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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清净地不清净

    李太平傻吗?李太平不傻,正因李太平看出澹台紫衣心中那丝情绪,才不想让自己本就乱的情绪更乱。李太平觉得做人应该简单些,感情更要简单些,天下美女千万,若见一个爱一个,恐怕这辈子自己也不会知道到底爱的是哪一个!

    李天平不想做个糊涂蛋,无论是武道还是感情,他要知道他最想要的是什么。对李太平来说,这世间情圣有崔明道一人足矣,自己的性子当不了情圣,拿个武圣兴许还是有机会的。人贵在自知,在某些方面高看自己,也许会坑了自己,特别情之一物……

    既然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李太平便不再多说,而是静观这方洞天福地,似乎要将这山看个通透,看个明白,将那难以言表的天地之势蕴于剑中。

    澹台紫衣见李太平眼中似有灵韵,便退了小半步护其左右。澹台紫衣能看出来,李太平是个心无杂念的人,特别是此时的专注,是不应该被打扰的,更不能被情所困。

    澹台灭明乃世间大儒,作为澹台灭明的亲孙女,修身俟命澹台紫衣还是懂的,所以澹台紫衣会等,等那紫衣在他眼中……

    对于武者来说,对天地的感悟只是刹那,那一刹那在武者眼中也许便是永恒,这便看武者对大道感悟是否已达到量变的地步。好比南宫守一曲破宗师,陈不问那一曲只是一个引子,一个契机,而南宫守差得便只是那点睛之笔。所以并非那一曲成全了南宫守,而是南宫守等到了那一曲,这不是偶然,这是千万积累的必然。

    厚积而勃发,李太平现在正处于不断积淀的过程。这个过程是看尽天下山川,是生死百战,也是儿女情长。当他的感悟足够多时,也就水到渠成,一步而入宗师了。

    斜阳染红了天际,洒落佛门清净地,三清殿内做完一天课业的僧人逐渐返回住处,修那闭口禅的悟缘也缓步而出。常年在外漂泊的悟缘养成了走到哪里都要瞧上一瞧,转上一转才能安心的习惯。

    绕过三清殿,便是一条青石铺成的小路,小路两侧的树木低矮整齐,可以看出这是僧人用心修剪后的样子。蜿蜒小路九曲十八绕,偶有景致如画之处,便可看到三俩打坐修行的僧人。

    三清殿的僧人在修行方面很用功,皆因佛门清净地现在很不清净,经常会有江湖人士上山挑衅。鸡笼山这块福地,眼馋的人多了,你若守不住那便要改换门庭了。

    寺院大门前,扫了一天落叶的小沙弥坐在台阶上揉着酸胀的肩膀,笑看着落日余晖,这是小沙弥一天中最幸福的时刻。因为在等片刻,寺院的钟声便要七鸣,住持会到三清殿行香,行香过后当日僧侣的课业便正式结束了,小沙弥也就不用扫那掉不玩的落叶了。

    行香是可慧每天早晚都要做得,披了袈裟的可慧出了小院便直奔小路而去。可慧的步子不大的,速度却飞快,那些修行的弟子刚行过礼,可慧的身影便早已远去。

    悟缘正走着,便见小路拐角处,一披红色袈裟的白眉老和尚快步而来,悟缘忙闪身双手合十行礼。不用问悟缘也知道这是本院住持,寺院里能披红色袈裟的只有住持一人,别说悟缘知道,跑江湖的又有几人不知道。

    别看可慧平日里都在后山禁地,可寺里若来了生人还是能一眼看出来的。只见可慧路过低头双掌合十的悟缘时惊疑了一声,便又转了回来。

    “不知法师打哪里来?又将往何处去?”可慧看着悟缘念了声佛号。

    悟缘拿出度牒恭敬的递将过去,同时指着嘴摇了摇头。可慧扫了一眼度牒,便盯着悟缘看了半响,才开口道:“原来是悟缘师侄,师侄可还住的习惯?——师侄云游天下,有缘来到鄙寺可多盘桓些十日,讲经论道切磋一二,总好过外面的风吹日晒。”

    可慧宗师境界,悟缘的道行还瞒不过老和尚那双眼睛,便有心想将悟缘留下来,这样寺里虽然多了个张口吃饭的,却也多了一个武道高手。天上掉馅饼的事可不多,撞见了那便是缘分,佛门最讲究的便是缘法。

    可慧见悟缘点头,这才道了声佛号,笑着离去……

    住持走了,一旁偷听的小沙弥才敢找上悟缘,只见其兴奋的说道:“师叔能云游天下,武学定然了得!师叔可否指点小子一二?”

    小沙弥见悟缘笑了笑,既不点头也不摇头,一副不置可否的样子,忙巴结道:“师叔一定是想四处转转,不如一边看风景,小子一边给您介绍介绍这鸡笼山。”

    小沙弥打小在寺院长大,对这鸡笼山可以说了如指掌,大到鸡笼山的由来,小到民间典故,那是如数家珍。

    “天地初始,一老母鸡提鸡笼登山,后化成石,才有石状鸡笼……”

    小沙弥讲起故事来绘声绘色的确是把好手,听的悟缘面露微笑频频点头。就在这时,林中有人飞落小路青石上,只见那人身背枣红剑匣,身着青衣……

    小沙弥拦下那郎君道:“在过去些便是本院禁地,还请施主留步。”

    背着剑匣的郎君不是别人,正是下得峰顶的李太平。原来感悟天地后,澹台紫衣便主动提出下山,皆因知道李太平要消化那天地之势,身旁不好有人。

    李太平知道是自己莽撞了,差点没闯进人家禁地,忙赔礼道歉,表示这就离开。小沙弥这才笑着跑回悟缘身旁,笑着挠了挠头:“师叔我讲到哪里了?——看我这记性,都忘了师叔修的是闭口禅了!”

    小路不宽,悟缘和小沙弥侧身让过李太平,以示佛门礼节。就在李太平擦身而过之际,悟缘手中那根枯枝好巧不巧的发出一声脆响……

    这声脆响听在李太平耳里,好似晴天霹雳,那是触发机括的声音,而这个声音前些天李太平才刚刚听过。

    李天平本能的闪身,却仍旧晚了,透骨钉瞬间贯穿了李太平的身子,带出一道血线。也算里太平反应够快,堪堪避过心口的位置,毫厘之差没能要了李太平的小命。

    和尚庙里也有坏人,这回算是被李太平坐实了,只不过代价有些大。

    悟缘得势不饶人,枯枝猛地戳向李太平后心,誓要一击而杀……

    “暴雨梨花针!”李太平伸手入怀大吼一声。

    李太平再次故技重施,皆因这招确实管用,只见那悟缘果断向一旁闪去,同时手中枯枝舞得密不透风。

    见那扮成悟缘的傅青蛇果然上当,李太平二话不说拔腿便跑,忍者胸口剧痛疯狂得逃向寺院禁地。李太平伤的很重,他没机会逃回三清殿,所以李太平要赌,赌三清殿的禁地必然有高手坐镇,逃到那里便有一线生机。

    小沙弥只觉眼前一花,还未弄清发生了什么,悟缘师叔和那少年郎君便一前一后不见了踪影。

    “不好,他们往禁地去了!”小沙弥暗道一声要遭,急忙跑向三清殿方向……

    一前一后两道身影在林中快速飞跃,只见后面的傅青蛇竟然一时间无法追上李太平。

    李太平夺命狂奔,恨不得插上翅膀,皆因跑得慢了可是要留下命来的。

    住持的农家小院就在不远处,却见一个老和尚横在门口,望着飞奔过来的二人,咆哮出声……

    可智的佛门狮子吼还是有些功力的,这一嗓子不但让李太平脚下慢了半拍,也让身后的傅青蛇愣了一愣。

    “佛门禁地,擅入者死。”可智老和尚瞪眼吼道。

    老和尚的话,李太平充耳不闻,脚下又加了把劲儿。对于李太平来说,擅入者死,那也是进去后的事了,这要停下立马就得死,孰轻孰重还是拎得清得。

    眼看着李太平就要闯入院落,却听身后传来一声佛号:“阿弥陀佛!贼人偷袭重伤了住持,师叔切莫让他逃了。”

    李太平脚下不停,心中暗骂“好你个傅青蛇,竟然贼喊捉贼!”,同时忍着胸口剧痛开口道:“大和尚莫听他的,他是娘们拌的假和尚,他要杀我灭口。”

    可智拉开架势,朝着飞奔过来的李太平就是一拳:“老衲管你真和尚假和尚,真贼人假贼人,敢闯禁地就得死。”

    可智话音刚落,便听小院里传来一把苍老的声音,小子若想活进院子,到井里来。

    李太平无暇细想,猛地腾身而起,半空中拼了命的与老和尚连对数拳,借着反震之力一个跟头栽进井里。

    可智回头见那小子已落入井中,暗道一声不好。

    可智眼中有怒火在烧,转过身就将一腔怒火都撒在奔过来的那人身上。对于可知来说,大错已铸,岂能错上加错。

    闯过去第一个不能在闯过去第二个,可智老和尚拿出看家本领,堪堪将悟缘留了下来。

    这一交上手,可智立马发现不对,眼前的果然是假和尚。

    傅青蛇哪里会佛门武学,与九品的可智对上两招便露了底。傅青蛇此时有些骑虎难下,就这放弃吧,也不知那李太平死不死得了,不放弃吧,眼前的老和尚可不是好相与的。

    又过了几招,傅青蛇还是退了,已经露了底,再不退,恐怕就退不了了。

    而此时的李太平却感觉自己上当了,这井壁不但光滑如镜毫无借力之处不说,这井也太深了,仿佛掉进了无底洞,身子不停的下落……

第六十二章 红莲妖僧

    凤凰山霸王祠,崔明道点燃蜡烛看着头顶的破洞,不由怒道:“尸位素餐,岂能为官!几个小钱便可修缮,竟然也舍不得!”

    慕品山将蜡烛放到四周的烛台上,一片狼藉的大殿便呈现二人眼前。飞刀,暗器,剑痕随处可见,还好那尊霸王没有遭到毒手,只见慕品山蹲下身子,看那断了一条腿的条案,轻声道:“前些日子这里应该发生过一场激斗,不过似乎没有人受伤。”

    “竟然敢在我最敬重的人面前打架!若是被我碰见,非打断他们的腿不可!”崔明道咬牙说道。

    慕品山拜过霸王才说道:“快别发狠了,明个叫人修缮一下不就得了!有时间还是多想想黎帮得事吧。”

    一说道黎帮,崔明道的头就有些大,这黎帮也太过神秘,而且庐江郡那位舵主嘴是真的严,他崔明道十大酷刑都用上了,竟然没能撬开一丝缝隙。

    霍艺妙提供的线索果然有用,崔明道顺藤摸瓜果然抓到了黎帮在庐江郡的舵主。此人控制着庐江水路营生,手底下上万号人,手上功夫也了得,是个狠辣角色。

    崔明道和慕品山联手才将那舵主擒获,这人也光棍,不用动刑便承认了黎帮舵主的身份。接下来无论崔明道用上什么手段,那舵主就是不肯透露半个字,算是让崔明道见识了什么是硬骨头。

    那舵主临死前,崔明道还是等到了一句话,只不过这句话很不受听。“崔家的好日子不长了!”,就这么一句没头没尾的话,却让崔明道感觉脊背发凉。

    崔明道和慕品山又抓了几个舵主心腹,一番拷问下,你问什么就说什么,可就别提黎帮二字,只要提了那人准保变哑巴,死活都不会再开口。

    崔明道不信邪,又抓了些人来问,才发现除了舵主和死士,其他人根本不知道何为黎帮。真话假话多问几人便真假自知,因为大部分人的骨头是没那么硬的。

    黎帮神秘,是因为那些真正掌握黎帮秘密的人,有着为黎帮肝脑涂地的决心,有着不可动摇的信念。而那个支撑他们的信念到底是什么,崔明道不得而知,所以黎帮不但神秘,而且让崔明道感到了恐惧……

    这段时间崔明道心神不安的样子,慕品山看在眼里,便建议崔明道先回崔家静观其变,毕竟现在像无头苍蝇一样乱撞,也撞不出个所以然来。

    这个夜晚不仅崔明道心里烦闷,还有一个人不但烦闷还心里没底。

    李太平有些后悔了,因为这个井有些深,让他摸不到底。李太平估摸着,已经落下数十丈了,要不是他撑着井壁下滑,落下去肯定要粉身碎骨的。

    “小子,动作快点,磨磨唧唧的不像个爷们!”

    苍老的声音就在脚下不远处,李太平的心算是落了地,却又骤然提了起来,心中暗道“下面的也不知是人是鬼,莫不是骗我下来要吃了我吧!”。

    剑匣中养了好久的两把宝剑此时来到李太平手中,握到剑柄的那一刻,李太平的心才算真的有了底。双剑在手,就算底下真是个鬼,也要戳他两个窟窿才成。

    “小兔崽子,你拔剑做甚?你若斩了贫僧,就等着老死在这里吧。”红莲妖僧见那小子手持双剑落入井底,连滚带爬的躲到一旁,并出言警告道。

    红莲妖僧修为被封,一身本事十不存一,可不想遇见的是个愣头青,下来二话不说便砍了他,那可真叫死的冤了。

    李太平慢慢适应了井底的光线,戒备的看着角落里那人不人鬼不鬼的家伙:“你是谁?为何骗我下来?”

    角落里衣不遮体的红莲身上还插着八根封魔钉,也确实没个人样。只见红莲急忙说道:“小子,你先别问我是谁,赶紧拔了贫僧身上的封魔钉,否则那些大和尚下来你必死无疑!”

    李太平谨慎小心得慢慢靠近红莲,同时口中问道:“除了你身上的禁制,你若翻脸比翻书还快又要怎办?”

    正在这时,头顶院子里传来可慧急躁的声音:“可智你说什么?有人进入井里了!”

    红莲再次催促道:“小子,赌一把吧!赌对了不但能活,还能得些好处,赌错了不过一死,反正那些和尚下来你也要死。”

    井口上传来更多的脚步声,李太平知道没时间考虑了,闯人家禁地,看到了不该看的,不死才怪。李太平大步上前,握着红莲胸口那根手指粗细的封魔钉就要往外拔。

    “你做甚?你这是要救人还是要杀人?用真气裹住封魔钉上的寒气,一点一点往外拔,切莫让寒气溢出。”

    红莲瞪大了眼睛,话还未说完,便见那小子已经拔出自己胸口那根封魔钉,一时间冷汗都下来了。

    看着红莲头上的汗,李太平头上也见了汗:“我伤了肺腑,真气不畅,所以不仅我要赌,你也得赌,赌你我的命够硬。”

    “妈的,这小子比我还狠!”红莲心中想着,却不敢说出来,怕那小子分了心神,那可真的是要结伴下地府了。

    一根、两根、三根……

    “小子歇歇吧!还剩最后一根,咱们不急!”看那小子的手在抖,红莲眼皮直跳,忙说道。

    李太平看也未看老和尚,强提一口真气,一把拔出那最后一根封魔钉,随后再也坚持不住,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禁止破去的一瞬间,井底仿佛刮起一阵妖风,围着红莲不断旋转,且声势渐胜。

    鸡笼山三清殿,大和尚小和尚都来到室外,望着头顶那红色的恐怖漩涡发呆。

    “阿弥陀佛!天生异象必有妖孽出世,执法僧随我后山降妖。”都监道了声佛号,率领一众武僧赶往后山禁地。

    红莲妖僧当年便是十大高手之一,名声不在无尘之下。在那个高手辈出的年代,流传着一句话“西有无尘遮半天,东有红莲止夜啼!”,可想而知这二人能耐之大,名气之盛。

    盛名之下无虚士,脱困的红莲让这方天地随之色变。

    “小子,别装死了,随神僧我见见这着天日吧!”

    一口被人道破,李太平也不好在装,起身抖去尘土,恭敬道:“小子遵命。”

    李太平口中恭敬,心里可不这么想“前一刻还贫僧,修为刚恢复这就变神僧了,这秃驴好不要脸!”。

    李太平弓着身,头也不抬。说归说,想归想,该放低姿态时就要放的够低才成,谁知道这妖僧会不会翻脸不认人,一掌打杀了自己。

    只见红莲一把抓住李太平的肩膀冲天而起,刹那间便跃出无底枯井,来到那红云之下。

    红莲人在半空,俯瞰着脚下那群憨货,开口道:“念你们也是佛门一脉,神僧我今日脱困心情大好,便网开一面,饶尔等不死。”

    可智双手合十低头念佛,似在忏悔犯下的大错。

    可慧仰头望天,高声道:“红莲,二百年禁足,希望你这一去能放下心中执念,以慈悲度世人!”

    红莲看都未看脚下可慧一眼,而是朝着远处林间伸手一抓,一道身影便被隔空摄来。

    天生异象之时,傅青蛇就知道要遭,忙向鸡笼山外遁去。可天上那妖僧只是瞥了一眼,随手一召,身子仿佛便被一支无形之手抓住,再难动弹。

    天空中红莲一手提着李太平,一手虚握着悟缘。

    “就这个女人打的你,也不怎么样吗!”红莲说着,便见悟缘的身子猛地爆开。

    傅青蛇又毁了一具皮囊,惊恐的望着红莲,张开口想要说些什么,却见红莲只说了两个字“禁言”,便口不能言。

    红莲望着眼前黑衣女人的蛇头拐杖,皱了皱眉说道:“传你拐杖之人是你师傅?——算了!算了!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不提也罢!念在我和这拐杖有些缘分,你现在这身皮囊就给你留着吧,不过这拐杖的机括太过歹毒是要毁了的!”

    只听那蛇头内一阵噼啪脆响,就跟消失数百年的暴雨梨花针命运一样,看来这世间再也见不到透骨钉这门凶器了。

    “滚吧!”

    红莲单手一甩,只见一身黑色紧身衣的傅青蛇便远远飞了出去……

    见状,李太平可就不乐意了,不过话说的很委婉:“神僧,我的伤便是这女人打的,所以吗——这女人差点没间接的害死您,要不您在给她一下子。”

    红莲笑道:“我没死,你没死,干嘛非得弄死人家!你小子怎得就没有颗怜香惜玉之心!”

    李太平很想回怼这妖僧一句,敢情那女人刺杀的不是你,还怜香惜玉,我怜她的香,她却想要我的命。不过李太平可没说出口,没准那女人的师傅是个丑的要死的老太婆,跟这妖僧有一腿也说不准……

    “小子,收收你那些小心思,不然可莫怪我以怨报德了!”红莲将李太平提到眼前威胁道。

    李太平忙装傻充愣,一脸迷茫的样子。心中却暗自嘀咕,果然是妖僧,竟然能看破他人的心思,已后可得小心了。

    “知道就好!”红莲再次说道。

    妖僧红莲出世,这天下恐怕又要掀起一场血雨腥风……

第六十三章 酒肉和尚

    八百里洞庭烟波浩渺,甚是壮阔,偶有钟声回荡远远传开……

    洞庭湖上洞庭山,这座天下第十一福地,成了佛门唯一的净土。显通寺便在这洞庭山上,只见显通寺莲花台,佛陀睁开眼望向东方,喃喃自语“二百年修心,望你好自为之……”。

    鸡笼山的早晨和往日没有多大不同,唯一不同之处,便是有肉香打做房内飘出……

    “善哉!善哉!罪过!罪过!……”

    饭头僧一边挥舞着铲子,一边念叨着,也不知是因为其杀生了,还是因为锅里的食物勾起了口腹之欲。

    三清殿,首座居处,只见红莲妖僧把玩着精致的酒瓶感叹道:“两百年没喝过酒了,没想到这桂花酿竟也这么好喝!小丫头,别藏着掖着的,都拿出来让神僧一次喝个过瘾,绝不会短了你的好处!”

    澹台紫衣从包袱中拿出仅剩的两瓶花酿,笑道:“神僧,可要说话算话!”

    只见红莲拿起小酒瓶,掀了盖子一饮而尽,才说道:“你和那小子不是要去江宁城吗,我陪你们走一趟,保你二人周全,怎么样划算吧!”

    李太平见红莲心情不错,便试探的问道:“神僧,我可是冒着生命危险救得您,您看?”

    “罪过!罪过!”

    红莲正要说话,伴着小沙弥的声音,一股肉香打门口飘了进来。只见红莲用力的嗅了嗅,大笑道:“真香!你小子的事,等吃饱了再说。”

    昨日夜里,一头山猪被红莲顺手扔到了三清殿做房,扬言明早若吃不到香喷喷的猪肉,就要吃了满寺僧侣。

    妖僧的所作所为,令可慧无比愤怒,却敢怒而不敢言。可慧不怕死,却怕那妖僧一怒之下毁了三清殿,毁了这千年的传承。

    有红莲妖僧在,那傅青蛇的透骨钉又毁了,李太平悬着的心便落了地,肉香味一飘进来,也馋的口水直流。

    三百多斤的野猪肉摆在面前,可乐坏了红莲,只见其一手操起一块猪脚,啃得满嘴流油,还不忘了招呼一声:“小子,丫头,别跟神僧我客气,尽管放开了吃。”

    澹台紫衣笑着摇了摇头,却见李太平有样学样,有筷子不用,上手就抓,一边吃还一边点头称赞……

    红莲很能吃,半头猪下了肚,却丝毫没有慢下来的意思。李太平瞥了一眼红莲那依旧干瘪的肚子,心里打鼓“这是无底洞吧?怪不得要吃了满寺僧侣呢!”。

    “瞎瞧个屁,你吃得还少?”红莲瞪着那依旧往嘴里忙活的小子,笑呵呵的骂道。

    红莲觉得妖僧自当与众不同,无论是参佛修道,还是吃酒食肉,都应不与他人一样。今天却碰了个一样能吃的,虽然在跟他抢肉吃,却仍旧让他很开心。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两百年前世上无一人相同,两百年后终见相同人,哪能不开心……

    红莲笑道:“小子慢些吃,别噎着!若噎死了,岂不可惜了这满山的吃食!”

    李太平打了个饱嗝,拍了拍隆起的小腹,满足的笑道:“这么吃肉才过瘾!这种吃法还是在大草原有过一回,只不过那次是羊肉!”

    “打明儿起,咱们天天这么吃,让你小子过够瘾。”红莲心满意足的笑道。

    红莲一句话,遭殃的可就不只满山飞禽走兽了,三清殿的和尚们更是度日如年,每天都要与那口腹之欲作斗争。

    一晃半月有余,澹台紫衣见这两位吃得起兴,却不得不浇上一瓢冷水才成。澹台紫衣找上红莲,只说了一句话,红莲便屁颠屁颠夹着李太平出了鸡笼山……

    “吃饱了,酒不还没喝好,我知江宁城有家会稽郡人开的花雕老酒不错!”

    可慧看着那下山而去的四道身影,心里越发堵得慌。这几日相处,那和尚只是混了些不守清规戒律,却也没做出什么人神共愤的事来,三清殿数代住持就为那么一个酒肉和尚,守在后山一辈子,可慧觉着有些不值当。

    那妖僧一走佛门清净地可算清净了,可慧可智也搬回三清殿,后山那处禁地也对寺僧开放了。可慧怎么觉着,弄到最后是个皆大欢喜的局面……

    江宁城,是座上百万人的大城。与大乾朝另外几座大城相比,江宁城确实不同,因为江宁城没有又厚又高的城墙。

    江宁城数百年前是有城墙的,皆因尉迟家作乱,大乾朝开国帝王一怒灭了尉迟家,随后便拆这座城的墙,并下令江宁城永世不得筑墙。

    高祖陈胜芝其实早想拆了那堵墙,就算尉迟家不做乱,他也会找个名头拆墙的。

    高祖对“气运”二字深信不疑,特别是夺了天下后,就更相信气运之说。拆墙的想法,还是受到始皇的启发,始皇当年为了镇压东南“天子气”,便把江宁城东南的方山地脉给凿断了,才有了今日的秦淮河。

    没了城墙,不等于不设防,拓跋迥在江宁城四周花重金建了无数箭楼。从远处行来,第一眼看到的必然是一条横陈在眼前由无数箭塔构成的巨龙。这些箭塔高十丈,每隔二百步便是一座,箭楼上有重弩强弓,想到江宁城撒野你得问过那些箭楼再说……

    红莲看着满眼的箭楼,不解的说道:“当年江宁城好像没这些东西啊!现在江宁郡的郡守是谁?疯了不成,难不成他想谋反!”

    李太平也是头一回见到如此别致的景观,至于红莲妖僧的问话,反正他也不知道,就权当没听见算了。

    还是澹台紫衣开口为红莲解惑:“现任郡守源同江,不过这人只不过是个傀儡而已,现在江宁郡乃至淮河以南说了算的是拓跋家拓跋迥。”

    “拓跋迥——没听说过!”红莲挠了挠光头。

    澹台紫衣再次笑道:“这人可是个奇才,天文地理,军事政治,无所不通无所不晓。武道天赋也是惊人,天下十大高手他应该能进前三,最重要的是这人不过刚刚进知名岁数!所以嘛,还是听说过的好!”

    红莲听了澹台紫衣的话,大笑道:“江湖代有人才出,各领风骚数百年!不过我红莲得先掂量掂量,看看那拓跋迥够不够分量才成。”

    拓跋迥对江宁城采取开放式管理,谁想进都成,不拦着。但你可别闹事,若闹事拓跋家会让你知道,天高,高不过拓跋家,地厚,厚不过拓跋家……

    从拓跋家对江宁城的管理,便可看出拓跋迥这人很自负,自负到目空一切。拓跋迥有这个资格自负,敢到天下城问剑,又能活着回来的可就拓跋迥一人。

    江宁城会稽酒楼,红莲边大口喝酒,边听小丫头讲拓跋迥的故事。

    红莲没听过拓跋迥,可知道天下城啊。红莲知道就算鼎盛时期的自己,也不敢说能完整的走出天下城,所以对那拓跋迥更加感兴趣了。便催着小丫头继续讲……

    能在会稽酒楼天字间喝酒,那可不是谁都有资格的,就算拓跋迥的九大义子也不行。澹台紫衣能坐在这里,皆因这酒楼便是澹台家的,而澹台紫衣又是澹台灭明最看重的那个,可以说澹台紫衣便是老爷子手上的明珠……

    拓跋家,拓跋迥摆弄着手中夜明珠,面无表情的听着身后义子包阎王的汇报。

    “傅青蛇竟然让澹台家的那颗明珠进了城,还有个老和尚?有趣得很啊!”

    包阎王听了家主得话,不由叩首道:“我这就去擒下他们,为义父解忧,为老二报仇。”

    拓跋迥捧着夜明珠回过身,笑着道:“这珠子多好看,若是在城里碎了,不只我会觉着心痛,会稽郡那老头也会心痛的!你想看老头在江宁城发疯吗?”

    听到家主的话,包阎王再次叩首道:“是儿臣疏忽了,还请父亲大人重罚。”

    拓跋迥继续摆弄着手中珠子,口中却笑道:“起来吧!一天到晚的就知道罚这个,罚那个,今儿又要罚到自己脑袋上了!这事没那么重,拓跋家提的起来,就让那小丫头好好活着吧。”

    包阎王躬身退了出去,他已经明白家主的意思了,澹台家那小丫头可以活,另外那三个就不用活了。不过这事还得从长计议,得办的漂漂亮亮才成,毕竟这里是江宁城,还是要注意一些影响的,可不敢坏了家主名声。

    江宁城很大,每天来往的人有很多,多到数不过来,这不又有二人进了江宁城。

    “你不是要回崔家吗?怎么跑这江宁城来了?”慕品山疑惑的问道。

    崔明道笑道:“刚刚得了母亲得信,让我先来江宁城转转,过些日子会有新的指示给我。”

    慕品山转头望着崔明道,有些惊讶得问道:“广陵崔氏,不会由一个外姓女子做主吧?”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打我记事起,俺家就是我娘说了算。我爹是家主,我爹听我娘的,崔家自然我娘做主,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崔明道回的理直气壮。

    最近这十几年崔家发展很快,而且也要比之前硬气,底气足了很多。就算面对拓跋家也敢说不,皆因一个女人,一个既漂亮又让人畏惧得女人,这个女人就是崔明道得母亲。

第六十四章 秦汉画舫

    江宁城一座建在废墟上的城市,高祖当年不但拆了墙,还坏了江宁城的建筑格局。曾经豪门大族居住的乌衣巷,几百年后依旧满眼杂草,无人问津。一旁的学宫也早已荒废,再也见不到灯火纸窗里那殷殷学子的朗朗书声。

    虽说秦淮河没了往日的繁华,却依旧是江宁城最热闹的地方,而且多了些风尘气息。沿河最多见的便是有着娇美小娘唱曲抚琴的画舫,这便吸引了那些附庸风雅自命不凡的公子哥。

    靠着岸的那些个花船,便是这些贵公子的消金窝。聚上三五好友,之乎者也一番,再喝上两杯花酒,听上那么一两首曲子,便要大把大把的撒银子,仿佛打赏少了便跌了身价,让人瞧之不起。

    “翠儿愣在那里干嘛!谢公子要登船,还不知会小姐一声。”

    跳板前浓妆艳抹的妇人面带桃花,迎着谢公子一行人上了船。说是一行,其实不过两三人。

    谢家数百年前是大族,出了好些个文人大儒,所以谢家出才子。只可惜天妒谢家,到了谢颜之这一代,无论财力还是人丁,谢家早已大不如前,算是这江宁城内的没落大户。

    谢颜之写的一手好字,山水画更是一绝。可惜谢家没落,谢颜之的父亲又无甚能耐,谢颜之便成了谢家大梁,一切开销都要谢颜之担着,这不谢颜之又去了秦淮河上最难登的画舫。

    秦汉画舫,舫高三层,淮河以南最美的女子便在这画舫的第三层。诗幼薇,双十年华,长相甜美可人,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特别是唱的一首好曲,若不是落了风尘,那是要与天下四美争艳的。

    江南花魁的画舫可不是谁人都能登的,要么你是一方雄主,要么文采冠绝古今,要么富甲天下,若是你一样不占,还是莫要自取其辱。

    谢颜之登了秦汉画舫,不过他可不是来撒银子的,因为他家没银子了,所以他是来赚银子的。

    只见谢颜之怀中抱着两幅画卷,过那跳板时小心翼翼不说,还要回头嘱咐上一句“止戈啊!看着我点,莫让我落了水!”。

    王止戈与谢颜之乃过命的交情,皆因二人命运轨迹太过相像,都是这江宁城的没落大户,都是有才而不得志。王止戈又有所不同,读了十年圣人书,却毅然弃笔学武,拜入长寿门走上了另外一条路。

    “放心吧,有我在就算你落了水,我也能保下你那两幅画。”王止戈大笑着说道。

    王止戈今天心情很好,皆因借了谢颜之的光,有机会登这秦汉画舫,见那江南花魁……

    翠儿站在画舫三层,朝谢家公子直招手:“谢家公子,快些上来,莫让小姐等急了!”

    翠儿将谢公子三人迎进舫内,却见粉色纱衣,酥胸微露满眼白,云鬟半亸金凤钗的美人盈盈一礼:“妾身煮茶刚好,谢公子便携画入舫,莫不是算准妾身要请公子饮茶!”

    “幼微姑娘说笑了!谢某偶得灵感,做了两幅画,便急着想请姑娘品鉴一二。”谢颜之忙将画卷躬身递将过去。

    诗幼薇雪臂半露接过画卷,看向谢颜之身后二人,打趣道:“品鉴也好,买卖也罢,这些都不急!妾身更急的是谢公子是不是忘了什么?”

    谢颜之一拍额头尴尬的笑道:“看我这记性!竟然忘了给幼微姑娘介绍我的两位至交好友了。”

    “王止戈师从长寿门,咱江宁城王家三公子。”

    说着,谢颜之又望向身材高挑,身着蓝色长衫儒雅稳重的俊朗书生道:“秋意浓大哥,大兴人士,前些日子有缘相识,便一见如故!”

    诗幼薇与王止戈三人重新见过礼,这才坐下。

    诗幼薇亲自倒了茶,这才缓缓打开两幅画卷……

    青色连荒岸,烟雨绕船头。

    碧波映蓝杉,忘书笑秦淮。

    看字见画,诗幼薇柳眉微挑,浅浅一笑:“这画得是意浓公子游秦淮吧?”

    谢颜之俊脸一红,解释道:“那日牛毛细雨,大哥手捧古书静立船头,却有书不看,满眼秦淮,便画了这幅《秋意浓烟雨望秦淮》,让姑娘见笑了!”

    “妙笔丹青,意境功力都有了,这副算是上上之作,这另外一副就差了稍许意思,当然也当的佳作一幅了。”说着,诗幼薇便起身将两幅画挂在了身后。

    谢颜之惭愧得说道:“在下也就剩这点本事了!只能靠卖画度日,若不是有幼微姑娘帮着卖了高价,可真就成了穷困书生了!”

    诗幼薇摇头道:“妾身可不敢居功,公子若是没本事,我就算巧舌如簧人家看不上,也不会掏银子的!”

    感谢话,客气话说过了,几人便聊起了最近大乾朝比较出彩的人和事。

    美女自然对美女更感兴趣,总是要看一看,比一比,话题便扯到东都那位美人身上了。

    “听说郡主已经武道宗师了,而且在音律方面颇有造诣,妾身真是自愧不如!若有机会,真想见上一见!”诗幼薇很是仰慕的说道。

    王止戈听说过四美中的陈不问,特别是今年陈不问的风头隐隐压过另外三人,大乾朝可以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不过,听过却未见过,王止戈就有些不服气了,毕竟眼前的美人可是实实在在的人间绝色,便说道:“幼微姑娘不通武道,这个没有可比之处。不过在音律方面幼微在江南可是大家,姿色更非凡尘女子能比的,我觉着幼微姑娘过谦了。”

    “我同意止戈的看法。”谢颜之一旁点头附和。

    诗幼薇见秋意浓并没有发表言论,便笑道:“意浓公子乃大兴人士,离东都不远,可曾见过郡主?”

    秋意浓摇头道:“我很少离开大兴城,所以郡主的事只是听说过却没见过,不过前些日子有幸见过慕品山一面,小丫头挺能闹腾的!”

    见秋意浓说起九天飞狐,王止戈便追问道:“那慕品山果真如传言般,天下绝色一石,九天飞狐独占八斗?”

    秋意浓微笑道:“天下美女我见得不多,不敢妄加断言其姿色,不过她那座山我见识过了,天下男子少有接得下的。”

    诗幼薇疑惑道:“什么山?天下男子为何要接?”

    秋意浓想了想,估计慕品山在大兴城作妖的事还没传到江宁这边,便笑着把军神府发生的事与三人慢慢道来。

    听了慕品山的故事,谢颜之摇头道:“如此泼辣,天下恐无男子敢一亲芳泽!”

    王止戈叹了口气,莞尔道:“看来我是没什么机会了,那山那剑我都接不了,遇见了只能躲开!”

    诗幼薇却笑道:“巾帼不让须眉,可惜妾身不懂功夫,不然也想仗剑天涯,扶危救困,岂不快哉!”

    秋意浓望着诗幼薇面带微笑,却并未多说什么……

    听诗幼薇说起仗剑天涯,王止戈似乎想起什么,笑道:“我听颜之说,幼微姑娘明年打算去北面走一走,不知幼微姑娘还缺不缺提包护卫?”

    诗幼薇掩口一笑:“妾身可雇不起王家三公子!”

    几人正说笑着,便听画舫外传来呼喝吵闹之声……

    “小姐,小姐不好了!画舫外来了几名异族人,吵着要登船。”翠儿人未到,那紧张的颤音却先到一步。

    诗幼薇卖艺不卖身,在江南名声是很响亮的,黑白两道大都知道诗幼薇的规矩,也都不好逼迫,毕竟拓跋家都要以礼相待,难不成你比拓跋家还要厉害。若是坏了规矩,打的可就是拓跋家的脸,这事可就不好收场了。

    所以这秦汉画舫就连侍女翠儿都敢卷人面子,可今儿不同以往,外面那伙人是一群不懂礼仪的异族野蛮人,一个弄不好是要出大事的。

    诗幼薇起身,却不是要出去见一见那些野蛮人,而是再次为三位客人倒了茶。只见其不慌不忙的说道:“问清楚都是些什么人,再去告诉船夫跑一趟郡守府,就说有人在秦汉画舫闹事。”

    诗幼薇能在江南混得开,凭得可不仅仅是姿色小曲,那如玉的小手可还掌控着秦淮河上大部分画舫。秦淮河上每天见的银钱,多到吓死个人,这些银钱一部分可都用来打点官府了。

    所以嘛,在秦淮河闹事,那是比打砸了郡守府都要严重的大事。这边话刚带到,郡守家的公子便带着上百府兵,浩浩荡荡的赶去秦汉画舫……

    江宁城拓跋家说了算,可你拓跋家毕竟未曾扯旗造反,那么一郡之首该有的牌面还是要有的,该有的府兵那也不能少了。只不过这些府兵更多的是装个样子,若是对付街头泼皮无赖那是手到擒来,可若换做江湖人士,就有些力不从心了。

    郡守家的公子那是有官身的,是这江宁城督尉,虽说是武官,却没什么武力,只是一个想要耍威风的公子哥而已。对于拓跋迥来说,郡守的公子想要耍威风那我便给你耍威风,只要你不霍活儿江宁城的黎民百姓,我便睁一眼闭一眼又如何。

    郡守公子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可算赶到那秦汉画舫,只见一群奇装怪服腰挎弯刀的异族人站在岸上指手画脚,嘴里还叽里咕噜的鸟语不断……

第六十五章 阿史那可汗

    铁摩勒一族蛮横惯了,无论是在草原还是在漠北,手中弯刀便是天大的道理,就算大乾朝也不例外。

    秦淮河畔,那领头的铁摩勒中年人,锦衣索辩,手中弯刀嵌金带银,操着一口生硬的中原话,时不时的还要用自家语言马上两句。

    阿史那可汗乃启民大汗三子,对大乾朝多有研究,算是铁摩勒一族中的大乾通。阿史那不但对大乾文化感兴趣,对汉家女子更感兴趣,这不刚到江宁城见过拓跋迥,便换上了汉人的锦袍华服,找上了秦淮河的秦汉画舫。

    “我乃阿史那可汗,你们大乾朝最尊贵的客人,若再拦我那便是对我的大不敬!”阿史那板着脸,瞪着跳板那头的妖媚妇人怒道。

    妇人为难的说道:“那个什么可汗,不是幼微小姐不肯见您,实在是舫上已有贵客,幼微小姐多有不便!要不妾身给您联系其它画舫可好?”

    阿史那就是奔着江南第一美女来的,岂肯听那妇人解释,只见其一脚踩在跳板上,嚷道:“让开,再不让开莫怪本汗砍了你这婆娘。”

    阿史那身后那些随从也都叫嚣起来,妇人虽不知他们吼什么,却也猜得出绝非好话。眼看着这些野蛮人就要硬闯画舫,妇人可慌了神,不知如何是好,突然一声怒喝打远处传来……

    平时特遭人烦的郡守公子,这一声公鸭嗓宛若天籁之音,顿时让妖媚妇人松了口气,“救星可算到了,这要在晚来一会,这些胆大包天的异族人,还不知会干出什么出格的事来!”

    郡守公子手一挥,身后府兵便刀剑出鞘围了上去,随后才在两名高手的护卫下走到近前。只见其左手按刀双目环视,不怒自威,还蛮象样的:“尔等何人?竟然目无王法公然欺凌弱小,还不快快素手就擒。”

    铁摩勒一族怕过谁来,见那些府兵围上来,便亮了家伙。这群人的弯刀可不是摆设,那是饮过血的,一个个猫着腰弓着身,看那架势一言不合,就要以少欺多。

    阿史那眉头微皱,大步而出,瞟了一眼那细胳膊细腿的公子哥,便仰着脸不屑一顾的说道:“我乃铁摩勒启民大汗第三子,阿史那可汗,此次是奉命拜见拓跋迥大人。那么——你又是何人?”

    刚刚还耀武扬威的郡守公子蔫了,只见其来回跺着步子暗自嘀咕“大汗的儿子岂不跟大乾皇子一样!还是拜访拓跋迥的,这可咋办!”。

    “小子,识趣就带着你的人赶紧滚蛋,莫扫了爷的性子,否则莫怪爷刀下无情。”阿史那学着中原侠客的口气威胁道。

    郡守公子没了往日的威风,抓人吧,怕给自己和父亲惹上大麻烦。就这么夹着尾巴撤了吧,面子上过不去不说,已后秦淮河上的供奉恐怕就要断了,一时间弄得进退两难。

    双方各不相让,僵持了那么一会,只见秦汉画舫三层的帘子掀开,诗幼薇等人来到了甲板上……

    正主出现了,阿史那便转了身来到画舫前,学着乾人的礼仪抱拳道:“阿史那见过幼微姑娘,早在出访前便听说过姑娘乃是大乾朝第一美人,本汗便心生仰慕!今日一见,更使阿史那明白了一件事……”

    见阿史那不伦不类的样子,诗幼薇掩口笑道:“不知可汗明白了什么?”

    阿史那笑道:“姑娘不但是大乾朝第一美人,也是漠北乃至大草原的第一美人!”

    “承蒙可汗抬爱,不过妾身可不敢当那第一美人!”诗幼薇摇头道。

    阿史那仰头望着美人,早已心痒难耐,不由说道:“幼微姑娘,我们这么聊天似乎有些不妥,何不让我登船一叙。”

    诗幼薇颔首抱歉一笑:“可汗也见着了,我身旁还有贵客,实是多有不便,不如可汗明日再来,妾身定当扫榻相迎,已曲相候。”

    钟灵毓秀的江南,所孕育出的女子,哪里是漠北草原能比的。阿史那这一见,那女子便走进了心里,恨不得这就抢回草原日夜相守,哪还等了明日。

    只见阿史那瞥了眼诗幼薇身旁男子,狂傲居高的说道:“何人如此不知进退,霸着美人不放,还不给我快快滚下来。”

    听了阿史那的话,还没等王止戈发火,诗幼薇便面露寒霜说道:“可汗,如此待我客人,岂不失了礼数。”

    阿史那面对诗幼薇时,又换上了一副嘴脸,笑呵呵的说道:“幼微姑娘莫气,草原人说话一向不会拐弯抹角,那几个胆小鬼站在幼微姑娘身旁,实是让明珠蒙尘,我也是气不过才如此说。”

    王家虽然没落,可也没人敢如此羞辱他王止戈,不由怒发冲冠跃下画舫:“你说谁是胆小鬼,你再说一遍试试。”

    王止戈读圣人书时性子就烈,学了武后就更加暴躁,脾气上来了管你什么可汗王子的,先打过再说。

    见两伙人就要拳脚相向,郡守公子后退数丈,命护卫拿来交床,一屁股坐了下去,乐呵呵的隔岸观火。对郡守公子来说,这火越烧越旺才好,人脑子打出狗脑子才过瘾,反正牵扯不到他们父子。

    阿史那的护卫是大巫一手调教出来的,虽然大巫不是很用心,这些人中却也有几个七品的,否则也无法保着阿史那来到这江宁城。

    阿史那见弯刀护卫挡住了王止戈,才笑道:“大乾朝除了拓跋家的男人,在本汗看来都不是个男人,皆是一群胆小鬼!——怎么不服气?你若不服气,便打到你服气好了。”

    阿史那这话说的很不中听,就连那些府兵听了也要义愤填膺,很想出手教训教训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

    王止戈半路出家,虽投名师,武道成就也很难有多高。不过这人性子火爆,让阿史那挤兑几句后,这火就更压不住了,便拔了剑指着那弯刀护卫道:“我到要看看草原人有多了不起。”

    诗幼薇没想到王止戈说动手便要动手,想要阻止却已来不急,不由叹气道:“这性子咋就这么急!”

    一直默不作声的谢颜之叹道:“幼微是女子,当不知我们大乾男人听了那些话是忍不住的!可叹百无一用是书生,若是我也懂得功夫,也要下去教训他们一顿不可!”

    秦淮河畔,王止戈一声大吼,长剑毫不留情的刺出,与那护卫一交手便进展平生所学,不留半分余地。

    双方交手数个回合,竟然斗了个旗鼓相当,特别是王止戈的剑很有威势,而且一剑快过一剑。可说来也怪,无论王止戈的剑有多么快,那弯刀护卫就是不落下风。

    在谢颜之眼里,好友是个一身正气敢打敢拼的英雄豪杰,有正气加身动起手来应该很快会赢,却没想这斗了半天也未分胜负。

    谢颜之见好友一直不能获胜,便有些担心的说道:“我也不通武学,不知止戈怎地还未获胜?”

    诗幼薇苦笑道:“若是唱曲抚琴我还能帮上一二,这好勇斗狠幼微是干着急却半点也帮不上!”

    站在诗幼薇身后的秋意浓,看着眼前人的背影皱眉不语,似乎在想些什么……

    病急乱投医,谢颜之是真得有些急了,只见其回头道:“意浓大哥怎么说?”

    秋意浓摇了摇头说道:“我不会打架。”

    骊山书院什么都教,天文地理,诸子百家,儒释道思想,包括杂学,就是从不教人打架。所以秋意浓说他不会打架这一点并未说谎,可不会打架不代表书院的人不会打人。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既然打架肯定会分出胜负,哪怕是半斤对八两。王止戈凭着一口义气,上来便打的虎虎生威,可这时间一久便露了疲态,一看便是宗门里得花骨朵,没经历过什么风雨。

    弯刀护卫则大大不同,无论漠北还是草原各族,最推崇得便是勇士,所以马背上长大得男人,都能开弓,都能提刀。作为可汗的护卫,那是千万草原勇士中挑出来的,更是刀光血影中杀出来的,是经历过狂风暴雨洗礼的勇士。

    王止戈不想输,他并非怕死,而是怕给大乾的男人丢脸,所以即使落了下风,也要咬牙硬撑着,哪怕有一丝一毫的机会胜出,也要舍了命的拼一下才成。

    弯刀护卫不止想赢,更想弄死眼前的小子。杀个乾人对弯刀护卫来说,就跟宰了头羊没啥区别,算不得什么!要知道这些年死在他手上的乾人,那是两只手都数不过来的。

    弯刀其实不适合江湖械斗,劈砍时很不好受力,这刀就是设计给骑兵用的,利用战马的速度,只需拖刀便可破开敌人的护甲,结果了敌人。

    虽然弯刀打架时不趁手,可架不住人家经验丰富啊。只见弯刀护卫耗光王止戈的锐气后,便展开狂风暴雨般的反击,誓要将王止戈毙于刀下。

    当的一声,刀剑相交,便见王止戈长剑脱手落入秦淮河,而那把弯刀依旧去势不减,眼看着王止戈便要身首分离一命呜呼……

    “去死吧——”

    弯刀映着王止戈那不甘的双眼,距王止戈的脖颈只差一指的距离,弯刀护卫的怒吼却戛然而止,同时那把弯刀也停下了……

第六十六章 一声、两声、三四声

    王止戈的脑袋没有飞上半空,阿史那可汗很生气,皆因不敢砍人的勇士不是好勇士,在草原那是要被人唾弃的。

    “废物!胆小鬼!谁去把那小子的脑袋给我砍下来。”

    阿史那吼声未落,身旁的护卫便跳了出来,一刀砍向王止戈。那是又准又很的一刀,可那人那刀却猛地停了下来,分毫之差未能血溅五步。

    王止戈吓傻了,两个人两把刀就在眼前,不动不摇满眼惊恐,仿佛中了定身咒一般。如此诡异,令王止戈如履薄冰,小心谨慎的慢慢后退,他怕动作大了会打破什么,然后他的脑袋便保不住了。

    如果说第一名护卫停了下来,还可以用心软、胆小等来解释,那么第二个人也停下来,那这里边可就透着大恐惧了。阿史那不傻,这要是还看不明白,那他这个可汗也不用当了,早让人砍了脑袋当交床用了。

    “在下阿史那,久仰乾人之风华,不远万里跋涉到此江宁城!若有冲撞前辈之处,皆是无心之举,还请前辈高抬贵手。”阿史那姿态放的足够低,足够谦卑,朝着数个方向躬身抱拳行礼。

    阿史那怂了,那暗中的高手人还未见,两个七品高手便被人家轻而易举的制住,这说明那人要收拾他和他身边的护卫也是易如反掌的。

    没有回答的回答,平地起龙卷。只见异族所站之处忽然挂起一股旋风,将满眼惊恐的阿史那和他的虾兵蟹将卷上半空,下一刻一股脑的丢尽了秦淮河里……

    噗通——噗通——

    一声、两声、三四声……落水声不绝于耳,仿佛下饺子一般。

    谢颜之一介书生,哪里见过如此匪夷所思的一幕,吓得脸色发白,冷汗直冒……

    诗幼薇的胆子可就要比谢颜之大的多了,只见其捂着小嘴来到画舫的另一侧,既害怕又好奇的望向落水的一众异族人……

    船上唯一淡定的人便是秋意浓,只见其不慌不忙来到诗幼薇身旁,望着那些旱鸭子提起阿史那跃出水面,想要踏水登岸,便眉头微皱……

    下一刻,好不容易提上一口真气跃上水面的铁摩勒人,忽然惊恐的望向头顶,便再一次落入水中。

    铁摩勒人生活在漠北和草原,会水的少,大部分都是旱鸭子!最主要的是他们的主子阿史那不会水,不但不会水还无修行在身,若在水里泡着那可就死定了,主子死了他们也活不了。所以接下来一幕,就很有趣了……

    一名护卫带着阿史那跃出水面,就要飞身上岸,却见那人仿佛被一支无形之手拍在身上,又一次落入水中。

    阿史那的护卫很衷心,很执着!一次又一次,一人又一人,提着阿史那跃出水面,随后再被拍落水中。

    岸上看戏的郡守公子不由感叹,铁摩勒人的头很铁,也很没脑子。很明显那隐身暗处的高手,就是想让你们这些异族人好好在秦淮河里洗个澡,洗去一身无知,洗去桀骜不驯,洗去狂妄自大……

    阿史那这个澡洗的很尽兴,皮肤白了不说,人也胖了,看起来可比之前顺眼多了,就是那双眼睛很不好看,眼珠上翻着,白眼仁多过黑眼仁。

    折腾了半个多时辰,诗幼薇从一开始的幸灾乐祸到心有不忍。诗幼薇现在的心情很复杂,既有痛快也有不忍,同时更有惧怕,她怕那些人真喂了鱼,那是要坏了她名声的。

    秦淮河淹死了异族人,还是因诗幼薇而死,这若是传了出去,谁还敢登秦汉画舫,就不怕步那异族人后尘。所以诗幼薇撞着担子朗声道:“多谢前辈仗义出手!——小女子斗胆请前辈绕他们一次,毕竟是一些还未开化的异族人,若真淹死在这秦淮河里,终究是好说不好听!”

    也不知是诗幼薇的面子大,还是那暗中高手已尽兴离开,只见那些铁摩勒人可算护着主子来到岸上。这一上岸便东倒西歪的躺了一地,看样子大都去了半条命……

    放任阿史那不管,这事郡守公子心里是很高兴的,可凡事不能都按着心意走,该违心也的违心,该管还得管,。因为这个尾肯定是要他来收的,他若不收,明个儿拓跋迥就得收拾他。

    府兵出手了,该抬的抬,该拖的拖,该救的必须救,一会功夫便呼啦啦的走个精光。只见郡守公子,来到画舫前,抱拳道:“幼微姑娘还有客人,在下就不打扰了,哪天有时间必将登门谢罪。”

    诗幼薇点了点头,却未回话,看来还是对郡守公子之前的表现很不满意……

    今晚的事皆因谢颜之登船卖画而起,所以谢颜之很是愧疚,实在无脸在呆下去,多次告罪后才悻悻离开。

    这世上就没有不透风的墙,虽然诗幼薇和郡守公子都嘱咐了不许外传,可这事就像长了翅膀一样,第二天便飞遍了江宁城大街小巷……

    草原人没见过水,下了水便不肯登岸,美美的洗了数个时辰;草原人一辈子不洗澡,这一洗便把秦淮河染黑了;草原人调戏花魁,被人扔到了秦淮河里,顺着秦淮河飘出了江宁城……

    一传十十传百,土鸡变凤凰,狸猫变太子,之前故事中那个“一”很有可能验证了道家学说,“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全看你想象力有多丰富了。

    拓跋家,拓跋迥听了昨晚秦淮河的事,眉头却皱了起来。拓跋迥从手下的描述中,便可推断出,这人的伸手恐怕不在天下十人之下。这事对拓跋迥来说,很不好笑,一个神秘高手出现在江宁城,是很让人头痛的……

    会稽郡酒楼,李太平听着食客谈论昨夜秦淮河的事,很是高兴。无论是那个版本,李太平都会击掌庆贺,皆因在大草原时他可是让铁摩勒一族撵的跟丧家犬一样。

    红莲妖僧听了却很不开心,若是昨晚他在,今天的故事版本恐怕就不一样了,很有可能是妖僧想吃肉,便吃了那些草原人。

    草原人的事,成了这江宁城中的热门话题,闲来无事也好,茶余饭后也好,聊上几句,便可开开心心的,坏心情也变成了好心情。

    阿史那的身子骨很硬朗,不到一天便生龙活虎了,可是阿史那却不敢出蕃馆,因为太丢人了。阿史那在蕃馆内又憋了好些天,直到江宁城也忘了他的存在,才敢踏出蕃馆。

    阿史那听说那晚最后是诗幼薇姑娘求情,他们才保住小命的,便想着再去一次画舫当面道谢,同时看能不能把美人拐走。

    这次出行阿史那他怕丢人,只带了两个护卫,还都换上了乾人装束,才出了蕃馆……

    江宁城别看是废墟上建起的城市,那种热闹繁华依旧不是草原可以见到的。阿史那来到街上看了看天,正值晌午,心中合计“这时的幼微姑娘很有可能还未醒,贸然前去反倒不美,不如午后再去。”

    既然不急,阿史那便想尝尝这江宁城内的美酒,试试乾人的美食。蕃馆里的酒菜太寡淡了,吃食这一点阿史那是很不满意拓跋迥的,觉着拓跋迥对待客人过于吝啬了。若是换了草原人招待贵客,必然顿顿大酒大肉,不醉不归。

    这世界很大,也很小,偌大的江宁城你阿史那去哪家酒楼不好,偏偏要去会稽郡酒楼。

    这几日澹台紫衣和李太平正生着闷气呢,皆因数次拜见拓跋迥都被对方已不在搪塞过去了。现在二人压根不去了,都是命酒楼内的人去投拜帖,到要看看你拓跋迥能装到几时。

    阿史那进了酒楼,便嚷着要那天字间,小二一再解释仍不听劝阻,这可难违坏了小二。能在会稽郡酒楼当跑堂的,那是要有过人眼里的,这三人一进酒楼,就被小二看破了身份。

    草原人脑后的索辩,在大乾朝是见不着的,这要是还看不出来,估计小儿就得卷铺盖滚蛋了。

    草原人在大乾朝虽不招待见,但也不是一个跑堂能得罪起的。当然就算小二豁出去了,想拦也是拦不住阿史那三人的。

    阿史那轻轻一推,便将小二推到一旁,大摇大摆的登楼而上,看那意思这天字间你给也得给,不给也得给。

    会稽郡得天字间,这些日子可都被一个老和尚霸占着呢,就连东家每日都要好酒好菜的招待着,唯恐惹恼那酒肉和尚。小二看拦不住,便知道要出事,恐怕出得还是大事。

    阿史那在草原威风惯了,走到哪里不是前呼后拥的,就算来到大乾那些个官员也都一副献媚的样子,也就前些日子碰了钉子。在阿史那想来,一个小小的酒楼又非龙潭虎穴,何惧之有。

    三楼天字间,即雅致又奢华,条案黄花梨的,碗碟新平县霍老爷子亲手烧的,就连门口那扇屏风的画图,都是出自当朝翰林院学士南宫敬仁之手。

    阿史那哪里懂得这些,只见其来到天字间,也不管有人没人推门便入,差点撞到门后双鱼戏珠的屏风。

    李太平正打算趁着吃货妖僧不在,美美的吃上一顿,这筷子刚伸出去,就见有人闯了进来,正打算发火,这一细看不由得笑了……

第六十七章 安北不安

    秋冬季节的漠北很冷,风沙漫天人畜难活。这个季节在漠北是见不到什么人的,若想找口吃食,找处避风之地,是很不易的。

    安北都护府,算是为数不多可以躲避风沙之地,不过这里早就不归大乾朝管了,算是名存实亡的一处破烂土城。土墙高不过一丈五,围着几十户人家和一处土堡。

    土堡的作用当然是用来驻军的,不过现在驻守这里的可不是乾人,而是铁摩勒第八鹰师下属的一个小队。铁摩勒有三十二个鹰师,其中第八鹰师归属于翰尔达可汗,大部分都是楚瓦什人。

    此时安北土门处连个站岗放哨的都没有。其实安北归属第八鹰师三十二小队后便没了站岗的士兵,因为那土门压根就没有门。这个季节,三十二小队百十来号人大部分时间都窝在土堡内,不是喝酒吃肉便是聊天打屁的混日子。

    安北土城内有家客栈,说是客栈其实不过是一个两层的破陋土房。一层有三张崴了脚的长桌,二层有那么两间狭小的仅能安身两三人的客房。一个肥头大耳的老板带着两个伙计,这便是安北唯一的客栈。

    别看客栈年久失修满眼破败,却是安北最热闹的地方。皆因土堡内的长官常年不呆在土堡,反而每天泡在这里,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客栈老板和伙计能活下去,还要多亏了这些个兵油子,不然就这穷乡僻壤推开门除了满眼沙子见不着活物的鬼地方,客栈早就关门大吉了。

    客栈老板今儿个心情大好,皆因这鬼天气竟然还真有人来这安北土城,光临他的客栈。客栈一层,老规矩最里面那张桌子由土堡内的长官占着,因为那里最避风。此时进门右手那张桌子也做了人,人还不少足足六人之多。

    客栈老板今儿个破天荒的点了四盏气死风灯,还宰杀了一只小羊。羊汤羊肉被两桌人分了,就连羊骨头都没剩下,又上了好些坛浊酒……

    漠北这地方人都豪爽,特别是喝上两口后,那叫要一个热闹。两桌客人加一起不到二十人,那大嗓门却差点将这客栈的房顶都掀了。

    按理说三十二小队的长官们应该对那新来的六人盘查一番,不过在看到那几人腰上都别着家伙后,便打消了盘查的想法,就当没看见,井水不犯河水各自喝各自的。

    在漠北,随身带着家伙的人都不好惹,若是好奇心上来了问上两句,没准回答你的便是那人的刀子。作为三十二小队的头,达克脑子还是很灵光的,他可不想在自家地盘让人给剁了,所以即使不去盘问,也暗中提醒手下,别光顾着喝酒吃肉,留点心别着了人家的道。

    两桌人正喝着高兴呢,却突然被猛烈的砸门声打断了兴致。

    “这鬼天气,怎么还有人来!”跑堂骂骂咧咧的开了门。

    别看客栈的木门不咋结实,还是能挡风遮雨的,此时这门一开便见风沙涌了进来,弄得人睁不开眼,那桌上的浊酒就更加浑浊了。

    一个人打风沙中走了进来,只见那人个子不算高,裹得严严实实的,就露着两个眼珠子四处打量。

    跑堂费力的关上了木门,这满屋子的风沙便停了。那人摘了头巾,便做到空桌上,看了看两桌的吃食,开口道:“五斤羊肉,一坛酒。”

    跑堂顺着声一看,竟然是个女人,年轻的女人,便多看了两眼。风沙干裂了肉肉的嘴唇,灰突突的睫毛下是一双淡蓝如星辰的明眸,再配上高挺的鼻子,这是一张菱角分明英气十足的脸蛋。

    漠北的风沙大,大到可以掩埋了这世间万物,却无法掩盖此女不输男儿的浩气英风,飒爽之姿。

    “五斤羊肉?怕是吃不下吧!”跑堂小心翼翼的提醒着。

    只见那年轻女子拽下腰间钱袋,往桌上一拍:“婆婆妈妈的,怕我给不起银钱?”

    那跑堂的很不情愿的吼了一嗓子“五斤羊肉,一坛酒!”,背过身去时却暗骂了一句“撑不死你个小娘皮!”。

    热腾腾的羊肉上了桌,年轻女子抽出匕首挑起一块羊肉,正要大快朵颐,却听一声闷响……

    砰!碟碗乱撞,酒水洒了一地。

    达克一拳砸在桌上,起身咆哮道:“老子可短过你家银钱?那小娘皮桌上的是什么?竟敢欺我无肉!”

    三十二小队若是这安北的天,达克便是这安北的天老爷。天老爷发了话,这天自然就要变了色,一时间刀剑出鞘,甚是吓人。

    客栈老板堆着笑,连滚带爬的跑到达克面前,正要解释两句,却被达克一脚踢到角落里……

    “给我滚远点,少在这废话!”达克骂骂咧咧,那双眼睛却一直盯着那小娘子看。

    眼看这群大头兵便要闹开了,那女子却置若罔闻,依旧剔下一大块羊肉扔到嘴里,又端起海碗一饮而尽。

    达克朝身边的队头使了个眼色,那队头便大步来到小娘子身前,一只脚踩在长凳上,手起刀落狠狠劈在桌角。只见其俯身盯着小娘子看了半响,才吼道:“小娘皮叫啥子?到这安北是不是揣了坏心思?若是说不出个一二,莫怪爷刀下不留人。”

    年轻女子看都未看那队头一眼,而是起身把大门上了锁,这才回转过来笑道:“仔细看看,若是想不起来,你们头怀里不是还有一张通缉令吗!”

    另外一桌人见女子锁了门,便相互对视一眼,手摸向了身旁武器……

    两桌人的反应达克尽收眼底,朝亲兵低语一句,才来到队头身旁,一把夺过弯刀训斥道:“混账东西,谁让你拔刀的,还有没有点规矩了。——小娘子见谅,我代他给您赔个不是。”

    赔礼后,达克笑嘻嘻的朝着两桌人道:“没事了!没事了!大家继续,继续。”

    另外那桌人,手刚离开刀柄,便听那小娘子笑道:“慢着!你说没事就没事,你说有事就有事,这天下的道理你楚瓦什人说了可不算。”

    达克朝亲兵撇了一眼,只见那亲兵便起身绕向后门,同时达克回身笑道:“小娘子若是还不满意,这桌吃食我达克请了,这事便翻过去可好?”

    “不好!事没说明白,谁爷别想走。”年轻女子说着甩出手中匕首,只见匕首擦着亲兵的头皮飞过,钉在土墙上直没入柄。

    亲兵吓得魂都没了,那匕首若是再偏上半寸,那可就不用活了。

    自打小娘子说了通缉令的事,达克便把眼前女子和通缉令上的画像做了比对,知道事要不好,便想先稳住那女子,让亲兵到土堡调兵过来。不过现在看来,恐怕计划的改改了,因为人家压根就没打算善了。

    年轻女子扫了一眼另外一桌,回头望着达克笑道:“达克队长,今天真是你的幸运日啊!今天你不但遇见了草原上的明珠玛丽安,还与漠北七杰分食了一只小羊,这说出去可要羡煞旁人的!”

    达克一早便看穿了漠北七杰,只不过两桌人都默契的装作不知,不想在这样的鬼天气里斗个你死我活。这回好,这个疯女人不但说破了自己的身份,还一并道破漠北七杰的身份,就是想把事做绝了,来个生死相见。

    这疯女人都已经把大家拿到太阳底下晒了,想装也装不下去了,只见毒阎罗起身说道:“这鬼天气,还要打生打死,看来草原明珠比我这老家伙性子还要急!说吧,今儿这事打算怎么办?”

    玛丽安活动了下手脚,笑道:“我负责杀人,你们负责看好门,如何?”

    没等毒阎罗回话,达克便冷笑道:“老子的地盘,老子说了算,想在老子的地盘撒野,先问过我手里的家伙再说。”

    达克嘴上虽硬,心里却清楚,手里这几个人都不够漠北七杰打的,更何况还有个一心要屠灭楚瓦什人的玛丽安。玛丽安是个女疯子,鹰师的三十一小队百十来号人,被这女人宰了个干干净净不说,还扬言先屠漠北再入草原,叫翰尔达可汗洗干净了脖子等着她。

    启民大汗为了对付这个疯女人,颁布了就地格杀的通缉令,还派了军中高手前来狙杀她,不成想这小娘皮竟然跑到了安北,跑到他达克的地盘来了。

    达克可不想和玛丽安玩命,上次屠灭图瓦族时他还在安北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蹲着呢。这好处半点没捞着,打死打活的事却摊到自己脑袋上了,这事搁谁身上能乐意,所以达克打算跑路了。

    “兄弟们,咱楚瓦什人可没怕过谁,管他漠北七杰还是草原明珠,先他妈的砍翻了再说!”

    达克大吼一声,手下那些酒喝半醉的家伙们便红了眼,一窝蜂的扑向玛丽安,而达克则趁机猛地扑向客栈后门……

    达克想的很好,可惜有人一直盯着他呢,他这边刚动漠北七杰的旋风刀便找上了他。旋风刀的刀依旧快,快到达克只有招架的份,此时莫说跑路了,能不能保下命来还是两说的事……

第六十八章 冤家聚头

    南宫敬仁不到知名年岁入翰林院,便可知此人才华不凡,做人玲珑八面,为官更是进退有据,颇得弘道帝赏识。南宫敬仁善画鱼,他画的鱼便如他的人一样,穷其百变,浮沉自如……

    双鱼戏珠寓意吉祥,算是南宫敬仁颇为自赏的一副画。当年澹台灭明见人见画,便说了句“鱼之乐也,跨龙门也!仁之乐也,为官拜相!”,南宫敬仁当即叩首献画,谢澹台先生……

    鱼画的再好,再传神,对于阿史那这个漠北草原长大的粗鲁汉子来说,也不会有多看一眼的,反到是嫌其碍事挡了路碍了眼差点被一把推倒。

    天字间,一男一女,一桌菜……

    阿史那看到了美女,其他的便再难入眼,只见其拱手行礼:“未知有人,打扰之处,还请仙子莫怪。”

    澹台紫衣回礼不语,只是看着阿史那,见此人赔礼后竟然没有退出去,反而自顾的坐到那空着的椅子上。

    阿史那直勾勾的看着澹台紫衣,同时说道:“在下阿史那,今日得见仙子,仰慕之情油然而生,便失了分寸礼数,还请仙子莫怪!”

    乾人含蓄,就算见了喜欢的女子也不会如此直接。像今天这样的事,这样的人,澹台紫衣还是头一次遇到。

    “阿史那?我当是谁,原来是前些日子在秦淮河里洗澡的那个阿史那!”李太平是一脸坏笑哪壶不开提哪壶。

    丢脸的事再次被人提及,还想装文明人的阿史那可就装不下去了,只见其霍然起身,满脸怒容的盯着李太平骂道:“放你娘的臭屁……”

    这话刚骂了一半,阿史那便停了下来,皆因眼前那张坏笑的脸好像在哪里见过……

    李太平笑道:“想不起来我是谁了?我帮你回忆回忆——草原深处,一少年郎和一杂毛老道,被你和你的虎师撵的满草原乱窜……”

    李太平的话让阿史那的表情一变再变,由疑惑到慌张再到惊惧……

    “你——你是那个敢惹大巫的……”阿史那感觉自己的舌头有些打结。

    “想起来啦,想起来了便好,省得我浪费口舌!你说咱们这算不算有缘千里来相会?不对不对!应该是——不是冤家不聚头才对!”李太平起身说道。

    阿史那惊惧的退后数步,口中急忙说道:“我是可汗、我是使者、我是贵客,你不可对我无礼!你——你不要过来!”

    “可汗?使者?贵客?这些跟我有什么关系!今日我只想把咋俩的账结清了。”李太平慢慢逼近阿史那,而那两名护卫似乎也想起什么可怕的事,丝毫不敢轻举妄动,怕一个不小心激怒对方。

    当年老道士带着李太平游历草原的时候,可没少兴风作浪,搅得铁摩勒不得安生,就连大巫的虎须也是敢抚上一抚的。

    老道士师徒二人的所作所为惹怒了启民大汗,便命阿史那带着他的虎师一路追杀老道士二人。

    虎师那是铁摩勒最精锐的部队,数量不过三万,分别由启民大汗三个儿子执掌。阿史那的一万虎师,撵着老道士师徒二人跑了大半个草原,愣是没能斩杀二人,反倒是损兵折将吃尽了苦头。

    李太平贴着阿史那的脸颊低语道:“我这人讲道理,当年你没能杀死我师徒二人,今天我也不会弄死你。不过我师徒二人在大草原可是丢尽了颜面,今儿你到了大乾怎么也要颜面扫地才好!怎么样,我这人公道吧!”

    阿史那见李太平如此说,立马迎合道:“公道之极,在下心服口服!小兄弟你看不如这样,今日便在这会稽酒楼由我做东,把这江宁城有头有脸的人物都请来,我当着大家的面向你赔礼道歉可好?”

    “不好!在大草原你说了算,在大乾朝的地界我说了算。你们三人脱了上衣光着膀子走回蕃馆,咱们就算扯平了。若是不同意,我便扒光你们三人,扔到江宁城的大街上。”话后,李太平便抱着膀坏笑的看着三人。

    阿史那可以认怂,可以赔礼道歉,若是想践踏草原人的尊严,阿史那宁死都不会接受的。只见阿史那怒吼一声,转身撞碎屏风,撞破门窗跃出会稽酒楼……

    主辱臣死这一点护卫还是懂的,两名护卫在阿史那转身一刻弯刀便出了鞘,悍不畏死的拦下李太平。

    这可看傻了一旁的澹台紫衣,特别是那双鱼戏珠的屏风,那可是有钱也买不来的稀罕物,竟然就这么被人撞坏了。不由娇叱一声,提剑追了出去……

    打架这种事情对李太平来说,那是家常便饭,对付两个不要命的七品武者,不说手到擒来,也费不了多大事儿。只见片刻功夫便擒着两个软脚虾跃出酒楼,追着阿史那而去。

    来到街上的阿史那不敢有片刻迟疑,撒开腿便跑,这还没跑几步,便听身后有衣襟破风之声,阿史那心中暗骂“两个废物!”却不敢回头看,只顾着往人多的地方钻。

    澹台紫衣望着阿史那亡命奔逃的背影,跺脚叱道:“贼人莫跑,赔我画来!”

    不跑,不跑安有命在,正想着阿史那一头撞入一伙人中,手臂却突然被人拉住,不由怒骂道:“妈的,快放开我!”

    那男人皱了皱眉,冷冷的说道:“阿史那可汗,你这是干嘛?”

    阿史那这才注意拉住他的竟然是拓跋迥的义子包阎王,心下大定:“你来的正好,江宁城内竟然有强人要刺杀我!——就是那个女人,你看你看,我的护卫还在那小子手里呢。”

    包阎王望着澹台紫衣没有说话,而其身旁一个圆圆胖胖的年轻郎君却朝着澹台紫衣抱拳笑道:“解不修见过澹台宗主。”

    澹台紫衣回礼后,望着包阎王说道:“你手上那贼人弄坏了会稽酒楼的屏风,还请包将军主持公道。”

    正说着李太平提着两名护卫赶了过来,将人往地上一丢说道:“阿史那,你在草原追人的本事了得,没想到来了大乾这逃命的本事也是一流啊!”

    阿史那退到包阎王身后,指着李太平怒道:“包将军我说的没错吧,这人要行刺本汗。”

    李太平踏上数步,笑骂道:“阿史那,你在草原时的威风劲儿跑哪去了?堂堂草原可汗躲到他人身后丢也不丢!”

    解不修横跨一步挡在阿史那和包阎王身前,口中冷哼道:“你是何人?岂可对可汗如此无礼。”

    “阿史那是草原人的可汗,可不是我乾人的可汗!阿史那与我,远有草原的账要清,近有会稽酒楼的账要算,怎么你打算替他扛了?”李太平毫不相让的说道。

    解不修手按剑柄,怒视李太平:“你们算什么帐我管不着,但是在江宁城阿史那是我拓跋家的客人,你动阿史那便是不把拓跋家放在眼里。”

    李太平笑了:“你确定,你可以代表拓跋家趟这趟混水?我怕你担不起!”

    解不修正要反唇相讥,却见澹台紫衣踏上一步,望着包阎王说道:“包将军怎么说?”

    澹台紫衣的咄咄逼人,令包阎王很难做,阿史那是肯定要保的,但也要给澹台家一个合理的交代,不然若是闹僵了,会给家主惹麻烦的。

    包阎王一直冷眼旁观,便是考虑如何将此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即保了人又不得罪人。只见包阎王那张千年不变的死人脸,微微一笑,这一笑比不笑还要令人难受。

    “澹台宗主,阿史那可汗打坏的屏风拓跋家照价赔偿,若是澹台宗主不满意,大可到拓跋家珍宝楼选上一幅名画,至于——与这位小兄弟的过节,我看不如暂时先放一放,或者——”

    “放,放你娘个臭屁!”

    包阎罗话还未说完,便被一声怒吼打断,同时一股恐怖的威压将拓跋家众人笼罩……

    红莲妖僧今天心情大好,便转了转秦淮河,这刚回来便遇见了不舒心的事。妖僧心情不好,这世间众生便很难好了。

    红莲人还未到,便虚空一握将那躲在包阎罗身后的阿史那抓了出来,同时虚空一按。只见拓跋家众人头顶出现一只巨大的金色手掌,当空罩了下来……

    红莲妖僧可不是秋意浓,行事从来不低调,他可不在乎别人感受,更不会顾及后果。就算天王老子,也别想让红莲息事宁人,何况只是拓跋家。

    那金色手掌带着恐怖的气息,慢慢压到包阎罗等人头顶。人都说天塌了由高个子的顶住,很可惜包阎罗只是个子高,却撑不住这天。只见包阎随着一口血喷出,整个人都被压弯了,然后就是解不修和一众手下也都步包阎罗后尘,纷纷吐血跪地……

    红莲妖僧回过了头来望着李太平和澹台紫衣训斥道:“有我在,想打便打,想杀便杀,畏手畏脚的成何体统!若是真打不过,放出穿云箭,我便打砸了这江宁城又如何。”

    江宁城中,一道人影冲天而起,眨眼间便来到会稽酒楼上空,只见那人拱手行礼道:“末学hou进拓跋迥,拜见前辈高人,还请前辈高抬贵手,饶了在下那两个不成器的义子,拓跋迥再此拜谢了!”话后,拓跋迥再次行礼……

第六十九章 漫天要价

    江宁城这边捅破了天,安北土城那边也闹得鸡飞狗跳。

    只见客栈内,玛丽安如脱缰的野马,横冲直撞,出手狠辣无比。

    铁拳挥出,盾碎人飞,刀断人亡……

    本就破败的客栈片刻间千疮百孔,风沙弥漫。此时一名鹰师小队的兵油子,悄悄绕道玛丽安身后,眼中寒光闪过,手中短刀便凶狠刺向玛丽安后腰。却见玛丽安仿佛后脑也长着一双眼睛,当那短刀近身时,猛地向后踹出一脚,正中那兵油子胸口。

    那一脚让兵油子的胸骨尽断倒飞而出,人还在半空便气绝而亡,兵油子那两头扣一头的身子狠狠撞在土墙上,将本就不结实的土墙撞出一个大洞,直到撞进鸡窝里,惊飞了满窝土鸡才停了下来。

    玛丽安天生神力,不但修习了太平道的外加功夫,更是在大雪山不眠不休的苦练三年密宗外功。

    三年入八品,缚日罗头陀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已经不是天才可以做到的了,因为人都是有极限的,而这丫头没有极限。

    缚日罗头陀身为苦行僧知道修习密宗外功有多苦,他从来没见过有人可以夜以继日不眠不休的修行,因为就算你的意志力可以坚持下去,你的身体也是需要休息的。

    玛丽安没有休息,这个丫头仿佛不知道什么是累,仿佛身体里有着无穷无尽的力量,仅用三年时间,便做到了他人一辈子都很难做到的事。

    玛丽安每一拳下去,不但那人要死,这破陋不堪的客栈也要跟着遭殃。客栈老板和跑堂的早就顺着土墙的窟窿逃了,因为再不逃说不准什么时候,客栈便轰隆一下子彻底被那疯婆娘砸塌了。

    客栈一层,还能喘气的除了漠北七杰便只剩玛丽安和达克了。

    旋风刀已经不用拦着达克了,皆因达克已经吓傻了。达克看着到处是窟窿的客栈,还有他那些早已不成人形的手下,惊恐的张着嘴任由风沙灌入口中……

    “要怪就怪你是楚瓦什人!当年我那弟弟不过是个什么也不懂的稚童,你楚瓦什人不照样下得去手,所以下辈子切莫托生楚瓦什人,否则我还会在杀你一回。”玛丽安说着,一拳击中达克胸口……

    安北客栈的屠杀结束了,却是土堡杀虐的开始。只见玛丽安望着漠北七杰说道:“想不想玩大点,如果想,就帮我守好土堡出入口,凡是楚瓦什人今晚都要死。”

    漠北七杰是汉人,对于杀异族人没什么心里负担。因为漠北七杰与漠北的异族人有着不共戴天的仇恨,他们的家人,他们的朋友,都是死于异族人的弯刀之下。

    漫天风沙下,玛丽安如一道幽灵跃入土堡,不由分说见人便杀。小丫头很冷血,仇恨已经蒙蔽了双眼,在杀光楚瓦什人前,玛丽安不认为自己是人,也不想把自己当成人。

    狂风伴着黄沙,卷起土堡内的怒吼和惨叫,遮蔽了这安北土城……

    安北土城里的几十户人家,这一夜恐怕难以入眠了,而远在数千里之外的江宁城,一个弄不好那是要比安北还惨的。

    红莲妖僧眯着眼打量着拓跋迥,随后收了神通,开口道:“你的义子为草原人强出头,那便是你拓跋家要为草原人撑腰,既然胳膊肘往外拐,接下我一掌,人你带走,接不下我一掌,强出头便要付出代价的。”

    说着,红莲便一掌向空中的拓跋迥拍去。只见一个金色掌印,缓缓升起,化作一方神佛巨掌,在晚霞下耀眼生辉……

    恐怖的气息瞬间笼罩半座江宁城,压得人们胸闷难忍。江宁城谢家老宅,秋意浓步出谢家书房,朝着那金色巨掌望了一眼,谢家人胸闷不适之感顿时消失不见。秋意浓这才回转书房,继续翻看起谢家多年藏书,不再多看一眼天上那掌、那人……

    拓跋迥话不多说,手中剑自动出鞘,长剑一闪再闪便是剑气千万,如一道遮天巨浪,翻滚着卷向那只巨掌……

    巨浪一次又一次循环往复,誓要将那金色巨掌吞噬。一道道剑气崩裂炸开,斜阳下映出万千光华……

    拓跋迥的一剑浪滔天,堪堪将那金色巨掌湮灭,拓跋迥的人便退了一步,这一步便出了江宁城。反观红莲却一步未动,高下便无需再说了。

    拓跋迥再次出现在会稽酒楼上空,也仅仅迈了一步,只见其爽朗的笑道:“末学hou进,侥幸接下前辈一掌,还请前辈莫要食言。”

    红莲冷哼一声,便是对今天的事做了了结。只见拓跋迥也不多说,随手一挥,便卷着拓跋家众人,踏空而去……

    阿史那见状,也小心翼翼的躬身后退。

    “站住,哪个说让你走了。”红莲瞪着阿史那说道。

    阿史那指了指远去的拓跋迥,支支吾吾道:“这——我——”

    李太平坏笑着走了过去,冷不丁的在阿史那肩膀上拍了一下:“可汗,随我回酒楼把帐结清了吧。”

    会稽酒楼地字间,摆了一桌绝对丰盛的美食,只见红莲正独自一人,美滋滋的享用呢。而一旁的李太平正乐呵呵的跟阿史那算账……

    “乾人都是讲道理的,我也不例外,总不能学你们野蛮人,凡事都靠武力解决。阿史那你看啊,你带兵追了我师徒二人数千里,这鞋子衣服可是磨损了好些,那可都是上等江南丝绵,价格不菲啊!初略估算也值得千两白银。”李太平掐指算到。

    只见阿史那点头道:“我赔,只要太平兄说个数便成。”

    “可汗爽快,那咱们就一样一样来。我师傅在草原害了病,成了药罐子,每天都得吃药,俺师傅说了最少还能活二百多年,那咱们就凑个整按三百年好了,药费估摸着怎么也要五千两白银。我呢,胆子一向小,被你们战马一吓,老是做噩梦,我师傅说我能武道成圣,那起码还能活个五百年,药费就按一万两好了……”

    有的没的,这一项项算下来,澹台紫衣握笔的手都有些抖了,看着李太平还在那口若悬河,澹台紫衣不由扯了扯李太平的衣襟,意思差不多就行了。

    李太平将写好的字据放到阿史那面前,细声细语的说道:“可汗,您看看,若是没问题就画押吧。”

    捧起那张硬黄纸,阿史那感觉他的心在滴血,当看清最后的数额时,更是血液上涌差点没一头栽倒。

    看到阿史那的样子,李太平犹豫的说道:“要不咱换个方法还账?——紫衣给我找把趁手的剔骨刀。”

    阿史那慌了,忙摇手道:“别着,就按字据上的数还,我这就画押。”

    白银一百万两,这还是抹了零的,阿史那带着虎师抢了乾人半辈子,也不过积蓄了数百万两白银,这一下子就没了一小半,哪能不心痛。

    阿史那签上大名,咬破手指狠心按了上去。阿史那的心很痛,按了手押这钱便肯定要给的,耍赖那是不可能的。要知道李太平若真拿着字据跑到草原去到处张扬,他阿史那就不用做人了,他这可汗也只能时可汗了,在无望大汗之位。

    阿史那付钱这事也简单,只要李太平通知崔明道一声,崔家的商队便能在大乾边境收了阿史那的银子。

    阿史那盯着那张字据落入李太平怀中,无力的说道:“太平兄,我可以走了吧?”

    只见李太平伸手拦住阿史那:“可汗莫急,咱俩的账结清了,可这会稽酒楼的账还没清呢!”

    澹台紫衣心善,本不想再追究,李太平却不管不顾大包大揽又讹了阿史那五十万两。

    阿史那感觉脚步虚浮,正要推门离开,却听身后那恶人说道:“还差一件事,可汗说完,便可离开。”

    听到李太平的话,阿史那一阵眩晕,强忍不适说道:“还请太平兄给个痛快话。”

    “可汗这次到拓跋家所为何事?可汗,可莫要欺我,我这人容易冲动,莫说我脾气上来了,不要你的赔偿,跑到大草原让大汗为我做主!”李太平威胁道。

    阿史那没有办,只好将奉命来拓跋家的事和盘托出。这事说便说了,对草原人也没什么不利的,至于他拓跋家会怎样,他阿史那可就管不着了。

    “什么?你说什么?一万匹战马!开什么玩笑,就算你们能卖给他,他拓跋迥如何能将这些马匹运会江宁城,恐怕淮河都过不了就得让弘道帝给截了。”李太平难以置信的说道。

    只见阿史那摊了摊手,说道:“这我就不知道了,我只知道明年开村在边境线,一手交钱一手交马。”

    李太平摆了摆手,说道:“可汗,好走不送。”

    阿史那搭了个脑袋走在江宁城的大街上,就像个秋闱落榜的失魂学子,心里别提多难受了“那人竟然比响马还狠,还恶毒!杀人不过头点地,可是那人却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魔……”

    拓跋家政事堂,拓跋迥坐在案前借助烛光翻看着密报,那火烛眼看着便要燃尽,看来拓跋迥坐在案前已经有些时候了……

第七十章 尉迟宝藏

    拓跋家偌大的政事堂,却只点了一根蜡烛,可见拓跋迥很会过日子。不当家不知柴米贵,要知道拓跋家养着五万勇士,光是吃喝拉撒一年要花掉的银子便是天文数字。

    这不,前些日子又跟铁摩勒买了一万匹战马,拓跋迥这个一家之主,就不得不带头节衣缩食,能剩下一些是一些。

    政事堂很静,除了拓跋迥翻阅密报的声音,安静的有些瘆人。只见那火烛就要熄灭,拓跋迥才从新点上一根……

    “阿史那在秦淮河落水,出手的不是今天的那个和尚,应该另有其人,回头好好查一查那天在场之人。”拓跋迥头也未抬的说道。

    “属下遵命。”

    拓跋迥的两个义子,自打被拓跋迥救回来,便跪在那里,这一跪便是小半夜。若不是包阎罗开口说话,任谁都不会想到,这屋里还跪着两个人。

    拓跋迥合上密报,望着两个义子说道:“都起来吧,错不在你俩!明个去把澹台家的小姑娘请来,记得礼数周全些,别再让人挑出毛病!”

    包阎罗二人就要领命离去,却见拓跋迥说道:“对了,老三你留一下。”

    包阎罗走后,拓跋迥看着躬身待命的解不修半响,才说道:“你剑法得我真传,算是你们兄弟几个中武道成就最高的!已后没事多练剑,别老跟着老大到处跑,义父还指望着你已后能坐镇一方呢。”

    解不修忙跪地叩首道:“不修知错,已后必当专心练剑。”

    “行啦,起身吧!已后莫要再跪,男人的膝盖宁折不弯,哪怕这天塌了也要站直了。”

    拓跋迥的声音不大,听在解不修耳中确如晴天霹雳,只见解不修抽出手中长剑说道:“不修便是这剑,可断不可弯。”

    拓跋迥点了点头,又低语说了些什么,才让解不修离开……

    政事堂只剩拓跋迥一人,只见其吹灭蜡烛,轻靠椅背,双手揉着太阳穴。一家之主不好当,一方雄主就更难了,别人还可以行差踏错,他拓跋迥不可以。拓跋迥就像攀登险峰的登山者,一步错便是万劫不复。

    即便会粉身碎骨,永坠轮回,拓跋迥也要坚定的向上攀登,站在那最高之处。拓跋迥不是为了让世界看见,而是为了看见世界,实现他心中所想所念……

    秋意浓喜欢看书,这一看便不食人间烟火,不知书外是何年。谢家书房很大,可以说谢家书房便是谢家数百年来唯一留存的宝藏了。书很多很杂,秋意浓看的很快很细,就算书的海洋中藏着一本手绘春宫图,也要认认真真的看完才成。

    《谢家族史》记载了谢家千年来的大事小情,就算一些违禁的话和事也都如实记录书中。这本书秋意浓看得很慢,大半天过去了仍只看了一小半……

    “意浓大哥,止戈那小子派人来请,说是新结交了了不起的朋友,让咱俩说啥也要去一趟,见一见。”

    听到谢颜之的呼唤,秋意浓合上手中书放回书架原位,才推门而出:“那便见上一见。”

    夜里的秦淮河可要比白日里热闹多了,沿河的画舫烛火摇曳随波浪起伏,让人浮想联翩……

    秦汉画舫不远处的岸上,王止戈来回的跺着步子,时不时还要望向大街远处,口中偶尔还要抱怨一句“读书人就是慢,这都过去多久了,谢颜之那小子怎的还不来!”。

    一名身着蜀锦长袍的年轻郎君笑道:“不是读书人慢,是止戈你性子太急!——那诗幼薇能让止戈如此着迷?定然是天仙下凡,有着沉鱼落雁之容,闭月羞花之貌!”

    王止戈被人戳破心思,闹了个大红脸,好在岸边没有烛火,算是保全了些颜面。就在这时远处街上传来两个人的脚步声,直到那二人走近,王止戈才确定,正是姗姗来迟的谢颜之和秋意浓。

    王止戈大步迎了上去,与秋意浓见过礼后,便拉着谢颜之往前疾走了数步:“你这人哪样都好,就是这不急不躁的性子太讨人厌!”

    一笑了之,也不争辩,这便是谢颜之对付王止戈的方法。这招对付王止戈历来管用,只见王止戈告饶道:“我的哥,我的亲哥,您还是快走两步吧,别让人抢先登了秦汉画舫,那我可得冤死了!”

    也不知诗幼薇是对谢颜之这个落魄公子有意,还是可怜这个徒有满腹经纶却郁郁不得志的穷酸儒生。只要画舫没有客人,谢颜之来便可登船,就连画舫的下人也都习以为常了。

    王止戈确实很急,直到诗幼薇迎几人落座,才想起来介绍那身穿蜀锦的年轻郎君。

    “孙不弃,与意浓大哥一样大兴人士,乃武道八品的大高手。”

    孙不弃是谁,秋意浓不知道,可是这个化名孙不弃的小子他还是知道的,毕竟大兴城城防还攥在这小子手里呢。

    祖不弃会来江宁城,肯定是陛下意思,秋意浓是不好点破身份的,皆因城里那位图谋可是不小的。祖不弃一旦暴露了身份,哪怕他是军神的后人,也很难全须全尾走出江宁城。

    秋意浓惜字如金,大部分时间都只是洗耳恭听从不接话,偶尔话题扯到诗幼薇身上才不经意的询问一句。

    可以看出来,秋意浓只对诗幼薇这个女子感兴趣,皆因这个以美貌示人的女子很神秘。秋意浓第一次见面,便看出诗幼薇有着武道九品的修为,而一个武道九品的高手,会干这陪笑唱曲的营生,必然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秋意浓不是那种喜欢打探人家秘密的人,但是这个女人却一直旁敲侧击的再打探他和祖不弃的底,这就不能不让秋意浓留心了。而且这个画舫的下人也都不简单,除了迎客的妖艳妇人外,都是有功夫在身的,就连船把式也有着不俗的身手。

    普通的画舫,却有着不普通的人,如果这都不能令你警觉,就莫再江湖飘了,因为不知什么时候,你便喂了河中鱼。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就算王止戈赖着不想走,画舫的主人也是不会同意的。

    夜里,秋意浓再次离开谢家书房,一步踏出便来到王家偏门,却见门口有一人微笑的望着他。

    祖不弃已经再偏门等待多时了,他相信约好了秋意浓便会来。

    “大先生,尉迟家的宝藏可有眉目?”祖不弃开门见山的说道。

    只见秋意浓笑道:“谢家藏书有很多,但有用的不多!《谢家族史》还未看完,我想多少应该有些记录的!”

    见秋意浓如此说,祖不弃叹了口气道:“王止戈这小子性子虽直,却挖不出半点有用的!王家那些老人,一提到几百年前的事,便警惕的都成了哑巴!王家恐怕我是呆不久了,若是有眉目还希望大先生能知会一声。”

    秋意浓点了点头便回了谢家书房,见秋意浓离开祖不弃才打偏门进入王家老宅,同时心中暗想”尉迟家的宝藏数百年没消息,怎么偏偏今年传出风声,这里边总感觉透着古怪!”。

    尉迟家宝藏的消息,也不知是谁走漏了风声,闹得江湖再起波澜。宗门大派,军阀大族,纷纷而动,就连一些个江湖散人也都想来江宁城碰碰运气。

    尉迟家为了谋反,囤积了无数金银财宝,光兵器铠甲就够装备十万人的,而这些东西在尉迟家被灭后,却没有找到。

    世人都说,得尉迟宝藏者,可争天下。大乾朝鼎盛时期,没人敢打尉迟宝藏得主意,一但大乾朝生了重病,有心人便多了,尉迟宝藏自然也成了香饽饽,若是见了,便都想咬上一口。

    次日,见不到的拓跋迥终于可以见上一见了,澹台紫衣三人便急忙拜访了拓跋家……

    “紫衣,不用担心,有我这个老家伙在,绝不会让咱七剑盟吃大亏的!”巨阙门大长老,信心十足的说道。

    李太平笑着吹捧道:“那是当然,大长老趟过的河比俺走过的陆都要多!任他拓跋迥奸似鬼,也要喝大长老的洗脚水!”

    见李太平那没正行的样子,澹台紫衣轻松了许多,不由笑道:“师兄,你这一套一套都是跟谁学的?”

    李太平感叹道:“有什么样的师傅,自然便有什么样的徒弟!紫衣你是不知道,我师傅那张嘴可是能口吐真言的,好好的大活人能被他几句话气死!就算圣人见俺师傅那也是要绕着走的,不然圣人之体也是会吐血的!”

    澹台紫衣笑道:“哪有徒弟这么埋汰自己师傅的,你就不怕被你师傅听了去?”

    “怕!我真是怕的要死啊!”李太平眼睛一翻说道。

    好久没见老道士了,李太平还真的有些想念,毕竟有老道士在的时候,耳畔的世界总是很热闹。老道士一天到晚唠唠叨叨个没完不说,还总是喜欢吹嘘自己,什么天下十人我认第二没人敢任第一,什么一剑便可破万法,反正就是往没边了吹。

    李太平一直认为,老道士吹牛皮的功夫,可当得天下第一,因为别人吹牛还得打个草稿,老道士不用,信手拈来皆是大话,可真是应了道法自然……

第七十一章 七日后朱雀桥

    一方霸主应该是个什么样,这个还真不好说,可是李太平今天见了拓跋迥后,便觉得当世枭雄就应如此才对。

    不怒而威严,喜怒不形于色,所思所想总能快人一步,就算长了颗玲珑心的巨阙们大长老,在拓跋迥面前也玩不出花样,占不到便宜。

    双方一见面,拓跋迥很随意的一句话,便把彼此的距离拉得很近,仿佛多年不见的老朋友一样。

    “一晃十多年未见,紫衣都这么高了!也怪我,这些年光顾着忙乎家族的事,没能抽出时间去看望澹台先生,不知他老人家身体可还好?”拓跋迥起身见过礼,落了座才说道。

    “多谢拓跋叔叔关心,爷爷他老人家身体好着呢,每顿还能吃上两大碗饭,夜里还要看书到半夜才肯睡。”澹台紫衣微笑着说。

    拓跋迥感叹道:“那就好!那就好!老人家身体好,便是我们这些做晚辈的福分!更是江南诸郡百姓的福分!”

    拓跋迥很会聊天,话语权一直掌控在手里,既不会让你赶到很强的压迫感,也不会给你这人很好说话的错觉。李太平相信那日西湖畔若是拓跋迥亲自去,结果肯定大大不同。拓跋迥没去那只能说明七剑盟还不够分量,无法引起拓跋迥的重视,就算是现在人家也是看澹台灭明的面子,才如此和气。

    叙过旧聊过家常,该谈的正事总是要谈的,只见澹台紫衣起身行礼道:“拓跋叔叔紫衣这次来,一是给叔叔请安,二是为了五剑盟的事……”

    “我听说紫衣已经是秋水剑宗宗主了,那五剑盟的事便是家里事,既然是家里事,过去的那些不愉快便不提也罢。”拓跋迥说道。

    澹台紫衣三人没想到拓跋迥如此好说话,正要客套两句,便见一个胖乎乎的男子推门而入,声色俱厉的嚷道:“怎能不提?二哥可是丧命于此人之手,这大仇怎能不报!”

    “大胆!义父和五剑盟正商谈要事,岂可在此胡言乱语!念你们兄弟手足情深,这次便既往不咎,若有下次定当严惩不贷。”拓跋迥脸色冷厉的说道。

    只见那那人,双膝跪地,叩首道:“二哥大仇不报,解不修枉为人弟,义父如此行事,岂不寒了五万勇士之心,寒了江宁城百姓之心……”

    解不修如此一说,拓跋迥面露难色,看了看澹台紫衣却又欲言又止。

    此时又有一人来到政事堂,同样跪俯于地,朗声道:“义父处事不公,包阎罗不服,还请义父顾及父子兄弟之情,立斩此人为二弟报仇。”

    拓跋迥没有训斥包阎罗,而是覆手踱步,看样子很是为难。

    “紫衣,你也见到了,拓跋家也不是我的一言堂,有些事还是要有个交代才成的!我看这样好了,便由我的义子解不修挑战太平小兄弟,此战无论输赢拓跋家和五剑盟的恩怨都就此揭过,你看可好?”

    眼前一幕,初出茅庐的澹台紫衣看不懂,不代表李太平和大长老也看不懂,这明摆着就是拓跋家设计好的一出戏。

    这场挑战,你五剑盟不接,那么两家便势如水火。若是接了,无论输赢客卿李太平都会心生芥蒂,很有可能负气脱离五剑盟离开江宁城,那么红莲妖僧也自然会离开。拓跋迥这招挑拨离间,可谓用的出神入化。

    拓跋迥把澹台紫衣晾在那好些天,做的可不是无用功,而是利用这段时间把红莲妖僧和李太平二人的底子摸了个门清。

    知己知彼,方能进退有据收放自如。拓跋迥能在几十年里成就偌大的家业,凭的可非运气,而是实打实一步一个脚印走过来的,无论黑白,还是官场江湖,拓跋迥看的都很透,出招都很准。

    拓跋迥这一手很妙,现在轮到澹台紫衣为难了。

    澹台紫衣来江宁城之前,便了解到李太平并非悬瓠剑宗客卿,而是袁守正强拉硬拽来帮忙的,可以说李太平与五剑盟的情分还不如自己。若是一口答应,显然有卖了朋友的嫌疑,若是不答应这次江宁城之行恐怕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李太平见澹台紫衣窘迫的样子,笑道:“打架这事我在行也喜欢,若是几天不打就浑身难受!我看拓跋家主的提议就挺好,若是再有点彩头就更好了!”

    拓跋迥没想到李太平会主动接了挑战,虽然没有达到预想的效果,却也毫不在意,毕竟尽人事听天命,不是所有事都能尽如人意的。拓跋迥如若连这点都看不开,也就不用放眼天下了。

    只见拓跋迥说道:“小友若是能赢,拓跋家珍宝阁任选一件宝物带走。可若是小友若是输了呢?”

    李太平拍着身后枣红剑匣笑道:“这里有两把剑,相信是有资格放到珍宝阁的,我若输便奉上一把又如何。”

    “小友爽快,那这事便定了,七日后秦淮河畔朱雀桥上,你二人便见个高下吧。”拓跋迥说道。

    拓跋家之行,对于大长老来说是很顺利的,显然两家关系暂时缓和许多,不会出现剑拔弩张的事情,至于将来会怎么样,那就将来事将来说了。

    会稽郡酒楼,红莲妖僧捧着红烧肘子吃满嘴流油,当听说李太平和人约斗的事,便抽出空来兴奋的说道:“打架好啊!我就喜欢看人打架。”

    话后,便又将嘴塞得满满的,看样子这妖僧还是对大肘子更感兴趣。李太平瞥了一眼红莲,也没搭理他,手中运筷如飞,唯恐被那妖僧包圆儿了。

    看着满桌美食,澹台紫衣却吃不下,她可做不到眼前那三个没心没肺的家伙那样,一门心思的就知道吃。

    红莲妖僧看着小姑娘愁眉不展的样子,停下手中吃食片刻:“小丫头,他打架又不是你打架,他都不愁你愁啥!再说这小子皮厚的很,解不修就算打的赢,也很难打死他。其实我到希望解不修能把这小子打个半死,省的一天到晚没大没小在这跟我抢吃食!”

    李太平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咽下口中吃食道:“我哪里有抢,我打小吃饭就快,神僧可莫要颠倒黑白,贼喊捉贼!”

    “你还知道我是神僧啊?你就这么恭敬神僧的啊!你——你把那道鱼给我放下,神僧我最喜欢的就是鱼了……”

    澹台紫衣见这一老一少又在斗嘴,无奈的摇了摇头。在澹台紫衣眼中,红莲可不像得道高僧,虽然他已经很高,无论佛法还是武道修为,都已经高到能碰到这天,可依旧像个孩童一样,随心所欲仅凭喜好做事。

    拓跋迥也很高,却不会像红莲一样只在乎自己的感受。拓跋迥在五剑盟的事上选择退让,便已经违心了,因为澹台灭明的声望很高,他还不想现在便直面这尊大神,他需要时间。

    拓跋家政事堂,拓跋迥望着解不修说道:“李太平若是不出剑,你有五分胜算,若是出剑你便一分胜算也没有。不用不服气,李太平和剑西来联手可杀宗师,你不行。”

    “义父如此说,我岂非必输无疑!那义父为什么要提议让我挑战李太平?”解不修疑惑道。

    “剑不磨不快,你九品巅峰也有几年了,可那层窗户纸始终捅不破,义父便想用这一战促使你突破,所以才定下七日后比斗。这七日你闭关吧,地点便在秦淮河下。”

    拓跋家的宗师高手比东都王家多,比这大乾朝任何世家都多,可终究是暴发户,底蕴薄了些,比不了那些千年世家,经不起消耗。

    所以拓跋迥很急,急着把解不修培养成宗师之上的高手。只有解不修挤进十大高手的行列,未来才能坐镇一方,他拓跋迥才能腾出手来问鼎天下。

    李太平不会想到,悬瓠剑宗把他当磨刀石,这拓跋家也把他当磨刀石,若是知道一定会赌的在大点。更令李太平想不到的是,惦记他李太平的人还有很多,当然有好的也有坏的。

    慕品山在崔家开在江宁城的客栈有些日子了,闷得有些发慌,便拉着崔明道游秦淮……

    “咱们还要在这江宁城中呆多久?你那位母亲大人,是不是把你忘了?你是不是把我要找的人也忘了?”慕品山盯着崔明道问道。

    崔明道是真的怕了这位问题小娘子,叹道:“你就不能一件一件的问!非得一连三问?”

    “怎么,嫌我事多了?这就开始烦我了?”慕品山瞪着崔明道气鼓鼓的说。

    一物降一物,崔明道自认只要是美女就没有他搞不定了,可自打遇见这位后,崔明道便有些不自信了,看来只有不讲道理的李太平,能让这女人吃瘪。

    “你在想什么?我的话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慕品山拉住崔明道。

    崔明道赶忙说道:“这么多问题,你总要让我想一想吧!先回答你最想知道的,那小子前些十日出现在鸡笼山,估摸着也快到江宁城了……”

    秦淮河畔的秦汉画舫,就在慕品山二人眼前,只见慕品山指着那花船说道:“不知你的本事够不够大,能不能登那画舫,见那美人?”

    崔明道很想说,老子没别的本事,就是有钱,别说看个美人,就算买回家都成。可崔明道不敢说,他怕小娘子一高兴,真让他把美人买回家……

第七十二章 美人、美人、美人

    风尘烟花入满帘,秦淮灯火夜未眠。

    秦汉画舫有客人,而且是个美男子,就算与诗幼薇相比那也是不遑多让的美男子。俊男、美人相对而坐,美男子脸上挂着迷人的微笑,而那美人此时却轻颦浅笑自顾饮茶。

    “幼微这阵子很不顺啊!汝阴西湖的事办砸了不说,拓跋家的事也办的不咋地!要不要我这个做哥哥的帮衬一下?”俊美男子笑呵呵的说道。

    诗幼薇放下茶杯,望着俊美郎君嫣然一笑:“厉夏哥哥千金之躯能来我这烟花风尘之地,已是极不易了,幼微哪敢再劳烦哥哥!”

    “幼微诸事不顺,我这个做哥哥可不好袖手旁观,你说是也不是?”

    诗幼薇笑道:“都是芝麻绿豆的小事,哥哥若是加以援手岂不小题大做,让老祖笑话。”

    厉夏脸上挂着笑,口中却感叹的说道:“都怪哥哥把事情想简单了,豆大的事我若帮忙,岂不让老祖小看了幼微,亏了幼微心思缜密思虑周全!”

    厉夏的笑很美,却让诗幼薇打心里讨厌。二人打小便在老祖身边长大,一起修行,一起玩耍,城里人都说他俩青梅足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可实际情况却正好相反。

    这二人心机深重,又都有争胜之心,平日里相见看着和和气气有说有笑的,其实都暗藏着机锋,背地里互相拆台使绊子就更加肆无忌惮了。

    画坊内笑脸对笑脸,美人对美人,看着画面很美,实际上二人心里一点也不美……

    慕品山要见美人,崔明道自然要打头阵,而且是心甘情愿的。诗幼薇的美貌崔明道早有耳闻,只是这几年在外漂泊没能见上一见。

    秦汉画舫的妖艳妇人见多识广,那双招子很亮,只要一打眼,贫富贵贱便可断个八九不离十。

    崔明道见那妇人笑脸相迎张口预言,便抢先开口道:“广陵崔明道,铸剑山慕品山,特来拜访幼微姑娘,不知幼微姑娘可有闲暇一见。”

    崔明道声音不大,却能清清楚楚的传入画舫。没等诗幼薇有所表示,却见厉夏猛地起身掀帘而出……

    厉夏站在围栏前,见那女子果然是朝思暮想的慕品山,脸上的笑意越发的灿烂起来,只见其身子微晃跃落岸旁,笑道:“东都一别便是月余,在下心里实是惦念,不知品山过得可还好?”

    崔明道抢上一步,挡在慕品山身前,没好气的说道:“你当我是空气不成,竟然当我面说那些个肉麻恶心的话!”

    厉夏错开一步,很是嫌弃的说道:“你这花心滥情的家伙离我远点,莫让你身上那些个紫粉气沾染了我。”

    崔明道最讨厌别人说他是花花公子,更何况这话是从厉夏口中说出,嘴上便没了把门的:“你个不男不女的家伙,还好意思说我……”

    这话很伤人,特别是崔明道当着慕品山的面,只见厉夏那万年春风脸不见了,此时阴沉的仿佛能滴出水来……

    眼看着二人便要动手,却听舫上传来一把清脆甜美的女声。

    “二位公子都是幼微的客人,可否给幼微个面子,莫要因为一两句话便伤了和气,让人瞧了笑话!二位公子,不如来我这画舫喝杯清茶听上一曲,好过在下边大打出手丢身份。”

    崔明道不再看厉夏,转过身朝着花船上的诗幼薇行礼道:“幼微姑娘既然开了金口,在下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话后,拉着慕品山便登船,仿佛怕走得慢了,会被那不男不女的家伙恶心到一样。

    厉夏见状,冷哼一声,便也蹬上画舫,虽然这画舫中有他最讨厌的两个人。

    金丝楠木制成的四角桌,摆着新平县霍家的陶瓷茶具,诗幼薇伸出纤纤玉手不紧不慢的依次奉茶敬客,口中同时说道:“剑南蒙顶石花,今年的新茶,若非三位大驾光临,我却不会舍得拿出来的!小女子一直认为,茶再好也要看品茶的人,若是心情坏了,那便糟蹋了这茶!”

    崔明道拿起茶杯在鼻尖处轻晃,随后才浅尝一口说道:“闻,香气纯鲜;望,汤色黄碧;尝,味甘隽永。好茶,好手艺!明道之大幸也!”

    诗幼薇欣然一笑:“能为明道公子煮茶,也是小女子之幸事。”

    慕品山不懂茶,铸剑山除了师傅张鸦九好这一口外,大都好酒。师傅好茶,徒弟好酒,这很不正常,皆因张鸦九说过——年轻就要气盛,气盛怎能无酒。

    慕品山有模有样的学崔明道优雅的尝了一口,随后笑道:“我不懂茶,说不出好坏,可是看到姐姐煮茶时心无旁骛的样子,便觉得特别的享受!”

    坐在慕品山对面的厉夏此时笑道:“崔家大公子的高雅,我学不来,更学不会,这茶自然品不出所以然来!——面由心生,口乃心之门户!我更欣喜品山的坦诚,心中所思便是口中所讲,让我这个坦率人心情大好!”

    “不是我崔明道要坏你心情,你欣喜也好,喜欢也罢,终究是镜花水月一场空!”

    厉夏本不想看崔明道,此时却不得不看,只见其微笑道:“崔家大公子这话厉某不敢苟同,这船可坐,这茶可品,这人可看,如何成了镜花水月?”

    诗幼薇看着崔明道二人争辩,又看了看默不作声脸颊微红的慕品山,不由扑哧笑出声来:“我说二位怎的船下船上吵个没完,原来是为了品山妹子啊!也对,这天下绝色,你们这些自命不凡的男人总要争上一争的。”

    见诗幼薇误会,崔明道忙解释道:“争是肯定要争的,不过我是为了我那太平兄弟争,我这做兄长的岂能看着弟妹被那些心术不正的人哄骗。”

    其实崔明道与厉夏的争执,慕品山也猜出一二,只不过大家都没明说,她这个当事人也不好直接回绝厉夏,万一人家不是这个意思,这个丑可就丢大了。

    “瞎说什么?”慕品山颊染绯红,狠狠踩了崔明道一脚。

    诗幼薇看在眼里不由笑道:“什么样的男子,值得明道兄如此袒护,不惜与厉夏公子翻脸,小女子很是好奇!”

    说起李太平,崔明道自然要吹嘘一番,怎得也要把厉夏比下去才成……

    “听明道公子如此说,小女子还真想见上一见,那单人支剑斩尽满山盗匪的大英雄,若有机会明道公子一定帮小女子引荐才好。”诗幼薇微笑着说,心里却恨不得一剑将那个坏她好事的李太平扎个透心凉。

    心里有恨的可不仅诗幼薇一人,厉夏对李太平那更是除之而后快,皆因手下一名宗师一名九品高手可都折在李太平手中。

    崔明道大包大揽道:“只要我见到我那兄弟,便立马把人给姑娘带来,也好叫姑娘知道我所言非虚。”

    诗幼薇心想,等李太平单独出了会稽酒楼,你崔明道见到的可能就是一具尸体了,死了的英雄也就没什么好看的了,口中却说道:“幼微这里先谢过明道公子!”

    听了崔明道的话,慕品山没说什么,却又暗地里给了崔明道一脚。

    慕品山动作虽轻,却瞒不过厉夏,只见厉夏说道:“品山最近可是都要留在这江宁城?”

    “太平过些时日才能到江宁城,所以我还会在江宁盘桓几日。”

    厉夏有意无意表露出的好感,慕品山还是能感觉到的,所以便把李太平拉了出来当作挡箭牌。

    慕品山对李太平却有好感,但也非崔明道说得那样。只是觉着两个人在一起时,虽然经常斗嘴,但是却很放松,心里有什么便说什么,也不用藏着掖着。李太平给慕品山的感觉,就像是铸剑山上的师兄们,让她很有安全感,可以卸下所有防备,一切都是那么的自然随心。

    如果非要用一句话来形容慕品山和李太平在一起的感觉,那便是——心如止水,却又涟漪轻起。

    听说慕品山还要呆些时日,厉夏笑道道:“那可太好了!品山不知我最近闲得发慌,这江宁城中也没个能说上话的朋友……”

    崔明道抢白道:“我们也算不上朋友。”

    诗幼薇怕两人再次吵起来,便打起圆场:“我这画舫客人不多,几位闲来无事,便可到我这画舫多聚聚,听听曲子也是好的。”

    说道唱曲,大乾朝这两年风头最盛的便是秦汉画舫的诗幼薇了。达官贵人也好,才子佳人也罢,凡是到过秦汉画舫听过小曲的,无不为那婉转动听如空谷幽兰的浅吟低唱所折服。

    听到诗幼薇如此说,崔明道便来了兴致,不由笑道:“不知——明道今日能否有幸听幼微姑娘唱上一曲呢?”

    “姐姐就唱上一曲吧,妹子还从来没听过呢!”慕品山也附和道。

    诗幼薇浅笑道:“那幼微今日便献丑了!”

    厉夏一向不服诗幼薇,无论武道修为还是计谋策略,只有这唱曲一项,不得不心服口服,皆因他一个大男人可不好像女子那般做出千娇百媚的样子……

第七十三章 洞玄观

    渭水秋风吹黄叶,

    漠北烽烟冲千里!

    厉兵秣马出大兴,

    甲胄蹄声踏玉门。

    金戈染血战边关,

    战鼓停歇归千骑。

    ……

    唱词字正腔圆,曲风悠扬激荡,余音绕梁久久不歇,端得一曲唱尽军国天下,边关烽烟,令人回味无穷。

    曲停,崔明道画卷上那手抱琵琶风姿卓越的第五位女子也已跃然纸上,只见那画中美人一颦一笑皆惟妙惟肖,灵韵天成。

    诗幼薇按下琵琶,俏脸上红润未退,自谦道:“唱得不好,让几位见笑了!”

    《王师踏玉门》这是崔明道这辈子听到过最棒的曲子,没有之一。

    只见崔明道感叹道:“能听得幼微一曲,画得美人一幅,明道秦淮之行足矣!”

    慕品山和崔明道游秦淮,虽然有些不愉快的小插曲,却也算尽兴而归。

    厉夏望着慕品山的曼妙背影,笑得很美。

    小侍女大爬上花船三层,站在自家公子身旁感叹道:“这就是公子朝思暮想的女子啊?腿好长啊!就是长得有点狐媚,而且腰也太细了,再加上前面那沉甸甸的,恐怕给公子打伞会很吃力的!我觉得公子还是要再思量思量的。”

    厉夏瞥了一眼干瘪的小侍女,忽感这秦淮夜凉,头也不回的反回了船舱……

    小侍女见公子要走,急忙朝着自家公子背影劝道:“公子一定要再想想,再想想啊!”

    小侍女一边返回画舫二层,一边嘀嘀咕咕“公子一定是着了那狐狸精的道,我得找个法师做做法才成,可这大晚上的一时也没处寻去!哎,真是让人不省心!”。

    画坊内,厉夏望着诗幼薇说道:“你我从未合作过,要么联手一次?”

    诗幼薇有些难以置信的盯着厉夏,又状若望天道:“日头打西边出来了?也没啊!厉大公子这是抽的哪股邪风,竟然破天荒的要与幼微联手?”

    见诗幼薇冷嘲热讽,厉夏却也不气,依旧笑道:“和则两利,斗则两伤!这个你也懂,所以联手的事我没开玩笑。”

    诗幼薇眉头微皱,半响后才说道“你我联手仅限于此事,这事过了,你是你我是我。”

    “一言为定!”厉夏急忙说道。

    按说帮中巡查使可是实权,不应缺高手的,厉夏应无需与诗幼薇联手。还不是因为李太平厉在东都折了他厉夏一名宗师和一名九品,致使眼前人手不足,又远水解不了近火,才不得不出此下策与那讨人厌的女人联手。

    方山不高,却位于平原之上,远看依旧不失巍峨,如一方古印震慑天地。

    “洞玄观”便在方山之南,有一宫、三观、六殿、九台、十八堂,可谓规模庞大,气势恢宏。

    葛玄功行满三千,白日骖鸾上碧天。留得旧时坛宇在,后人方信有神仙。道教祖师葛仙翁建洞玄与南山,在此悟道白日飞升,留下这道教圣地与后人。

    洗药池在方山南侧一处玄武岩洞之中,洞内常年阴风刺骨,池水阴寒无比,是葛仙翁炼丹洗药的之圣地。

    此时的洞玄观洗药池,乃洞玄观禁地之一,常年有观中高手坐镇,以防宵小窥之。此时两位坐镇长老歪躺在蒲团之上,呼吸均匀似乎睡得正香。

    “神僧,这不太好吧!毕竟道教圣地,也算俺本家,这若传出去,我太平道可就没法混了!”李太平探了一下两位长老得鼻息,很是为难得说道。

    只见红莲妖僧不屑道:“这代观主不过宗师境,空有这洞天福地,而不能更进一层,就知道收那香火钱,实是让人不齿!今天神僧便借这药池一用又有何不可。”

    “可是按神僧的意思,怎么也得要三日功夫才成,三天的光景,观中道士怎可能不发现此处有异!”李太平挠头到。

    红莲妖僧不以为意道:“这药池旁还有许多空地,若是这里边不够,外边总是够的!若那些牛鼻子还不知进退,神僧在这方山吼上一嗓子也无不可。”

    听红莲如此一说,李太平感觉后背阴凉,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红莲妖僧的佛门狮子吼,可是要震晕这满观道士的,若是惹怒了九天之上的葛仙翁,老神仙一剑刺下,红莲死不死他不知道,他李太平肯定连渣都不会剩的。

    只见李太平说道:“真的要在此锻体吗?我怕——”

    “你不是天不怕地不怕吗,怎的到了此处便畏首畏尾!来之前我便说了,那解不修在秦淮河下练剑,是要有大突破的,你若不肯出剑便只能把外加功夫练至大成,到那脱胎换骨之境,才可一战。”红莲说道。

    李太平皱眉道:“神僧也莫怪太平左右为难,我用佛门压道家,这事若让我师傅知道了,还不打断我双腿。”

    红莲啐了一口,说道:“那老杂毛若是寻你晦气,你让他来找我,我到要看看二百年过去了,他有没有长进,那剑匣内的破剑,是不是都已经烂成废铁了。——好了!别婆婆妈妈的,赶紧下去熬着,若再瞻前顾后,神僧我转身就走,再不管你那些破事。”

    妖僧的脾气,这些日子李太平也有所了解了,知道机会就只有这一次。若惹恼了他,管你恩情不恩情的定会拂袖而去,便不在犹豫,剑匣放在池边,青衫一解,脱了个精光,便跃入寒潭之内。

    红莲这才笑道:“葛仙翁怎会怪我等无礼,你太平道不也是道教吗!为道教培养高手,仙翁高兴还来不及呢!”

    听到红莲妖僧的话,李太平很想笑,这话明摆着是解释给葛仙翁听的,原来这妖僧也并非无法无天的主,也有他怕的时候。

    “小子,若是再瞎想,看神僧不敲开你的脑袋。”红莲瞪着眼,威胁道。

    李太平凝神静气,慢慢沉入潭底,这越往下寒气便越重,不得不封闭全身气息,运功相抗。

    红莲见李太平已开始修炼,便不在多言,而是拎着两名道观长老来到洞口,盘膝打坐起来……

    有些事红莲没有告诉李太平,这洗药池,红莲二百年前便来过,而且在此处足足修炼了七七四十九天,方才出关。这洗药池常年阴寒不假,可是红莲修炼之后才发现,这寒潭每日都会出现一次异状,地下会有热浪涌出,煮沸了池水。这股热浪足足可持续半刻钟之久,寒暑交替冰火九重,实属锻体圣地。

    在红莲看来,李太平的外家功夫想要再进一步,需突破宗师境或者寻那虚无缥缈的天才地宝。这两样眼前看来都不可得,那么就只能选择在这洗药池冒险易筋洗髓,夺天地之大造化。

    天刚放亮,一小道士拎着雕花的紫檀食盒,沿着幽闭遮天的竹林小路快步而行。

    刚下过一场雨,竹林又常年不见天日很是阴凉,由鹅卵石铺成鹅的小路雾气蒙蒙更显湿滑。寒蝉子,每日早晚都要给看守洗药池的长老送食,这每日两趟往返,可马虎不得。

    洞玄观小一辈中轻身功夫最好的便要属寒蝉子了,而且这人话少不喜多言,所以送食这个不落好的活,便到了他头上。四季交叠,寒蝉子也记不清送食多少个春秋,只是谨记食盒在手,便要快要稳,不能让饭食凉了,也不可洒了汤汁。

    寒蝉子健步如飞,轻车熟路的来到洗药池洞口,却傻了眼,望着眼前怪异一幕,也不知要如何似好。平日里,只要将食盒放下,朝着洞内喊一嗓子,等长老出来换了食盒便可。

    送饭这活,寒蝉子干了好几年,像今天这样的情况,还是第一次见。只见,洗药池洞口,两位长老盘膝而坐,而其身后还有个闭目不言的老和尚。只见两位长老拼命的朝寒蝉子挤眉弄眼,反倒弄得寒蝉子进退两难,不知所措。

    寒蝉子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便有人替他拿了注意。

    “小道士,放下手中食盒且去忙吧。”红莲睁开眼,望着小道士说道。

    小心的将食盒放在长老身前,寒蝉子才躬身后退,刚走几步便听那老和尚再次开口说道“记得晚饭多带两个人的吃食,切莫忘了!”。

    回去的路上,寒蝉子差点摔了一跤,皆因满脑子都是刚刚那一幕。寒蝉子有些弄不明白,观主什么时候安排了个老和尚一起守洗药池,这好像不太合乎规矩。可是两位长老看着他也没说话,兴许是观主特意为之也说不准……

    红莲提起食盒,笑着说道:“二位对不住了,这吃食只有两个人的份!想必二位作为此地主人总不好与客人抢食,再说以二位的修为,就算数日不吃不喝也算不得什么。二位既然不做声,那便是默许了,那神僧便不客气了。”

    红莲提着食盒进了洞,身后那俩洞玄观的长老,却有气没处撒,也撒不出来。此时二人经脉被封,想动也动弹不得,只能期盼寒蝉子那小子,能领会二人刚刚的眼神,快些搬兵来救。

    红莲会放那小道士离开,皆因他根本不在乎,以洞玄观现在的实力,就算牛鼻子们倾巢而出,也奈何不得他。反倒是为难一个不入流的小道士,会显得自己小家子气,有些跌份……

第七十四章 锻体

    武道修行并无捷径可走,若想借着灵丹妙药天才地宝突飞猛进,最好还是先掂量掂量自己,看看自己是否生于帝王家,看看圣人之上的是否真的有仙人。若是真有仙人,也要看看小胳膊小腿的能不能够到这天再说。

    所以红莲的方法便是最好的方法,吃别人吃不了的苦,遭别人遭不了的罪,成那别人成不了的事。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

    别看红莲妖僧修佛,却对儒道两家多有研究,特别是儒家先贤的话,更是深表赞同。

    寒潭前,红莲放下手中食盒,招呼道:“小子上来吧!吃饱喝足在继续。”

    李太平在潭底一坚持了半宿,除了换气时会露个头外,基本都是静坐与潭底与那阴寒刺骨的寒气相抗衡。以李太平内外功皆九品的修为,在潭下也被冻得没了知觉,若不是脑子还清醒,估计红莲那声招呼都不见得能听得见。

    对于李太平来说,红莲这一刻的声音,宛若天籁,便是这世间最美妙的声音……

    李太平跃出药池,一股极度阴寒之气,便弥漫了整个洞府,只见李太平鼻孔中有两条白龙出出进进循环往复。那不是白龙,那是已经侵入李太平骨髓的阴寒之气。

    “小子还坚持的住吗?”红莲笑道。

    李太平冻得舌头都不太灵光了,口齿不清的说道:“先让俺吃饱了再说!”

    寒潭下不但真气消耗的快,体力同样消耗的也快,李太平腹中早已空空如也。吃食虽然清淡不够荤腥,吃的却一样来劲,片刻功夫便吃了个精光。李太平眼巴巴的看着红莲,那眼神似乎会说话一样“神僧,可怜可怜小子吧!再施舍点,哪怕一口也成!”。

    红莲抱紧吃食,很认真的说道:“小子,你现在可是易筋洗髓的关键时刻,可不能贪吃!要知道吃得越多,体内杂质便越多,若不是怕你没了力气,抗不住这一潭池水,我是不会给你吃食的。”

    李太平可怜巴巴的说道:“一口也不成吗?”

    “不成,半口都不成!小子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你可要挺住了。对了——午时潭水可能会有异样,到时切莫惊慌,只需以体内寒气相抗衡便可安然度过。”红莲一边吃一边说道。

    红莲还算靠谱,没光顾着吃,而把重要的事情忘了。

    对于一个饿得慌的人来说,看着人家大快朵颐,而自己却没得吃,是很痛苦的一件事情,对于李太平而言,甚至比那寒潭之下还要难受。

    李太平很怀疑红莲在忽悠他,因为这个老家伙特别贪吃,可他没证据,无法证明这种修炼方式是否需要节食。

    既然看不下去了,那还不如不看,只见李太平没好气的说道:“神僧您慢点吃,可别噎着!小子还要修行,就不陪您了。”说着,便一头扎入潭水中,多看一眼都怕心绪不宁,会破口大骂那酒肉和尚。

    红莲见李太平潜入深潭,才低语道:“还一口,你若吃一口,神僧我便要少吃一口,想吃我那份,门都没有!”

    吃饱喝足,红莲便拎着食盒返回洞口……

    两位长老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不由暗骂“寒蝉子那小子果然傻,这妖僧都回来了,救兵竟然还未来,看来将希望寄托在那傻小子身上,真的很不明智!”。

    “这洞玄观的吃食,怎得二百年都未变,还是这么难吃!”红莲坐到二位长老身后,开口抱怨道。

    听到红莲的话,两位长老不由心中暗惊。二百年?这妖僧莫不是二百多年前,大闹洞玄观,强行霸占洗药池两月有余,打伤道观无数高手的那个红莲妖僧?

    洞玄观知道红莲妖僧的人不多,除了历代观主便是那些负责看守药池的长老,才听说过红莲妖僧。

    只见红莲望着两位长老的背影笑道:“二位猜的不错,我便是那红莲妖僧,怎么样,是不是很意外,是不是很惊喜!”

    “能看破他人心思,果然是那个妖僧无疑了!”二位长老心中暗叹。

    此时此刻,二位长老反倒希望寒蝉子能再傻点,莫要将洗药池之事告诉他人,这妖僧呆够了自然会走,何必非得撵他走,徒增伤亡。

    李太平在寒潭下的滋味很不好受,真气运行要比平时快了许多,消耗自然也要更快。提高真气运行速度,是不得而为之,如果还像平时那样运转真气,估计体内经脉便要被寒气冻住,后果吗不用想也可知道。

    提高真气运行速度,经脉的负担很重,是一项很危险的事情。一个弄不好,经脉便要受伤,轻则武道修为下降,重则丧命,所以江湖上很少会有人如此做,皆因风险大于收益。

    寒潭下度日如年,霎那仿佛便是永远,令李太平不知外边世界是何时,只是一门心思的咬牙硬撑。就在李太平快要挺不住的时候,寒潭之下异变陡生……

    玉皇大帝赐金印下凡,镇压一条火焰恶龙,令其永世不得翻身,不能为祸人间。而始皇至方山,见有天子气,便挥鞭两断,便有了如今三座方山,这便是方山的由来。民间流传的这个版本,令红莲深信不疑,皆因始皇那两鞭子破坏了金印的法力,让那头恶龙每日都有一盏茶的时间瞎折腾。

    寒潭下的玄武岩已经变了色,如烧红的烙铁,一股股热浪打地下涌出,烧沸了寒潭之水。

    异变发生时,李太平确实吓得不轻,差点便跃出寒潭,还好及时想起红莲的嘱咐,才冷静下来。一开始水温上升的不快,李太平还蛮享受的,可是没多久便有些受不住了,急忙将体内寒气运于体表,才堪堪抵抗住那股热浪。

    热浪持续的时间幸好不长,在寒气即将耗尽时,那热浪便不在出现,水温也急剧下降。乍暖还寒,让李太平不觉激灵灵打了寒战,很是不舒服。

    李太平置身于忽冷忽热的寒潭中,仿佛就像铁匠手中的生铁,不断的锤炼锻造,去除其中杂质。这种滋味若不置身其中,是无法切身体会的。

    这一日不仅李太平受尽了煎熬,那送食的寒蝉子也好受不到哪里去。

    洞玄观,年轻弟子上午要修习道教符法,心不在焉的寒蝉子便画坏好些符箓,被长老好顿训斥。午饭寒蝉子也是吃的索然无味,如同嚼蜡。下午的武道修行,更是错漏百出,惹得其他道士不得不躲得远远的,怕被寒蝉子一剑扎个透心凉。

    寒蝉子,这一天满脑子都是洗药池洞口的那一幅画面,无论他怎么赶也赶不走,直到即将送晚饭时,寒蝉子实在是憋不住了。

    去斋堂的路上,寒蝉子堵住了洞玄观监院,将早晨所见和盘托出。

    听了寒蝉子的话,监院气得不轻,脸色却很淡然,也没有立马责怪寒蝉子,而是吩咐寒蝉子备上四人量的食盒,正常去洗药池送食。

    寒蝉子见监院并没有惊讶,以为那老和尚确实是观中安排的,便不在多心,提着食盒快步送往洗药池。

    寒蝉子不知道,他前脚刚走,监院便带着观中高手尾随而至。

    洗药池洞口,寒蝉子放下手中食盒,行礼告退。却听那老和尚忽然开口道:“洞玄观的道友们,既然来了何不现身一见,藏头露尾的岂不有失身份。”

    洞玄观监院乃观主师弟,九品修为,一对雌雄双剑在江湖上闯下了不小的名头,在这洞玄观也算是数一数二的高手了。

    既然被老和尚一口道破行踪,监院便带着数名高手围住了洗药池洞口,同时朗声道:“洗药池乃本观禁地,外人不得擅入,法师强闯我禁地扣我长老,若不能给本监院个合理的交待,可就莫怪本监院治罪于你了。”

    红莲嘿嘿一笑道:“神僧我做事向来不给人交待,你若想治罪便拿出真本事让神僧瞧瞧。”

    “哪来的野和尚,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竟敢在本观撒野。”一名道观执事,见看守长老朝着他挤眉弄眼,以为是让他赶紧出手相救,便怒叱着抢身而出扑向红莲。

    两位长老见执事扑将过来,不由心中暗叹“错了!错了!不是这个意思,哎——”,便闭上双眼不忍再看。

    道观执事身在空中,便见那两位看守长老忽然闭上双眼,还以为是自己出手晚了,害的两位长老遇害,不由大怒……

    要成为道观执事,起码要有七品修为才行。这冲动的执事修为是够了,就是眼里不太够脑子不太灵光。两位长老都不弱于他都被老和尚擒下了,就他一人冲上去,这哪里是救人,这分明是送死。

    执事的剑很快,眨眼便来到红莲眼前,只见红莲随手一抓,那长剑便在难进分毫,同时口中笑道:“架势不错,就是力度和真气都弱了些,不如也在这洗药池一起打坐修行吧。”

    随着红莲话落,那执事便浑身一震,长剑脱手,人也随之跌坐洞前……

第七十五章 玄门剑阵

    洞玄观毕竟有着千年的传承,底蕴还是很厚的,虽然最近数百年没有宗师之上的高手坐镇,却也不是谁都能欺负的。

    葛仙翁飞升前,留下洞玄玄门大阵,阵法可降妖、除魔、卫道,又经数位大成者演化,化繁为简,便有了现今的玄门剑阵。

    玄门剑阵,七人便可成阵,可叠加七人之力,威力惊人。也可四十九人成那玄门大剑阵,据传凑够四十九名宗师,可力压圣人。

    红莲是见过玄门大剑阵的,虽然红莲不是圣人,可当年的洞玄观也凑不出几名宗师,所以结果不言而喻。

    今天红莲又见到了玄门剑阵,二百多年前那一幕似乎就在昨日,不由得很是欣喜。这人若心情好,手底下的分寸便掌握得很好。

    监院和剩下的六名执事将红莲围在阵中,七人七剑气息相通,任何一人出手都会牵引剑阵,集七人之真气运剑而出。

    红莲不急不躁直等剑阵完全运转起来,才说道:“二百年过去了,看看你们这些牛鼻子可有长进。”

    监院一声呼和,阵随人变,一把长剑忽然而动,径直刺向红莲身后。七品执事运转出的剑气,竟然让竹林无风而动,数百道剑气振剑而出,如蛟龙出海,张牙舞爪的扑向红莲。

    “还算不错!气势、威力都当得宗师一击,就是对剑气的控制还不够细腻,所以啊——便不堪一击!”

    随着红莲话音落下,只见红莲随手一挥,一只淡金色的手掌便呼啸而出,一把擒住那蛟龙七寸,下一刻那剑气蛟龙便爆开漫天剑气,消散与无形。

    “宗师高手!”

    监院心中一凛,不由吼道:“就算你是宗师,今天也要将你擒下问罪。”

    “别光说不练!神僧就在这,尽管放马过来,也别说神僧以大欺小,只要你们能让我移动半步,神僧便束手就擒,任尔等宰割。”红莲哈哈大笑,丝毫未将这些牛鼻子放在眼中。

    监院是七人中修为最高的,自然便是最能发挥剑阵威力的一把剑。只见监院大吼一声“七龙伏妖”人便踏空而起,这一踏便幻出七道身影,下一刻长剑一振,便是一息七剑。

    七道身影,七个方位,七道剑气,瞬间而成。只见那七道剑气,忽然一生二,二生三,三生千百,霎那间剑气化龙。

    随着七条剑气长龙在红莲头顶盘旋往复,只见竹林狂风大作,走石飞砂,地面和林中的雨露纷纷被卷起,旋转聚集在剑气长龙之上。

    红莲仰头瞧了瞧,满意的点了点头,笑道:“这下子还有那么点意思,可算作宗师全力一击,不过对于神僧我来说依旧不够看!”

    “大言不惭!”监院冷哼一声,那七条剑气长龙便呼啸着卷向红莲。

    监院已将七人之力发挥到了极致,若红莲只是宗师水准,就算能接下这一剑,恐怕也将无力再战,不过很可惜,红莲不是宗师,而是宗师之上,所以这一剑注定无功。

    只见红莲依旧伸出一只手,依旧只是轻轻一挥,这满天风雨便停了。一只巨大的金色手掌看似缓慢的在那七条剑气龙头上轻轻一点,便见七道金光将那兴风作浪的剑气长龙湮灭。这一次,监院的剑竟然连一丝水花都未激起,便被红莲所破。

    剑阵的威力大,反噬自然也大,控制不属于你的力量,是要付出代价的。只见监院等七名道士,不多不少,一人喷出一口血,仰头而倒。

    洗药池洞口此时又多出七名盘膝打坐之人,如若加上红莲,便有十一人之多。

    红莲提起食盒正要进洞,忽然想起什么,转身朝着那送食的小道士咧嘴一笑:“数好了,明早可别送少了,要不该有人挨饿了!”

    寒蝉子哪里见过这么恐怖的老和尚,监院和师叔使出剑阵都不是对手,一时吓得不敢动弹。

    “小道士还不回去,是也想在这里打坐吗?”红莲嘿嘿笑道。

    吓得寒蝉子连滚带爬,一溜烟跑的没了踪影。

    洗药池内,李太平似乎已经感觉不到肉身的存在,仿佛灵魂出窍一般。若非脑子还清醒,还能思考,他一定会认为自己已经身死道消了。

    李太平能够清晰的看到体内真气在经脉内自主运行,一个周天又一个周天的不停不歇。这种感觉很神奇,甚至有些匪夷所思,如果红莲或者老道在身边,他一定要问一问,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李太平,开饭啦!”

    突然耳边传来一道炸雷,那是红莲的声音。李太平忽然间又能感受到肉身的痛,能感受到那刺骨的阴寒,还有那窒息的憋闷。

    这是灵魂归位了?李太平心中暗道,同时猛的向上游去,因为他感觉自己快要被憋死了。

    李太平穿出水面,大口的,贪婪的喘息着……

    红莲错愕的看着李太平,说道:“你干嘛?不会是想不开,要自己把自己憋死吧?”

    李太平跃出寒潭,一把拽过食盒,一边往嘴里塞着吃食,一边没好气的说道:“第一,小爷我要娶这天下最美的女子做媳妇;第二,小爷要武道成圣。这两样都还八字没一撇,小爷怎舍得去死!以后可莫要瞎说,有点神僧的样子才好!”

    红莲很不屑的说道:“你这两个愿望都很不靠谱,我觉得你应该换换。喂喂——你慢点吃,那份是我的!”

    李太平哪肯住嘴,红莲越说慢点,他越是要快点,直到红莲伸手来抢,才停了嘴。

    咽下口中吃食,李太平才继续说道:“这愿望就不靠谱啦?小爷我还有更不靠谱的愿望呢!”

    红莲一愣,盯着李太平说道:“说来听听?”

    李太平活动活动僵硬的手脚,才说道:“听好了,莫要吓到你!小爷我最大的愿望便是——剑出天下太平。”

    听了李太平的话,红莲努力的憋着笑,可是越想憋着,就越憋不住,直到仰天大笑,声震方山,却依旧笑个不停。这是红莲这辈子听过最好笑的笑话,比他师兄想要佛照九州还好笑。

    李太平捂着耳朵,歪头看着红莲,很想说,我太平道的宗旨就这么好笑。

    也不知是笑声引来了更多的道士,还是寒蝉子搬来了救兵,只见红莲收了笑声说道:“你先练着,外边来了些苍蝇,我去把它们轰走。”

    李太平怕红莲下手没个分寸在弄出人命,不由说道:“都是晚辈,您老人家教训教训得了,莫要伤人。”

    只见红莲说道:“小子,我们相处也不短了,你可见过神僧我乱杀无辜?可见过神僧我欺压百姓?当年神僧我杀人无数,可无一人是不该杀之人。世人都说我嗜杀成性,可我杀该杀之人,我就是要告诉世人,杀人者人恒杀之,这何错之有!”

    李太平怕红莲越说越激动,回头再打杀了外面那些牛鼻子,不由说道:“神僧,世人有多少是明白人?你与不明白人讲明白,岂不把自己也弄得不明白了!所以啊,问心无愧便好,莫求世人皆懂。正所谓世人皆醉我独醒……”

    “停,快停!莫要跟我讲你的那些道理,我外边还有事,这就先走了。”说着,红莲转身便走,片刻不多留。

    当红莲回到洞口,看着满林子的牛鼻子,不由笑道:“这是干嘛?也都想陪着神僧我在这里打坐不成!”

    监院等人已被观主救回,可观主却解不开红莲下的禁制,不由排众而出,抱拳道:“神僧想必便是二百年前在本观洗药池修炼的那位高人吧?”

    红莲笑道:“观主就是不一样,这都能被你猜到!神僧我刚刚脱困不久,来到你这洞玄观,便想旧地重游,不知观主可否行个方便?”

    “既然是神僧,当无不可,只是我的这些门人还要劳烦神僧去了禁制才好。”观主有些不好意识的说道。

    这一届的观主果然是个明白人,只是有些过于看重“利弊”二字。如果说观主只是个生意人那还好,可惜却是个修道求长生的,未来恐怕也无甚大作为!红莲不由心中暗道。

    红莲解了那几个道士的禁制,观主也把人都撤了回去,只是留下寒蝉子负责招待红莲。

    红莲看着寒蝉子说道:“神僧用不着你在这伺候,你该忙啥忙啥,只需记得早晚要送四个人的饭食,最好多些荤腥。”

    红莲不闹腾,也没人敢去寻那红莲的晦气,道观便恢复了往日的宁静。而洗药池内,此时可很不安静,那地底热浪再次袭来,可是弄得李太平焦头烂额。

    冷热交替,冲击着李太平的肉体,不停锤炼着他的肌肉、骨骼乃至内脏,同时也考验着运转真气时奇经八脉所能到达的极限。这个过程很痛苦,就算是打小便吃惯了苦头的李太平,熬的也很辛苦,李太平甚至想过放弃,还好那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

    老道士说过——人这一辈子,酸甜苦辣咸,若是少吃了一样,那这个人生就不是完美的。所以吃苦的时候,忍着点,总会过去的,过去了你的人生也就就完美了。

    李太平知道老道士很多时候都在忽悠他,可他却偏偏听了,也做了。因为李太平真的不想他的人生留下什么遗憾……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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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开太平介绍:
十年磨一剑,霜刃未曾试。
今日把示君,谁有不平事?
我有一剑,问世间不平,讲世间道理,斩世间妖魔,开天下太平。
我叫李太平,天下太平的太平,可这天下很不太平!老道士说太平道的宗旨是剑出天下太平,可我很想问老道士,太平道就咱俩人,哪天你要嗝儿屁了,就我一个人还咋剑出太平……剑开太平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剑开太平,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剑开太平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