要是不接受么……”他轻笑，“抱歉，既然来到这里，就不允许你们随意离开。”
底下三人的脸色都变了。
王鹏程沉默不语，刘慧兰讷讷无言，孙欧愤愤不平。
防化服怪人对他们的反应十分满意，拍拍手，清清嗓子道：“好，接下来，有什么疑问尽管提出来，我会回答我认为有意义的问题。”
王鹏程举手，得到示意后说：“您说遇到危机时要共同应对，那请问，这个“危机”是指将来可能遇到的危机，还是说……”
他神情严肃，“现在已经出现了您独自难以应对的危机？”
防化服怪人沉吟片刻，答道：“实不相瞒，研究所确实面临一些隐忧，但还没到迫在眉睫的程度，我也未必不能独自处理。”
刘慧兰接过王鹏程的话头，“难道要让我们对抗丧尸吗？我们要是有那个能力，就不会到处躲藏了！”
“放心，几位的能力水平也在我的考量之中。我交给你们的任务，不会超出你们的能力范围。”
王鹏程再次举手，试探问道：“那么，您是否可以透露一些身份信息？例如您原本是什么人，研究所又为什么会变得像一座堡垒……”
“无可奉告。”
王鹏程无奈。看来是问不出更多信息了。
防化服怪人见无人再有疑问，就指了指放在墙角的一摞东西。
几件崭新的衣裤，几瓶消毒液，几个垃圾袋。
“等我一会回来，希望你们已经换好新衣服。
旧衣物全部装进垃圾袋，别舍不得，谁知道会不会沾染什么病毒。”
防化服怪人夹着书本走远，机械犬亦步亦趋跟在身边。
走出几步，他回头道：“不要乱跑哦？否则……”
他闷闷笑道：“你们不会想知道后果的。”
又走两步，他再回首，“哦，对了，你们可以叫我所长。”
他撂下这句话，消失在走廊拐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