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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雁九     我的公公叫康熙txt下载     我的公公叫康熙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千七百二十三章 立场(打滚求月票)

    四阿哥没好气道:“不舒坦自己不晓得?逞强喝什么酒?”

    这应该是不舒坦跟酒醉加一块了。

    九阿哥晓得,有些话不能对旁人说。

    就算跟四哥是比较亲近的兄弟也是。

    这世上,跟他同一立场的只有舒舒跟十阿哥。

    他就继续闭着眼睛,蹙眉念叨着道:“头疼……”

    “一会儿喝了醒酒汤就不疼了……”

    四阿哥忍下性子,耐心道。

    “胸口也堵,恶心……”

    九阿哥喃喃道。

    四阿哥道:“迎着风呢,少说两句,回帐子喝热水压压就好了。”

    九阿哥想起了三十七年的东巡。

    “为什么……”他的声音低不可闻。

    为什么自己会怀念当时兄弟们出了矛盾,就拳脚相向的日子?

    起码能清楚,谁是跟自己亲近的,谁跟自己不亲近。

    如今这样,看不真切,叫人心里不安。

    老担心被下黑手,捅一刀。

    四阿哥听不真切,道:“什么?”

    “为什么……”

    九阿哥提高了声音。

    这回四阿哥听得真切,自然也听出来了里头的迷惘。

    四阿哥侧过身,望向九阿哥。

    九阿哥依旧没有睁眼,脸上却难掩沉重。

    “怎么了?”

    四阿哥有许多话要问,可话到嘴边又变了这几个字。

    九阿哥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带了暗哑道:“福晋……老十……我福晋呢……老十呢……”

    四阿哥翻了个白眼。

    就这点儿出息!

    九阿哥的帐子距离御帐有百十来步。

    走到帐子门口,一行人就跟取手炉的何玉柱对上。

    “爷……”

    见九阿哥被搀着回来,何玉柱惊得魂飞魄散,忙挑了帘子,让一行人进去。

    四阿哥道:“你主子醉了,去传太医……”

    何玉柱刚要应下,九阿哥已经睁眼,蹙眉道:“不要太医……不要喝苦汤子,兑碗蜂蜜茶……”

    眼见着九阿哥口齿清晰,吩咐得明明白白,四阿哥有些意外,看向九阿哥。

    到底醉没醉?

    九阿哥面上带了祈求道:“四哥,恶心,不想喝苦汤子。”

    四阿哥正色道:“怎么能讳疾忌医?你这样子,就是虚的,不瞧瞧怎么行?”

    九阿哥歪在榻上,忙道:“喝姜茶!喝姜茶不行么?估计就是吹到了,肚子里灌了气才恶心,再喝苦汤子,可是要命了!”

    他这是想到了三十七年三阿哥吐血的那次诊脉。

    这忧心惊惧,脉像都能看出来。

    落到脉案上,要经御前的。

    四阿哥还要再说。

    九阿哥已经将躺在榻上,道:“发发汗就好了,明早不好我再传太医还不行么?”

    何玉柱见主子可怜,也眼巴巴地看着四阿哥,小声道:“四爷,我们主子胃口本来就小,每次吃药,都要败了胃口,吃不下正经饭,跟着熬瘦了……”

    四阿哥看着这主仆两个,也晓得九阿哥的臭毛病,倒是没有坚持己见,只对九阿哥道:“那就醒酒汤喝了再喝姜茶,早些歇了,不舒坦可别熬着,你自己个儿的身体自己当爱惜。”

    九阿哥忙点头应了,怕他反悔,对何玉柱道:“快去预备啊……”

    何玉柱应声下去预备。

    九阿哥睁眼开眼,眼神依旧有些直。

    四阿哥拉了凳子,在榻前坐了,看着九阿哥,犹豫了一下,道:“是下头奴才不服顺,还是十四阿哥又拿话顶你了?”

    怎么瞅着一副憋气样?

    九阿哥看着四阿哥,好一会儿才小声道:“四哥,老十四……不大对劲啊!”

    四阿哥一愣,随即拧着眉头道:“怎么不对?他对你说什么了?”

    九阿哥摇头道:“没对我说什么,就是……就是觉得他往大哥身边凑,用意有些不大对……”

    四阿哥没有吭声,看着九阿哥,不解道:“好好的,你琢磨这些做什么?”

    九阿哥移开眼,看着帐子顶儿,道:“他从小挺聪明的,这几年怎么显得笨了?他那点心思都露在外头,就不怕汗阿玛收拾他?”

    那是皇父立的太子,皇父可以挑毛病,大阿哥因是长子心有不服可以对上,其他人对太子不恭敬,皇父不会容的。

    四阿哥也晓得十四阿哥这两年进退失据。

    他想了想,道:“胆子小,没经过事儿吧……”

    九阿哥看了四阿哥一眼。

    十四阿哥倒太子之心昭然若揭,只是眼下不在前头,太子没有留意到他罢了。

    若是留意到,哪里会有十四阿哥的好?

    在太子跟十四阿哥之间,四阿哥会如何选择?

    只看太子对四阿哥的亲近友善,就晓得四阿哥没有偏着十四阿哥。

    九阿哥晓得,这是正确的选择。

    就算是同胞兄弟,也不必同进同出。

    况且十四阿哥不占理。

    就是觉得怪怪的。

    四阿哥见他又开始琢磨,也是无奈,想着他这几次在御前的话,道:“太闲了是不是?整日里琢磨这些没用的,往后与你不相干的事儿少开口,省得惹火上身!”

    九阿哥闭上嘴巴。

    他也不想说了,怕一不小心说露了。

    他这忧心忡忡的样子,能瞒过谁去?

    四阿哥晓得他爱操心,这阵子担心太后受慢待,又担心十三阿哥被吓到,道:“你先顾好你自己儿,再操心旁人,大家都好好的,本不用你闲操什么心……”

    九阿哥看着四阿哥,道:“真都好好的?”

    四阿哥点头道:“都好好的,不用担心,汗阿玛慧眼如炬,就算一时失察,终究也会洞悉一切,不会叫小人得逞。”

    九阿哥眨了眨眼。

    洞悉一切之后呢?

    继续发落站队的皇亲国戚跟大臣?

    对起了争端的儿子这里,继续和稀泥?

    九阿哥悬着的心,放下一半。

    汗阿玛最是惯儿子。

    儿子跟旁人不一样。

    踹几脚、骂几句,过后该翻篇还是翻篇。

    如三阿哥的降爵,找机会也升回来了;八阿哥的“禁足”,两三回了,最后也派差事了。

    九阿哥身上松快许多,吐了一口气,对四阿哥摆手道:“四哥回去吃席吧,弟弟没事了……”

    正好何玉柱端了茶盘进来,上面是温开水冲好的蜂蜜橘子水,还有一碗滚热的姜茶。

    九阿哥坐起身,端起橘子水,“咕嘟咕嘟”喝了。

    入口有蜂蜜的清甜,还有橘子的酸香,压下了心里的恶心。

    就是有些开胃,他的肚子一阵肠鸣。

    “爷……”

    何玉柱见状,道:“奴才打发人去膳房要吃的?还是冲面茶?”

    九阿哥没有胃口,道:“现成的月饼拿一块垫垫就行了,不想吃饭……”

    四阿哥在旁道:“月饼不好克化,让膳房预备白粥,不用配荤菜,配两道小咸菜就行了。”

    九阿哥正端着姜茶,小口喝着,听着白粥,忙道:“粥里加点儿小白菜吧,白粥吃着嘴巴发酸。”

    何玉柱应声着,准备出去传话。

    九阿哥见四阿哥屁股沉,没有要走的意思,就对何玉柱道:“要双份……”

    这有个不善饮的,不想回席上就别回了。

    何玉柱止步应了,出去传话。

    四阿哥也确实不想回去了。

    没有叫太医给九阿哥看过,就这样走,他不放心,也不好在御前回话。

    少一时,菜粥跟小菜到了。

    兄弟两个对坐,一人一碗菜粥。

    九阿哥又是蜂蜜水又是姜茶的,已经灌了个水饱,喝了小半碗菜粥,就喝不下了。

    吃的这么素,九阿哥想到了方才的席面,道:“今儿席上有烤鹌鹑,还想着吃两个腿的,倒是错过了!”

    四阿哥也吃得差不多,放下了筷子,道:“既是肠胃不舒坦,这两天吃清淡些,烤的炸的,迟几天再吃……”

    九阿哥点头道:“好吧,我得养得好好的,省得折腾瘦了,我福晋见了担心。”

    四阿哥:“……”

    这是没治了,老婆迷……

    幸好只是弟弟,这要是儿子,这娶了媳妇忘了爹娘的架势,就应该一天敲三回!

    九阿哥吃饱了犯困,四阿哥就让何玉柱服侍他躺下。

    眼见着九阿哥气色如常,额头也没有起高热,四阿哥也就放下心来。

    他就回了御帐,不过眼见着圣驾已经离席,也就没有入席,直接去后头请见。

    康熙果然不放心九阿哥,正打算吩咐梁九功过去探看。

    见四阿哥过来,他就关切地问道:“九阿哥如何了?听说方才还吐了,太医怎么说?”

    四阿哥道:“这两日降温,不小心着凉,肠胃有些不舒坦,喝了醒酒汤,也喝了姜茶,不肯传太医,怕药汤子苦,喝了半碗菜粥躺下了……”

    康熙摇头道:“旁人都好好的,就他一个人添毛病,真是叫人不省心。”

    不过这两日天气确实凉了,听说和嫔跟王贵人也咳嗽。

    康熙想了想,就对四阿哥道:“一会儿你去找内务府的人问问炭火存量,明儿开始,各处再添个炭盆,太后处添两个,马车里的炭盆也用起来,不够的话打发人从密云运来,只是要仔细吩咐了,叫下头的奴才小心炭毒……”

    四阿哥应了,出去往内务府值房去传话。

    这会儿工夫,前头的席也散了。

    眼见着大阿哥大踏步往九阿哥帐子方向去了,十三阿哥就放慢了速度。

    他在局中,本没有选择。

    汗阿玛给他安排的立场,就是他的立场。

    十四阿哥见状,眼睛眨了眨,勾了十三阿哥的肩膀,道:“十三哥,您也喝多了?快走啊,看看九哥去,省得去晚了,九哥睡着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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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七百二十四章 防不胜防(打滚求月票)

    十三阿哥定定地望向十四阿哥。

    这两日十四阿哥表现的太明显了。

    就是因这几日先是行在膳房的事情,后是流言之事,大家的注意力都在太子跟大阿哥身上,才没有留心到十四阿哥。

    十四阿哥移开眼,道:“这帐子不是挨着么?您就算今儿不打算过去探看,也得走这条道啊……”

    十三阿哥看着十四阿哥道:“几年工夫,十四弟忘了九嫂的脾气了?”

    十四阿哥:“……”

    没大没小的怼九阿哥,九阿哥不会在意,可九福晋会记上一笔。

    十四阿哥收回手,讪讪道:“我也没说什么?她一个嫂子,跟我一个小叔子计较什么?”

    十三阿哥眼见着大阿哥也走的远了,就也抬步跟上。

    不过他不打算马上去探看九阿哥,而是打算回帐子里缓缓再过去。

    两家的帐子挨着,也方便。

    十四阿哥嘀咕道:“九哥是不是耍心眼子,就是为了不喝酒啊?总共才两盅,哪里就能醉了?”

    十三阿哥看着十四阿哥,皱眉道:“九哥到底怎么着你了?你这话里话外,都是给九哥找不是?”

    今天即便是小宴,也是御宴。

    九阿哥是儿子,还是臣子,真要打着身子有恙的名义遁走,不忠不孝。

    十四阿哥轻哼道:“同样的弟弟,在十五阿哥与十六阿哥跟前好哥哥样,对我避之不及,不是势利眼是什么?不过是怕跟我关系好,被太子迁怒罢了!”

    十三阿哥道:“兄弟之间往来如何,你就不琢磨琢磨自己个儿的原因,全赖旁人身上?”

    十四阿哥瞪着他道:“我有错,哥哥们教我不就行了,一个个的,都是趋吉避凶的架势,我心里还不能难受?”

    他理直气壮的,十三阿哥反而歇了说教的心思。

    打小一起长大的兄弟,谁不晓得谁的性子。

    十四阿哥哪里是能听人劝的?

    真要是听劝的,这两年也不会行事越来越偏。

    他安静了,十四阿哥更闹心,还想要说什么,就发现前头大阿哥被拦在了九阿哥的帐子外。

    “王爷,我们主子已经睡下了……”

    何玉柱小声说着,怕大阿哥不信,还挑开了帐子帘。

    帐子里已经熄灯,只有门口这里还悬着一盏羊角灯做夜灯。

    大阿哥点头,伸手将帐子帘放下,也放低了音量,吩咐着,道:“你主子晚上没吃饭,预备些饽饽,省得夜里饿了。”

    何玉柱恭敬应了。

    说话的工夫,十四阿哥已经拉着十三阿哥到了,见状开口相问。

    “大哥,九哥他……”

    十四阿哥带了几分好奇,这是真病了,才不见人?

    “小声些……”大阿哥忙扯了十四阿哥,离开了帐子口,道:“已经歇下了……”

    十四阿哥挑眉道:“这是真醉了?旁人酒量是一年比一年好,九哥这里倒是一年不如一年了!”

    这阴阳怪气的,大阿哥听了心烦,摆摆手道:“不早了,你们也回去安置吧……”

    十三阿哥的帐子就在旁边,十四阿哥的帐子却是在御帐旁边。

    大阿哥就道:“十三回去吧,爷送老十四几步。”

    十三阿哥恭敬应了,目送大阿哥送十四阿哥离开。

    十四阿哥嘴巴依旧不闲着,道:“幸好只是醉了,要是九哥病了,汗阿玛跟皇祖母该担心了……”

    大阿哥听着这话不顺耳,道:“谁好好的,还乐意得病不成?就算病了,也是没法子之事。”

    十四阿哥接话道:“叫我说,九哥身体不好,往后就当少跟着出来,这外头到底不比京城方便。”

    大阿哥道:“带谁出来,不带谁出来,是汗阿玛指的,不用你操这个心。”

    十四阿哥道:“我就是想起上次圣驾南巡,本没有九哥的份,结果九哥歪缠着,打着迎驾的名义,直接到了江南,幸好平安去平安回来,要是不耐烦奔波辛苦,有个万一……”

    大阿哥上下打量了十四阿哥两眼,道:“这些唠唠叨叨的话,说过一回就行了,别在你五哥跟十哥跟前提,要不然小心挨揍!”

    年岁不大,嫉妒心不小。

    之前只看着他酸十三阿哥,这回连九阿哥都酸上了。

    这嫉妒得着么?

    大阿哥虽是从这个年岁过来的,实不明白十四阿哥的想法。

    同胞的哥哥不亲近,一起长大的十三阿哥也疏远了,还能跟谁好?

    十四阿哥上蹿下跳的,不是当专心戒备太子么?

    这个时候交好兄弟还来不及,非要闹成“万人嫌”?

    十四阿哥脸色涨红,道:“好好的,五哥、十哥打我做什么?”

    大阿哥见他嘴硬,挑挑眉,道:“不怕你就试试……”

    十四阿哥还想要再说,已经到了他的行帐前。

    大阿哥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十五了,再有几个月就要当差,后年就要大婚,别再稀里糊涂了……”

    说吧,推了十四阿哥后背一把,道:“歇着去吧,明儿还得赶路……”

    十四阿哥还想要再说,大阿哥已经转身离开……

    *

    九阿哥的帐子前,十三阿哥轻声询问了何玉柱。

    晓得九阿哥歇下,他叮嘱了一句,才转身离开。

    何玉柱没有立时回帐子,依旧在帐门口站了站,就见有人挑着灯笼过来。

    正是十五阿哥的谙达太监。

    “十五爷打发我过来问问九爷如何了?十六爷也惦记着……”

    除了过来探问,他还带了两包饽饽,一包是沙琪玛,一包是黄油枣泥糕。

    “饽饽是十六爷叫带的,这是想着九爷没用饭就下席了……”

    这是乾清宫出来的管事太监,何玉柱接了饽饽,很是客气的回答,依旧是方才的说辞。

    那谙达太监道:“没事儿就好,十五爷跟十六爷也不用惦记了。”

    谙达太监提灯远去。

    何玉柱这才转身进了帐子。

    昏黑中,九阿哥瞪着眼睛,压根睡不着。

    他跟四阿哥说想舒舒跟十阿哥,并不是随口扯谎,是真想家了。

    早在热河的时候,找个理由跟舒舒一起回京就好了,也不用见识这些糟心事儿。

    何玉柱值夜的地方,就在九阿哥榻边,是两个条凳拼的。

    “爷,再喝口水么?”

    何玉柱见他还醒着,低声问道。

    方才出去拦人,是九阿哥的意思。

    九阿哥心累,暂时不想见人。

    九阿哥摆摆手,道:“不渴,你也安置吧!”

    何玉柱应着,去了外头衣裳,在条凳上躺下。

    看着何玉柱,九阿哥想起了魏珠。

    魏珠是孤儿,父母去世时,被遗弃在寺里。

    何玉柱不是孤儿,还有个同胞哥哥。

    当时也是父死母亡后,实在是家贫,哥哥给人做佃户,正好同乡有人在宫里做太监,有门路送到宫里了。

    “想要报仇么?安排人去霸州,去将你那个哥哥收拾了?”

    九阿哥道。

    早先小的时候,他没有觉得太监有什么不对劲;等到成亲,就晓得对男人来说,做了太监,心里要是能痛快才怪了。

    对男人来说,娶亲生子,繁衍血脉,是天生的渴盼。

    何玉柱却是心大,道:“爷前几年不是问过了么?奴才还是老话,不搭理就行,我爹娘没时,他也才十三,半大小子,养活自己都难,拉扯我半年,收了我二十两的净身银子,就算是两清……”

    九阿哥轻哼道:“晓得两清就好,总算是没糊涂,听说宫里不少人攒银子,都给了外头的家人,叫爷说,狗屁亲人,想要恢复往来,先挨上一刀再说!”

    何玉柱道:“都是一点点惯的,开头就不搭理,谁敢攀上来?”

    九阿哥道:“多跟梁总管跟魏珠学,该狠心的时候就狠心。”

    何玉柱道:“爷放心,奴才明白着呢,在奴才心里,爷才是亲人,奴才十岁就侍候爷了,这一晃十五年了。”

    九阿哥点头道:“爷心里,你也是一样。”

    他身边的几个哈哈珠子太监,就何玉柱在身边的时候最多,主仆情分自然深厚。

    正因为如此,九阿哥也能理解舒舒厚待她的几个丫头。

    九阿哥小声道:“爷这回真是害怕了,在四哥面前,也不敢什么都说了。”

    何玉柱也压低了音量道:“等回京就好了,出门在外,都在一块,是叫人不安心……”

    九阿哥就轻声说了十三阿哥保母之事,道:“幸好福晋嫁进来就将二所上下查了好几回,要不然说不定什么时候,这黑锅就扣到爷身上。”

    不说别人,就说那个姚子孝,背后就好几重的主子。

    何玉柱听了,也吓了一跳。

    九阿哥出宫前,跟十三阿哥做了一年邻居,那个嬷嬷是十三阿哥身边管事的,何玉柱自然也都认识。

    他讶然道:“这还真是没有想到,她跟刘嬷嬷不同,外头没有亲人了,平日里休假都不怎么出去……”

    九阿哥翻身坐起来,摸了摸下巴,道:“汗阿玛指定安排人查她宫内外关系,爷也觉得纳闷,这六亲皆无的,最亲近的就是十三阿哥,怎么还会背叛十三阿哥?”

    何玉柱一时也猜不到缘故,就道:“等回京爷问问福晋,说不定福晋能想到。”

    九阿哥点点头,道:“嗯,到时候问问福晋,总要晓得那嬷嬷的短处到底是什么……”

    贝勒府也有一位齐嬷嬷,同样是六亲断绝,最亲近的只有舒舒。

    这也是两口子放心将丰生与阿克丹交给齐嬷嬷照顾的原因。

    这样的心腹嬷嬷,要是受了胁迫做出什么,那还真是防不胜防……

第一千七百二十五章 信不信阴司

    九阿哥不存心事,跟何玉柱说了会儿话,就踏实睡了。

    天塌了有大个的顶着,他排行老九,前头那些人,且轮不到他着急。

    大哥,三哥……

    在后头还有四哥跟五哥……

    就是十阿哥那边,因序齿靠后,还素来被皇父压着,只要十阿哥自己不乱就没事儿。

    从头到尾,十阿哥只在宗人府当过差,也被归在小阿哥中。

    一夜好眠。

    等到次日,太后得了消息,打发白嬷嬷过来探看时,九阿哥已经恢复如常。

    “没事儿,叫皇祖母担心了,就是许久不喝酒,空腹喝了两盅有些上头……”

    九阿哥笑着跟白嬷嬷说道。

    晚上睡得足,一碗姜茶灌下去,发了汗,半点毛病没有。

    白嬷嬷仔细打量,见他确实好好的,才笑道:“那就好,娘娘也能安心了。”

    等到白嬷嬷离开,旁边住着的几位阿哥也过来打了个站儿。

    大阿哥看着九阿哥道:“你这酒量是不是该练练,才两盅就吐,这也太寒碜了!”

    九阿哥的视线飞快地从大阿哥的酒囊上挪开,摆手道:“不练不练,又伤肝又伤胃的,也不是好东西,大哥您也悠着些……”

    大阿哥道:“说得邪乎,又是什么养生书上说的?”

    丁点儿的年纪,就跟老头子似的怕死,真是可笑得紧。

    九阿哥道:“不说旁的,就说那些活物,什么蛇啊,蝎子啊,泡到酒里哪有好的?这人要是老喝酒,不也跟浸酒缸似的么?”

    大阿哥笑骂道:“尽是歪理!”

    四阿哥反而没有说什么,只问何玉柱,道:“你主子半夜咳嗽没有,还打寒颤么?怎么添了厚衣裳?”

    原来九阿哥今天直接穿了小毛的袍子,帽子也换成了毛呢帽子。

    何玉柱道:“没咳嗽,就是一早一晚冷了,我们爷也怕着凉,才提前将厚衣裳换上了。”

    四阿哥这里昨晚传话到内务府值房,今天开始给大家添炭盆的。

    这穿多了出汗,更容易着凉。

    四阿哥就斟酌着说道:“既穿得多,马车里的炭盆就别烧太热。”

    何玉柱应了。

    十三阿哥见九阿哥好好的,也松了口气……

    *

    京城,九贝勒府。

    中秋过后,舒舒也就彻底闲下来,准备自己府中的小宴。

    这主客就是张四姑娘与张大奶奶,陪客就是桂珍格格。

    不是其他陪客叫不到,只说十福晋在旁边,就是一句话的事儿。

    而是尊卑有别,怕张四姑娘到时候不自在。

    桂珍格格是舒舒的表姐,丈夫也是贝勒府的僚属,跟张大奶奶相熟,正好做陪客。

    九阿哥不在家,舒舒在宁安堂的时候就多了。

    一天下来,半天在宁安堂。

    丰生跟阿克丹也会抱过来。

    今日也不例外。

    “阿牟名下的人,有能挑出来当差的没有?”

    舒舒想起了选人口之事,问伯夫人。

    对于内务府分下来的包衣,舒舒始终有防备之心。

    怕他们心高,也怕姻亲故旧的复杂。

    可是舒舒自己的陪房人口,能用的都用了,剩下的都是提不起的。

    伯夫人摇头道:“我的那些陪嫁,几十年下来,跟董鄂家的下人嫁娶,撕巴不开,不好安排在府里当差。”

    邢家是特例。

    因早早被发配到庄子上的缘故,大儿媳说的是庄子上的人,邢家的人际关系很简单清晰。

    舒舒也不喜欢复杂,就放下此事,道:“不知道皇子们什么时候能修园子,百望山的庄子白搁着可惜。”

    伯夫人道:“不是修了个钓鱼的小园子么?怎么又想着修园子了?”

    舒舒道:“夏天不耐烦住城里,圣驾不在的时候,也不好住阿哥所,多几处别院换着住呗!”

    伯夫人道:“事缓则圆,别这个时候冒头。”

    舒舒也晓得这个道理,只能道:“嗯,那就等吧,到时候随大流。”

    如今这些分府的皇子阿哥,一年比一年岁数大,也不断添丁进口。

    海淀修建的那些阿哥所,眼下住着就不宽敞,更别说以后了。

    都会修园子的。

    提及海淀,舒舒忍不住往东边看了两眼。

    这中秋节过了,八阿哥是不是该挖坟了?

    她跟伯夫人道:“真没有想到,八阿哥会揽下这个差事。”

    伯夫人也皱眉,道:“太急功近利,这名声丢了可捡起不来了……”

    不管索额图与赫舍里家有多少不妥当,这挖坟掘墓,也是破了大家的底线。

    没有人敢拿皇上说嘴,这闲话就都落在八阿哥头上。

    舒舒眼睛眨了眨。

    八阿哥的“贤王”口碑没了,以后还有资格接大阿哥的盘么?

    还真是说不好。

    辛者库女子所生……

    八旗等级森严。

    八阿哥的出身,就比十五阿哥与十六阿哥好,比其他皇子都低……

    除了八阿哥,还有个要跟太子对着干的就是十四阿哥。

    十四阿哥明年当差,真要这几年干好了,到时候还真说不好。

    能被康熙信重,挂大将军王印在西北做主帅,十四阿哥还是有些真本事的……

    不过十四阿哥那个嘴,那个人缘,要是不改改,有再大的功劳,也没有几个人喜欢……

    *

    海淀,索家坟外,众圣保墓。

    八阿哥穿着藏蓝色夹衣,坐在凳子上,看着护军们动作。

    被赫舍里家家奴举报的藏匿财物所在,就是这女童之墓。

    除了八阿哥之外,赵昌、马斯喀、苏努贝子也在。

    三人代表宫中、内务府、宗人府。

    苏努贝子也有座位,手放在荷包上,荷包里是一个十字架。

    他不信僧道,却比较信洋教。

    只是身份所限,没有成为教徒。

    人都畏惧生死,对于墓地,他上了岁数,还是怀着敬畏之心。

    他跟八阿哥是主子,有座儿,马斯喀跟赵昌没有座儿,在旁边站着。

    苏努望向马斯喀,马斯喀的手腕上缠着佛珠。

    这也是信阴司报应的。

    赵昌身上看不出戴了什么,不过脸上阴郁。

    他平时就是这样死人脸,倒是跟其他人没有什么不同。

    只有八阿哥,依旧是和气面孔,看着很是坦然。

    苏努贝子忍不住低声问道:“这阵子外头嚼舌的不少,说得可不好听,八爷不想想法子?”

    八阿哥道:“随他们说去,等到秋闱结束,外头就是新话题了。”

    每一次顺天府乡试,过后不说是腥风血雨,也是后续不断。

    尤其是今年第一次设官卷,这录取结果出来,有欢喜的,就有懊恼的。

    苏努贝子点头道:“也是这个道理,外头那些百姓,不过是人云亦云……”

    真正敢拿八阿哥说嘴的人,也不会傻乎乎地在外头说去,都是私下里嚼舌头。

    眼前这虽是小女孩的墓穴,开凿的却跟成年人的墓室相差无几。

    中间的棺椁所在的主墓室,东西南北各设壁龛,摆放着各色祭品,都是金器、玉器、瓷器等。

    一个个得看着都不凡,挖掘的护军们都带了小心。

    只这些,就有五、六十件。

    不过瞧着器皿多精致小巧,颜色活泼,应该是众圣保生前使用之物。

    在墓室左右,还有两个耳室,显得比较突兀。

    因为随葬品都在壁龛中,这耳室的存在就显得没有必要。

    耳室的门打开,情景一览无余。

    左耳室是四个陶瓷大缸,上面是牛皮蜡封了。

    右耳室都是三尺见方的箱子,摞得有一人来高。

    听到下头的人来报,八阿哥与苏努也坐不住了,移步过去。

    只看这两个耳室,就能确定这不是三十年前的随葬之物。

    因为壁龛上的祭品有厚厚的灰尘,这些大缸跟箱子却没有积那么多灰。

    苏努咂舌道:“装了两个耳室,这要都是金银?那得多少?”

    八阿哥忍下激动。

    这是索额图那个罪人隐匿的贼赃。

    找到了!

    就算有非议,也有个辩白的余地。

    不能顾着死人,就让索额图算计成真。

    皇命下的没错,他们这些经办人自然也没错。

    “开箱……”

    八阿哥既是做主的,众人就都等他开口吩咐,他也没有耽搁,直接发话。

    早有刑部、宗人府跟内务府的文书在旁边候着,就是等着登记这些财物的数量……

第一千七百二十六章 不该出现的东西

    箱子里装的不仅是金银。

    除了金条跟银锭与金器跟银器,还有四箱子的瓷器,四箱子的古董珍玩。

    这些古董珍玩的稀罕程度,并不亚于墓穴四周壁龛的随葬品。

    苏努贝子见状,稀罕道:“这箱子里这样齐全,那瓷缸里装什么?”

    八阿哥视线也落在瓷缸上,既是用了牛皮跟蜡封,应该是防潮防水。

    书籍字画?

    等到打开蜡封清点的时候,确实有两瓷缸里装的是古籍善本与名人字画。

    剩下两瓷缸,一瓷缸的名贵香料,沉香、麝香、迦南香等。

    一瓷缸全部都是人参,看着粗细,都是三十年以上的好人参。

    苏努瞧着,心中估算了一下,道:“寻常人家的家底,也没有这么厚。”

    这些东西并不好估算价格,八阿哥还是去看文书整理出来的金银数量。

    金饼一万九千四百两,银锭九万八千两,金器二百八十九件,总重六百四十九两五钱;银器五百五十四件,总重量四千一百四十四两三钱三分。

    八阿哥还记得清楚,三十八年正月索额图抄家的情形,当时索额图家的家产,也差不多这个数。

    不算那些古董珍玩,只金银折算就有三十来万两白银。

    皇子的分家银子,也只有二十三万两!

    这也是当初抄了索额图的家后,朝廷没有怀疑他藏匿财产的缘故。

    没想到,这在一处,就又是一个三十来万两。

    两处加起来,相当于三个皇子开府。

    只藏匿这一处,还是有其他的?

    索额图做了十年大学士,这些财物的大头,应该都是那个时候捞的。

    八阿哥的视线落到人参上,跟苏努贝子道:“勋贵早就禁了采人参,这些人参数量不菲,若是从朝鲜采买的还罢,若不是,还有事端……”

    不说别处,只内务府的广储库,就丢过人参。

    索额图罢了大学士后,可还做了好多年的领侍卫内大臣。

    不单他做过,他的哥哥侄儿也做过。

    就算不是从宫里偷窃出来的,是另外安排人去关外采人参,也违反了律法。

    苏努贝子看了八阿哥一眼,点头道:“这瓷缸三尺高,这里面人参加起来,没有一百斤,也有七八十斤,数量确实不少。”

    索额图都没了,这深查下去,就是赫舍里家的事情。

    怕是索额图的其他兄弟侄儿也不能幸免。

    八阿哥对着北边拱拱手,道:“我会给汗阿玛上折子,堂兄与我联名么?”

    苏努贝子迟疑了一下,点点头,道:“好……”

    他没有主动请缨,可是被点名给八阿哥做助手,这个时候躲也躲不开。

    只登记造册的人就来自三个衙门,这索额图藏宝挖出来的消息,也就迅速传开。

    这些财物,都直接运到户部暂存,等着皇上旨意下来。

    在南书房当值的几位皇子,当天下午也得了消息。

    “金盆金碗都是成套的,各种银器就不用说了……”

    三阿哥中午吃完饭,还专门去了一趟户部,回来就跟弟弟们说见闻,眼睛直放光:“古籍善本就两缸,我们郡王府连这一半都没有……”

    五阿哥不理解,道:“书本这还有什么好埋的,放在哪个亲戚家不就成了?也不怕烂了?”

    三阿哥用手比划着,道:“都是瓷缸里放着,里面放了花椒,外头封了牛皮,防虫防潮。”

    十阿哥跟五阿哥解释道:“这要是卖上价,比金银还值钱。”

    五阿哥道:“反正我要是索额图,我就只埋金银,方便取用,也不往这显眼的地方埋……”

    七阿哥在旁不吭声,神色有些沉重。

    三阿哥见了,道:“七弟想到什么了?”

    七阿哥迟疑了一下,道:“财帛动人心,几十万两的财物埋在那里,只有一户守坟人看着,并没有安排其他人手,这其中许是还有人命。”

    三阿哥点头道:“就是这个道理,心腹或许还留着,下头搬运的奴才应该都处理了。”

    只有死人,才能守住秘密。

    赫舍里家的主子杀户下人,应该不是个例。

    这还真是拔出萝卜带出泥。

    顺着查下去,这赫舍里家的官非怕是越来越多。

    三阿哥带了幸灾乐祸。

    “都到了这地步,不知道汗阿玛还会不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太子爷面上怕是难堪了!”

    五阿哥道:“早处理了早好,索额图早就卸任大学士,后头十来年都是闲差,这银钱是哪里来的?说不定就是打着太子招牌,私下里收的。”

    三阿哥道:“前头不是说怀疑索尼也藏匿了,怎么没有动静了?”

    五阿哥摇头道:“应该是谣传,索尼跟索额图不一样,有什么好藏的!”

    真要将赫舍里一族的墓都给挖了,那也过了。

    三阿哥道:“谁晓得呢,这挖出来一个三十万两,难保就有第二个三十万两……”

    像三阿哥这样想的,不是一个两个。

    八阿哥这里,没有耽搁。

    到底找不找第二个三十万两,怎么找,还要看御前吩咐?

    当天下午,八阿哥的折子就送到南书房。

    随着过来的,还有一份备着御前查阅的清单。

    三阿哥看着清单,手都跟着抖了。

    “这哪里是三十万两,这些古董珍玩估了价,都算上,怕是两个三十万两都打不住!”

    五阿哥跟十阿哥都不缺好东西,见了三阿哥的反应,也好奇凑过去瞧。

    “成化斗彩葡萄杯……成化宝象纹碗……”

    五阿哥吭哧吭哧念着:“永乐白釉梨式壶……嘉靖斗彩三足炉……”

    七阿哥也不由竖起来了耳朵。

    这都是前朝老物件,而且是官窑的东西,民间少见。

    三阿哥以文人自诩,看着这些古董珍玩,眼睛都红了。

    “这不是后藏匿的那批,是十四年下葬时的随葬品,那个时候索额图就这么大的手笔,这赫舍里家比想象中的要富啊!”

    康熙十四年……

    十阿哥若有所思,却没有说什么。

    五阿哥道:“有什么金贵的?就是年份老些罢了,宫里也不缺这个,前朝的古董,皇祖母那边多了去了。”

    三阿哥瞥了五阿哥一眼,道:“你也说了是宫里不缺这个,外头可不是正稀罕?谁家要是有一样两样,都能传家,结果在赫舍里家,只配做小女孩的陪葬……”

    “众圣保……是不是名字起得太大了,才没有留住?”五阿哥信佛,对这些财物看过就算,反而怜惜起那个殇了三十来年后被挖坟掘墓的孩子。

    三阿哥道:“反正传得邪乎,还能真有生而聪慧的不成?说什么三、四岁俨若成人,那还是孩子么?应该还是赫舍里家自己放出的动静,备着入宫的……”

    当年皇父也小,宫中待年的妃嫔不是一个两个。

    五阿哥道:“有聪明的,不是说太子爷小时候也聪明么?”

    三阿哥没有接话。

    那是太子爷,谁不夸?

    别说是太子爷,就是他们这些皇子,除了五阿哥之外,其他人也是打小被夸聪慧长大的。

    不可信……

    *

    八阿哥的折子,次日上午由兵部送出。

    一昼夜后,就到了御前。

    康熙看着黄金白银的数量,半响没有说话。

    三十八年索额图籍没,也查出来差不多这么些金银。

    这加起来,就是六十多万两白银。

    这露出来的是六十万两,没露出来的呢?

    康熙想到了十几年前的一件事,索额图嫁女。

    当时预备的嫁妆,是九十六抬,比寻常王公府邸的宗女嫁妆还丰厚。

    不过当时索额图正风光,女婿又是另一个大学士伊桑阿,也就不显眼。

    他又翻看后头,在看到一缸人参的时候,心头的火“腾”地就起来了。

    虽说他早就怀疑郭络罗家在白山私种人参,有赫舍里家的干系,却没有想到证据在这里。

    放下折子,他又拿起后头的清单,看到熟悉的名字,不由愣住。

    成化斗彩葡萄杯……

    宋青玉卧鹿……

    这两样都是承祜阿哥小时候用过的东西,是他见玲珑可爱,专门挑出来赏给嫡子的!

    承祜殇后,并没有安排陪葬器物,这些东西应该收在坤宁宫的元后库房。

    元后崩后,这些都给了太子。

    康熙脸色发黑,放下清单,就想要吩咐人传太子过来。

    太子赏出去的?!

    随即,康熙否定了这个可能。

    按照八阿哥与苏努贝子的折子所说,这前头六十六件器物是在壁龛中的随葬品,应该是众圣保生前所用之物,是十四年墓地修建时就随葬的。

    当时太子还在襁褓中。

    康熙还记得那个小女孩,当时抓周的时候,皇后确实赐了东西下去,但绝对不会是这两样。

    这两样是承祜的遗物,皇后会珍之重之。

    皇后私库的东西,跑到了赫舍里家,似乎也没有什么好奇怪。

    康熙想到了坤宁宫那些退宫出去的妇差。

    赫舍里家灭口,应该也有盗窃财物这一项的缘故。

    康熙提起笔,在八阿哥与苏努贝子的联名折子上写了一句“知道了”,其他什么也没有回复。

    不过他却单写了一个手谕,给赵昌的,锁在密折匣子中,吩咐马武安排侍卫送回京。

    在手谕中,康熙让赵昌暗中查阅坤宁宫康熙四年到十三年对外赏赐纪录,还查当年坤宁宫的库藏清单。

    当时皇后薨了,康熙怜惜儿子,叫人封存了这些库藏。

    等到太子后头移居毓庆宫的时候,这部分财物都由康熙交给了太子的乳母乳父,代太子保管。

    只是那两人三十八年就因贪墨太子财物被康熙处死……

第一千七百二十七章 等待(打滚求月票)

    九阿哥的帐子里。

    九阿哥有些沮丧。

    何玉柱在旁见了,道:“爷早上还好好的,怎么这会子难受了?”

    九阿哥道:“爷的生日要在外头过了……”

    他是算了一下圣驾的行程,估算了时间,觉得回不到京城了。

    何玉柱道:“到时候奴才去膳房给爷叫长寿面。”

    九阿哥轻哼道:“谁惦记吃面,就是怕福晋跟丰生他们娘几个想爷!”

    何玉柱道:“福晋给爷预备了新衣裳,正日子奴才预备出来爷换上。”

    九阿哥道:“记得叫热水,爷到时候要痛快洗澡。”

    九阿哥已经打定主意,以后还是少出门。

    要是去热河那种还罢了,像眼下这种随着圣驾满蒙古溜达,就算了。

    遭罪……

    *

    京城,都统府。

    小三、小四兄弟两个是昨天出的考场。

    舒舒看着小三、小四道:“睡了一晚上,精神养过来没有?”

    小三道:“在里头也没怎么遭罪,养过来了,吃了一盘子烧饼夹肉。”

    小四则道:“我跟三哥运气不错,离臭号远,也不是把边的,身上也穿得暖,我斜对过一个边号的考生,直接伤风了,咳了三天……”

    因两个弟弟考试出来,舒舒今早就回娘家来了。

    她没有问两个弟弟题答的如何,小三主动说道:“这科的考题难了,我这里没戏,不知道四弟如何……”

    说着,望向小四。

    小四摇头道:“我也不行,题目生,解起来别扭。”

    他们虽是头一次参加八旗科举,却是见过福松参加上一科的。

    上一科的考题,兄弟两个也做过。

    这自己学问如何,自己心里有数,糊弄得了旁人,糊弄不了自己个儿。

    小三道:“往后八旗科举,只会一科比一科难,八旗读书的人多了。”

    小四也道:“是啊,我见了好几个眼熟的子弟,都是勋贵府邸的。”

    除了官员子弟,勋贵子弟也开始通过八旗科举奔前程。

    小三道:“从佟二爷中进士,勋贵子弟读书的就多了。”

    嫡次子或庶子,没有资格袭爵位跟世职的,就只能自己奔前程。

    天下承平,不打仗了,有混吃等死的,也有想要找饭辙的。

    舒舒道:“考完就好,长了见识,如果想要再考,还有下一科,就是佟二爷,也是二十好几才中的进士。”

    小三跟小四对视一眼,兄弟两个都有了主意。

    小三道:“我只考这一回,算是了了心事儿,还是在兵部候旗缺吧!”

    听着这话,舒舒看了觉罗氏一眼。

    阿玛、额涅还没有问过小三日后的规划?

    也是,之前备着乡试,估计也没有工夫说那些。

    如今乡试完了,到底怎么补缺,想要补什么缺,还要问问小三自己的意见。

    小四跟着道:“我也只考这一回,我跟张五约好了,一起在国子监读书,等到结业出来进六部……”

    两人都有主意,舒舒也不啰嗦,望向觉罗氏道:“后天我请张四姑娘,也给张五爷派了帖子,到时候,让小三、小四过去做陪客。”

    小三跟小四早盼着,眼巴巴地看着觉罗氏。

    觉罗氏点头道:“随你们。”

    小三跟小四都笑了。

    姐姐那边的饭菜好吃不说,还有宝贝外甥跟宝贝外甥女。

    到了月底,珠亮就要过大礼。

    为了空出时间,珠亮这阵子也忙,今儿也不在家,跟齐锡在正红旗大营。

    舒舒想要跟觉罗氏说体己话,等小三跟小四离开,就将丫头婆子都打发出去了,小声道:“额涅,这几日外头都说索额图隐匿财产之事,您也听说了吧?”

    觉罗氏点点头,道:“外头说什么的都有,还有人说索额图故意修了这个不合规制的墓地,就是为了后手。”

    觉罗氏觉得太牵强,当时太子还在襁褓中,朝廷里党争的苗头还没有,哪里会未雨绸缪到这个地步?

    舒舒迟疑了一下,道:“额涅,阿玛也是天子近臣,女儿还是这样身份,咱们家要不要也做个防备?”

    觉罗氏转过头,定定地看着舒舒,正色道:“九爷……有那个心思?还是五贝勒与敦郡王那边,有其他打算?”

    如今太子的处境,都在八旗勋贵眼中。

    康熙二十几年的时候,其他的皇子都没有成丁,成丁的只有大阿哥与太子。

    就有了“大千岁党”跟“太子党”。

    如今,后头的皇子也都长成,六部当差,分了佐领人口。

    谁晓得什么时候再出来个什么党……

    五阿哥序齿靠前,十阿哥出身显贵,两人一人背后有太后跟科尔沁,一人背后有钮祜禄氏一族。

    舒舒见她误会,忙摇头道:“九爷没有心思,五爷跟十爷那边也不像要掺和的样子,我提这个,就是怕到时候斗的厉害,姻亲族人,沾了边儿,家里受了池鱼之殃。”

    觉罗氏稍加思量,道:“往后,跟大二房那边要疏远些,噶礼前阵子打发人回京,往毓庆宫送的中秋节礼就有好几车。”

    太招眼了。

    说完噶礼,觉罗氏也想到了三阿哥。

    “诚郡王这两年,一直入值南书房,以后还不知如何……”

    公府那边也就是人情往来,也尽量少走动,省得被裹挟进去。

    至于要不要留后手,觉罗氏有自己的意见。

    “真要预备了后手,胆子就大了,有害无益,没有后手,谨慎当差,也省得骄狂自大……”

    “况且雁过留痕,你阿玛是八旗都统,只要没存了大逆不道的念头,留后手做什么?到时候叫人晓得了,反而招嫌疑……”

    “若是家族真败了,财物多了,并不是好事,那是祸根子……”

    觉罗氏的娘家,就是前车之鉴。

    几代当家人都废了,有自己不争气的缘故,也有小人为了侵吞产业作祟的缘故。

    舒舒被说服。

    提前隐匿财产,不做贼也像是贼了。

    难得回来一趟,舒舒用了午饭才回贝勒府。

    等回到正院,换了外头衣裳,简单梳洗了,舒舒就去了宁安堂。

    几个小家伙半天没见她,早等着着急。

    “额涅、额涅……”

    尼固珠小炮弹似的冲过来。

    舒舒忙拉住她的肩膀,道:“嗯,嗯,额涅回来了。”

    三个孩子如今是能讲道理的时候,舒舒昨儿就跟三人说了今早要去都统府。

    尼固珠道:“七舅呢?”

    小家伙记性还挺好。

    中秋节前,觉罗氏带了小七过来过贝勒府,尼固珠还记得。

    丰生跟阿克丹也望向舒舒。

    小孩子都喜欢跟大孩子玩,小七比他们大一岁,对他们来说,就是大孩子。

    舒舒摸了摸尼固珠的大脑门子,也搂了下丰生跟阿克丹,才道:“七舅在家呢,等过阵子再来家来。”

    伯夫人晓得舒舒回去的缘故,道:“小三、小四怎么说?”

    舒舒如实道:“瞧着样子,火候还差着,不过两人都没有沮丧,精神头还好。”

    伯夫人是看着这些侄儿长大,跟舒舒道:“同样是读书,福松只比他们大三岁,当年下场也是刚成丁,还是少了几分刻苦。”

    舒舒道:“不一样,当时福松的处境没有光亮,科举是唯一出路,要不然就要像舅舅似的,一辈子闲人,小三跟小四的压力小些……”

    伯夫人道:“已经不错了,家里的孩子,没有一个长歪的。”

    舒舒点头道:“是啊,如今外头的风气越来越不好,听说内城就有坐庄组赌局的,真是胆子大,也不怕被揭开。”

    伯夫人道:“换了名头,成了猜宝会什么的,报到衙门里,打点一二就出来了。”

    舒舒道:“如今正押解元人选呢,张三爷还是热门人选。”

    谁让张三爷有个大学士父亲,两个进士哥哥,当年在京城时也有才名,就成了顺天府解元的热门人选。

    舒舒对这位的大概印象,还是后世家书中杜撰的腰斩,其他没有什么印象。

    应该也是中了进士,就是不知是哪一科。

    反正在张廷玉这个配享太庙的三朝元老的映衬下,张家其他人就显得没有那么辉煌。

    伯夫人道:“指定后头有靠山,否则胆子不会这样大,拿着乡试取乐。”

    舒舒道:“估计又是哪个王府的关系,才有这么大的胆子……”

第一千七百二十八章 失望与安心

    京城这边的老少爷们,都在等着赫舍里家的后续。

    结果,没有后续了。

    八阿哥与苏努贝子的折子上去,却没有其他指令。

    如今就是索家坟已经被围着,索额图藏匿的财产也在户部收着。

    苏努贝子松了一口气。

    他怕皇上看了那个清单,忍不住心动,继续下令挖坟。

    索额图是罪人,本人也身死籍没,他藏匿的家产追缴还算是名正言顺;可真要是追究到索尼身上,师出无名。

    那毕竟是辅国有功的三朝老臣,还曾被世祖皇帝点为顾命大臣,人也没了三十多年。

    要是这个时候,非要给索尼按个罪名挖坟掘墓,那吃相就太难看了。

    跟苏努贝子不同,八阿哥的心沉了下去。

    这事情搁置,他自然也闲了。

    这是皇父要对赫舍里家放过一马?

    那是最糟糕的结果。

    等到赫舍里家缓过气来,会不会记自己一笔?

    太子可不是好脾气的人。

    想要解决隐患,就要斩断赫舍里家的靠山……

    八阿哥关在书房中,却是没有法子,只有等待。

    幸好经过此事,他的“闭门思过”也告一段落,等到圣驾回来,就能跟其他皇子一样迎驾,等着新差事。

    西跨院中,八福晋如常坐在庭院中,却听不到熟悉的嬉笑声。

    她旁边,两个小丫头站着,偷偷地看八福晋,只觉得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人。

    八福晋转过头,两个小丫头吓得忙低头。

    八福晋看了她们身上一眼,道:“冷不冷?”

    两个小丫头老实摇头,道:“不冷,夹袄是新制的,暖和呢。”

    虽说外头将福晋说的邪乎,可是对她们来说,进福晋院子这些天,却是跟进了福窝子似的,再也没有打骂,也能穿暖吃饱。

    八福晋皱眉,有些不明白为什么今天上午尼固珠没有到院子里玩耍。

    是小孩子不如大孩子抗冻?

    还是有其他不舒坦?

    此刻的尼固珠,确实不在宁安堂,而是在贝勒府正院。

    今日就是舒舒请客的日子。

    她出面请客,女眷的席间就设在贝勒府正院。

    三个孩子也在正房这里。

    张四姑娘子侄多,张大奶奶跟桂珍都有孩子,三人看到三胞胎只有喜欢的。

    尤其是桂珍,跟娘家弟妹都不亲,往来最多的就是舒舒这个表妹,对几个孩子也当成亲外甥待的。

    她最喜欢阿克丹。

    阿克丹不喜欢生人,不过桂珍住的近,舒舒不在家这几个月常过来请安的,阿克丹也就任由她拉着小手。

    桂珍笑道:“跟舒舒小时候一模一样,这要是换上袄子,就是个小格格。”

    阿克丹听懂了,也不恼,只歪着头望向舒舒。

    他最喜欢额涅,觉得像额涅是好事儿。

    尼固珠在旁,也听懂了,大着嗓门道:“姨母,玛嬷说了,我最像额涅!”

    桂珍听了,笑道:“哪里像了?”

    “额涅,额涅……”尼固珠扯着嗓门道:“我最爱叫额涅,我额涅小时候也最爱叫额涅,粘牙的很……”

    童言稚语,逗得大家都笑了。

    “哈哈哈哈……”尼固珠也跟着笑,口水又流下来了。

    她正黏糊在张四姑娘旁边,挨着张四姑娘坐着。

    张四姑娘就拿了帕子,给尼固珠擦口水。

    “谢谢姨母……”

    尼固珠见状,抬着小下巴,配合着张四姑娘的擦拭。

    这会儿工夫,外头有动静,是福松带小三、小四过来接丰生跟阿克丹去前院。

    今日除了张四姑娘姑嫂,还有张五爷。

    男女有别,席面设在前头,由福松带着小三、小四陪客。

    众人看着张四姑娘笑。

    见福松几个进来,丰生跟阿克丹都伸了脖子。

    跟在女眷中被抱来抱去的相比,他们更喜欢跟在大舅后头做小尾巴。

    虽说他们还没有到开蒙的年纪,可是福松已经开始教他们国语。

    福松进来,并不乱看,跟众人打了招呼后,就打算抱着丰生跟阿克丹离开。

    结果被尼固珠抱住胳膊,道:“大舅,我也去,我也去……”

    福松望向舒舒。

    舒舒点头道:“那就都抱过去吧,也让我们消停消停。”

    只尼固珠一个,小嘴巴巴个不停,就能吵得人脑仁疼。

    福松笑着,亲自抱了大外甥女。

    小三抱了丰生,小四抱了阿克丹,兄弟几个去前头了。

    见着兄弟几个有模有样的架势,桂珍格格对舒舒道:“难得,这几个一看就是好舅舅、好哥哥,抱孩子的麻利劲儿比我们爷看着都好!”

    张大奶奶也笑着附和,道:“这个年岁,能有耐心陪孩子,很是难得。”

    舒舒道:“丰生跟阿克丹大了,如今跟着福松学国语,小三、小四两个在家也是常带小七……”

    张四姑娘觉得开了眼界。

    虽说在皇城里住了十几年,可是张家毕竟是高官府邸,往来的也多是张英的同僚跟乡党。

    儒家的规矩,可不兴男人带孩子。

    早听说旗人是另一种规矩,如今看来,跟汉人家“严父慈母”大不相同,倒是“严母慈父”更多一些。

    如九福晋这里,还有桂珍格格那边。

    都是当父亲的更宠溺孩子,当娘的反而管教的严厉些。

    另一个不同就是女孩金贵,并不亚于男孩。

    张四姑娘隐隐地生出期待与欢喜,想到了得了家里救济才从贫困生活挣脱出来的姐姐。

    桐城书香人家的女子,多是重复这样的命运。

    嫁人就跟赌博似的。

    谁也不知道输赢会如何。

    自己的父亲,择了三回女婿,都是桐城的老亲子弟,结果三次都走眼了。

    大姐夫、二姐夫止步举人,三姐夫连举人都没有考上。

    也就是张家起来了,能提挈女婿们,否则大姐夫与二姐夫连教职也补不上。

    自己跳出了桐城,自己的女儿也不用再重复这样的命运。

    真好……

    看着水水嫩嫩的待嫁姑娘,舒舒跟伯夫人也在留心。

    眼见着张四姑娘真心与她们亲近,娘俩也就放下心来。

    爱屋及乌。

    她们对张四姑娘如此,也乐意张四姑娘对她们如此。

    这就是双向奔赴了。

    一顿饭吃下来,张四姑娘悬着的心也就放下。

    她早听说旗人家的大姑子厉害,跟婆婆似的,这门亲事还是九福晋夫妇牵线。

    不管是家里父母那边,还是京城长兄长嫂这里,提及这位福晋大姑子也格外慎重。

    福松的官职,福松恢复黄带子,都是这位大姑姐的提挈。

    张四姑娘能察觉到舒舒的善意,对这门亲事最后的担忧也消了。

    等到席间散了,众人各自家去。

    张大奶奶就跟张四姑娘道:“旗人的规矩,跟咱们不一样,福松阿哥是黄带子,跟勋贵的规矩还不同,往后行事,你多看着九福晋就是……”

    张四姑娘听了,稍加思量道:“闲散宗室跟皇家天差地别,应该也不一样,到时候还是听阿哥的。”

    张大奶奶道:“嗯,也是这个道理,那就多学着九福晋的为人行事,我也见识了不少人,日子过得舒心惬意,还要看九福晋……”

    桂珍格格这里,则是晚走了一步离开,单拉着舒舒的手,悄悄问道:“圣驾到底什么时候回来?有消息没有?”

    舒舒道:“今年回来的早,最迟九月中旬也回来了,要是早的话,说不得月底就到京。”

    圣驾今年五月出京,不过因中间有闰六月,相当于多了一个月,所以会比往年北巡提前回来。

    桂珍格格听了,笑道:“那就好,眼见着天冷了,我也惦记我们爷。”

    舒舒道:“外甥女小,当时让姐夫留京好了……”

    桂珍格格忙摇头,道:“让我们爷跟着随扈,有机会在御前露面,这是提挈,我们这样灰溜溜地出来,我们爷总要争气些,往后在亲族那边才能挺直腰杆子。”

    舒舒晓得她婆家那边也是一团乱账。

    桂珍格格外圆内方,额尔赫也不是愚孝的,小两口如今日子也省心。

    不过就算他们出来单过,兄嫂对他们始终防备,生怕老爷子放弃孱弱的长子与没有正经差事的长孙,让额尔赫这个次子袭爵。

    一直到福善薨、爵位传承尘埃落定之前,这矛盾都不可解。

    舒舒也不好说什么。

    额尔赫家的事情,在勋贵人家常见。

    谁叫现下爵位稀罕了,不像开国的时候。

    开国的时候在,战事不断,在军中有机会积攒功劳得封爵位,如今没有了新爵位的可能,大家就都盯着祖宗留下的爵位。

    请了一次客,舒舒就闲下来。

    不过在八月二十七,九阿哥生辰当日,舒舒还是穿着吉服褂入宫,代九阿哥给宜妃磕头。

    宜妃亲自扶了她起来,道:“哪里就要如此了?”

    舒舒道:“九爷没能赶回来,肯定也念着娘娘,儿媳妇今儿见了娘娘,回头也能跟九爷好好说说。”

    只能说这宫里的规矩奇葩,亲生母子,一年也不过能见上三回。

    正旦,妃千秋,跟皇子生日。

    宜妃拉着舒舒的手坐了,道:“当时在我的肚子里就皮,跟怀五阿哥时完全不同,我就以为是个活泼的小格格,结果落地是小阿哥……”

    舒舒想着五阿哥的性子,确实跟九阿哥闹腾不一样,这爱安静的性子,未必是随了太后,许是天生的……

    *

    古北口,行宫。

    九阿哥也是穿戴一新,去了御前……

第一千七百二十九章 怎么回事儿

    何玉柱跟在九阿哥后头,目光落在九阿哥的吉服上。

    石青色,老气,不如金黄色好看。

    可是规矩如此,皇子吉服色用金黄色,封爵后就要按照爵位来。

    九阿哥是多罗贝勒,就是石青色。

    九阿哥没有想那么多,他欢欢喜喜的。

    这整二十了,跟十几岁给人的感觉还不一样。

    就是听着,都觉得稳重可靠不少。

    也就是如今不时兴蓄须,要年满三十才开始留胡子,否则他这个年岁就能留胡子了。

    行宫中,康熙刚用完早膳。

    听说九阿哥来了,康熙还有些纳闷。

    自从闹了一次酒,九阿哥就老实得不得了,安安静静的,也不往御前凑。

    今儿主动过来,倒是稀罕。

    “传吧……”

    康熙放下筷子,叫人撤了膳桌,又吩咐梁九功。

    梁九功应着,出去传人。

    眼见着九阿哥穿着新的吉服褂,还带了红珊瑚的朝珠,瞧着喜气盈腮的,他心里飞转,琢磨过来,想到了缘故,面上带笑道:“皇上传呢,今儿是九爷的好日子,奴才这里祝九爷平安康泰、财源广进……”

    说着,他就躬身下去。

    九阿哥扶住,笑道:“谢谙达吉言,爷盼着的不过是这两个……”

    两人没有耽搁,进了行宫。

    九阿哥进了屋子,就跪了下去,行三跪九叩大礼。

    康熙见状,神色端凝,望向梁九功。

    梁九功晓得,这是皇上忘了九阿哥生辰,忙做了口型。

    康熙这才想起来,今儿是九阿哥生日。

    因为在热河的时候,公主、额驸们提前送寿礼,总觉得九阿哥的生辰过了似的,一时没想起了。

    须臾之间,九阿哥已经行完礼,跪在地上没有起身。

    他抬头看着康熙,正经八百道:“儿子又长了一岁,也要第二回当阿玛,还开始入朝学差事,往后只盼着能少让汗阿玛操心,做个让汗阿玛省心的儿子。”

    康熙被他这一番陈词逗笑了,道:“你倒是有自知之明!”

    九阿哥笑道:“儿子还不算愚钝。”

    康熙轻哼道:“朕是夸你么?”

    九阿哥道:“在儿子眼中,汗阿玛不训儿子,就是夸儿子了……”

    康熙道:“……”

    这不是容易满足,这是会自己哄自己。

    他抬手道:“起吧,既是说了让朕少操心,那朕就看着。”

    九阿哥笑着起了,道:“儿子指定说到做到,汗阿玛也好好的,少让皇祖母操心。”

    康熙:“……”

    九阿哥已经扯了凳子,挨着炕边坐了,关切道:“儿子不是说笑,久坐伤身,汗阿玛政务这么忙,每日里批折子、见臣工什么的,都是大半天工夫,可是要留心,儿子在户部当差,每天看卷宗,都看的头晕目眩的,脖子生疼!”

    康熙道:“说得好听,朕怎么听说你在户部闲着,没有那么忙,上半年派你个修新仓的差事,你也都分派给了下头人。”

    九阿哥眨眨眼,不解道:“儿子是总揽啊,也不用事必躬亲,儿子真要下去当个监工,那不是大傻子么?”

    康熙蹙眉道:“你新到户部,这样大撒手,就不怕奴才糊弄?”

    部院的差事,跟内务府的还不同。

    内务府的出了纰漏,还比较好找补;部院差事,涉及民生经济,不容出错。

    九阿哥张了张嘴,心中觉得古怪。

    这是上半年的差事,出京之前就了结的。

    他都在折子里仔细说了,关于新仓修建情形,还有他新增加的追责制。

    当时汗阿玛还夸过他。

    只要有这追责制,谁还敢糊弄?

    汗阿玛这是忘了?

    他忍下古怪,想到了大阿哥训自己的情形。

    或许,汗阿玛就是想要训儿子。

    自己听着就是了,不好顶嘴。

    他就改了口,道:“因为户部还有四哥在,儿子想着就是看在四哥面上,也没有奴才敢糊弄儿子,儿子才敢大撒手……”

    康熙看着九阿哥,不由摇头。

    他是盼着皇家兄弟手足相亲,可是也清醒的明白,在皇家兄弟也不是兄弟。

    如他跟裕亲王、恭亲王,如太子跟众皇子,还有众皇子中间。

    结果九阿哥对四阿哥,丝毫没有防范之心。

    这以后立在朝堂之上,实权阿哥与没有实权的阿哥,前程也各不相同。

    不说别的,就说封爵,二十来个皇子,总不能真的出来二十来个和硕亲王,总要有高有低。

    除了子以母贵的初封,以后的晋封,就跟差事多少、功劳多少有干系。

    皇子与皇子中间,也要竞争。

    九阿哥看似大了,却依旧性子烂漫,想不到这些。

    他又想到董鄂氏,董鄂家都是同胞姐弟,即便有爵位,可齐锡心眼多,防范于未然,早早就将承爵人定下来,避免了爵位之争。

    或许因这个缘故,董鄂氏行事也大方爽朗,跟叔伯妯娌相处,少几分算计,只看亲近与否。

    这夫妻两个日子简单,让康熙也隐隐生出羡慕来。

    他也没盼着九阿哥有大出息,就不说其他,只道:“既晓得大了,也当自立起来,别总想着得哥哥们庇护,如今在户部,你有个哥哥在,与臣子奴才相处都少几分心思,回头你去其他衙门行走,单剩你一个,还能这样没心没肺不成?”

    九阿哥忙摇头道:“那不会,儿子也不傻,儿子才二十,就算当差到五十岁,还有三十年呢,等五、六年后,儿子像四哥这样的岁数,也就历练出来了。”

    康熙轻哼了一声,懒人永远都是懒人,不是长了岁数,就能勤快的。

    否则五阿哥也不会一个夏天下去,又胖了二十来斤。

    吃了睡、睡了吃的,不长肉才怪。

    入值南书房两三年,三阿哥与七阿哥都有长进,只五阿哥一如既往。

    今天还要继续赶路,因为入关了,道路好了,沿途还有行宫,队伍劳乏之下,也开始半修整,每天只走半天。

    九阿哥说了一会儿话,就回去预备。

    大阿哥与四阿哥、十三阿哥正在等他。

    大家记得今天是九阿哥生日,打算凑份子晚上开一桌小宴,正打算安排人手先一步出发,去今天驻跸的遥亭行宫做准备。

    九阿哥听了,忙摆手道:“不用哥哥们张罗,今晚全鱼宴,弟弟已经安排人先一步出发,去采购鱼虾了。”

    遥亭也在密云县内,正好可以安排人去潮河跟白河去买河鲜。

    大阿哥拍了拍九阿哥的肩膀,道:“行啊,还真是大了,会自己张罗了。”

    九阿哥得意洋洋,道:“前年我跟福晋出来,在密云住了一阵子,发现了不少好吃的,不单河鲜好,果子也好,也打发人去前头采买了。”

    说到这里,他望向十三阿哥,道:“河鲜还罢了,现吃还行,不好运回去,果子的话,叫人多买些,十三多带些回宫……”

    十三阿哥自然点头。

    九阿哥手松,每次往宫里送东西,皇子与皇女都人人有份,还有就是乾清宫、宁寿宫、翊坤宫跟毓庆宫这几处。

    四阿哥看着九阿哥,带了欣慰。

    百善孝为先。

    宜妃对九阿哥只是寻常,可是九阿哥对宜妃的孝顺,却是皇子中数得上的。

    九阿哥察觉到四阿哥目光,想起了方才挨的训斥,带了几分委屈,道:“好好的日子,我去给汗阿玛磕头,可汗阿玛只想着训人……”

    这一句话,大阿哥、四阿哥与十三阿哥的心,都提了起来。

    对于皇父,因各种缘故,这几位随扈出来的,都是畏大于敬。

    四阿哥道:“为什么缘故?”

    九阿哥小声抱怨道:“为上半年的差事,嫌我没有亲自下去巡看新仓,这说得着么?今年那么热,我真要城里城外的乱窜,那下半年就要在家里养着,叫我看,汗阿玛就是想训儿子了,故意找茬!”

    四阿哥蹙眉道:“浑说什么?”

    大阿哥也摇头,不赞成道:“汗阿玛这是为你好,怕你刚学差事,了解得不多,被人小瞧。”

    十三阿哥也道:“是啊,是啊,这是汗阿玛教九哥呢,下头的奴才油滑,都放手的话,容易被糊弄了。”

    三人异口同声的,九阿哥有些糊涂,道:“汗阿玛……真是为我好?不是闲着没事,想要训儿子了?”

    大阿哥白了他一眼,道:“汗阿玛没那么闲,是见你心大,让你以后仔细些。”

    四阿哥也道:“这是教导你呢,你好好听着就是,不许当面顶嘴,也别背后嘀咕,不恭敬。”

    十三阿哥也道:“是啊,是啊,九哥您用人不疑,可衙门里当差这些人,跟贝勒府的僚属还不一样,多是奔着钱来的,户部油水还大,小心些是应该的。”

    九阿哥是能听进去话的,这个时候却没有点头,而是有些犹豫。

    四阿哥道:“连十三都明白的道理,我跟大哥也劝你了,还想不通么?”

    九阿哥摇头道:“想通了,就是寻思要不要换个衙门行走,户部的差事,只要派下来,就没有清闲的,那还不如出了六部,去九卿衙门呢,清闲还省心……”

    大阿哥指着九阿哥,嫌弃道:“出息?这是能躲得么?大家学差事,部院多要转一圈的,你在内务府一把抓,不是都挺好的,怎么出来了,就怂了?”

    九阿哥皱眉道:“可我在内务府也没有事必躬亲,每日庶务有十二阿哥,具体差事有下头衙门的郎中,我就是个总揽,谁管的差事出毛病了找谁负责就是了……”

    四阿哥怕他真要往其他衙门钻营,安抚道:“放心,户部也没有那么累,下头那么多官员,累不到你……”

第一千七百三十章 发财

    因为还要赶路,兄弟几个说了晚饭的安排就散了。

    队伍再次出发,因是官道平坦的缘故,中午就到了遥亭行宫。

    九贝勒府的人,早已买了十桶鲜鱼送过来。

    九阿哥直接叫了行宫总管,道:“今儿爷生辰,晚上添菜,算爷的,御前、太后处,各孝敬八道菜,妃母跟太子处各六道,嫔母处四道,贵人跟大福晋、十三福晋处各两道……”

    说到这里,道:“再置办一桌席面,送到爷住处,黄酒烧酒少些,再预备一份果子水。”

    行宫总管躬身应了。

    九阿哥晓得行宫膳房没有好师傅,道:“看随扈出来的大师傅谁闲着,赏了银子下午多忙些……”

    说着,就让何玉柱拿了荷包给那总管,道:“爷生辰,劳他们受累,你代爷将银子赏下去吧。”

    那总管乖觉,接了银子,跪下道:“竟是九爷千秋,奴才给您贺喜,祝九爷福寿康宁。”

    内务府这些老人,并不因九阿哥如今不做内务府总管就敢慢待,谁晓得九爷什么时候再回来。

    况且眼下内务府还有个十二阿哥在,那位不显山、不露水的,却正好管着营造司。

    外头这些行宫的账目,也是那位十二阿哥管着。

    九阿哥笑了,道:“倒是嘴巧,承你吉言。”

    示意何玉柱单赏了茶封,九阿哥才打发人下去。

    等到就剩下主仆二人,九阿哥的眉头就拧起来。

    他问何玉柱道:“爷单给太子孝敬一份,应该就可以了吧?这也不好晚上吃饭,直接提溜太子啊,几个弟弟还好,也不是客,直接叫一声就行了……”

    早上张罗晚上吃席的时候痛快,到了跟前,想起太子爷来,他觉得脑仁疼。

    储君也是君,不是兄弟。

    九阿哥对太子有些避之不及。

    何玉柱小声道:“太子爷若在,怕是大爷会不痛快,几位小阿哥也不自在。”

    九阿哥的眉头松了,点头道:“爷也是这样想的。”

    太子爷还是供起来,别跟大家凑近乎,要不然彼此都不自在。

    凑到一起,容易生事端,到时候自己这个东道也要担责任。

    何玉柱迟疑了一下,道:“爷之前孝敬东西,不是只太后处跟御前么?这回怎么加上了几位娘娘跟贵人?”

    别人还罢,和嫔年岁在这里,成年皇子也需要避讳。

    九阿哥无奈道:“能如何?遇到好吃的,咱们大吃大喝,不顾长辈们?那是四哥的生母、十三阿哥生母、两位小阿哥的生母……”

    生辰正日子,他应该去给娘娘磕头的,结果人不在。

    行宫这里,没有他的生母,却有一堆兄弟的生母,也当敬着几分。

    只有和嫔什么也不靠,可既是孝敬妃母、嫔母一回,就随大流了。

    旁人要是在这个上挑毛病,那就是无事生非。

    何玉柱道:“那几位格格处呢?”

    这说的是四阿哥与太子身边女眷。

    九阿哥摇头道:“不用管,那么周全做什么?要是连她们都送了,那是不是几位乾清宫答应也要送?那几位就算身份低,也是汗阿玛宫人,比皇子格格金贵。”

    早上出来的时候,跟几位年长的皇子约好了,小的还没有说。

    九阿哥就吩咐何玉柱,道:“你代爷走一趟,跟几位小阿哥说了,让他们晚上过来吃饭。”

    何玉柱应着,出去传话去了。

    何玉柱先来的十四阿哥这里。

    十四阿哥拍了下额头,道:“这几日背书,糊涂了,忘了九哥生辰,一会儿就过去给九哥贺寿。”

    何玉柱笑道:“我们爷说了,也是赶上密云有河鲜,早起才临时起意,都是家里人,也就不怕怠慢了。”

    十四阿哥点头道:“九哥说的是正理,又不是外客,都是兄弟,还要送帖子不成?”

    何玉柱报了信,就往十五阿哥与十六阿哥处去了。

    十四阿哥摸了摸下巴,跟身边人抱怨道:“眼见着都要到京城了,还张罗过寿,什么财神爷,这是钱串子,变着法子跟长辈讨赏呢!”

    身边人也不敢乱说话,只小心道:“那主子这边的寿礼?”

    十四阿哥轻哼道:“还能省下不成?从热河收到的礼里,挑拣出四样吧,出门在外,也是没法子之事。”

    那人应了,下去预备去了。

    十五阿哥与十六阿哥这里,早有谙达太监跟嬷嬷提醒,记得九阿哥的生日,正换了衣裳,打算去送寿礼。

    听说九阿哥晚上开席,十五阿哥就道:“嗯,嗯,我们到时候过去。”

    十六阿哥则是笑了,道:“就是九哥不张罗,我们也打算今儿蹭九哥的长寿面。”

    何玉柱道:“我们主子记得两位爷爱吃鱼丸,还专门吩咐下去,今晚有鱼丸。”

    小孩子吃鱼没有耐心,身边奴才侍候用膳吃着也不自在。

    这鱼丸是去了刺的,做成咸鲜口的倒是正合适。

    十六阿哥更期待了,忙追问道:“是带馅的,还是不带馅的?”

    何玉柱道:“两样都吩咐了,带馅的做成清汤鱼丸,不带馅的做成糖醋口的……”

    十六阿哥立时道:“那中午我要少吃几口,等着晚上那顿……”

    *

    九阿哥处,白嬷嬷过来送生辰礼。

    孙子孙女这么多,太后记得的总共不过一手之数。

    九阿哥这里记得,是因为两次北巡,祖孙两个都在,又有蒙古王公送九阿哥生辰礼,太后就记下了。

    生辰礼也不是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

    一套银鼠皮的褂子,一顶貂帽,一双鹿皮靴子,二十斤银丝面。

    多是穿戴的,就是专门预备的。

    褂子用的是万字纹的石榴红色宁绸料子。

    九阿哥很是喜欢,道:“还是皇祖母会挑颜色,我就喜欢这鲜亮的。”

    白嬷嬷笑道:“这样的褂子,娘娘就做了两件,都是这个色的。”

    九阿哥眼睛一亮,更高兴了,道:“到时候我跟福晋穿一样的,过去给皇祖母磕头。”

    白嬷嬷是忠仆,晓得太后对孙子、孙媳妇的慈爱,见九阿哥领情也高兴。

    九阿哥依旧是叫人赏了茶包。

    不过等到白嬷嬷走了,九阿哥就吩咐何玉柱道:“跟行宫总管说,多做两道菜,一道给梁总管,一道给白嬷嬷……”

    平日里这两位常跟自己打交道,今儿既是好日子,大家也都添道菜。

    至于魏珠,不在这个上。

    早先九阿哥行事还粗糙,如今越发周全。

    他晓得越是对卑贱之人,越是要给几分尊重。

    这样对方舒坦,自己也舒坦。

    当然,这也跟两位身份有关系,也算是另一种“爱屋及乌”。

    白嬷嬷走了没一会儿,魏珠就来了,得了吩咐,送生辰礼来着。

    蜜蜡朝珠一盘,缂丝腰带一副,烧蓝金八宝坠子一对,貂皮十卷。

    九阿哥领了赏赐,后知后觉,跟魏珠道:“今儿爷要发一笔小财了……”

    太后跟御前都赏了生辰礼,太子爷跟那几位娘娘就要随大流了。

    魏珠笑道:“九爷整生日,奴才也不能只磕头贺寿,正好前阵子在热河凑了十八子菩提手串,孝敬给九爷做寿礼。”

    说罢,从袖子里掏出个荷包,双手奉给九阿哥。

    九阿哥立时接过来,道:“你的眼光素来好,爷就不跟你客气了。”

    等到荷包里倒出来,就是看着朴实无华的菩提手串,他直接在手上戴了,道:“爷这几年给福晋收了不少碧玺,各种颜色也快全乎了,你喜欢什么色儿,回头爷也串一串给你……”

    魏珠晓得九阿哥是给九福晋收集粉红色碧玺,笑着说道:“绿色、黑色都行,鲜亮颜色的,奴才带着也惹眼。”

    九阿哥点头道:“那爷就给你整两串,黑色、绿色都来一串。”

    魏珠回去复命去了。

    何玉柱看着那手串道:“爷,这个不用开光么?”

    九阿哥摇头道:“魏珠年岁小,可行事周全,指定开过光了。”

    说着,他抬起胳膊,闻了闻那手串,除了菩提籽本身的味道,还隐隐地有檀香味儿,应该是在佛前供过的。

    魏珠前脚走,太子爷打发的人也到了。

    九阿哥也叫何玉柱预备了茶封。

    等到晚膳之前,几位娘娘的贺礼也到了。

    倒是王贵人,身份所限,没有资格给皇子预备贺礼。

    见到膳桌上有九阿哥添的菜,她很是意外,不过听说几位妃主、嫔主都有,也就明白了缘故,不过要不要补送生辰礼,她还纠结了一阵子。

    她如今享嫔例,可是并没有谕封为嫔,真要大喇喇给皇子预备生辰礼,未免托大。

    王贵人就放下此事,打算等到九福晋生辰的时候,将回礼添在两位小阿哥的礼单上……

    *

    御前,康熙看着一桌子的鱼,就晓得是九阿哥的花样。

    这不是宫里的例菜,多是新的菜品。

    康熙晓得九阿哥那边开席,心里略有些不自在。

    想着请哥哥、叫弟弟的,自己这汗阿玛也在这里,九阿哥都没想着请自己过去。

    不孝子!

    等到吃着糖醋鱼丸,康熙挑了挑眉。

    他并不喜欢糖醋口,黏糊糊的,不够清爽,可却记得和嫔爱吃这个。

    他就对梁九功,道:“这道菜赏和嫔……”

    说着,他又想到王贵人江南人氏,最爱吃鱼,就指了另一道酸汤鱼片,道:“这道赏王贵人……”

    梁九功没有立时接话,而是禀道:“皇上,九爷今早提前打发人过来,买了十桶鱼,除了御前跟太后处,太子、几位娘娘跟贵人处也孝敬了……”

    康熙有些意外。

    虽说九阿哥手松,可是往宫里孝敬的东西,都是守着规矩。

    内廷主位中,除了宁寿宫跟翊坤宫,就惠妃那边孝敬过几回,也是有缘故的。

    当时宜妃生十一阿哥的时候,九阿哥曾在延禧宫被惠妃照顾过。

    “怎么孝敬的?”

    康熙问道。

    梁九功已经提前问过,就仔细说了各处几道菜。

    康熙点头道:“还真是周全了,倒是难得!”

    太子跟德妃同例,两位嫔同例,两位皇子福晋与贵人同例。

    王贵人……

    王贵人是宫里的异类。

    因她的出身,不好高封。

    否则入宫十几年,生育三个皇子,一个嫔是应该的。

    九阿哥连王贵人都能敬着,也是因敬着自己这个汗阿玛的缘故。

    康熙神色和缓,想着九阿哥对十五阿哥、十六阿哥的照顾,对梁九功,道:“九阿哥行事,倒是随了宜妃,宜妃嘴巴上不饶人,可心正还怜弱,对下头的贵人庶妃照顾得也周全……”

第一千七百三十一章 琢磨明白

    九阿哥的住处,灯火通明。

    大家已经入座。

    并不是往常的单人席或双人席,而是大圆桌。

    九阿哥这个寿星就被推到了主位,左手依次是大阿哥、十三阿哥、十五阿哥,右手是四阿哥、十四阿哥与十六阿哥。

    九阿哥心情愉悦。

    旬日以来,他也琢磨明白了。

    别的哥哥上位,对自己有益无害。

    太子傲慢,对太后不怎么亲近,对后宫诸妃也寻常。

    他要是上位,不会笼络兄弟,瞧着样子就是抬举外戚与远支宗室。

    其他哥哥上位,为了安抚兄弟,也会高封。

    他做的,就是不掺和,也别将谁得罪死了。

    就是三阿哥那边,往后面上也和气着。

    到时候封到郡王、亲王,不想着敛权,只做个逍遥王弟就是了。

    他举起自己的果子水,起身道:“今天是好日子,有大家在就更好了,我敬大家一杯!”

    他前阵子刚闹酒,倒是没有人逼他换酒,就都举了杯子。

    十四阿哥看着眼前的果子水,又看了看十五阿哥与十六阿哥的。

    这又是将他跟十五阿哥与十六阿哥一样待了?

    之前不这样待的时候,叫他心里堵得慌;如今一样待了,也叫人不爽快。

    到了晚饭之前,他才晓得,几位哥哥早上出发之前就碰头约饭;到了他这里,则是开席前才叫的。

    连大哥都将自己当成大人,劝慰安抚;九哥这里,却老是反复。

    十四阿哥抿了抿嘴,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他想到了八阿哥的处境。

    他不要成为第二个八阿哥。

    以后他少在大家跟前说话,省得又得罪了哪一个。

    还有就是十三阿哥的告诫,九嫂护短还记仇。

    十四阿哥不闹妖,席上气氛就轻松自在。

    就算是大阿哥这样嗜酒的,对着一堆弟弟,连个能陪酒的都没有,也只能专心吃菜。

    大阿哥吃着香辣蒜蓉双拼烤鱼,点头道:“这是你们府的调料方子,外头调不出这个味儿。”

    九阿哥笑道:“当然了,这个香辣豆豉我们府独一份,还有里头蒜蓉的炒法,都是秘制的。”

    大阿哥见他这翘尾巴的样子,就晓得又在显摆他福晋,看着跟前的小酒壶,道:“就是酒少了!”

    九阿哥道:“今儿主要是吃菜,守着潮河、白河,现成的河鲜,大哥想喝酒回京多少不能喝?”

    他看着大阿哥,想起了舒舒曾经说过的话。

    始作俑者。

    大哥就是夺嫡的始作俑者。

    起码在世人眼中是这样的。

    汗阿玛将他推到这个境地的时候,想过他的以后么?

    大阿哥见九阿哥眼神又直了,纳罕道:“没喝就多了?熏到你了?”

    九阿哥摇头,笑道:“就是想着回程慢,要不要叫人送两桶鱼回去。”

    大阿哥无奈,道:“兴师动众的,仔细汗阿玛训斥,京城也有鲜鱼市,亏不了嘴!”

    九阿哥点头道:“也是,那就算了,等到十月,东北的冰鲜也到了。”

    跟河鲜比起来,京城百姓更爱江鲜。

    四阿哥不爱吃大荤,对鱼肉却是爱的,爱吃的是比较爽口的茄汁鱼片。

    他跟十四阿哥挨着坐着,本盯着十四阿哥,就是怕十四阿哥扫兴,眼见着十四阿哥老实了,才踏实吃饭。

    九阿哥看着四阿哥,道:“这两月让四哥操心了,我该好好谢四哥,回头等四哥生辰,我给四哥预备一份好礼。”

    一句话,听得大家都好奇起来。

    四阿哥摇头道:“没做什么,不用专门道谢。”

    九阿哥道:“您就别客气了,这人情债,早还早了。”

    四阿哥还要拒绝,十四阿哥已经忍不住开口问道:“九哥,什么礼啊……”

    说着,他顿了顿,想着四阿哥的喜好,喜欢佛道,道:“是什么古董佛像?或是佛经之类的?”

    能被九阿哥称为“好礼”的,指定差不了。

    九阿哥笑着说道:“到时候就晓得了,现在说了多没意思。”

    大家见状,就不追问了。

    十四阿哥见旁人都专心吃菜,也只能随大流。

    十三阿哥也吃得抬不起头。

    至于九哥的礼物……

    他的生辰也在十月里,不过他跟四哥比不了。

    从热河出来,四哥多照顾九哥,自己这边却没有做什么。

    不过他打算回宫之前跟九哥说一声,求两瓶香辣酱,回头在阿哥所用这个做烤鱼吃。

    十五阿哥与十六阿哥跟前,除了鱼丸,还有鱼豆腐跟鱼肉肠,都是无刺的。

    大家各自吃得满意,九阿哥看了十四阿哥一眼,紧绷的精神也松弛下来。

    还好,没有人扫兴,也没有什么事故。

    早先兄弟凑到一起,只有高兴的;如今却是叫人提心吊胆,老担心撕巴起来。

    就十四阿哥之前那臭嘴,也就是仗着他年岁小,但凡是成丁的皇子,不说挨顿揍,也得挨上两巴掌……

    *

    行宫就这么大,皇子们聚餐,这动静上下自然都晓得了。

    太子这里见了几道加餐,不过他饮食素来挑剔,几道菜就挑着颜色最好的紫苏鱼片吃了两口,其他的都没有碰。

    等到膳桌下去,明升就忍不住建言道:“主子,九福晋跟娘娘是姻亲,对娘娘也亲近恭敬,爷这里往后是不是也多亲近亲近九爷?”

    九阿哥自己文不成武不就,可后头有个五阿哥与十阿哥。

    十阿哥两次被弹劾,都是因为给九阿哥出头。

    五阿哥那样好脾气的人,对三阿哥动手、对八阿哥动手,也都是为了九阿哥。

    偏偏这两人跟太子关系都寻常。

    要是九阿哥与太子关系亲近了,那与那两位也没有那么疏远。

    太子看着明升,摇头道:“孤要拉拢九阿哥,就要得罪老十,没有必要,如今这样就行了。”

    如今已经有老大、老三立在前头,没有必要给十阿哥理由,让十阿哥也下场。

    明升有些不理解,道:“这……爷亲近九爷,十爷不是当念爷的好么?”

    太子摇头道:“老十跟母族、妻族都不亲,跟其他兄弟关系也冷淡,只亲近九阿哥一个,孤要是拉拢九阿哥,会被老十当成挑衅,他年岁不大,却是个聪明的。”

    明明是贵妃之子,本该最惹眼不过,却跟在九阿哥身后,以九阿哥马首是瞻。

    外头提及十阿哥,就是性子莽撞的草包皇子,可实际上呢?

    索额图在世时,忌惮的人除了大阿哥,就是十阿哥。

    可是大阿哥的乾西头所索额图都安插进去耳目,十阿哥的乾东三所,却是铁桶一般。

    太子从没有小瞧过十阿哥。

    不过眼见着十阿哥并没有发展党羽的意思,只是安份自保,太子也没有非要逼迫这个弟弟与自己为敌。

    明升跟十阿哥没有打过交道,不大理解太子为什么会这样说十阿哥。

    作为心腹,他听了太子的话,更不放心了。

    十阿哥真要藏拙的话,那不藏拙的时候,会如何呢?

    以九阿哥跟十阿哥的关系,肯定会站在十阿哥那边。

    到时候十阿哥真要有其他心思,也成为势力不亚于大阿哥的敌人。

    见他忧心忡忡模样,太子笑道:“别杞人忧天了……”

    这个时候,多做多错。

    如今攻守之势已成,多少人等着抓他的短处。

    他要做的,就是稳住。

    三十年太子……

    不能说稳固如磐石,也不能那么好撼动……

    *

    康熙处,膳桌已经撤下去。

    他拿起了几个儿子的请安折子,入值南书房的几位皇子与八阿哥分别上了折子,请求接驾。

    康熙想了想,就做了批复,命三阿哥、七阿哥与八阿哥顺义接驾。

    等到合上折子,门口就有了动静。

    梁九功进来禀告:“皇上,和嫔娘娘到了。”

    原来,他想起了和嫔,翻了和嫔的牌子。

    康熙点头,道:“传吧。”

    梁九功应着,下去带了和嫔进来。

    和嫔看着康熙,带了欢喜,蹲下行礼:“皇上……”

    虽说梁九功禀告了和嫔处也有四道添菜,可是却没有糖醋鱼丸。

    鱼丸做着费事,只有御前、太后处有,其他人没有。

    康熙就依旧赏了菜下去。

    “鱼丸好吃么?”

    康熙问道。

    和嫔点头道:“好吃,一点儿鱼腥味都没有,劲道弹牙,臣妾将一盘都吃了……”

    康熙道:“今儿九阿哥生辰,各处都孝敬了菜,其他的吃着合口么?”

    和嫔想了想,道:“有道干煸鲫鱼咸香口的,吃着还好,鱼刺也酥了;其他三道,就尝尝,还是爱吃鱼丸……”

    康熙点头道:“既是爱吃鱼,等到今年冰鲜入宫,朕给你多留些。”

    和嫔看了一眼康熙,并不拒绝,带了期待,道:“那臣妾就等着了……”

    既是翻了和嫔的牌子,少不得敦伦。

    等到叫了水,和嫔已经沉沉睡去,康熙却有些辗转反侧。

    早在十几年前,畅春园刚修好的时候,里面安置了二十个大答应。

    再往前,二十年前,太皇太后曾一次性小选,挑了四十人送到乾清宫。

    如今,到底不一样了。

    康熙低头看着和嫔的青丝,这也是他不爱翻几个年长妃子牌子的原因。

    大家都老了……

    他越来越看重和嫔,就是因为跟和嫔在一起,仿佛他都跟着年轻,不用怀念往昔……

第一千七百三十二章 激荡

    第二天中午,几位皇子的请迎驾折子就送回到京城。

    三阿哥看着朱批,强忍着才没有笑出声来。

    汗阿玛不在京城,可依旧是慧眼如炬,晓得谁才是正经干活的。

    五阿哥与十阿哥就是凑数的!

    四位入值南书房的皇子,只点了两人迎驾。

    这是体面。

    哈哈哈哈……

    不过……老七……

    会咬人的狗不叫,老七不显山不露水的,可三阿哥对这个弟弟却格外留心。

    旁人得罪就得罪了,要是得罪老七,说不得什么时候被阴回来。

    从小残疾,这行事也偏激,就是这些年老实了,才不显。

    三阿哥轻咳了一声,将折子递给七阿哥道:“今儿圣驾驻跸密云县,明儿到顺义,咱们下午出发,还是明天早上起早?”

    七阿哥接过来,看了,脸上看不出喜怒,斟酌着说道:“明早吧,圣驾到顺义要下午了,咱们早上出发,时间也宽裕。”

    说完,他望向五阿哥与十阿哥。

    五阿哥的眉头皱了起来,看着炕桌上两叠题本,道:“那只剩下我跟老十,明儿中午这题本看不完怎么办?”

    七阿哥没有回答,望向三阿哥。

    三阿哥则是望向十阿哥,道:“十弟,你说呢?”

    十阿哥想了想,道:“圣驾后个就抵京,那明天中午送出的题本挑紧要的就是,其他的下午再看,也耽搁不了什么。”

    三阿哥点头道:“这也是法子,汗阿玛会体谅的。”

    五阿哥见有了应对的法子,眉头才松开,道:“那就好,别耽搁正事儿……”

    三阿哥拿起另一个折子,是八阿哥的。

    啧啧,还真是让老八赌对了!

    汗阿玛到底心软了,让老八干了脏活,就将他前头的过失给平了。

    这是一个信号,八阿哥要重新入朝了。

    三阿哥也不好耽搁,安排人手送往八贝勒府。

    等到八阿哥看到折子上的“准”字后,神色都有些恍惚。

    这真是意外之喜。

    他这个时候上请安折子请迎驾,并没有指望能得到应允,不过是找机会在御前露个影儿,省得回头皇父忘了自己还在闲置。

    他望向来送折子的人,是三阿哥身边太监。

    这不是南书房的中书,而是三阿哥的人。

    八阿哥就道:“三哥打发你来送这个,还有什么其他吩咐没有?”

    那太监躬身道:“皇上还点了我们主子跟七爷迎驾,我们主子跟七爷明早在安定门汇合,卯正出发,前往顺义行宫……”

    八阿哥点点头,道:“我知道了,跟三哥说一声,我也那个时候跟他们汇合。”

    三阿哥打发太监传话,目的就是这个。

    三位皇子迎驾,总不能分了两波。

    他是哥哥,到时候被人说嘴,不是也是落在他头上。

    这太监领了茶包,回去复命去了。

    八阿哥坐不住,在书房踱步。

    自己停了差事之前,已经在户部、刑部、工部行走过,接下来,会是什么衙门?

    他自己也猜不到。

    不管是哪里都好,只要去了部院,学习政务之余,往来的官员也多起来……

    圣驾将归来的消息,随着迎驾折子,当日就在京城传开。

    九贝勒府这里,也得到了消息。

    是五阿哥打发人过来说的。

    舒舒算着时间,跟伯夫人道:“就差几天功夫,生日就没过上,整生日呢!”

    年轻人虽不兴过寿,可整生日到底不一样。

    伯夫人道:“你想要热闹了?等你自己过生日,摆几桌酒就是了……”

    舒舒摇头道:“不爱宴客,就是想着家人热闹热闹。”

    小宴还罢,正经八百的生日宴什么的,需要派帖子的人就多了。

    到时候迎来送往的,不够费心的。

    就是前几日招待张四姑娘那种小宴还罢了,只几个人,没有那么劳乏。

    伯夫人就道:“这几年你偷懒也就偷懒,等到丰生他们大了,需要摆酒的日子还多着。”

    舒舒算了一下时间。

    等到丰生他们嫁娶的时候,要十五年之后,康熙五十六年。

    那个时候,不说尘埃落定也差不多了,到时候反而无碍。

    舒舒就点头道:“能享一时清净享一时……”

    从热河分开,至今也一个月。

    舒舒还真有些想九阿哥了。

    生辰礼是早留给九阿哥的,舒舒决定,等到九阿哥回来,自己给他补一碗长寿面……

    习惯是很可怕的东西。

    从三十七年七月大婚,至今四年两个月,舒舒已经习惯了婚后的生活。

    又因生了三个孩子,爱也在往下传承。

    早先舒舒能理直气壮地将父母兄弟排在丈夫与儿女之前,眼下却做不到。

    她能将父母看得跟孩子一样重要,可兄弟却是比儿女要让一步。

    如今娘家真成了娘家,家是贝勒府……

    *

    密云县城东,行宫外。

    九阿哥下马车时,面带潮红。

    他带了焦躁,将手中的马甲递给何玉柱。

    穿多了。

    之前在塞外早晚冷,穿的多。

    入关之后,在山中,气候也低。

    这出了山区,就感受到了秋老虎的厉害。

    九阿哥跟何玉柱道:“捂得爷直迷糊,一会儿到了行宫先去要水,出了一身汗……”

    何玉柱应了,没有耽搁,往行宫水房去了。

    十三阿哥正骑马过来,见九阿哥面色不对,翻身下马,道:“九哥,您这没事吧?”

    九阿哥解开两个衣裳扣子,扯开领口,道:“没事儿,就是忘了该减衣裳了。”

    十三阿哥骑马,穿得更多,听着九阿哥说话,也觉得浑身燥了。

    他抬头看了眼天空,碧空如洗,烈阳高悬。

    从翁牛特部返回的时候,那边都霜冻了,路上还赶上飘雪花,直接入冬,眼下这才像是正经的秋天。

    次日,不单九阿哥换了轻薄些的衣裳,其他皇子也都换下了厚衣裳。

    十四阿哥原本坐车,眼见着秋高气爽,不冷不热,也开始骑马。

    他或是跟着大阿哥,或是跟着十三阿哥,偶尔也去跟四阿哥说话,看着乖巧了许多。

    不知道其他人怎么想,只九阿哥挑着车帘瞧见了,撇了撇嘴。

    希望十四阿哥以后装也装得老实些,否则明年十四阿哥开始当差,保不齐什么时候就凑到一起,到时候他可不会惯着十四阿哥。

    十四阿哥此时正策马,跟四阿哥并骑。

    四阿哥脸色肃穆,想着的是皇家接驾之事。

    三阿哥与八阿哥还罢了,各有各的理由,还传了七阿哥。

    是不是索额图那边的案子有了后续?

    京城那边,就算八阿哥主动请缨,可是真正负责的也不会是八阿哥。

    慎刑司那边,皇父轻易不会允许皇子插手。

    十四阿哥见他不搭理自己,转过头去,翻了个白眼。

    同胞兄弟,以为能撇开自己攀附太子,想得美!

    这样想着,他面上带了笑,跟四阿哥道:“半年没见弘晖,还真是想了,弘晖不错,文武功课在皇孙中不是拔尖的,成绩也靠前……”

    四阿哥看了他一眼,任由他念叨,没有接茬。

    十四阿哥接着说道:“弘皙在时,文武功课都是拔尖的;他离了上书房,就没有领头的了,弘晋实是提不起个儿……”

    对于上书房几位皇孙的学习状况,四阿哥也有所了解。

    跟他们当年截然不同。

    他们当年读书的时候,一个个地勤勉刻苦,生怕功课落后,挨皇父训斥。

    如今的六位皇孙,瞧着都有不足。

    弘晖要不是自己吩咐过适当藏拙,还真是其中头一份。

    四阿哥这样想着,嘴角微翘,有些自得。

    毓庆宫的弘晋资质愚钝,众所周知。

    直郡王府的弘昱不肖父,身体孱弱。

    诚郡王府的弘晴读书寻常,是个哭包。

    五贝勒府弘昇随了五阿哥,看书就头疼。

    七贝勒府的弘曙没有明显短处,可身份差了其他堂兄弟一截,也没有什么底气。

    弘晖没有明显短处,比自己小时候文武功课还好些。

    四阿哥的眼神有些幽深。

    汗阿玛龙马精神,要是能到太祖那个寿数,那到时候除了挑皇子,说不得还要看皇孙了……

    十四阿哥跟四阿哥并行,另一边就是大阿哥与十三阿哥。

    这兄弟两个都是心里透亮的,两人立场不同。

    不过大阿哥对十三阿哥这个弟弟印象很好,想着自己的处境,少不得提点一句,道:“你身上,除了牵扯自己的前程,还有嫔母与两位妹妹,遇到事情,先保全自己个儿……”

    十三阿哥没想到大阿哥会说这些,有些意外,看着大阿哥道:“大哥……”

    大阿哥没有看十三阿哥,只望向道路两侧,道:“这天气说冷就冷,就算是回暖几日,到底也不一样了……”

    十三阿哥晓得他不想多说,闭上嘴,没有再追问。

    不过他也明白了大阿哥的意思。

    离太子太近,就是风波的中心,容易受池鱼之殃。

    十三阿哥握紧了手中的马鞭。

    太子……

    能熬到登基么?

    若是有变故,他这个皇父指定的太子臂膀,会是什么下场?

    十三阿哥的心沉了下去。

    顺义行宫前,迎驾的几位皇子、领侍卫内大臣,早已经候着。

    远远地,看着烟尘起。

    八阿哥站在三阿哥的右手旁,心情有些激荡……

第一千七百三十三章 警醒

    康熙下了御辂。

    三位迎驾的皇子已经率众人跪迎圣驾。

    随扈的众人,也“呼啦啦”地都跟着跪下。

    天地之间,只有一人独立。

    康熙昂首,视线在三个儿子身上滑过,抬了胳膊道:“起喀!”

    众人这才谢恩起了,簇拥着圣驾进了行宫,在行宫外候见。

    九阿哥也站在众人之中,忍不住去打量三阿哥与八阿哥。

    皇子们分了两列。

    一列是随扈皇子,太子为首,然后是大阿哥、四阿哥、九阿哥与十三阿哥。

    一列是迎驾皇子,三阿哥为首,后头是七阿哥与八阿哥。

    三阿哥,有些年长皇子的模样,虽然还没有蓄须,不过年岁在这里,看着也很是老成端方。

    八阿哥……

    低眉顺眼的,不再是之前那种见人三分笑,也不是那种宽松衣裳、瘦骨伶仃的模样。

    眼见着八阿哥有所察觉,九阿哥忙移开眼,望向七阿哥。

    七阿哥反应很快,望向九阿哥。

    九阿哥忙灿烂一笑,做了个打千的姿势。

    兄弟分别数月,本该行抱见大礼,只是眼下排班等着陛见,不是寒暄的时候,只能意思一下。

    七阿哥微微颔首,算是回礼。

    九阿哥这才板正站好,老实了。

    上头的哥哥中,有的他厌恶,有的亲近,只有这位七哥,格外敬着几分。

    天生不全,还是皇家,七阿哥幼年遭遇,可怜可悯。

    难得的是,七阿哥没有自怨自艾,反而自强自立,生生扭转了局面。

    能人。

    九阿哥只有佩服的。

    可是他跟老十,没有逆转的途径,只能随波逐流。

    估摸过了两刻钟的功夫,梁九功出来,对三阿哥几人道:“皇上口谕,传王爷跟两位贝勒爷觐见。”

    三阿哥等人应着,随着梁九功入内。

    剩下众人继续候着。

    九阿哥回头看了一眼,只有十三阿哥。

    幸好几位小阿哥不用排班,要不然还不知站到什么时候。

    十三阿哥见他四处张望,小声道:“九哥累了?再忍忍,汗阿玛见完三哥他们,就会叫咱们散了。”

    九阿哥摇头,道:“一直坐车,不累,就是日头晃眼睛。”

    眼下是未正时分,正是一天之中,阳光最足的时候。

    十三阿哥小声道:“没听说京城最近有什么事儿,里头应该会很快。”

    九阿哥点头,他也这样觉得。

    行宫中,康熙换了常服,坐在炕上,看着几个儿子。

    三阿哥眼带孺慕,八阿哥也没有掩饰自己的激动,只有七阿哥神色如常。

    康熙垂下眼,看了眼七阿哥的腿,指了旁边的椅子,道:“坐下说话!”

    三人坐了。

    三阿哥转着身子,看着康熙,带了关切道:“汗阿玛清减了……”

    康熙神色稍缓,看着三阿哥,仔细打量了两眼,道:“你也瘦了不少,可是差事辛苦?”

    三阿哥摇头道:“不辛苦,就是儿子过节的时候贪嘴,吃了几只凉螃蟹,净了几天肠胃……”

    听到此事,康熙嘴角抽了抽。

    是贪嘴么?

    是吝啬!

    隔夜的螃蟹舍不得扔,自作自受!

    京城的消息,自是瞒不过康熙去。

    当时康熙看到三阿哥闹病的理由,都想要踹人了。

    都是郡王了,行事还如此吝啬不着调。

    只是三阿哥并没有耽搁差事,即便第二天拉了一天肚子,康熙也就不好揭开此事训儿子,只道:“都多大了,还不知爱惜自己身体,再有下一回,你什么差事也别接了,好好回去养着!”

    三阿哥忙起身道:“儿子再不敢了。”

    等他入座,康熙望向七阿哥。

    这个儿子重情又冷情,康熙道:“尚额驸做了领侍卫内大臣,你在宫里碰到了么?瞧着可还康健?”

    这是纯王福晋之父,和顺公主之额驸尚之隆。

    七阿哥虽没有正式过给纯靖亲王,可依旧是奉纯亲王福晋为养母,那位也算是正经长辈。

    七阿哥起身回道:“中秋节后碰到过一次,看起来精神尚好……”

    康熙点点头,望向八阿哥,心情不那么美好。

    早先点尚之隆为领侍卫内大臣的时候没想其他,只想着他在内大臣位上十多年了,又是皇亲国戚,忘了他还有个女婿是安郡王的胞弟。

    领侍卫内大臣的位置何其重要,往后尚之隆的排班还是要留意。

    八阿哥心里忐忑,晓得这是轮到问询自己了,想着会问什么。

    康熙沉吟了一下,问道:“赫舍里家其他人,可上了请罪折子?”

    八阿哥躬身道:“上了,已革伯心裕更是上了三道折子,自陈糊涂,对不起亡父功勋,求死罪。”

    康熙脸色沉了下来。

    心裕故杀家人,已经革了爵,怎么也轮不到死罪。

    心裕此举,不过是以退为进,故意提醒皇上索尼的功劳。

    索尼有功劳么?

    以臣子身份,左右皇位归属;面对鳌拜专权,只缩头自保,全然不顾世祖遗命。

    想起冲龄登基时的谨慎日子,康熙心中生出愤怒。

    那么多上三旗勋贵格格,为什么后位落在赫舍里家?

    明珠嫡女,遏必隆嫡女,都落选。

    后位择了索尼庶长子之侧室女,引得宗室侧目。

    不过是皇权不稳,四个顾命大臣各有私心,逼的皇家只能用皇后之位来联姻,用以自保。

    早先想到元后,康熙念着的都是原配发妻的患难与共之情;可这几年,晓得赫舍里家所作所为,康熙想到元后,就心情格外复杂。

    到了今年,晓得索额图藏匿钱财,康熙对元后最后一丝悼念也都烟消云散。

    他冷笑道:“倒是有自知之明!”

    八阿哥听着,心中窃喜。

    赫舍里家的案子搁置,就是等着圣驾回銮。

    这是要严惩?

    那太子的体面,可就荡然无存。

    康熙跟三个儿子说完话,抬头望向窗口。

    他晓得,太子带了众人在外头候见。

    可是,他不想见。

    他对三阿哥道:“跪安吧,叫马斯喀进来,其他人散了!”

    三阿哥应着,带了七阿哥与八阿哥退了下去。

    等出了正殿,三阿哥只觉得神清气爽,对马斯喀道:“皇上传马大人陛见。”

    马斯喀忙躬身应了,进了正殿。

    三阿哥随后才对太子恭敬道:“太子爷,汗阿玛叫大家散了。”

    太子颔首,也没有理会旁人,只看了四阿哥一眼,就离开了。

    四阿哥忙躬身,心里却沉了下去。

    他晓得十四阿哥的无赖招式奏效了。

    太子爷素来高傲,并不掩饰自己的好恶。

    他不喜十四阿哥。

    之前没有因十四阿哥迁怒自己身上,是因为晓得自己跟十四阿哥不亲近。

    可是这两日十四阿哥作态,没事儿就跟在他身边,显然也入了太子的眼。

    太子的傲慢,使得他不会在知晓自己跟十四阿哥关系亲近后再示好自己。

    九阿哥站在四阿哥身后,瞧了个正着。

    眼见着太子远了,他才小声问道:“四哥,太子脸色是不是不大好看?”

    人多眼杂,也不好说什么。

    四阿哥看着九阿哥道:“赶路劳乏的缘故吧!”

    九阿哥也晓得眼下不是说话的地界,没有再多问。

    三阿哥正跟大阿哥说话,见四阿哥与九阿哥交头接耳的,有些意外,问大阿哥道:“这两人怎么瞧着关系更亲近了?就老四那脾气,老九那酸脸子,两人还没翻脸呢?”

    大阿哥道:“说什么浑话?四阿哥很有当哥哥的样子,九阿哥也听话。”

    三阿哥呲牙道:“您这说的是老四跟老九?”

    大阿哥白了三阿哥一眼,道:“也是当哥哥的,说弟弟的小话,有种当着四阿哥与九阿哥说去!”

    三阿哥忙摆手道:“就是关心一二罢了,这不是老九任性不好哄么?我才纳闷的……”

    这会儿工夫,八阿哥已经走到四阿哥身边,很是热络地打招呼:“四哥,今儿出来之前还去看了弘晖,弘晖晓得四哥要回京,很是欢喜……”

    四阿哥本是笑脸相迎,听着八阿哥的话,莫名生出烦躁。

    他想到了十四阿哥。

    十四阿哥提及弘晖,八阿哥也提及弘晖。

    两人都是亲叔叔,提及侄儿也是话中带了亲近,有意拉近跟自己的关系。

    可是因为是这两个人,四阿哥不觉得欣喜,心中多了几分警醒。

    自己能看出皇孙的资质,旁人也能看出来。

    只是大家的关注都在皇子身上,还没有人留心皇孙。

    八阿哥与十四阿哥却开始留心皇孙了……

第一千七百三十四章 三岁看老

    次日巳初,圣驾回宫。

    没有出京迎驾的五阿哥、十阿哥与十二阿哥与宗室诸王、大学士、领侍卫内大臣等在宫门口迎驾。

    九阿哥看到队伍前的几位兄弟,如同拨云见日似的,觉得神思都清明起来。

    五哥又胖了。

    五哥从来就不是笨人。

    可是五哥凡事都不沾,就算是管着理藩院,也鲜少插手院务。

    老十的鲁莽,也只是在想鲁莽的时候鲁莽。

    实际上作为失母孤子,十阿哥就算没有得到皇父的庇护,可是也并没有吃什么亏。

    十二阿哥的隐身,更多的像一种自保。

    被苏麻嬷嬷养大的孩子,怎么会怯懦无能?

    他想要捶打自己几下。

    只看十二阿哥的乾西五所,上下管理得严严实实的,就当晓得十二阿哥不是会被欺负的小阿哥。

    怪不得妻子之前说十二阿哥“内秀”,应该是早看出十二阿哥的行事。

    自己这算不算跳出局外,旁观者清呢?

    九阿哥莫名生出几分得意。

    十阿哥也正望向九阿哥,见他神采奕奕的,面上就带了笑。

    等到圣驾进了乾清宫,随扈众人也就散了。

    五阿哥与十阿哥都奔着九阿哥过来。

    五阿哥打量他两眼,道:“怎么清减了?”

    九阿哥本就消瘦,前阵子存了心事,寝食不安,掉了几斤分量,后头去了心事,也没有补起来,看着就比较明显。

    九阿哥笑道:“吃的不合口,等补补就好了,正好贴秋膘。”

    五阿哥见他精神还好,也没听说他病了的消息,就道:“不是生病就好,也别太挑食了。”

    十阿哥想着随扈的几人,大阿哥与四阿哥都是爱照顾弟弟的,十三阿哥素来与自己九哥亲近,太子是聪明人,不会在圣驾前慢待兄弟,就剩下十四阿哥,叫人不放心。

    他就低声问道:“九哥,十四阿哥有没有无礼?”

    九阿哥撇嘴道:“嘴欠了两回,让我怼回去了,也算老实了。”

    五阿哥与十阿哥脸色都收了笑。

    五阿哥握着拳头,道:“明年十四阿哥就成丁当差了,且等着。”

    到时候就不是小阿哥,再有不规矩的地方,该收拾就收拾。

    十阿哥也眼神幽暗,望向远处的上书房,道:“十四阿哥在哥哥们跟前人缘不好,在小阿哥跟前却是好哥哥、好叔叔……”

    得想个法子,叫小阿哥与皇孙们都晓得十四阿哥的真面目,别被他哄了去。

    如今上书房的皇孙,除了五贝勒府的弘昇之外,其他都是各家的承爵人,这些人真要被十四阿哥糊弄了,也是隐患。

    九阿哥憋了一肚子的话想要跟十阿哥说,不过晓得这乾清宫广场不是说话的地界,就道:“我要家去了,五哥跟十弟眼下算卸了差事么?还是等着陛见?”

    五阿哥看了眼乾清宫,又看了眼南书房,道:“我也不晓得汗阿玛今儿会不会传,反正今儿还得在南书房值守。”

    圣驾刚回銮,六部九卿衙门的主官都在排班候见。

    十阿哥也道:“就算不传,也要等着口谕下来,最早也要中午才能散了。”

    九阿哥看了十阿哥一眼,道:“那老十送送我,五哥快去吧。”

    五阿哥也晓得随扈劳乏,道:“那快家去,好好歇几日,让弟妹给你补补。”

    九阿哥应着,跟着十阿哥出来。

    兄弟两个出了乾清门,往西华门方向踱步。

    眼见着四下无人,九阿哥才压低音量跟十阿哥道:“这几个月,有人为难你没有?”

    今年是十阿哥当差以后,第一次入值南书房。

    十阿哥摇头道:“没有,三哥忙着处理政务,七哥不是那样的人,五哥只会护着我。”

    九阿哥小声道:“眼下风头不对,太子爷成了靶子,咱们不掺和,可也得防着被人坑了。”

    十阿哥脸上带了严肃,道:“有人算计九哥?”

    九阿哥摇头,道:“没有,就是看了几场热闹,想明白许多事儿,你下晌出宫过来,咱们再细说,也仔细核计核计。”

    十阿哥点头,脑子里想到的是八阿哥。

    上头的哥哥中,只有八阿哥最需要防备。

    不过也要防着灯下黑。

    也要防着旁人因自己的缘故,拖九哥下水。

    九阿哥出了东华门,侍卫跟马车早在这边候着。

    兄弟两个就作别,一个回宫,一个出宫。

    南书房中,三阿哥压下兴奋,正认真的看题本。

    今儿是入值的最后一天,得做个漂亮的收尾。

    五阿哥进来,就在炕几对面坐了,直眉瞪眼地看着三阿哥。

    三阿哥抬头,道:“瞅什么呢,有事儿?”

    五阿哥晓得三阿哥是爱打听的,就道:“昨儿三哥去迎驾,听说什么新闻没有?”

    三阿哥放下手中折子,想了一下,小声道:“魏珠挨了一回板子,不过应该是小错,听说汗阿玛给了恩典,允他回京后修寺庙。”

    五阿哥听了不解道:“什么意思?汗阿玛要添皇家寺庙?”

    三阿哥摇头道:“不是,是修魏珠长大的那个地界,海淀的一个破烂寺庙。”

    五阿哥没有兴趣,道:“其他的呢?”

    三阿哥寻思了一下,道:“行在膳房的奴才也发作了几个,啧啧,便宜了马斯喀!”

    他打听的的不真切,不过影影绰绰也晓得大概与太后有关,犹豫了一下,并没有实话实说。

    要不然老五按耐不住性子,闹了出来,倒像是自己在挑事儿,就轻描淡写。

    马斯喀今年随扈出京,不过圣驾出热河的时候,马斯喀回京了,否则的话也要吃挂落。

    五阿哥继续问道:“还有么?”

    三阿哥晓得了,这问的就是九阿哥的事儿,其他都不关注。

    他摇头道:“就老九那躲懒的架势,什么差事都不揽,你还担心什么?”

    就算旁人挑九阿哥的毛病,除了懒政,也挑不出旁的来。

    出门在外,差事都暂停了,更是没地方出错去。

    五阿哥想想也是这个道理,这才心安。

    *

    九贝勒府。

    舒舒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子中的自己。

    九阿哥人跟着圣驾入宫,行李已经先一步回府。

    夫妻欢聚,舒舒也带了几分期待,少不得对镜梳妆。

    眼见着自己镜子中下巴都有些圆了,舒舒生出微许愧疚。

    偶尔是想念那么一下下,不过好像也没有耽搁自己吃吃喝喝。

    如今她已经怀孕五个半月,体重也涨上来,开始贪嘴。

    舒舒克制着,可是也有些憨吃酣睡的样子。

    她晓得不能这样,孕晚期要是吃多了,孩子大了,遭罪的只有自己。

    关键的是,产关也是生死关,自己可不想找死。

    门口有了动静,冬月挑了帘子进来,道:“福晋,爷的马车到了。”

    舒舒脸上带了笑,出门相迎。

    刚出正院,就见九阿哥大踏步过来。

    见舒舒出来,九阿哥快走几步,道:“站着别动,身子重了别累着。”

    舒舒低头看自己,穿着宽松的衣裳,肚子并不是很大,并不显得笨拙。

    不过她还是老实站了,笑着望向九阿哥。

    九阿哥见她笑盈盈的,心里一下子踏实了,上前拉了她的手,道:“孩子闹没闹你,害口了没有?”

    舒舒眉眼弯弯道:“还算乖巧,就是前阵子嘴馋,老想吃不相宜的东西,什么螃蟹、西瓜什么,等到出了月子,到时候要吃个够。”

    舒舒爱翻医书,九阿哥这几年带着也知晓不少医理。

    听了舒舒的话,他道:“想吃凉的,是不是体热,太医怎么说?”

    舒舒道:“确实是那阵子吃肉吃多了,有些燥热生痰,太医让清淡饮食。”

    九阿哥道:“那就好好听医嘱,等到生了小四,到时候爷带你去天津吃海鲜。”

    舒舒点头道:“嗯,到时候去一趟。”

    不想出远门了,不过就近的话,倒是可以转转。

    夫妻说着话,回了正院。

    热水早预备齐备的。

    等到九阿哥梳洗完毕,换了家常衣裳,迫不及待地道:“走,去宁安堂,看看县主跟尼固珠……”

    舒舒道:“丰生跟阿克丹也在那边呢。”

    夫妻两人到了宁安堂。

    因为舒舒常在孩子们跟前提及九阿哥辛苦,家里还有九阿哥的画像,几个孩子见了九阿哥也不生疏。

    尼固珠直接抱腿,道:“阿玛,阿玛,小马好……”

    丰生与阿克丹正学礼仪,比尼固珠克制许多,老实叫人。

    九阿哥先跟伯夫人行了抱见大礼,道:“让您费心了。”

    两人虽是族姐弟,不过因舒舒的缘故,外加上岁数差的多,九阿哥素来将伯夫人当成长辈敬着。

    伯夫人拍了拍九阿哥的后背,道:“阿哥也辛苦了。”

    等行礼毕,九阿哥才抱起尼固珠,又看了看丰生跟阿克丹,道:“有没有好好听玛嬷跟额涅的话?”

    “有……”

    “听了……”

    “听了……”

    三人乖乖回答。

    看着自己的孩子,九阿哥怎么看怎么顺眼。

    不过他如今想得多了,脑子里里出现了一张帝王面孔。

    可怜的汗阿玛,盼着儿子们兄友弟恭,可实际上大家都在做戏。

    早先演的不真,如今演得真了。

    只是……他老人家没糊涂,应该也晓得假的就是假的……

    这样想着,九阿哥就仔细看丰生与阿克丹。

    三岁看老。

    身为亲阿玛,两个儿子的性情,也都在九阿哥眼中。

    老二脑子更聪明……

第一千七百三十五章 对策

    申初,十阿哥来了。

    九阿哥与舒舒在宁安堂用了午饭,已经回正院。

    得了消息,九阿哥就往前院去了。

    即便是最好的兄弟,这内院到底不是说话的地界。

    “九哥,您这是担心什么?”

    十阿哥问道:“不是说好了不掺和么?”

    九阿哥道:“可是这样混着过日子,也要防着旁人扔黑锅,爷路上仔细寻思了一回,咱们两个虽封爵比前头的哥哥晚了几年,可爵位并没有拉开,这样就挺好,估计也没有谁脸大想要降服咱们……”

    “你那边也要留心钮祜禄家,仔细他们打着你的旗号,在外头结党,结果私下里是投奔旁人去……”

    “爷这里,则是想法子,看看有没有来钱的门道,不求利国利民,只求孝敬汗阿玛成独一份,增加爱子成色……”

    十阿哥颜色肃穆,道:“九哥说的对,钮祜禄家那边是要防备些,如今赫舍里家、佟家伤了元气,钮祜禄家也不大好,想要恢复家族权势,没有战功,就只能等着从龙之功……”

    九阿哥道:“就是对哥哥们,往后咱们也多个防备,面上笑嘻嘻,可真要下黑手,也保不齐。”

    十阿哥点头,补充道:“不单哥哥们,下头阿哥也是,十二阿哥心眼不少,十三阿哥也没有表现的那样实诚,还有个搅屎棍子十四阿哥。”

    “嗯,嗯……”

    九阿哥点头道:“也不用疏远了谁,平日里除了吃吃喝喝,本也打不上什么交道,就是别太实诚了。”

    十阿哥想了想,还是厚道地说道:“五哥例外,五哥对九哥是实心好,也不是爱算计人的性子。”

    九阿哥道:“那当然了,爷方才说的,本也没有包括五哥,五哥要是还信不着,那咱们也没谁可信了。”

    十阿哥想到了八阿哥,道:“早先行事他还顾着体面,如今连体面都不要了,要防着他使阴招,九哥以后别太给他好脸,将兄弟不和摆在明处,说不得他还忌惮几分,不敢轻易算计九哥,否则旁人一下子就疑到他头上。”

    九阿哥想起了挖坟之事,也是蹙眉,道:“听着叫人瘆得慌,最是爱名声的人,连名声都不要了,是要多多防备……”

    兄弟两个头碰头的,从申初说到酉初。

    将要晚饭时间,十阿哥才离开。

    舒舒本以为十阿哥会留饭,还吩咐膳房加一个锅子,结果就见九阿哥回来。

    “都这时候了,爷居然不留饭?”舒舒嗔怪道。

    九阿哥道:“爷留来着,是老十不肯,说是你肯定也等着爷呢。”

    舒舒心里熨帖,道:“这几个月十弟跟弟妹没少受累,回头咱们摆酒,好好谢谢他们两口子。”

    九阿哥道:“不着急,也不是外人。”

    看着舒舒的肚子,九阿哥道:“不知道这几日皇祖母会不会打发白嬷嬷过来,要不然过几天你还要入宫请安……”

    舒舒道:“现在还好,没有那么累,不差这一次两次的。”

    九阿哥道:“早上有霜,青石板滑,你入宫爷不安心。”

    舒舒就道:“应该会过来,明儿见了娘娘请安,估计就会有吩咐下来。”

    今天是八月三十,入宫请安的日子。

    不过太后今天中午才回宫,谁也不会不知趣的去候着。

    下次请安的时候,就是九月初五。

    不过这是对宫外的皇子福晋的时间,宫里的妃嫔,明早也要请安。

    太后见了宜妃,少不得就会想起五福晋跟舒舒的近况,会给舒舒恩典免了入宫请安之事。

    晚上安置,只剩下夫妻两人的时候,九阿哥顾不得说路上见闻,跟舒舒提及自己的隐忧。

    “看来爷还是不能太清闲,得想办法积攒功劳,肚子里这个还罢了,小的就是小的,阿克丹跟丰生就差了半个时辰,日后爵位相差太远,指定伤兄弟情分。”

    舒舒看着九阿哥,有些诧异,道:“怎么想到这个上去了?”

    这是前两年刚生完三个孩子后,舒舒最担心的问题。

    不过后头也只能自己开解自己,嫡长子不同,这个是眼下的规矩所在。

    就比如都统府那边的小三与小四,早先兄弟两个都是没有爵位继承的其他嫡子,可后头小三有了爵位,就跟小四的前程有了差距。

    除非小四日后积攒功勋,也封爵位,否则以后两人的儿孙也会相差越来越远。

    九阿哥这里,反而之前并不操心这些。

    九阿哥沉思了一下,道:“兄弟两个一起长大,情分差不了,可等到日后成丁成家,就是两房,都有自己的小家跟算计,就说不好了。”

    太子与大阿哥为什么有今日势不两立的局面,也是身边的人这些年拱起来的。

    人都有私心。

    十四阿哥对四阿哥这个亲哥哥嫉恨抱怨,也是因为四阿哥是十四阿哥前程上最大的拦路虎。

    自己早先并不在乎爵位高低,所以不会因为五哥是娘娘长子就生出嫉恨,后头在乎爵位高低了,想的也是自己努力积攒功劳,从没有觉得五哥是什么障碍。

    十四阿哥性子尖酸刻薄,显然并不这样认为。

    舒舒道:“爷才二十,按照寿数八十来算,还有一甲子春秋,到时候一个国公怎么也攒下了。”

    九阿哥看着舒舒,小声道:“一朝天子一朝臣,宗室也不例外,爷当皇子,跟当王叔与王叔祖不一样,现在攒下的功劳是实打实的,汗阿玛也不会亏待爷,换了旁人,到时候差事轮上轮不上还两说。”

    舒舒察觉到不对,道:“路上有什么事故?爷想的不少。”

    九阿哥就从翁牛特郡王送马鹿羔子说起,提及了后续的太子小宴,与行在膳房上下受惩处之事。

    舒舒听了,只觉得气短胸闷。

    她原本侧身躺着,眼下也翻身坐起来。

    九阿哥见状,忙跟着起来,关切道:“怎么了?不舒坦?”

    舒舒见他满脸担心,道:“有些渴了……”

    九阿哥听了,就翻身下炕,倒了温水给舒舒。

    舒舒接过来的喝了,才算舒坦些。

    九阿哥放好杯子,看着舒舒,迟疑道:“你是不是恼了?别不高兴了,那些人敢慢待皇祖母,都得了惩处,没有直接敲死,可活着回到京城的也不到一半。”

    舒舒是恼,可只有小半是因皇太后,大半还是因九阿哥。

    舒舒不想拱火,就顺着九阿哥的话点了点头,道:“是有些难受,皇祖母行事低调,最不耐烦被人说嘴,晓得此事,心里指定不痛快。”

    因十三阿哥的缘故,舒舒对敏嫔所生的两位格格也多善意,在热河的时候,对翁牛特小郡王也带了善意。

    可是九阿哥被人轻慢,舒舒马上就厌恶了那人。

    连带着十三阿哥,舒舒都少了几分滤镜。

    她晓得自己不对头,努力让自己的情绪稳定下来。

    或许是因怀孕的缘故,情绪比平时反应要明显。

    甚至听到此事的一瞬间,舒舒生出一个念头,要不要谋划一二,做个黄雀。

    在世人眼中,夺嫡的格局变幻莫测,在舒舒这里,却是了然在胸。

    要是做个黄雀,躲在四阿哥后头,有没有一丝可能?

    九阿哥拉着舒舒重新躺下,道:“放心吧,汗阿玛的孝顺不掺假,有这一回,再也没有人敢轻慢皇祖母。”

    御膳房的人敢如此行事,也是匪夷所思。

    表面上是谄媚太子,可是只看太子这几年的处境,这其中就有隐情。

    因此事,九阿哥想起了大阿哥的酒囊,跟舒舒道:“爷不想多想,可是忍不住多想,又怕旁人是故意将嫌疑引到大哥身上,御膳房那边,乌雅家跟卫家经营几代人,马家跟章家也显贵二三十年,是内务府下头人事最复杂的衙门……”

    若是陷害太子的主谋不是大阿哥,那是谁?

    四阿哥与十三阿哥清白么?

    九阿哥絮叨着,叹气道:“爷现在疑邻盗斧,瞧着谁都不大对,自己也不信自己的判断了,除了五哥跟老十,爷谁也信不着……”

    舒舒赞道:“防人之心不可无,爷是顶梁柱,后头有这一大家子,再小心也是应该的……”

    *

    发烧躺了两天,想起来码字,然后拖延再拖延……

第一千七百三十六章 计划

    次日,九阿哥早饭过后,就去衙门了。

    既是人已经回京,可没有休假的说法。

    舒舒这里,毫不意外地迎来了白嬷嬷。

    “娘娘说了,天冷路滑,福晋免了请安,等到出了月子,再恢复请安就是……”

    见了舒舒,白嬷嬷请了安,笑吟吟地传话。

    不单单是舒舒,其他的皇子福晋有了身孕,也会给这样的优容。

    舒舒也没有勉强,只将做好的两套衣裳拿了出来,道:“也没有什么好孝敬皇祖母的,做了两套家常衣裳……”

    用的是藏蓝色平纹宁绸做的面子,夹丝棉衣裳,正好是烧地龙前穿用。

    除了穿的,就是吃的。

    蜂蜜猪肉枣、虾干、鸡蛋干跟海苔花生,这几样零嘴。

    白嬷嬷看着笑,道:“娘娘指定欢喜。”

    舒舒道:“猪肉枣跟海苔花生少吃,省得油腻,多吃虾干跟鸡蛋干,这两样无碍的。”

    白嬷嬷记下,起身告辞。

    吃的不说,只说那衣裳。

    明明可以做棉衣裳,当成圣寿节礼,可是却预备的是这时候的衣裳,可见是真心孝敬。

    白嬷嬷晓得,皇太后没有疼错人。

    舒舒叫白果预备了茶封,送了出去……

    *

    户部值房。

    九阿哥正在听伊都立讲这几个月户部新闻。

    汉尚书李振裕被弹劾了!

    有御史弹劾汉尚书勒索属员礼物,闹到九卿众议。

    这位尚书跟九阿哥还有些渊源。

    三十七年年底九阿哥在刑部看卷宗时,这一位时任刑部尚书,算是九阿哥接触的第一个汉官一品大员。

    三十八年,这位转了户部尚书。

    “到底收了什么厚礼?”

    九阿哥好奇道。

    这官场之上,“三节两寿”给上司送礼不是常见的?

    怎么还闹出勒索来?

    如今九阿哥户部行走,几位尚书算不得他的上官,也不用预备这个了,可是在内务府时收了好几年的。

    伊都立面上一言难尽,道:“查出来的是围屏一座,并无其他财物,也不是勒索。”

    九阿哥也是无语,道:“御史这么闲么?”

    不过熬到一品大员,就没有不被弹劾的,算不得什么稀罕事。

    伊都立见九阿哥并无多想,犹豫了一下,道:“李大人是在心裕的案子出来后被弹劾的……”

    九阿哥眨眨眼,看着伊都立,有些明白他的意思了。

    这位李尚书应该是“太子党”。

    九阿哥撇嘴道:“既是查出来没有勒索,那御史怎么处置了?算不算污蔑?”

    伊都立道:“有定例,言官纠参,有一二指实着准其免议,这尚书大人收受围屏是实。”

    所以御史并不担责,此事告一段落。

    九阿哥嘴角抽了抽,这“雷声大,雨点小”的,逗人玩呢?

    九阿哥更好奇的是暂时存放在户部银库里的索额图藏宝,可是想到伊都立跟索额图的关系,还是没提及此事,打发伊都立下去了。

    九阿哥眼下没有具体差事,就琢磨起户部的生财之道。

    户部的生财之道是什么?

    户部有银子!

    如今户部存银有五千万两!

    九阿哥心热。

    银子生银子,怎么来钱最快?

    莫过于钱庄!

    他自己名下就有钱庄,晓得收益最丰厚。

    这还是他的钱庄利息钱订的不高,只有两分,那样一年下来,十万两银子的本金,也有二万四千两银子的利息。

    如今京城的钱庄,主要业务,就是银子置换铜钱,或是往外放贷吃利息。

    若是能从户部的五千万两银子中挪出一千万两做本金,别说一个户部钱庄,十个也开起来来了。

    九阿哥想起了内库免息借贷之事。

    明明是汗阿玛的恩典,给内务府上下困难人口临时救济的,却成了蛀虫敛财的手段。

    户部这里,也不例外。

    长久以往,就要被借空了。

    就是因为没有审核,只要品级够的官员都能借贷。

    九阿哥提起笔,洋洋洒洒的写了起来。

    要审核。

    真的穷困潦倒的,名下没有产业的,可以借几个月的俸。

    上限要卡死。

    还银的期限也要约定好,最短一年,最晚三到五年,在俸禄中扣除,直接还给户部钱庄。

    至于其他因临时有事,婚丧嫁娶不凑手的,则可以在户部钱庄中低息借贷。

    手中有多余银两的官员,也可以存银入户部钱庄,给与相应的利息。

    户部钱庄的庄票,下头布政司衙门通兑。

    如此,商人进京跟商人出京,就方便许多。

    之前的话,只有皇商可以开户部银票跟内务府的银票。

    一直到中午,九阿哥写个大概。

    只要一千万两银子的本金,就能免了户部银库借钱弊端。

    以后每年还有两百万以上的收益。

    坏处就是,得罪人!

    九阿哥提着笔,写完最后一句,看着自己写好的纲要,有些犹豫。

    这事做成了,户部就能多一个固定的进项。

    可是那些惦记从户部免息借贷的人,还有开钱庄的那些人,就要得罪了。

    不知道为什么,九阿哥莫名地觉得得罪人,或许不是坏事。

    这个时候,有个好人缘,太可怕了。

    他正沉思,门口就有了动静。

    是四阿哥来了。

    已经到午饭时间,贝勒府的人也送了膳盒过来。

    兄弟两个平日用午膳,都是九阿哥张罗,今日九阿哥没有动静,四阿哥就过来瞧他。

    “四哥……”

    九阿哥忙起身。

    四阿哥看了他几案一眼,上面纸张摊开着,旁边墨汁还剩下不少。

    “写什么呢?都到饭时了……”

    九阿哥放下笔,道:“写完了,一点小计划,四哥帮我掌掌眼……”

    四阿哥有些意外。

    没想到九阿哥回京后第一次当差,没有混日子,竟在做什么计划。

    他点点头,道:“那我瞧瞧……”

    墨迹还没有干,不方便拿起来,所以就探身去看。

    等到看完,他不由蹙眉,看着九阿哥道:“怎么又想起这个?”

    关于官员借库银之事,九阿哥在内务府的时候就提过一回。

    当时内务府清理过一次借银,九阿哥就跟四阿哥提过一嘴。

    只是户部跟内务府的影响不一样,所以四阿哥并不赞成此事。

    九阿哥起身道:“如今户部这里的借银并不算多,只有三百万两,在五千万两存银跟前是小头,不足一成,可是看着统计,一年比一年多,这样下来,不出十年,就能借出去一半……”

    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京城居,大不易。

    这日子能富过,谁乐意穷过呢?

    借了不用还,还能继续借。

    最后就会滚雪球似的,银子都变成了借款。

    四阿哥看着九阿哥道:“你的想法是好的,可是这得罪人……”

    九阿哥扬着下巴,道:“得罪就得罪呗,将这个恩典早日完善,也省了日后扯皮,真要国库空了一半,风调雨顺、国泰民安还罢,若是赶上天灾人祸、起了战端,那到时候想要凑银子就难了!”

    准噶尔只是元气大伤,要防着西北以后再起战端。

    就是俄罗斯那边,也不知道能太平多少年。

    四阿哥看着折子,道:“你要想好了,此事做成了,免了国库空虚的祸端,却要得罪人,得罪的还是王公勋贵与满朝臣工!”

    九阿哥不以为然道:“谁还敢报复我不成?既是没人敢报复,只能暗搓搓怨愤,那随他们去!”

    四阿哥生出不解来,看了眼门口,摆摆手将何玉柱跟周松打发出去,才低声问道:“你做此事,目的为何?”

    九阿哥眼睛一亮,也小声说道:“四哥,我想要积攒功劳,以后分爵给阿克丹,要不然一起落地的兄弟,日后爵位相差太大,我怕孩子们以后祸起萧墙。”

    四阿哥:“……”

    他仔细看着九阿哥。

    九阿哥带出几分苦恼来,道:“全当我杞人忧天吧,如今八旗这些人家,宗室也好,勋贵也好,为了爵位,恨不得人脑子打成狗脑子,看着叫人害怕!”

    四阿哥还是觉得九阿哥急功近利了些。

    他沉吟道:“事缓则圆,你既想到这一个开源的法子,说不得也能想到另一个。”

    九阿哥是个听劝的,点头,道:“那我再琢磨琢磨,除了户部钱庄之外,看还没有其他的进项……”

第一千七百三十七章 谁估的价格(求保底月票)

    九阿哥当着四阿哥的面说是再想其他法子,实际上心里已经拿定主意。

    就是这个了。

    如今从户部借银子的官员,都是品级不大高的京官与勋贵,此时拦着正好。

    真要等到亲王贝勒这样高身份的人也开始借库银了,那再拦着就是傻子。

    九阿哥说是不怕得罪人,可是也要分谁。

    那些王公勋贵合起伙来,连皇父都要忌惮,自己一个小小皇子跟他们对上,那是有大病。

    等到下午,九阿哥就开始看今年户部的大开支。

    跟每年没有什么区别,就是治河银子多了二十万。

    好不容易熬到申正,九阿哥迫不及待,跟四阿哥打了个招呼,就出了户部衙门。

    几个月不来坐衙,一时还真是难熬。

    十阿哥已经在衙门口等着。

    九阿哥道:“安郡王跟苏努贝子今天入宫没有?那个心裕的判决是不是该下来了?”

    心裕的案子爆出来这么久,还引发各种后续,就等着圣驾回銮才能定夺。

    十阿哥点头道:“御前来人,传了苏努贝子过去,应该会有结果了。”

    等到次日,大家就晓得了心裕的最终处置。

    免死,籍没,阖家流放宁古塔与披甲人为奴。

    等到吃午饭的时候,九阿哥与四阿哥也提及此事。

    “索额图的妻儿也在宁古塔,那赫舍里家两房人口在那边了……”

    九阿哥念叨着,道:“四十多条人命,判得轻了!”

    不过他也晓得,律法如此,没有家主为户下奴婢抵命的道理。

    也就是心裕这里涉及到的户下人口多了,处置才这样重,否则只有两、三条人命的,也就是降职了事。

    所以他也是有福气的,出生在皇家,只要成了户下人,生死都是旁人做主,那直接抹脖子了事。

    四阿哥吃着小米馒头,看了九阿哥一眼。

    这处置并不轻!

    对于八旗勋贵来说,并不是保全性命就是轻判,这个籍没才是最要命。

    真正的恩典,是身死,爵位家产不变。

    九阿哥见四阿哥不接话,道:“四哥是不是也觉得轻判了?哎,汗阿玛最是念旧情,这也是没法子之事。”

    四阿哥微微点头,算是附和九阿哥话。

    念旧情么?!

    总觉得皇父对赫舍里与佟家有些苛刻,不过这两家也并不冤枉就是。

    这……并不是什么好兆头……

    *

    八贝勒府,书房。

    八阿哥也得到心裕的判决消息,心中生出快意。

    皇父对赫舍里家并没有法外容情,是不是代表皇父对太子的慈爱与耐心,也快消融殆尽?

    太子,储位不稳了……

    八阿哥拿着毛笔,上了题本,为的是差事。

    他在部院中想了一圈,不好选择,实权衙门容易被忌惮,冷清衙门只是浪费时间。

    八阿哥望了望西边的方向,有了选择。

    *

    九贝勒府,正院。

    白果拿了帖子进来。

    “谁家的?”

    舒舒问道。

    白果道:“五公主府的帖子。”

    舒舒听了,也就明白了。

    九格格与她同庚,今年也是二十岁,生日在九月中旬,这是生辰小宴。

    舒舒就让白果拿了库房册子过来,从上面选了几样,预备给九格格做生辰礼。

    白果在旁,迟疑了一下,道:“福晋要去么?”

    舒舒摇头道:“不去了,让十福晋将生辰礼捎带过去就是,省得我不方便,公主也不方便。”

    大着肚子,连宫里的请安都免了,还四处交际,也有不孝之嫌。

    等到九阿哥从衙门回来,就说起心裕处置之事,跟舒舒商量道:“心裕家产业不少,宅子铺子十几处,庄子也七八个,快要官卖了,咱们家要不要买些?”

    舒舒道:“这……按照惯例,不是当他们亲族买回去么?要往外卖了?”

    要是赫舍里一族都败落还罢了,产业被瓜分也是难免之事。

    可只是一支受惩处,那产业多是本家买回去。

    九阿哥道:“索尼总共五个儿子活到成丁,这都是问罪的第四支了,也没有好的了,堂亲想要出面,就要掂量分量够不够。”

    索尼的五个儿子,本是三公一伯,泼天富贵,如今却是一个爵位都没有了。

    只有个纨绔四子没有爵位,也没有问罪,自然也没有资格出面,整顿其他房头的产业。

    舒舒听了,很是心动,道:“银子白搁着也浪费,那就买几处宅子跟铺子,庄子就算了,直隶的庄子风调雨顺的少,收益寻常,咱们自己的够用了。”

    九阿哥点头道:“爷也是这样想的,宅子铺子赁出去生银子,等以后给丰生他们练手也好,还能当咱们大格格的嫁妆。”

    夫妻商量妥当,九阿哥就吩咐曹顺预备出两万两银子,预备官买。

    他们家的银子自然不止这些,只是九阿哥晓得,越是肥肉,越不好吃独食,自己只要挑上几处就行。

    他就在户部,想着“近水楼台先得月”,等到了衙门,就直接就去了八旗司。

    等看到官卖产业的估价,九阿哥的脸就撂下来。

    鼓楼大街铺子五间,折银二百三十五两。

    地安门外小院一所,折银一百八十九两。

    东四北大街铺子三间,折银一百六十四两三钱五分。

    大兴大庄六百八十亩,折银两千零四十两……

    九阿哥黑着脸,问那主事,道:“这价是谁估的?按照什么估的?”

    京城宅子这样抢手,哪有这个价?

    早在三十七年的时候,鼓楼大街的五间铺子,就能卖到一千大几百两银子,都买不着。

    大兴的地价,再便宜的盐碱地,也没有三两银子一亩的时候。

    这都不是便宜了。

    这价格只有市价的两、三成!

    九阿哥自己正琢磨怎么给户部开源,实见不得这样明目张胆侵吞户部财产的。

    要知道,这籍没后官卖的银子,都要入户部银库的!

    真要允许这个价格官卖,十万两银子的产业只能出来二、三万两。

    那主事战战兢兢,道:“是笔帖式估的,按照这些产业的红契底单……”

    九阿哥拿着那个估价册子,看着那主事道:“这是户部官卖产业的惯例,不按照外头的市价,而是按照三五十年前的红契单子?”

    那主事神色讪讪,不知道该说什么。

    九阿哥翻了个白眼,将估价册子一收,就要往外走。

    那主事吓了一跳,忙追了出来,道:“九爷,九爷……”

    九阿哥摆摆手,道:“别作死,老实些!”

    那人不敢追了,不过额头上的汗珠子也都冒出来。

    九阿哥走到前院,没有回值房,而是直接出了户部衙门,入宫去了。

    这种得罪人的事儿,就没有必要拉着四阿哥。

    他雄赳赳、气昂昂,直接进了乾清门,才发现还有一排官员带着候见。

    好像来的不是时候。

    正是外官陛见、陛辞的时候。

    九阿哥这才放慢了脚步,仔细考量此事。

    这事情揭开,自己占不到便宜,旁人也占不到,也会得罪人。

    不过无所谓。

    真要任由八旗司贱卖了这些产业,那自己才堵心。

    再说了,这事情自己不揭开,保不齐旁人揭开,自己贱买下产业也不安生。

    十四阿哥跟讷尔苏用完早膳,正在上书房门口站着说话。

    见了九阿哥到了,两人对视一眼,就凑了过来。

    “九哥……”

    “九叔祖……”

    九阿哥转过头,看着爷孙来人过来,想着这辈分,不由莞尔,道:“你们俩倒是能玩到一块去……”

    十四阿哥无奈,腰上比划了一下,道:“除了讷尔苏,其他人都这么大,也说不到一块去。”

    讷尔苏则是腼腆一笑,道:“十四叔祖很是照顾孙儿……”

    他是康熙二十九年生人,今年十三岁,身量高挑,嗓子也开始变音了。

    十四阿哥挺了挺胸脯,道:“我是长辈,照顾你不是应该的,等明年我出了上书房也不怕,我都跟十五阿哥与十六阿哥交代了,让他们多照顾你。”

    “谢谢叔祖……”讷尔苏面带感激道。

    九阿哥想起一件事,问讷尔苏道:“四所修缮好了么?”

    十七阿哥今年已经开始读书,本应该从太妃处挪出来到阿哥所。

    不过去年雨水大,阿哥所的修缮耽搁了,就延迟了十七阿哥挪宫的时间。

    讷尔苏点头道:“六月底前就修缮好了,如今正在刷漆。”

    雨季不好刷漆描彩。

    这是等到雨季过后,冬天之前描彩。

    九阿哥听着不耽搁,也就放下此事。

    十四阿哥想起一件事,道:“三哥家的弘晟是不是也到了上学的岁数,会入上书房么?”

    上书房,本是皇子读书的地界。

    皇孙进来读书,都是恩典。

    之前这一波皇孙的身份不同,会有第二次恩典么?

    这上书房所在,是乾清门里,也不是小儿嬉闹之所。

    九阿哥摇头道:“不知道……”

    三阿哥没有提及此事,旁人就只有观望。

    若是三阿哥家的嫡次子有资格入上书房,那其他人家的嫡次子自然也能跟着进来。

    还有就是人数问题。

    三阿哥家两个皇孙入宫,那其他府的皇孙是不是也可以入宫两个?

    十四阿哥听到九阿哥的话,生出时不待我之感。

    真是一步迟,步步迟。

    他年岁小,封爵晚,成亲生子也晚。

    等到他的儿子可以入上书房在皇父面前露脸时,上头的侄儿都能成丁当差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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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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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公公叫康熙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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