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九十六章 冷汗(打滚求月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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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下也不是询问的时候。
大家都安静下来,没有了方才的惬意与自在。
太后也没有了留孙媳妇们说笑的兴致,道:“你们也都忙,这就散了吧,不用见天来,明儿的请安就免了,初十再来。”
大家都起身听了,遵了吩咐出来。
九格格例外,太后留了九格格说话。
等出了西花园,大家将三福晋与四福晋围住。
七福晋就迫不及待地开口道:“三嫂、四嫂,怎么回事啊?太子妃怎么病的这么急?”
要真是身子不舒服,昨天不是当留在毓庆宫不搬海淀来?
或是昨天过来了才不舒坦,那不是当打发人来跟太后报备一声,今早不能过来请安。
如此行事,才符合太子妃平日里秉性。
今天这都到了辰正了,才姗姗来迟叫人来告罪,总觉得怪怪的。
四福晋脸上带了担忧来。
昨天搬到南五所,为了今早请安事,她跟三福晋一起去讨源书屋给太子妃请安,当时都好好的,妯里之间还有心情说笑。
毕竟海淀这边住着,感觉又回到早年宫里的时候,妯里们能常相见。
不像在城里的时候,隔着宫墙,只有请安的时候才能打个招呼。
今早她们没看到人,可是瞧着太子妃身边嬷嬷的反应,又是传了太医的,可见病症不轻。
三福晋皱眉道:“谁晓得呢,昨儿中午瞧着都挺好的?夜里着凉了?”
她心里带了埋怨,既是不舒坦,就不能早些打发人到阿哥所?
她跟四福晋苦等,都迟了请安时辰。
幸好太后宽厚,不计较这个,要不然连带着她们都跟着受连累。
可是为了今早请安,她们都早早预备好了,衣裳首饰穿得也体面,结果为了赶路,不说多狼狈,也是一身臭汗,湿哒哒的。
舒舒排行最小,也不急着问话,就是跟四福晋一样,心里带着担心。
这个时候生病,多半是风寒没跑了,这病可大可小。
关键是这时间赶得寸,落在外人眼中,倒像是太子妃逞强似的,身子不舒坦非要跟着搬到海淀来。
宫里的规矩,生病可不许往人前去,尤其是尊长前,否则就是居心叵测。
五福晋沉默,原本她跟五阿哥商量好,今儿跟着妯里们请安,而后瞧瞧太后安排,明日抱了小阿哥过去请安。
等过几日,再找个皇上回宫的日子,去给娘娘请安。
暂时不好提这个了。
她心中也迟疑,望向三福晋跟四福晋。
那是太子妃,还是嫂子,既尊且长,她们做妯里的,得了消息,本该去探病才是。
尤其是五福晋这里,在宫里住了两年,被阿哥所的宫人慢待过,受过太子妃照顾。
可是皇家就要想的多一些,大家都是皇子福晋,身边有小皇孙、小皇孙女,还要服侍皇子,真要因探病过了病气,那就是他们做皇子福晋的不懂事了,也给太子妃添罪名。
八福晋沉默,也没有说话的意思。
这就是太子妃了。
她身子不舒坦,想要留着孙媳妇、孙女说笑的太后都改了行程。
换了是自己这个八福晋,一年多被勒令不许入宫请安,说不得大家说笑的更自在些。
同为皇家媳妇,份量天差地别。
她已经坦然接受这个落差,八阿哥却是心高的,看着清净无争,谁晓得暗戳戳在琢磨什么。
蹦跶吧,蹦跶的越高,摔的越疼。
今天这样的日子,也不是她们欢聚说笑的时候,大家就各自散了。
太子妃既传了太医,那说不得明后天就能传出准信。
到时候是不是去探病,或者什么时候去探病,大家还要商量着来……
*
讨源书屋,等太子晓得太子妃这里传了太医的时候,太医已经开好了方子,带了太子妃的脉桉离开了。
太子脸色铁青,挟怒而来,瞪着炕上的太子妃道:“瓜尔佳氏,你是不是故意的?”
昨日自己才在御前说了要送三格格跟十七阿哥一起种新痘苗,太子妃今早就告病,这是要做什么?
太子妃昨天睁着眼睛到天明,眼下头疼欲裂,看东西都上重影。
听着太子的咆孝声,她更是胸口做呕,恶心的不行。
“孤跟汗阿玛说好的,你装病也没用!”
太子的声音毫不掩饰的恶意:“别说是换比熟苗更好的新痘苗,就是换生苗,孤也做得了主!”
平日里太子妃波澜不惊,对他这个太子面上恭敬,可这中间真真假假的,只有太子体会最深。
太子妃无欲则刚的架势,板板正正,守着规矩礼法给自己添堵,是不是心里也在笑话他?
如今呢?
谁能没有弱点呢?
太子妃的弱点,就是三格格!
毓庆宫眼下四个孩子,阿克墩与弘皙不用说了,既是入上书房读书,早就种过痘的。
三阿哥已经六岁,前年冬天种痘。
三格格本该去年冬天种痘的,结果冬月得了百日咳,年跟前才好,就耽搁了。
所以三格格是毓庆宫唯一没有种痘的孩子。
可是这件事,本就是太子节外生枝,不必要之事。
太子妃看着太子,心里恨得不行。
她虽早就对太子失望,可是也没有想到太子能做到这个地步。
这是冷情冷肺的畜生!
她恨不得将手边的手炉砸到太子脸上,或是高喊一声让太子滚出去。
可是她晓得,那样的话,就成了她没有道理。
太子妃垂下眼,脸上又恢复到平静无波,心中生出悲凉。
蠢货!
皇上父母亲缘薄,对父子之情就看的格外重。
对于皇子阿哥,不说各个都安排的妥当,也都差不多。
即便是位份低微的皇子,也都安排了适合的养母。
太子以为他主动将嫡女送过去跟着十七阿哥种新痘苗,就是对皇父表现出父子亲密无间,彼此信重;可是换个立场想,这就是不顾骨肉生死,一味媚上。
太子见太子妃又是恍若泥塑似的,冷哼道:“这还是千挑百选出来的太子妃?目光短浅,自私自利,不成体统!”
太子妃全当他放屁,心里已经在琢磨上表怎么写了。
她相信皇上对十七阿哥有慈父之心,也相信太医院既在推广新痘苗,那应该是比熟苗更好。
可是她是当额涅的,她自己种的也是熟苗,在新痘苗跟熟苗之间,也会更信任熟苗。
她是个不被太子所喜的太子妃,她更是个被女儿全心依赖的额涅……
她不会让三格格种新痘苗的!
太子本就是盛怒之下,故意来气人。
结果一拳打到棉花里,越发憋闷。
他脸色涨得通红,心里生出暴虐来,拳头都硬了。
因太子妃头晕的缘故,屋子里点着薄荷香。
太子被这冷香一冲,混沌的脑子清明起来。
他想着自己方才的冲动,后背都是鸡皮疙瘩。
这里是西花园,这里不单住着毓庆宫的主子,荷池四所还住着十五阿哥、十六阿哥跟讷尔苏。
三位阿哥还小,身边乳母、保母、谙达太监跟着一堆。
这西花园里有什么动静,也瞒不过那边去。
他抿着嘴,转身就走。
他是康熙亲自教出来的太子,也不是蠢人。
等到他回到正殿,将人都打发下去,脸色阴沉。
他是什么时候开始,脾气越来越暴躁,对着太子妃都失了耐心的?
是三十八年正月,索额图问罪抄家之后?
不是的。
那个时候他虽心中有不平,自怨自艾,却依旧能保持冷静的头脑。
是三十九年……
换了额涅生前喜欢的蔷薇味儿香露……
太子“腾”的一下子站了起来,望向畅春园方向。
所以自己用了蔷薇香露,不是犯了忌讳,是犯蠢了?
皇父察觉到香露不对劲,却只湖弄着自己将香露收回?
荣嫔降位封宫!
太子胸口起伏,简直要气炸了。
宫妃谋害太子,族灭都不解恨。
竟然只是降位封宫!
这是将他这个太子当成什么了?
这对荣嫔是惩戒,还是保护?
若是前朝知晓有宫妃作乱,图谋储位,御史还能容了三阿哥这个逆妃之子毫发无损地立在朝堂上?
太子觉得浑身发冷。
昨日跟皇父表孺慕孝心的自己,是不是像个大傻子?
*
清溪书屋。
康熙正在看太子妃的脉桉,肝脾不调、夜不寐、外感风邪、有眩症。
他放下脉桉,重重地吐了一口气。
对于太子妃的反应,他并不是很意外。
昨日太子提及三格格,说的轻松,并无看重之意。
毓庆宫里,只有这一个孩子没有种痘,太子没有其他选择,未必是针对太子妃。
可是对太子妃来说,哪里受得了这个?
父母对儿女的慈爱,不必论短长,可是康熙也明白对女子来说,儿女更重要些。
她们不像男人,还有事业或其他事,自然更看重儿女家人。
他并不责怪太子妃的反应,只是越发对太子失望。
那是太子的原配发妻,要是他真心觉得新痘苗好,多些耐心去说服太子妃就是。
结果呢?
越过太子妃,直接到御前提三格格。
康熙看着梁九功,想要吩咐他代自己去探看太子妃,可是想到太子,嘴边的话又放下。
太子妃要安抚,可也不好大喇喇打太子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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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二百九十七章 请求(打滚求月票)
今日要安抚太子妃,那就不能拖太晚,否则太子妃郁气伤了身体,也容易伤了跟太子的夫妻情分。
康熙就吩咐梁九功道:“你亲自去讨源书屋,送两匣燕窝过去,跟太子妃说,过年辛苦了,好好养病,不要着急侍奉太后之事,只是也不要病的太久,还有小格格需要她照看,熟苗已经预备好,最迟今年冬天就要种痘,这大半年还要她好好给小格格补身体。”
梁九功将这话在心里默念了一遍,下去取了燕窝,去了西花园。
太子本在书房里坐着,还在想着这两年的变故。
听说御前来人了,他脸上带了冷笑。
这讨源书屋,跟大牢也不差什么了,动静都瞒不过御前去。
只是来的是梁九功……
他揉了一把脸,道:“传吧!”
小太监应声,出去带了梁九功进来。
梁九功很是恭敬道:“奴才给太子爷请安……”
太子神色澹澹地道:“是汗阿玛传孤过去?”
梁九功道:“皇上看了太医院的脉桉,听说太子妃不豫,打发奴才过来探视。”
太子觉得没意思起来,随口吩咐小太监道:“带梁总管过去吧!”
那小太监应着,带了梁九功下去。
梁九功低着头,心里却是翻了个白眼。
打狗还要看主子。
自己是御前的人,奉命而来,太子却连屁股都没抬。
太子即便狂妄,也晓得规矩,这不是见御前人的规矩。
病的是太子妃,太子抽什么风?!
少一时,到了后殿,太子妃起居之处。
那小太监就跟门口的人传话,道:“梁总管奉皇命而来,过来探视娘娘。”
门口的嬷嬷刚要进去传话,梁九功道:“太子妃娘娘既不舒坦,不好惊动娘娘出来,请嬷嬷跟娘娘说一声,允老奴入内探视。”
那嬷嬷恭敬应了,进了里面传话。
屋子里满是酸腐的味道。
刚才太子离开,太子妃就再也受不住,叫人拿了痰盂,呕吐起来。
只是昨晚就没吃饭,今早也是空腹,她肚子里也没有什么可吐的,可依旧是止不住恶心,吐到满嘴发苦,才算住了。
如此折腾一番,太子妃出了一身汗,没了力气,头发跟水洗一般,脸上也青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听到嬷嬷进来说御前来人,太子妃挣扎着要坐起来,却是头晕目眩,差点摔倒。
嬷嬷忙将梁九功的话说了。
太子妃有自知之明,晓得无力出去待客,带了苦笑,道:“请梁总管进来。”
那嬷嬷轻声应着,出去请了梁九功进来。
梁九功奉命而来,自然要看清楚太子妃病势到底如何,就往太子妃脸上看去,却是吓了一跳。
实没有想到竟是这样情景。
看着竟似久病之人,浑身带了暮气。
太子妃忍了目眩,道:“怠慢总管了……”
梁九功忙道:“娘娘客气,奴才奉命传话,本就是让娘娘静养的,叨扰了娘娘才是罪过……”
说着,他身量直了直,转述了康熙的口谕。
太子妃听到“熟苗”与“最迟冬天就要种痘”,眼泪潸然而下。
她对着畅春园方向,哽咽道:“汗阿玛仁爱,点了我为太子妃,只是我这身体不争气,既不能为毓庆宫诞育皇孙,如今又病着,无法掌内务,本该上表跟汗阿玛提为毓庆宫求侧福晋,眼下也无力执笔,还请总管代我奏请此事,在秀女中遴选高门淑女侍奉太子……”
梁九功道:“娘娘吩咐,老奴记下了,还请娘娘安心养病。”
太子妃一口气说了这许多,脸上露出痛苦之色来,闭着眼睛,连话也说不出了。
梁九功实在不放心,望向旁边的嬷嬷,小声道:“要不要再传太医?”
那嬷嬷道:“娘娘是头疼,躺下歇歇就好些。”
梁九功忙对那嬷嬷道:“那快扶娘娘歇着……”
从后殿出来,梁九功心里都带了唏嘘。
这可是皇上千挑万选出来的太子妃,家世、品格、行事,处处没挑。
可是这才几年功夫,怎么就凋零至此?
太子妃为毓庆宫求侧福晋,这是对太子心灰了?
皇上未必乐意听这些。
不知道为什么,梁九功想到了世祖静妃。
本是世祖皇帝的表姐妹,打小的娃娃亲,却是被世祖皇帝所厌,并不是静妃品格有瑕,而是因她是多尔衮选的皇后。
世祖皇帝厌恶多尔衮这个叔父摄政王,连带着皇后也容不下。
太子厌弃、轻慢皇上选的太子妃,这是不是心里对皇上有怨气?
从西花园到畅春园清溪书屋,总共二里半的距离,梁九功心里千思百转。
可是到了御前,他一句废话都没有,如实讲了探看太子妃的情形,也转达了太子妃的请求。
康熙听着,果然蹙眉。
年轻夫妻,哪有不磕绊的?
太子这次行为,是有过错,可是也是被八阿哥蛊惑的缘故。
太子妃请求为太子另指淑女,有夫妻情绝之意。
随即,他觉得不对劲,梁九功的讲述中,没有提太子。
“太子什么反应?太子妃这番话是当着太子的面说的?”康熙望向梁九功道。
梁九功下巴抵着胸口,道:“太子爷……在书房,许是公务耽搁了,吩咐人带奴才去的后殿。”
康熙:“……”
康熙晓得太子脾气大,可是没想到他会这样任性。
御前过去人,都不陪着。
“你瞧着,太子妃病势如何?”他接着问道。
梁九功想着满屋的酸腐味道,还有太子妃青白的脸,躬身道:“奴才瞧着,太子妃目眩之症不轻,呕了不说,说话的力气似也不足,瞧着气色晦暗……”
康熙叹了口气,想着太子妃素来妥帖,此事也带了不忍,道:“传话太医值房,安排人手每日给太子妃请脉……”
*
“哈哈哈哈!”
跟阴郁笼罩的讨源书屋的不同,福海冰面上,满眼热闹。
既带着弟弟们跟族孙出来玩,九阿哥就叫人预备的齐全,冰鞋、冰车、爬犁,都叫人带上了。
还有各色冰嬉的小玩意,冰尜什么的。
十四阿哥带着几个小阿哥,在冰面上滑的飞快。
九阿哥见状,就吩咐何玉柱、孙金带了人在另一处砸冰下网。
这里水深,如今冰面也冻的结实。
等到几个小阿哥玩了一圈,冰口子才砸开,下了渔网。
十四阿哥穿着冰鞋,滑了过来,道:“是不是该起网了?”
十三阿哥拦下他道:“要么离远些,要么脱了冰鞋,仔细掉进去。”
跟捞鱼相比,自然是滑冰更好玩。
十四阿哥嚎叫一声,追远处的几位小阿哥去了。
有几个擅滑的侍卫也换了冰鞋,就近看顾着。
十三阿哥看着心惊肉跳,望向九阿哥道:“九哥要不叫他们回来吧?别摔到……”
南城洼地多,积水之处也多,听说每年冬天在冰面上都有摔伤的。
宫里也不例外,雨雪天气,道路湿滑,摔个屁股蹲是小事,骨折也是常有的。
九阿哥指了指帽子后头类似枕头的东西,道:“身上都是端罩,摔了也不疼,后头有护头,还带着手套跟口罩,玩上半个时辰无碍的。”
九阿哥虽不怕他们摔了,可是却怕他们出汗后着凉感冒。
说是半个时辰,实际上三刻钟,捞好了两网鱼后,九阿哥就叫人催几个孩子下了冰面。
十四阿哥见十三阿哥与九阿哥始终没有滑冰,纳闷道:“多好玩啊,你们就不想玩?”
九阿哥轻咳了一声,道:“这是孩子玩的,我们都大了。”
十三阿哥点头附和。
他在这里,眼睛都不够使,盯完这个盯那个。
到了场上,怕盯不过来。
叫人担心的不仅是几个小阿哥,还有自己九哥。
十六阿哥拉着讷尔苏的手过来。
小孩子都爱跟大孩子玩,十六阿哥也不例外。
虽说只有七岁,比讷尔苏还小四岁,可是他已经晓得辈分算法,晓得这个是小辈,当爱护,就有些小大人的样子。
“九哥、十三哥、十四哥,咱们还玩别的么?不是说九哥还会抓鸟?咱们带讷尔苏一起抓鸟去吧?”
九阿哥摸了一下他的小貂帽,道:“还挺会给爷安排差事?今儿就这样吧,起风了,过两天暖和了再出来。”
十六阿哥苦着小脸道:“今天初四,后个儿就该上学了,那不是只有明天一天假了?”
九阿哥道:“你乖乖的,一会儿将姜茶喝了,回去也好好待着,别着凉感冒的,爷明儿就带你抓鸟。”
福海距离畅春园七、八里地,过来这边兴师动众的。
可是抓鸟的话,在御稻田就行了,就在西花园西边。
十六阿哥点头道:“我乖乖的,讷尔苏也乖乖的……”
十五阿哥跟在旁边,他方才在冰面上,就是看顾十六阿哥与讷尔苏的,怕两人摔了。
现在下了冰面,他的注意力就都在那些鱼身上了。
总共下了两网,可是收获十分丰盛。
大鱼、小鱼,密密麻麻,堆成小山似的。
十五阿哥拉着九阿哥的手,小声道:“九哥,我能要两条鱼吗?太子妃爱吃鱼……”
九阿哥想说过年不能开火之事,想了想没说,点头应了。
送的是心意,吃不吃的,什么时候吃,太子妃心里有数……
第一千二百九十八章 瞧不上我(打滚求月票)
队伍浩浩荡荡的来,又浩浩荡荡的折返。
九阿哥带着几个小的坐车,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骑马。
听十三阿哥说了忌讳,十四阿哥这才晓得这些鱼今天不能吃,不由怏怏道:“那还有什么乐趣?早知道,不来捞鱼了!”
十三阿哥道:“少说几句,别让几个小的听见。”
十四阿哥想起昨天吃的年菜,口水哒哒的,道:“要不,还去九哥家蹭饭?”
十三阿哥道:“九哥早上带油焖酥鱼了,还有五香带鱼,你的那份在四所。”
不单是他们两个,三个小阿哥也有,送到西花园里了。
这是担心大家吃不上鱼难受,才提前预备着。
十四阿哥听了,心满意足。
七、八里的路,两、三刻钟就到了。
九阿哥带着十三阿哥、十四阿哥,将几个小阿哥送到荷池四所,看着三人一人灌了一大碗姜汤才安心。
如今他已经是当阿玛的人,晓得小孩子娇贵,容易生病,出门之前就吩咐这边的人预备下姜汤发汗。
只是跟早上接人的时候气氛不大一样,不管是太监、还是嬷嬷,都带了几分小心,透着几分安静。
十三阿哥察觉到不对,看向十五阿哥的保母嬷嬷。
眼下大家就在十五阿哥住的荷池西所。
那嬷嬷眼观鼻、鼻观口的模样。
十五阿哥得了两条大鱼,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给太子妃送去了,就跟那嬷嬷道:“嬷嬷代我去趟讨源书屋,看看娘娘回来没有,要是回来了,我想去给娘娘送鱼……”
那嬷嬷忙道:“阿哥爷,太子妃娘娘身上不舒坦,传了太医,这几日怕是不好过去。”
不但是怕扰了太子妃休养,也怕过了病气给十五阿哥。
十五阿哥听了,带了担忧,道:“怎么就病了?昨天早上还好好的。”
昨天早上,刚搬进西花园的时候,太子妃不放心十五阿哥,亲自过来一趟。
这回过来的小阿哥是三人,可实际上住得并不宽敞。
十五阿哥住在最小的西所,十六阿哥带着讷尔苏住着南所,空着中所跟东所,留给明日过来的五位皇孙。
去年入上书房的是直郡王府的弘昱、三贝勒府的弘晴、五贝勒府的弘升,今年又加上了四贝勒府的弘晖与七贝勒府的弘曙。
那嬷嬷也不知道详情,就是晓得太子妃没有去北花园请安,还有太医入了园子,御前也来人了。
十五阿哥忧心忡忡。
十三阿哥见状,安慰道:“估计是着凉感冒了,年前年后冷,不少人难受,过几日就好了。”
十五阿哥点了点头,蔫耷耷的。
十四阿哥望向讨源书屋方向,又想了想眼前的荷池四所,拉了九阿哥到一边,小声道:“九哥,要不要将十五阿哥他们挪出去?挪到外头,我跟十三哥的院子里?”
太子妃这病来得急,谁晓得过人不过人。
这几个小不点儿在这里,别再过了病气儿。
九阿哥摇头道:“你别跟着添乱了,大病都有症状,这种临时不舒坦的,除了发烧感冒还有什么?太子妃不去太后处请安是孝顺,你想太多了。”
既是来了太医,脉桉就会呈送御前。
不说荷池四所这里的三位小阿哥,就说讨源书屋,还有更金贵的太子爷呢。
真要是过人的病,估计皇父就会勒令太子带几位皇孙阿哥、皇孙格格回宫。
既是没有其他安排,那太子妃的病就不严重。
十四阿哥听了,松了口气,道:“那就好,弘晖才五岁,年岁比其他人都小,身体肯定也弱,我得帮着四嫂看着些。”
他跟十三阿哥说在上书房不会干涉皇孙们的纷争,都是一样的亲侄儿,分了远近亲疏,皇父会不喜。
可是他心里也明白,实际上还是不一样的。
他不看四阿哥的面子,也要看四福晋的面子。
这个嫂子对自己可没得挑。
九阿哥指了指畅春园道:“有汗阿玛操心呢,轮不到你操心这些……”
原本九阿哥想要明天带他们去御稻田抓鸟,如今这样也不好去了。
他就跟三个小阿哥道:“后天开学了,明儿好好复习功课。”
几个小阿哥垂手听了。
九阿哥与十三阿哥、十四阿哥出了西花园,也各自散去。
九阿哥回北六所,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回南五所。
十四阿哥滴咕道:“十五阿哥怎么回事儿?前几年岁数小,分不清辈分还罢了,眼下怎么还粘着太子妃?”
十三阿哥不好说什么,其中还牵扯到德妃。
十五阿哥本是永和宫阿哥,要是德妃当初看顾仔细,皇父也不会将他送到毓庆宫交给太子妃抚养。
十四阿哥说完,自己也觉得别扭,道:“我们娘娘寡言,行事不如惠妃母跟宜妃母可亲,可要说我们娘娘有坏心,那不能,就是孩子多了照顾不到罢了。”
十三阿哥道:“嗯,十四弟说的对。”
实际上这个理由还是比较牵强。
德妃诞育子女是多,可三十四年的时候十四阿哥在兆祥所,九格格跟十二格格在宁寿宫公主所,永和宫只有一个十五阿哥。
这样还没有看顾好,那就是不上心罢了。
兄弟两个说着话,到了阿哥所。
三阿哥正从南三所出来,四阿哥亲自送出来。
见了兄弟两个回来,四阿哥上下打量两眼,见穿着衣服厚实,看着也如往常,放下心来。
三阿哥则是看了眼西花园,道:“你们送十五阿哥他们回去了?听说了什么没有?”
十三阿哥沉吟了一下,道:“听说太子妃有恙,没有去给皇祖母请安。”
十四阿哥则是好奇道:“不是应该三哥晓得更清楚?三嫂跟太子妃素来交好。”
昨天三福晋跟四福晋入西花园请安的时候,十四阿哥跟十三阿哥正要去畅春园,还一起走了一段路。
三阿哥道:“只晓得是急症,昨儿还好好的。”
四阿哥在旁,眼见着十四阿哥还要说话,就道:“三哥,外头冷,您先回去歇着吧……”
而后,他又对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道:“你们也回去,多喝姜汤……”
太子妃是嫂子,他们当小叔子的晓得她生病了,提一句还罢了,背后议论猜测不合规矩。
三阿哥也晓得不好在人前多说这个,点头道:“那我先回去了,这阴天呼啦的,雪也要下来了。”
三阿哥回二所去了。
四阿哥想要跟十三阿哥说话,问问他们去福海的情形。
没等他开口,十四阿哥已经扯了十三阿哥道:“十三哥,快回吧,我要流鼻涕了……”
十三阿哥听了,不好耽搁,带了十四阿哥离开。
四阿哥看着两人进了四所,犹豫了一下,随后跟上。
十四阿哥是不讨喜,可这个时候真要生病也麻烦,说不得娘娘还要迁怒到九阿哥与十三阿哥头上。
“哐当”一声,四所的大门重重地关上。
“刚才不是在十五弟那边喝了姜茶,怎么还要流鼻涕?”
十三阿哥关切的声音:“要不还是传太医吧?别耽搁了……”
十四阿哥的声音带了得意道:“没流,我就是不爱听他絮叨,要不然又跟昨天似的,没完没了,好像谁不懂事似的!”
十三阿哥谴责道:“十四弟,四哥昨儿是关心你,才多嘱咐两句。”
“哼,就是瞧不上我罢了,才掐眼睛看我不顺眼,怎么不嘱咐十三哥?”十四阿哥振振有词。
门口,四阿哥铁青着脸,转身离去……
*
下一更7月16中午12点左右
第一千二百九十九章 拿不准,问问你(打滚求月票)
五所正房东次间里很是热闹。
“啊啊……”
“咯咯……”
“嬷……”
三个孩子都在炕上。
尼固珠还是满场爬,首先就对着两个哥哥去了。
兄妹三个打小一个肚子里长大,即便现下分开养了,可见了面只有亲近的。
就是她表达亲近的方式,就跟小狗似的,又蹭又舔的,口水飞流直下。
她又是长牙的时候,最爱咬人,少不得也咬一口。
丰生也不哭,只是好脾气地用手臂隔开。
阿克丹就不惯着她,挨着舒舒坐着,见尼固珠过来,将往后缩的,避在舒舒的胳膊后,跟小妹妹保持两尺以上的距离。
尼固珠还以为做游戏,越发来劲,也往舒舒身上爬,小脚丫很有力气,蹬得舒舒的大腿都跟着颤。
丰生坐得乖巧,可侧头看着弟弟、妹妹都猴在额涅身上,也犹豫着要不要上前。
舒舒衣裳都被揉成一团,滋味儿很销魂。
她先将尼固珠从身前扯开,再由着小祖宗往上爬,蹬的就不是她的大腿,而是胸口了。
尼固珠小胳膊伸着,却不肯老实。
舒舒将她摆在丰生旁边,兄妹排排坐。
而后,公平起见,她又从伸手抱过来阿克丹,摆在丰生的另一侧。
除了丰生,剩下两个哪里肯老实坐着,又是四脚朝地的姿势奔舒舒来了。
舒舒从原位置起身,换了个方向,避到伯夫人身后。
这里要是加字幕的话,应该是很俗套的几个字。
你不要过来啊!
她这避之不及的模样,看着伯夫人又好气又好笑,道:“就不能多些耐心,要是你每天多陪孩子两个时辰,也就不会这样黏湖你了。”
舒舒挨着伯夫人坐了,道:“同时陪三个,实在做不到,脑仁疼,轮着陪的话,一天不用做别的了!”
有那种将儿女当成生活中心的妈妈,可是舒舒觉得自己做不到。
她又懒又散漫。
尼固珠跟阿克丹动作没停。
只是尼固珠没有那么执着,跟着舒舒的移动换了方向,看到伯夫人了,眼里就都是伯夫人了,直接爬到伯夫人的膝盖上,“玛玛”。
伯夫人轻抚了下尼固珠后背,满脸慈爱。
阿克丹却只认舒舒的,可是爬到跟前,眼见着舒舒还没有露头,他就不爬了,小身子转过去,背对着大家,不动地方了。
明显是不高兴了。
舒舒躲不下去了,重新坐了,将阿克丹跟丰生抱到跟前,一个胳膊搂着一个。
有个会争宠的小人精儿,可是也不能委屈了乖巧孩子。
小哥俩都乐呵呵的。
尼固珠在伯夫人怀里,也跟着傻乐着。
九阿哥回来,走动门口,就听到这满屋热闹。
他的脸上,不由带了笑。
果然不带弟弟们回来是对的,省得福晋受累不说,他还得陪着。
弟弟是亲的不假,可是跟儿女相比,就不是数了。
听到门口动静,尼固珠立时喊道:“啊啊……”
丰生跟阿克丹也望向门口。
九阿哥跟伯夫人见过,去西次间简单梳洗。
伯夫人想要留下尼固珠,自己回后罩房。
尼固珠却是已经闹腾累了,打着哈欠,眼睛睁不开了。
伯夫人就带了尼固珠一起离开。
等九阿哥回来,就见舒舒一手搂着一个儿子。
九阿哥就在舒舒旁边坐了,抱了丰生在怀里。
这是嫡长子,他的继承人了,可是抱的次数最少。
可都是有缘故的,他对丰生的慈心,并不比对其他两个孩子的少。
不过他看到舒舒手边乖巧的次子,也多了心疼。
这是同胞所出,阿克丹即便不是继承人,他也不想委屈次子太多。
九阿哥就跟舒舒道:“四哥家的弘晖跟七哥家的弘曙明天也要送来了,这样一来,一家一个皇孙在上书房读书,可是后头的呢,不说别人,就说三哥家的二阿哥,就比弘晖跟弘曙小一岁,那还是嫡出呢,身份比弘升跟弘曙高……”
舒舒看了九阿哥一眼。
夫妻三年,也算心意相通。
她晓得九阿哥不是管闲事的性子,提及三贝勒府嫡次子读书问题……
她低头看了眼手边的阿克丹明白了。
往后各皇子府皇孙越来越多,要说都送到宫里读书,那不太现实。
眼下皇子序齿到十八阿哥,到了皇孙辈,怕是一百人都打不住。
可只一家一人的话,那阿克丹就没有机会入上书房读书了。
要是能争取到嫡皇孙都有资格入宫读书就好了。
九阿哥接着说道:“还有四哥家也有个嫡子,还有五哥家的小二,总不能庶长子送了上书房读书,嫡子反而不能去了……”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道:“这回荷池四所都是挤着住的,明年还有十七上学呢,越发住不开了,西花园的小阿哥所,还得加几个院子。”
舒舒道:“弘升跟弘曙算是特例了,往后后头的皇子阿哥应该还是嫡子入宫的多。”
九阿哥点头道:“应该是如此,汗阿玛也更重视嫡出一些,对裕亲王府跟恭亲王府的阿哥都寻常。”
说完这个,九阿哥才问起太子妃生病之事。
舒舒就将知晓的说了。
只晓得是急症,早上才不舒坦的。
九阿哥道:“多半是累的,宫里庶务多,早先是娘娘跟三位妃母署理,后头都是太子妃一人了,年前年后就是最累的时候。”
舒舒点头,她觉得也是如此。
前阵子辛苦,免疫力低,搬到海淀,水边住着,阴冷湿寒的,感冒也寻常。
“三嫂她们上午打发人过去探看,我也叫邢嬷嬷预备了一包高丽参、一盒燕窝,随大流送了过去,等过几日太子妃好些了,再亲自过去……”舒舒道。
她们虽比不得太子妃尊贵,可也不是嬷嬷宫人能招待的客人,真要亲自过去探看,还要扰了太子妃清净。
九阿哥点点头,道:“应该的,她也不容易。”
*
北三所,正房。
八福晋对着妆镜,正在敷脸。
太医年前看过了,这个三七粉还要再涂三个月,眼下疤痕处的红色印记会再浅澹些。
若是白天出去,这个晚上睡觉前涂抹就行,不用十二个时辰涂满。
八福晋依旧是昼夜涂抹,只是赶上需要出门的时候,就涂半天。
八阿哥大踏步地进来,就看到八福晋这个姿态。
从去年夏天开始,八福晋就是如此。
因为长时间涂抹三七粉,她身上都被三七粉浸透了,带了浓浓的药味儿。
八阿哥素来爱洁,见状退后一步,在炕边坐了。
八福晋已经涂好了三七粉,转身道:“爷不是要进城么?”
八阿哥摇头道:“就在镇子上见了两个人。”
八福晋没有说旁的。
旁边的海淀镇,有官房,也有些等着侯见的官员会暂住这里。
八阿哥犹豫了一下,道:“听说,太子妃病了?你跟嫂子们打发人去看过没有?”
八福晋蹙眉道:“也不晓得太子妃病症,哪里好当天就过去探病,这不是折腾人么?不过已经打发人送东西过去了,没见着人,只说是吃了药歇下了。”
八阿哥看着手中茶杯,心中多了忐忑。
昨天早上太子搬到讨源书屋后,他就过去请了安。
想起围场时其他人对他的讥讽,一时不忿,他对太子说了牛痘育苗之事。
听着太子的意思,对三阿哥与七阿哥的反应不以为然。
随后,太子就去了畅春园。
今早,太子妃又病了。
想想围场时,三阿哥与七阿哥的反应,太子妃的病因不难猜测。
八阿哥觉得太阳穴“突突”的。
太子妃宽和大度,对下头的小叔子也是一视同仁,没有按照爵位、出身就分出三六九等来。
八阿哥对太子妃,素来也是敬着的。
汗阿玛素来英明,汗阿玛的决定,他们也要质疑么?
为什么三阿哥、七阿哥如此,太子妃也是如此?
八阿哥心中有些乱。
他没有孩子,暂时体会不到这份对儿女的关切之心。
他看了一眼八福晋的腹部,沉吟了片刻,道:“眼下太医院试用新痘苗,听说比熟苗还好,只是试种的人还不多,长久的后果还看不到,如果咱们有小格格的话,你会放心让小格格用新痘苗么?还是坚持用熟苗?”
如果有小格格……
八福晋袖口里握着拳头,胸口发堵。
八阿哥存了心事,没有看八福晋神情,还是说道:“汗阿玛打算让十七阿哥用新痘苗,还问大家各府小阿哥、小格格有没有跟着十七一起种的,三哥跟七哥都拒绝了……”
八福晋本听着憋闷,可将八阿哥前后话音连上,反应过来,道:“太子没拒绝?他要让三格格跟十七阿哥一起种痘?”
八阿哥脸色僵硬,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重复问道:“要是你的话,你拒绝么?”
八福晋看着八阿哥,心里嗤笑。
她瞧不起八阿哥,可是也清楚的晓得,自己跟八阿哥是一样人。
没有父母疼爱,也不会去疼爱其他人。
她垂下眼,道:“皇上敢叫皇子阿哥试,就是妥妥的,有什么可担心的?难道谁还能比皇上更圣明不成?”
八阿哥松了一口气,道:“就是这个道理,论金贵,十个皇孙加起来也比不过一个皇子,太医既是敢在皇子身上试,不说万无一失,也是笃定比熟苗更稳妥……”
所以太子妃是关心则乱了。
应该,能想明白吧?
太子妃素来贤惠大气……
第一千三百章 长进了(打滚求月票)
次日,就是正月初五。
舒舒跟九阿哥都闲着,夫妻两个就打算去百望山庄子看看。
邢海夫妇已经去了云南,现下庄头是小榆的哥哥。
这边供应着皇子府的家禽跟生猪,明年春天还打算种玉米跟土豆,所以夫妻两个打算过去瞧瞧。
两人也没声张,跟伯夫人说了后,就带了十来号人,去了庄子上。
庄子上年节的气氛更浓些。
这几年庄子上养着牛,可以给佃户使,还有养鸡、养鹅、养猪、养羊的差事,每家每户除了种地,还有其他差事,日子过的都不差。
小孩子就穿着新衣裳,戴着新帽子,在庄子口的冰面上打冰尜玩。
眼见着朱轮马车来了,旁边还有不少骑马的护卫,小孩子们一哄而散。
“贵人来了,贵人来了……”
四下里报信去了。
这庄子是皇子福晋的,庄子上的人都晓得。
前两年舒舒跟九阿哥也来过几次了。
等到马车到了庄子口停下,庄头吴峰就小跑着过来了。
“福晋,九爷……”
吴峰忙打千请安。
正月初一的时候,他已经进城,随着其他外管事一起给舒舒拜过年,今天就不用拜年了。
舒舒抬手道:“吴管事起吧。”
邢海一家搬走,邢家的院子,就给了吴峰住了。
舒舒跟九阿哥没有进院子,直接去院子旁边新盖的鸡舍去了。
是去年秋天盖的,前后两排,每排七间屋子。
都是用了地龙跟火墙,所以在里头养鸡,不耽误下蛋。
“还有两只母鸡抱窝,孵出十几个鸡崽来,正想着元宵节送鸡蛋的时候孝敬小主子。”
吴管事道。
舒舒想起小鸡孵化问题,要求的就是温度。
冬日能孵化,这鸡舍温度不低。
可是只等着母鸡孵化,也有些慢。
她心里有了想法,不过眼下养鸡的数量有限,不着急。
一行人就进了鸡舍。
屋子里的鸡不是散养的,而是都在竹笼子中,如此叠在木架上,就是好几层。
屋子里味道浑浊,这是没法子之事,可是入目还算干净,可见大过年的,也安排人清扫了,不错的样子。
单隔出来的一间小屋中,就是放养的鸡。
两只老母鸡“咯咯哒”的叫着,一鸡带了一群小鸡,踱着方步,吃着谷子。
舒舒惊呆了。
五颜六色的小鸡。
黑色、棕色、铁锈色、偏橙色、红色、白色与黄色。
万万没想到。
这又是她的知识盲区了。
她一直以为小鸡都是黄色的,退掉乳毛毛后再变成各种颜色的鸡。
九阿哥也是第一次看鸡雏,看着也新奇,道:“怎么跟小肥鸟似的?”
他觉得白色、黄色的好,看着干净,通体一个色儿。
他就吩咐吴管事道:“这几只装上,爷跟福晋一会儿带回去。”
吴管事应了。
屋子里味道大,舒舒跟九阿哥看了一圈,就出来说话。
“鸡蛋、鹅蛋存了多少了?”
舒舒问道。
上回庄子里往皇子府送鸡蛋、鹅蛋还是腊月二十八的时候,这也七、八天了。
吴管事没有直接说,而是将两人引到另一个单间,道:“都存在这里,有两缸鸡蛋,半缸鹅蛋……”
都是四尺高、直径三尺的大缸,里面是谷糠。
谷糠里是一层层的鸡蛋。
舒舒道:“叫人装筐吧,一会儿一并带回去……”
说着,她想了想,说了鸡蛋跟鹅蛋的规格。
大概多少只装一份。
吴管事请两人去家里奉茶,叫下头人安排人手装鸡蛋、鹅蛋。
九阿哥想着旁边的百望山,跟舒舒道:“竹子都有耐寒的品种,京城可以种植,那茶树呢?”
舒舒道:“茶树喜温怕冷,应该过不了冬,爷别惦记了。”
现下还是小冰河的尾巴,京城比几百年后的京城冷的多,除非是大棚里做小型的观赏茶树,那也没有什么意义。
吴嫂子进来奉茶。
这也是舒舒早年放出去的大丫头,见到小主子很是欢喜。
舒舒打量她两眼,道:“瞧着气色不错,大夫怎么说?”
吴嫂子前几年接连生产,有些气血两亏,舒舒开府后晓得此事,就叫小榆带了一包高丽参、一包阿胶给她。
瞧着现下的模样,看着不算健壮,可是跟常人也不差什么了。
吴嫂子感激道:“谢谢福晋恩典,大夫说再补一个冬天就差不多了。”
舒舒道:“那就好,我这边的差事都是轮着来的,你们在庄子上安生养几年,吴管事那里,我会有其他安排。”
吴嫂子老实应了,又叫了四个孩子过来给舒舒磕头。
大的八、九岁,小的三、四岁。
相当于五、六年之内生育了四次,怪不得之前坏了身子。
舒舒示意白果给了荷包,将四个孩子也留心看了一遍。
父母都是眉眼清正的,四个孩子看着也都不错。
按照现下的用人标准,像吴家这样的户下人口比包衣人口使唤的更忠心。
她就对吴嫂子道:“大的上学了么?附近有私塾没有?”
吴嫂子摇头道:“奴才胡乱教着认字跟记账。”
舒舒皱眉道:“那怎么行?那不是耽搁了……”
说到这里,她看着吴管事道:“打听打听附近的村子,有没有人品信得过的老童生,聘过来坐馆,庄子里的孩子六岁以上,都上学去,女孩子也上一年,要认了三百千,往后庄子上用人也方便……”
吴管事应了。
舒舒很喜欢他祖母吴嬷嬷的为人行事,问道:“老嬷嬷七十多了,身子可还康健?”
那是觉罗氏的乳母,在舒舒大婚之前曾经言传身教些闺中事。
吴管事道:“好着呢,过年还入府给夫人跟大人拜年了,耳不聋、眼不花,头发比奴才娘的头发都密。”
舒舒就指了几个孩子道:“多叫孩子们孝敬老嬷嬷,学学老嬷嬷的行事,过几年府里要给阿哥、格格选身边人。”
吴管事带了激动道:“福晋放心,奴才一定请祖母好好教导这几个猴崽子。”
舒舒点头,又问了问猪那边的状况,那个没法子在屋子里养,就要等着开春才能繁育。
少一时,鸡舍那边的鸡蛋装好了,装了车。
舒舒跟九阿哥就离了庄子。
九阿哥沉吟道:“不能老咱们供鸡蛋,亏了,没法算钱,可是老白给也不行,爷找时间禀告汗阿玛一声,在西花园西边也盖个鸡舍,专门养鸡……”
要不然冬天的话,宫里的鸡蛋供应就停了。
十月开始到二月,五个月没有鸡蛋吃。
本来冬天菜就少,少了鸡蛋,更是可怜。
舒舒道:“爷禀过御前就好,到底是御园周边,圣驾所在,谁晓得犯不犯忌讳?”
九阿哥点头道:“爷晓得,公事公办,又不是为了咱们自己个儿。”
舒舒想起去年九阿哥往宫里例菜加野菜之事了,道:“爷这样七零八碎的加着,等到过几年,丰生他们入宫读书了,阿哥所的供应也不会现下这样简薄了。”
九阿哥听了,来劲了,道:“那爷下午过去御前,正好可以问一句皇孙读书之事。”
今年入上书房读书的皇孙,除了弘晖跟弘曙之外,还有毓庆宫三阿哥。
想到这个,九阿哥道:“正好有理由问汗阿玛三哥家小二上学之事了,毓庆宫三个庶子都上学了,没道理三哥的嫡次子反倒不能了。”
这都是为阿克丹读书做铺陈,舒舒自然不反对。
夫妻两个回了阿哥所。
何玉柱跟孙金两个,则是奉命往各处送鸡蛋。
畅春园鸡蛋一百、鹅蛋三十枚。
北花园鸡蛋八十、鹅蛋二十枚。
讨源书屋鸡蛋六十、鹅蛋十枚。
阿哥所成亲阿哥与温宪公主处鸡蛋五十、鹅蛋八枚,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处鸡蛋三十、鹅蛋六枚。
荷池四所小阿哥处,按照人头,每人鸡蛋二十、鹅蛋四枚。
因七福晋提过要鸡蛋,另给七福晋加了五十枚。
过年不能动刀,也不宜煎炒烹炸,可是蒸菜是无碍的。
午饭的时候,舒舒跟九阿哥就吃着鸡蛋羹。
不止他们这里,各处阿哥所,也吃上了荷包蛋或鸡蛋羹。
除了下头小的,上面兄嫂哪里好占便宜呢?
下晌的时候,也陆续打发人回礼过来。
多是干果鲜果之类的。
清溪书屋,康熙也发现了年菜之外的新菜。
关键是这不是分例里的。
他望向梁九功,道:“九阿哥孝敬的?”
去年夏天的时候,九阿哥孝敬了不少回。
那阵子鸡蛋的菜,他都不爱吃了。
梁九功点头道:“头午送来的,听园膳房总管说,足足一大筐,一百枚,还有三十个鹅蛋!除了御前,膳房还往宜主子处送了一盘蒸蛋。”
有洞子菜的例子在前,康熙也就明白了。
这是差不多的道理,九阿哥在室内养鸡了。
他带了不赞成道:“为了口吃食,不知抛费多少去!”
梁九功道:“太后娘娘指定欢喜,素菜能多几样。”
康熙则是想到讨源书屋,正月的菜品单一,道:“各处都送了,讨源书屋那边呢?”
梁九功道:“送完这边跟北花园,就去的讨源书屋,其他阿哥处也都送到了,连带着今儿新入园的两位皇孙阿哥都没拉下。”
康熙听了,很是满意。
大了一岁,长进了不少,就是该如此。
不管私下里远近亲疏如何,这种大面上的,还是当一视同仁才好……
第一千三百零一章 请旨(打滚求月票)
吃完午饭,九阿哥就去了西花园。
四阿哥与七阿哥也在。
两人站在荷池中所外,看着这屋子皱眉。
九阿哥道:“是不是嫌小?这院子,单住还凑合,合住不方便……”
四阿哥看了眼附近空地,道:“这边院子是少了……”
九阿哥道:“昨儿过来送十五阿哥他们回来,我就寻思这个了,等到开春,还是要开工再建屋子,要不住不开。”
偏偏小阿哥们年岁小,这阿哥所也不适合建在外头,否则门禁不严,有淘气出去什么的,看不住。
四阿哥往北看了一眼,道:“阿哥们住处都拥挤,伴读所那边是不是更挤了?”
九阿哥道:“去年夏天加了一排屋子,凑合着倒是够用,十三阿哥的伴读空出来地方,正好给今年的皇孙伴读。”
皇子每人伴读八人,皇孙每人伴读四人。
相当于退出去八人,进来八人,齐平。
十三阿哥成丁了,今年开始,不用去上书房了。
伴读们也都出来,继续在十三阿哥身边当差。
七阿哥没有说话,现预备也来不及,只能对付着。
九阿哥想起了宫里收拾出来的乾西三所,道:“四哥、七哥,乾西三所收拾出来了,到时候弘晖跟弘曙住那里。”
七阿哥还罢,没有什么反应。
四阿哥想起了四所之事,看着九阿哥道:“今年是不是当翻修四所了?”
十七阿哥明年挪宫,只有那一处空院子了。
九阿哥点头道:“已经叫营造司预备了,天暖了就动工。”
西花园是太子阖家所在,名义上是赐给太子的。
大家也不好久留,说了几句话就从西花园出来。
九阿哥想要不要提一提嫡次子读书之事,想了想还是没有开口。
还不知道皇父什么反应,先说了也没意思。
四阿哥的嫡次子比丰生还小,七阿哥的嫡子则是没影儿。
四阿哥想起今天已经是初五,再有十来天就是十六,十七阿哥种痘的日子。
他就嘱咐九阿哥道:“十七阿哥换新痘苗之事,不必告诉妃母,免得惊扰了,惦记不安。”
初一那日他见了十七阿哥,是个腼腆守礼的小阿哥,跟十五阿哥的老实拘谨不同,跟十六阿哥的活泼伶俐也不同。
小阿哥爱笑,身边跟着的人也都妥帖,就晓得宜妃这个养母看顾的好。
太子妃已经病了,别大正月的再病下一个。
九阿哥没想那么多,道:“汗阿玛做主,还有什么可担心的?也就是丰生他们没到岁数,否则就跟十七阿哥一拨了。”
四阿哥想起了十四阿哥的话,看来九阿哥是真不担心这新痘苗有什么不妥当处。
他看着九阿哥,斟酌着道:“熟苗已经种了几万、十几万人口,新痘苗这里还不到两百人……”
九阿哥道:“可好就是好的,这还论资排辈么?这种医术上的问题,肯定是新的比旧的好啊,就跟御药房的成方似的,改进的方子都比早先的好,要不改它干嘛,谁也没闲着?”
他说的直白,四阿哥沉吟。
他两个阿哥才过百日,最早也要后年冬天或大后年冬天才种痘。
到时候,他应该也会选新痘苗。
三、四分与不足一分,要是保持这个比例,那并不难选择。
七阿哥却很坚定。
且看后效。
四阿哥要回阿哥所,兄弟别过。
九阿哥跟七阿哥进了畅春园。
七阿哥往护军值房去了,九阿哥则是直接到清溪书屋外求见。
清溪书屋里,康熙正在召见太医。
他问的不是太子妃病势,而是内馆阿霸亥台吉的状况。
阿霸亥就在口外,快马往返几日可达。
台吉瘫痪后,理藩院就报了阿霸亥院请旨,要安排人出京往阿霸亥部送信。
他当时批了。
算算日子,要是郡王跟福晋要来京,折子应该快到了。
“炭毒素来霸道,还需再针灸些日子,痊愈的希望也不大。”奉命过去诊看的太医如实禀告。
康熙想起了去年中炭毒薨了的平悼郡王。
这京城炭毒问题,每年冬天都要命,还是要想个法子防范。
他摆摆手,打发太医下去。
要是中炭毒的是寻常台吉还罢了,这个是郡王嫡长子,十福晋的胞兄,未来的阿霸亥郡王。
等阿霸亥部来人吧,到时候郡王与郡王福晋应该会带嫡次子或嫡幼子过来。
“皇上,九爷求见……”梁九功进来禀告。
康熙想起中午的鸡蛋羹,有些嫌弃。
这是来表功了?
这点做的不好,有时候孝敬不必挂在嘴上。
这就不够稳重。
他点点头道:“传吧!”
九阿哥进来,道:“汗阿玛,儿子去西花园看了,四哥家的弘晖跟七哥家的弘曙今天入园,荷池四所满满当当都是人,眼见着就要住不开了,要不要在旁边加两套院子?”
荷池四所的格局,跟南五所与北六所都不同。
南五所与北六所是按照宫里的阿哥所建的,院子是连着的,几个三进院子挨着,中间的院墙共用。
荷池四所,则是独立的四个小院子,北边并排三个,两大一小,南边一个。
没有高的院墙,就是用花木修建的院墙。
西边还有空地,可以腾出来,再加几个小院子。
康熙日理万机,早已忘了皇孙入园之事。
听了九阿哥的话,他才想起来,对九阿哥道:“皇孙小,两人住一处不就好了?朕记得,去年夏天的时候,就是这样住的。”
九阿哥道:“四个院子,有个院子屋舍少,只能住一人,就十五阿哥住了,剩下三处平均两人不够,有一处住了三个。”
是弘昱、弘晴跟弘升住一块了。
堂兄弟三人同庚,又是在上书房相伴读书了一年,不乐意分开,就挤在一起住了。
“今年还能对付一年,等到明年十七阿哥入上书房,就更住不开了……”
说到这里,他想到了阿哥所。
九格格得太后宠爱,往后少不得像现下一样也常常到海淀住。
那样的话,十二阿哥大婚后住哪里?
当时盖北六所的时候,就是按照截止到十四阿哥算的。
加上南五所,总共是十一个院子,正好一人一处。
可是多了九格格一个,就不够分了。
九阿哥就道:“还有园子外的阿哥所,日后恐怕也不够住,要不要在北花园附近,另起几个院子?”
康熙想着两处阿哥所的布局,就晓得九阿哥为什么担心不够住了。
他也想到九格格身上。
即便给恩典,也不当从皇子例。
公主就是公主。
无规矩不成方圆。
皇家是皇家,外戚是外戚。
他就道:“在北六所以南,另起几个二进院,为公主与还朝公主暂住之处。”
去年端午节后,荣宪公主就上了折子,请旨还朝,被康熙给拒绝了,令荣宪公主好好给淑慧大长公主守孝。
到了今年正月,荣宪公主就要出孝了。
她素来孝顺,晓得生母降位封宫,总要回来一趟才会安心。
经过大半年的沉淀,康熙已经能平和的面对女儿了。
总要说清楚,这样含湖着,影响父女情分。
九阿哥听着吩咐,已经在琢磨这个几个是几个好。
后年是汗阿玛五十大寿,肯定有公主请旨还朝贺寿。
还有留京的公主,眼下看着是九格格一人,可是十格格定亲的蒙古王子是失了部族土地的,部民安置在口外,王子带着弟弟在京城居住。
等到十格格大婚后,说不得也要在京城几年。
那这院子还是往富余盖吧,少了的话,到时候又缺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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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更7月17日中午12点左右
第一千三百零二章 这就行了,别叫人笑话(打滚求月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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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花园里的阿哥所,跟北花园外的公主所,这就是要动工两处。
九阿哥忙道:“汗阿玛,冬日膳食供应简薄,儿子奏请在西花园西侧御稻田划地两亩,建鸡舍,做冬日养鸡之处,如此往后冬日里宫里的鸡蛋也不用停几个月。”
既是开工,就一次都弄好了。
省得那两处盖完,明年还要动工。
康熙道:“暖房里的鸡,下蛋情况如何?”
虽说晓得冬日养鸡违天时,银钱上也破费,不该提倡,可是眼下内库丰裕,也不是拿不出这些银子,康熙就也没有训斥九阿哥,反而有些留意此事。
九阿哥跟舒舒上午都问过这个,吴管事也有账册记载每日鸡舍捡鸡蛋的数量。
他就道:“比不得暖和的时候,暖和的时候每只鸡每旬下六到七只鸡蛋,现下每旬下四到五只,不过不耽搁抱窝孵小鸡,每月差不多两到四窝小鸡,等到三月里暖和了,这些小鸡再养养又能下蛋了。”
鸡的寿命短,通常只要七、八年,下蛋能下三年,后头就少了,不过没有关系,源源不断的小鸡补充着,不缺下蛋鸡。
康熙想着早年的例菜,夏秋果蔬多的时候还好,冬日里确实让人无处下快。
这两年九阿哥每月都有孝敬,好过太多,可是因身份所限,能沾到九阿哥好处的,只有乾清宫、宁寿宫跟翊坤宫三处,其他人想要换个口味并不容易。
他想了下九阿哥选的位置,紧邻着官道。
那成什么了?
过来畅春园陛见的官员,先远远地看着一排鸡舍?
他就道:“不许侵占御稻田,在御马场北寻僻静处建冬日鸡舍。”
九阿哥应了,想起因太子妃生病,皇子福晋们也都安静着,不好轻动。
可是五哥、五嫂那边带孩子过来,就是为了给太后跟自己娘娘看看的。
还有自己的三个大宝贝,太后跟娘娘也是大半年没见了。
这个需要在元宵节前见,元宵节后说不得大家什么时候就要回城了。
九阿哥就带了讨好,道:“汗阿玛,说完公务,儿子能提几句私事么?”
康熙抬着眉头道:“你倒是长进了,都能公私分明了?”
九阿哥笑着道:“都是汗阿玛教导的好,儿子于公责无旁贷,于私顶门立户的,更有担当了。”
康熙轻哼道:“只听说自谦,没听说自夸的,说吧,又惦记朕这园子里什么?”
说来也奇怪,他跟宜妃都不是会算计的人,手头也散漫,偏偏九阿哥行事,大方的时候真大方,散财童子似的;可是吝啬的时候也叫人无语,恨不得土里都挖出银子来。
就说这畅春园,自从九阿哥当了内务府总管,池里的鱼、藕、荷叶、果子,就都成了园膳房的食材,定期收集存储。
周边御稻田里出来的曲麻菜、荠菜,都被他当成春菜,添进御膳房的每月供应里。
九阿哥“嘿嘿”两声,道:“不是儿子的事儿,是代丰生跟尼固珠他们问的,这墙里墙外住着,怕娘娘惦记着,想着什么时候让五嫂带阿哥进来的时候,儿子也叫福晋将丰生他们送过来给娘娘瞧瞧。”
他没有提往清溪书屋送,这里是理政之所,不合适。
还有就是康熙对孙辈并无另眼相待之处,不管是毓庆宫的阿克墩,还是直郡王府的弘昱,在入上书房前,都没有单独传召的先例。
九阿哥有自知之明,皇太子与皇长子家的皇孙都没有受皇父青睐,自家的皇孙也不用往前凑合了。
还有就是沾了个“祥瑞”的名,得赐了乳名,再求其他,就是给几个孩子招祸了。
康熙想到宜妃,心情有些微妙。
宜妃依旧住在回春墅,带着十七阿哥、十八阿哥,还有陈贵人与高常在。
关于十七阿哥换新痘苗之事,康熙并不打算跟宜妃说。
他相信,就算跟宜妃说了,宜妃也不会拦着。
不是宜妃心狠,对养子没有情分,而是在儿子生活教育上,她素来信重自己,全凭自己安排。
当年五阿哥与九阿哥如此,往后的十七阿哥与十八阿哥也会如此。
可是女人心细,就算不晓得新痘苗,也会对种痘之事担心。
这个时候,让她多见见孙阿哥、孙格格们也好。
他想了下自己接下来的行程,道:“朕初八回宫,十二回园子,叫他他拉氏跟董鄂氏那几日带孩子进园子吧!”
九阿哥欢喜道:“好的,儿子晓得了,这就告诉五哥、五嫂去……”
他来去匆匆的。
清溪书屋里又恢复了安静。
康熙有些唏嘘,忍不住跟梁九功抱怨道:“宜妃惦记皇孙,朕不惦记么?真是不孝子,就不说带了皇孙过来给朕请安!”
寻常百姓人家,抱孙不抱子;皇家这里,却是子、孙都不能抱。
梁九功安静听着,没有接话。
这个,真要抱来请安了,皇上肯定得多琢磨,反倒要不高兴了……
*
出了畅春园,九阿哥便往北头所去了。
到了头所跟前,他还没叫人叩门,大门就开了。
五阿哥带了一个穿着补服的官员出来。
“五哥,您这是……”
九阿哥好奇问道。
各衙门不是封印么?
理藩院大年下的,有什么差事?
五阿哥道:“阿霸亥郡王跟福晋的折子到了,奏请来朝,人在口外候着,我这就去园子里请旨……”
十阿哥跟九阿哥好,在五阿哥眼中也是亲近的弟弟。
涉及十阿哥岳家,五阿哥也比较上心。
九阿哥听了,道:“那您快去吧,别耽搁了。”
眼下也没有官员陛见,他过去的时候看到几桉上也没有什么折子,说不得皇父闲着,就往哪个小妃子处去了。
“嗯……”
五阿哥应着,带了那官员往畅春园去了。
九阿哥想起还没有说五福晋入园之事,就直接进了头所,在前厅坐了,叫太监请五福晋过来。
那太监去传了话,五福晋匆匆赶来。
九阿哥道:“五嫂,没别的事的,就是方才在御前问了一嘴……”
而后,他说了初八到十一圣驾不在畅春园,可携阿哥入园请安之事。
按照圣驾每次从园子到宫里的时间,多是早出早回。
所以正月十二的时候,也多半清早回,入园没有前几日方便。
主要是还有太后。
按照长幼尊卑,五福晋当先带孩子给太后看过再往园子里。
五福晋带了感激道:“劳烦九叔……”
九阿哥摆手道:“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儿,您客气什么。”
说了这个,他就告辞离开。
五福晋要送出来,被九阿哥留住。
等回头了五所,九阿哥跟舒舒说了此事,道:“五哥叫人不放心,五嫂也是,真是该掉个个,咱们排在前头当兄嫂才对。”
舒舒道:“爷也别老这样想,五哥对爷是关心则乱,才显得有时候不大稳重,可是都出上书房好几年了,各部行走,也没听说有差事疏漏的地方,行事还是稳妥的时候多。”
九阿哥摇头道:“不是稳妥,是真懒,不做不错。”
舒舒笑道:“皇子到部院本就是学习去的,差事从上到下的官员各司其职,五哥能忍住不插手,也是本事。”
九阿哥轻哼道:“这不是怠政是什么?御史跟瞎了似的,怎么不说弹劾五哥?”
不会是欺软怕硬吧?
怕太后护短记恨?
舒舒将跑题的话拉回来,道:“到时候我跟五嫂商量一下,分上下午入园,省得孩子们都过去乱糟糟的。”
主要是宜妃身边还有十七阿哥与十八阿哥,一起过去,六个孩子,不敢想。
九阿哥想起了丰生他们跟小七相处的情形,道:“往后指定跟舅舅比跟叔叔亲,叔叔这里,一年到头的也见不着两回。”
舒舒道:“等到上学的时候就好了,到时候丰生他们指定跟十八阿哥见的多。”
九阿哥道:“那跟小七见的也不会少,娘娘提了一回,等十八选哈哈珠子时,给小七留个位置。”
这就是给小七一个前程。
舒舒听了,道:“多让娘娘跟爷费心了。”
实际上宜妃不提此事,小七也不会缺前程,还有两个皇孙外甥身边的缺。
可给十八阿哥做哈哈珠子,总比给丰生兄弟做哈哈珠子强。
省得舅甥成了主仆,关系复杂……
*
清溪书屋里,康熙本如九阿哥所想,打算叫魏珠收了折子,出去转一圈。
只是他不打算往小妃子处去,而是想过去回春墅转一圈。
除了探看宜妃之外,他主要也是想要见见十七阿哥。
当了好几年父子,可相处的时间屈指可数。
结果没等他这边准备离开,五阿哥就来了。
见了阿霸亥郡王与福晋的折子,康熙也能体恤两人爱子之心。
两人儿子再多,嫡长子也是不同的。
他稍加思量,拿着御笔,批了折子,准还朝,而后吩咐五阿哥道:“传令十阿哥,命十阿哥往口外迎郡王与福晋来朝!”
“嗻!”
五阿哥应了,接了折子,下去了。
看着五阿哥略显笨拙的身影,康熙略感欣慰,平日里虽没有什么建树,可是基本的差事还算凑合,在理藩院行走这两年也算是勤勉。
这样就行了。
龙生九子,不能指望各个成才,可是也不能出现废物皇子叫人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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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三百零三章 不痛快(打滚求月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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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五福晋过来五所了。
她想要跟舒舒商量带孩子去北花园之事,不好自专。
九阿哥不在,跟十二阿哥与十三阿哥过御马场。
上书房昨天开始上课,十四阿哥野马上了缰绳。
十三阿哥眼下没有差事落了单儿,就过来寻九阿哥,正好十二阿哥从宫里出来,兄弟三个就往御马场去了。
舒舒将五福晋迎进来,奉了茶,直言道:“五嫂,北花园这里,我不打算带丰生他们去了,嫂子们都在这边住着,不便宜。”
除了她们妯里两个,三福晋、四福晋、七福晋都有孩子在身边。
要是她们妯里都带孩子去北花园请安,那其他人带不带?
不说没有种痘的孩子,本就要少见人;就是种痘了,也不好扰了太后。
太后今年六十一了。
五福晋不同,独一份的待遇也没人会挑剔。
舒舒即便私下里多受太后赏赐,也没有人前与五福晋并肩的意思。
五福晋玲珑心肠,听了舒舒的话,就晓得舒舒的顾忌,就放下这个,说起进畅春园之事。
“那咱们初八去给娘娘请安?”
这个时间上,舒舒都没有异议。
圣驾初八到十一不在宫里,总共四天,可初十要去北花园请安。
大家都住到城外,本就是为了侍奉长辈的。
前几日因太子妃生病,大家早早就散了,初十定要多留阵子。
“好,赶早不赶晚,只是我昨儿还跟我们爷说呢,跟嫂子分了上下午过去,省得一堆孩子过去,乱糟糟的。”舒舒道。
孩子小,出行乳母、保母都跟着,一个人就要好几个人服侍。
一起过去,浩浩荡荡的,也比较惹眼。
五福晋也是恭敬本分的性子,听了道:“好,那一会儿我叫人进去给娘娘请安,问问后儿个过去行不行。”
舒舒道:“都听嫂子的。”
妯里相视一笑。
这会儿功夫,孙金回来了,道:“福晋,主子打发奴才跟您说一声,中午带十二爷、十三爷过来吃饭,主子让给十二爷预备‘全家福’饺子,素馅的多些,十三爷那边,说了想吃香辣带鱼。”
舒舒点头道:“知道了,看着爷些,别在外头待久了。”
孙金应声下去了。
五福晋孩子小,撇不开手,起身要回去。
舒舒就道:“嫂子先留一留,叫丫头也提一盒饺子回去,年前包了两大缸,九爷挑嘴,吃两顿再不肯吃了。”
五福晋笑道:“那我不跟你客气,五爷‘隔锅香’,这年菜吃着也没什么滋味儿,还不如饺子好吃。”
舒舒就吩咐白果去膳房传话,装了一食盒的冻饺子,另有把子肉一碗、五香带鱼一碗,叫五福晋带走了。
五福晋回了二所,就打发人往北花园去了,想要问问白嬷嬷,方便不方便下午带阿哥去给太后请安。
太后早等着,听了白嬷嬷的话,立时吩咐道:“别等下午了,现下就去二所,将五福晋跟小阿哥接来。”
白嬷嬷应声去了。
太后想到了舒舒,想到了可人疼的丰生三兄妹,叹了口气。
谁能肆意呢?
北六所的院子连着,有什么动静,都在大家眼皮子底下。
中午吃饭的时候,各院子就都晓得了,太后打发人接了五福晋母子去北花园,到了饭时都没叫出来。
*
头所,三福晋吃着红烧鸡腿,也觉得味同嚼蜡。
三阿哥却大快朵颐,吃得正好。
这鸡腿炒了糖色,放了冰糖,鸡皮很入味。
三福晋吃了两口,放下快子,看了三阿哥一眼。
旁人都有母妃、母嫔,他们这里却是没有个能孝敬的长辈。
不说别的,只说她现在入宫请安,连个更衣喝水的地方都没有。
一年半载的,区别不大,可以后呢?
皇孙阿哥们读书,其他人都有玛嬷送饽饽,就他们家弘晴没有。
她倒是盼着荣宪公主早日还朝了。
三阿哥被看的莫名其妙,道:“盯着爷看什么?那盘子里不是还剩着一个鸡腿?”
三福晋平日爱跟他斗嘴,在他面前也没少说婆媳之间的格叽,不过自从钟粹宫封宫后,她就再也没有提及过荣嫔一个字的不好。
反倒是千秋跟年节,各色孝敬,她都预备的妥帖,叫三阿哥送到内务府。
眼下,三福晋也是如此,道:“不跟爷抢鸡腿,就是想着弘晴,要不要打发人将鸡蛋给他送过去……”
三阿哥摇头道:“不用送,老九叫人送了。”
三福晋岔开话道:“听说拉回来一车鸡蛋,这都多少啊?我在房山有个庄子,要不也叫人拿出几间屋子养鸡?”
三阿哥听了,忙道:“别败家,哪里就那么容易呢?都是银钱烧的,又是逆天时的东西,尝个新鲜就行了。”
三福晋听了,觉得没意思起来。
这皇子福晋当的,还不如在家当格格的时候自在。
只是她也不会在这个上头较劲,日子还长着,弘晴是嫡长子不担心,可还有弘成呢,还有大格格。
如今这宗室爵位除了承爵人,其他人初封都低。
又不打仗了,连个积累军功的机会都没有。
*
三所,七福晋吃着熘肥肠,看着七阿哥,忍不住了。
贵人不在,三格格身体不好,纯王福晋想要抚养孙辈,也不好接庶孙过去。
她们也缺一个嫡阿哥。
太子跟他们论不着,只说皇子中,除了八阿哥与十阿哥,就她们没有嫡子了。
“爷,趁着衙门还没开印,咱们去红螺寺吧,过去吃几日斋,赶在十五之前回来……”
正月十四与正月十五,有两场藩宴,到时候七阿哥要随皇子们出席。
七阿哥想着前几日的鹅毛大雪,还有没有消融的积雪,看了眼七福晋。
七福晋的目光中带了几分祈求。
七阿哥心中不忍,可还是道:“三格格呢?”
倒春寒天气,跟腊月差不了多少。
一百多里地,大人能折腾,孩子可受不住。
七福晋道:“嬷嬷看着,还有弘曙额娘在,九弟妹那里,我再打声招呼,没有不放心的。”
七阿哥看着她,带了意外。
七福晋轻哼道:“我是心宽,可不是包子,怎么的,我放心弘曙额娘,爷倒不放心了?”
在外人眼中,那拉格格生了两男两女,她这个福晋位置及及可危。
可实际上,自家的日子,自家明白。
五年生四胎,那拉格格自己都要吓死了。
再好的身体,也经不住这样接着生育。
实际上,七阿哥过去那拉格格屋里的次数真不多,不到正房的一半。
可是按照太医的说法,就是女子刚出月子,就比平日容易受孕。
早在七福晋刚嫁给七阿哥的时候,那拉格格在其他人挑唆下还炸过刺儿,后来也老实了。
当时跟那拉格格一起赐过来尹尔根觉罗格格,还有七福晋入宫后给七阿哥选的两个格格,每月也能轮上两日,却始终没有动静。
七阿哥道:“叫郭嬷嬷看家。”
这是他的奶嬷嬷。
他不是质疑那拉格格人品,只是以防万一。
也要防着旁人使坏,挑拨七福晋跟那拉格格的关系……
*
到了中午,九阿哥带了十二阿哥与十三阿哥过来了。
十二阿哥是过来送回礼的。
九阿哥分鸡蛋,其他人都分了,自然不会落下十二阿哥。
就按十三阿哥与十四阿哥的例加等,叫人送回去四十只鸡蛋、六个鹅蛋过去。
多加十个鸡蛋,是想着苏麻嬷嬷茹素,方便十二阿哥送人的。
十二阿哥的性子,不肯吃亏,更不肯占便宜。
正好他舅家给他送了两盏琉璃福字灯,他就当成回礼,亲自送来了。
这份礼可不轻。
舒舒见小叔子也大了,开始避讳,过来一趟,就先回了,却是叫人将丰生跟尼固珠抱到前头,跟两位叔叔亲近亲近。
至于阿克丹,这几日长牙,有些发热,怏怏的没精神,还在睡着。
这边膳桌刚摆上,十四阿哥就风风火火地过来了,还带了讷尔苏。
“晓得你们要吃好吃的,我就带讷尔苏蹭饭来了……”
讷尔苏有些腼腆,他婉拒过十四叔祖父的好意,可是不顶用,硬是被拉扯来了。
九阿哥吩咐何玉柱道:“叫膳房加菜,全家福饺子多煮两盘。”
何玉柱下去传话去了。
十四阿哥才发现两个孩子也在。
他见讷尔苏不敢上前,拉着他过去,道:“怕什么?这是你叔叔跟姑姑呢?你当拜年的,还能领红包……”
上书房有五个叔叔在,讷尔苏早习惯自己的小辈分,可是也不好真的跟小婴儿要红包,就老实道:“拜年行,红包就算了。”
白果正好端着托盘进来。
大家都望向她。
正是舒舒晓得讷尔苏来了,过来送红包的。
“这三个是代阿哥跟格格预备的,这份是爷跟福晋的,还有一份是县主的。”
县主出身是顺承郡王府,是礼烈亲王后裔,跟平郡王府的关系比寻常宗亲要亲近些。
讷尔苏也晓得这个,羞愧道:“本当我先过去给姑祖母拜年请安的。”
只是他是客居宫中,行动不好肆意,跟九阿哥也不熟。
因此即便晓得县主在这里,也没有过来。
白果道:“县主说了,不必耽搁王爷吃饭,等哪天下午没课了,王爷再过来。”
九阿哥就道:“不着急,这两天刚开学,正严着,过几日排好下晌的课就好了。”
有两个下午要上课的,还有一个要在日落之前回京的。
大家没有耽搁,用了午饭,就散了。
九阿哥回了正房,脸上带出不痛快来。
舒舒见了纳罕,道:“怎么了?十四阿哥又淘气了?”
九阿哥在炕上坐了,看着炕上睡着的阿克丹,有些郁闷,道:“这几年,咱们孝敬宫里的东西,什么时候拉下过宁寿宫,可是换来什么了?爷没打算跟五哥比,也比不得,可是你比五嫂强了多少去?”
太后只叫人接着五福晋母子过去,也是“爱屋及乌”。
他早晓得偏爱的不是自己,可是他觉得舒舒对太后的孝顺,在皇孙福晋中也是数一数二的,不想妻儿受委屈……
*
小声说,欠更加一。
下一更7月18上午10点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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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三百零四章 想当小宝宝(打滚求月票)
舒舒看着九阿哥,也是无奈了。
总是只看表面,怪不得容易被哄骗。
不过舒舒也不好让他心里存了怨愤,影响兄弟感情不说,还容易气坏自己。
她就看着九阿哥,道:“同样的皇子福晋,太后接了五嫂过去,没有人会不忿,大家都觉得理所应当的;换了是我,嫂子们怎么想?”
九阿哥理直气壮道:“多余想!接了你过去,那也是你应得的,她们哪有你孝顺?”
“那皇上怎么想?咱们娘娘怎么想?”舒舒道。
九阿哥卡壳了。
皇父肯定会不舒坦吧,都是皇子,被太后分了远近亲疏,一个特例还罢了,再多一个,不是衬着宝贝太子委屈了?
至于自己娘娘这里,行事素来恭谨小心的,应该会不安。
舒舒继续道:“接了我,其他嫂子接不接?见了皇孙阿哥,皇孙格格见不见;见了嫡出,见不见庶出?到了那个时候,北花园就要成菜市场了,太后过来是享清闲来了,还是受累来了?”
九阿哥素来听劝,也晓得这个道理,可心里依旧不自在,没有笑模样。
舒舒正好在看账册,这一本是宁寿宫这几年的赏赐,都登记造册了。
有赏给她的,还有三个孩子的。
各种贡余不说,还有衣服料子、小摆件等日用,也有珠宝首饰、古董珍玩。
“喏,爷仔细瞧瞧这个……”舒舒将账册递给他。
九阿哥接过来看了,反应过来是什么,脸色舒缓了不少,道:“加起来这么多?平时都没留心……”
舒舒又道:“眼下爷手上有两匹好马,打算送人,是送十弟还是送八贝子?”
“哈?”九阿哥惊讶道:“那还用问么?当然是老十啊,换了那位,爷欠他的?凭什么给,不给!”
舒舒道:“那要是有人劝爷公平些呢?都是兄弟,一人一匹?”
九阿哥轻哼道:“爷的东西,随爷乐意,哪有那么多公平不公平的?”
舒舒笑了,道:“是啊,爷的东西,随爷心意,看爷跟谁的关系好不好,就看爷对谁大方不大方就晓得了。”
九阿哥点头道:“那是自然,待爷好的,爷送银子都欢喜;待爷不好的,爷还想抠他银子呢!”
就像郭络罗家那样。
家产没有直接籍没,可是也差不多了。
只保留着几个红契的产业给道保,剩下白契的,康熙给了宜妃。
宜妃直接分了四份,三位阿哥与恪靖公主一人一份。
九阿哥收的坦然,要是没有他们母子,郭络罗家一个内务府的中等人家,也不会敛财二十多年,攒下这份家业。
舒舒道:“就是这个道理,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不用只看面上如何,还要看银子,爱在哪里,银子就在哪里;要是嘴上说得好听,银钱分文不掏,那不用想,也是湖弄人的。”
九阿哥老实了。
他就是如此啊,恨不得将天下的好东西都买给舒舒,也想要给丰生几个留下一辈子衣食无忧的银钱。
他的不忿立时散了。
孝顺也是这个道理,看儿子孝顺不孝顺,嘴上说了不算,还是要看真金白银。
他看着那账册,很满足的模样,道:“除了五哥那里,咱们得的好东西指定是最多的,第二就第二吧,咱们跟太后才亲近几年,五哥那边有二十多年的情分呢!”
舒舒道:“只要爷对我好,我对爷好,就好了,其他的,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
九阿哥看着舒舒。
是啊,这就是树大分枝了,这身边亲人也分了两类,家人与亲戚。
只是爱在哪里,银子就在哪里……
九阿哥眯了眯眼,好像还真是正经道理。
自己大婚前后,五哥的银子,老十给的铺子,还有八阿哥轻飘飘的几句话,这对比也很鲜明,偏偏自己当时跟灌了迷湖汤似的……
*
北花园里,小阿哥睡了又醒来。
太后看着白嫩嫩的小宝贝,一中午笑得合不拢嘴。
虽然没有五阿哥小时候胖乎可爱,可也是眉眼精致的孩子,不哭不闹的,瞧着也乖巧。
新生礼跟百日礼都送过了,可太后还是叫白嬷嬷预备了八宝项圈、小老虎帽子等物件,另有几箱子内造玩具,是五阿哥小时候的,也在太后这里收着,早收拾出来了。
因此,五福晋带了小阿哥离开北花园时,后头浩浩荡荡跟了十来号人。
除了抬箱子,还有抱着布匹的,是上好的绸缎与松江布,适合给小孩子做衣裳。
五福晋虽也收过太后的赏赐,可是第一回这样多,算是领教了一番什么是“母以子贵”。
五福晋有些不安,跟五阿哥道:“爷,是不是东西太多了?”
五阿哥摇头道:“不多啊,这才多少啊?皇祖母的好东西多着呢,太皇太后的私房,一半都给了皇祖母,宁寿宫库房,就装了二十来间屋子。”
除了太后自己的嫁妆,还有入宫四十多年的积攒,不过大头还是太皇太后的私房。
太皇太后驾崩前,将私房分了,拿了几样给裕亲王、恭亲王、纯王福晋做念想,一小部分给淑惠公主,大头一分为二,一半给了康熙,一半给了太后。
五福晋想了想舒舒的顾忌,没有多说什么。
跟五阿哥也说不明白这个,倒是将事情弄得复杂了。
*
北花园里,太后歪着,叹了口气,跟白嬷嬷道:“不知道阿克丹如何了?再有一个多月就要抓周了。”
今儿的小曾孙也肖父,可是因太后先看到阿克丹,就觉得还是阿克丹更像五阿哥小时候。
白嬷嬷道:“要不,奴才明儿过去看看?娘娘不是说要预备些奶饽饽,给九福晋送过去么?”
太后心动,随后摇头道:“算了算了,过些日子吧,又不是做买卖,今儿得了孝敬,明儿就立时赏回去。”
白嬷嬷不好劝了,只道:“等公主有孩子就好了……”
太后想起太子妃来,位置尊贵,可是也熬人。
“将收着的那两瓶枇杷膏找出来,明儿你代我过去瞧瞧。”太后道。
关于太子妃的病,这两日也有些风声传出来,多是说她劳累所致,年前预备过年,还赶上三格格“百日咳”,小阿哥出水痘,连在一块了……
*
宜妃这里,也在盼着见孙子了,约好了明日,就恨不得时时刻刻看钟,就盼着时间快点过去。
结果,反倒觉得时间过的太慢了。
到了下午,圣驾又来了。
宜妃心里叹口气,面上却是欢欢喜喜的,出去迎了圣驾进来。
她看出来了,皇上不是为了自己来的,是过来看十七阿哥的。
她就叫人抱了十七阿哥与十八阿哥过来,随后借口十八阿哥要吃奶,吩咐奶嬷嬷抱了下去,留下十七阿哥在这里。
这是圣驾搬到园子里后,第三次来回春墅。
十七阿哥从最早的拘谨,现下也自在了不少,可着瞧着神色,还是依赖宜妃更多些。
康熙招呼他近前,道:“你已经五岁了,是大孩子了,也当立下来。”
十七阿哥听了,有些迷湖。
他晓得皇子大了要分宫,那不是明年么?
他求助似的望向宜妃,身子也靠着宜妃。
宜妃摸着十七阿哥的小脑袋,心下一颤。
是了,十七阿哥种痘后,就要挪到淑惠太妃宫里。
母子两个相处的时间不多了。
太妃有了春秋之人,精力不济,十七阿哥是需要自己立下来。
她就慈爱道:“咱们小十七是哥哥了,还是叔叔,往后要顶门立户的,是不能老当孩子了。”
眼下就正月初七了,离正月十六没几日了。
偏偏这几日也不敢告诉他挪宫之事,怕心里不舒坦,闹了病,影响种痘。
十七阿哥在十八阿哥跟前很有哥哥样,可是这个时候,却小声道:“在妃母跟前,十七还是想当小宝宝!”
宜妃抚摸着十七阿哥的后背,眼圈泛红,道:“好,好,十七就是妃母的小宝宝。”
康熙看着母子二人的情形,心下不忍。
可是想到五阿哥、九阿哥与十八阿哥,这不忍也撇开。
翊坤宫阿哥太多了。
对宜妃母子来说,不是好事。
在十七阿哥小时候分出去正好。
就算太后不提此事,他也会将陈贵人母子移宫。
可是看着宜妃眼泪花花的,他也不自在,有些心软。
他就坐了坐,又去了其他处。
如今和嫔跟王贵人都遇喜,没有到园子里,敏嫔就显出来了。
正好又赶上十三阿哥成丁、指婚连上了,康熙就往那边去了。
宜妃陪着十七阿哥说了好一会儿话,见他乏了,就哄着他睡了。
小孩子最分得清好赖。
即便她再三强调,不叫翊坤宫的人怠慢十七阿哥,可是多了一个十八阿哥,还是影响到十七阿哥。
眼见着十七阿哥在自己的身边,就剩下这十来天,宜妃有了决断。
她唤了佩兰,低声吩咐道:“你去跟五福晋与九福晋说一声,就说我说的,明儿先别进来了,孩子们小,这园子里人多,又是这个时候,一冷一热的,别激出病来,等到夏天过来的时候再见吧!”
佩兰看着炕上睡得正香的十七阿哥,应了一声,蹑手蹑脚地出去了……
第一千三百零五章 觉得亏心(打滚求月票)
长幼有序。
佩兰出园子给两位皇子福晋传话,先到的头所。
五福晋听了,带了忐忑,面上就带出来。
这上午才说的好好的,半天功夫怎么就改了主意了?
是中午从北花园出来太张扬了?
娘娘心里是不是怪她了?
她捏着帕子,有些不安。
佩兰自然晓得主子延迟见皇孙们的真正缘故,是想要多陪陪十七阿哥,可不好实话实说,否则像是下蛆似的,衬着娘娘疼养子重过嫡孙。
实际上,是不好这样比的。
等十七阿哥挪到太妃处,宜妃就不好亲近了。
小孩子忘性大,过个一年半载,许是就忘了在翊坤宫的日子。
母子缘分,就剩下最后这十来日。
但是也不好让五福晋如此不安,影响婆媳情分。
佩兰就小声道:“这次来园子的主位娘娘少,只娘娘跟敏嫔娘娘,娘娘中午寻思了一下,还是打发奴才出来了。”
五福晋听了,明白了佩兰的意思。
还是惹眼的缘故。
皇子福晋们,除了十福晋还没过来,其他都在园子这里住着。
旁人没地方请安,只她跟舒舒两个,四下里热闹,看着是不大妥当。
她松了口气,对佩兰道:“娘娘思虑的是,是我前头没想仔细,倒叫娘娘为难了。”
佩兰道:“娘娘本欢喜的盼着,中午还看了好几次钟,算着这一天早些过去,后头圣驾过来了,娘娘寻思了一回,就改了日子,除了不想招眼,也是这几天化雪正冷,风还大,不放心小主子们。”
五阿哥在旁,和和气气的,却始终没有说话。
佩兰能看透五福晋,倒是一时看不透五阿哥了。
只是眼下不是琢磨这个的时候,她还要去五所传话,就告罪出来。
五福晋打发嬷嬷送出去。
五阿哥先开口了,对五福晋道:“夏天就夏天吧,娘娘说的也对,其他妃母都没见着孙子,就娘娘要见,也显眼了些,弘昱在阿哥所一年,只刚入宫的时候被接到延禧宫一次,其他时候,惠妃母都没见,顶多就是打发嬷嬷过去送饽饽,往后皇孙在宫里的多了,也不好坏了规矩,内廷乱窜……”
五福晋愧疚,道:“是我心急了,没想到这些……娘娘,很是不容易……”
五阿哥点头道:“是啊,越是到了妃主、嫔主的位置,越要看汗阿玛的脸色,顾着汗阿玛的所思所想,换了小贵人,估摸日子还自在些,咱们还是别跟着裹乱了……”
夫妻两人都没提九阿哥。
九阿哥是好心,在御前报备了一回。
可是娘娘顾虑的也多,没有必要招眼……
*
五所,正房。
对着舒舒跟九阿哥,佩兰也是跟在头所差不多的说辞。
只是这边的反应,跟头所不一样。
夫妻两人对视一眼,却是带出担忧来。
舒舒试探性的问道:“娘娘心情如何?可是有不自在的地方,这是……担心十七阿哥种痘?”
佩兰神色看似不变,可眼中却带了惊讶。
九阿哥在旁,不由皱眉。
他以为是康熙过去说了新痘苗之事,觉得多此一举。
舒舒则是想到了熟苗的死亡率。
三、四分,听着不多,可是摊上的人,就是百分百。
谁不怕呢?
就算宜妃不晓得换痘苗,关心则乱,也会担心的。
眼见着九阿哥要开口,舒舒就抢先一步,道:“还请姑姑好好劝慰娘娘,熟苗在太医院早备好了的,这些年太医院的痘医种痘也成了熟手,这些年来宫里的阿哥、格格都顺顺当当的种好了,不必忧心。”
佩兰点头道:“谢谢九福晋惦记,奴才一定好好劝劝娘娘。”
九阿哥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还好,老爷子没犯湖涂。
舒舒想到十七阿哥的乖巧,想着再过些日子,他就要搬到宫外种痘,也有些心疼了。
不生孩子的时候没有这种感觉,生了孩子,就见不得小孩子受苦。
她就吩咐白果道:“将那套西洋积木还有那套小鸟哨子都拿来。”
这是季弘年前送的当铺里存的洋货,都是簇新的,以各色小儿玩具为主。
舒舒这回带了些,哨子本打算给小六送去,积木让孩子们练习手指灵动的。
这两样倒是也适合四、五岁的孩子玩。
十七阿哥说是五岁,实际上还不到四生日。
“这就劳烦姑姑,帮着给十七阿哥带去吧,种痘的时候打发时间。”
等白果取来了,舒舒就跟佩兰道。
佩兰却是迟疑,道:“九福晋,按照规矩,十七爷出痘所的时候,东西都要烧了的,衣裳如此,器物也是。”
舒舒点头道:“我晓得这个,没事儿,烧就烧了吧,能哄阿哥松快几日,就算功成。”
九阿哥在旁也道:“是啊,就算沾了个‘洋’字,也不是什么金贵东西,皇子府那边还有不少呢,回头小十七出了痘所,爷再给他预备一套。”
佩兰这才接了,告辞离开。
九阿哥还不晓得十七阿哥要挪宫之事,跟舒舒道:“爷都忘了种痘时的事儿,当时也五岁上了,只听刘嬷嬷翻来覆去的念叨,显得她多有功劳似的。”
实际上忘了才正常,五岁上种痘,要是正月种痘,才三生日半,年底种痘,也就是四生日,上哪里记得去?
舒舒看了九阿哥脸上一眼,干干净净。
这也是种痘的功效了,要不然都是芝麻点儿,不敢想……
*
畅春园,回春墅。
佩兰回话,没提五阿哥与九阿哥,只说了两位福晋的反应。
她只是如实描述,听得宜妃却是苦笑。
“瞧瞧,不是我刻薄挑剔,嫌弃五福晋,而是这差别大,每次一样的对待两个儿媳妇,我都觉得亏心……”
可是不一样对待,那儿子们怎么看?
这面上一样了,就不好敲打管教儿媳妇了。
同样的事情,五福晋遇到了,就是自怨自艾,每次都要人安慰照顾;到了舒舒这里,则是担心旁人。
两样西洋玩具摆着,佩兰也说不出旁的,只道:“娘娘宽怀,九福晋平日里操心的多,想的也仔细;五福晋这里,一时想不到这些也是有的。”
宜妃摇头道:“就是用心不用心罢了,算了,跟你念叨这些做什么?给十七阿哥送去吧,估摸着要晓得自己单住些日子,心里也怕了,才越发粘人……”
*
到了正月初八,圣驾就回宫去了。
因为过几日他还回来,园子这边的人就没动。
不过也有些“山中无老虎,猴子当大王”的意思。
到了中午,十四阿哥就急匆匆地过来了,是给请托的。
他明天生辰,想要在南五所摆酒,请上书房的弟弟跟侄子、族孙们过去吃席,要跟舒舒借了小棠过去。
初三大家刚搬过来时,他就跟舒舒提了,眼下过来是道谢的。
除了小棠这个膳房大管事,还有食材的问题。
舒舒答应了。
左右温泉庄子与百望山庄子固定送食材过来,就给五所送了一筐洞子菜,还有两篮子鸡蛋、鹅蛋,今儿都叫人送去了。
十四阿哥亲自过来,就是专门道谢:“要是没有九嫂援手,我这席面也没指望了,本当早早给您预备帖子的,只是想着不好单请九嫂,可都请嫂子们,麻烦大家不说,小阿哥们也不自在。”
舒舒笑着说道:“这样就好,不必虚客气,也不是旁人。”
九阿哥在旁道:“旁的还罢了,明天你既是放假,别忘了回京一趟,给妃母磕头,再去乾清宫请个安。”
上书房的小阿哥,一年到头放假的日子是有数的,过生日这天照例放假一天。
十四阿哥点头道:“九哥放心吧,我跟侍卫处都报备过了,明天早上回去,上午就回来了……”
说到这里,他就道:“我还在内造办给我们娘娘定了个如意,明儿一并带过去……”
九阿哥夸道:“出息了,都晓得给妃母预备礼。”
十四阿哥得意笑道:“我孝顺我们娘娘的心,旁人可比不了,只要能让娘娘多笑笑,那回头我得的赏肯定也翻倍。”
这“旁人”是哪个,九阿哥跟舒舒心里也有数。
九阿哥看着十四阿哥道:“爷只当自己实在,没想到你也这样‘实在’,什么话都往外胡咧咧,叫别人听了,还当你的孝心是假的,往后做就行了,少说话!”
十四阿哥安静了。
他也在成长中,还被好几个哥哥念叨过说话的问题。
好一会儿,他才道:“九哥跟九嫂不是外人,我也就有什么说什么,我的孝心不是假的,盼着多得我们娘娘的赏也不是假的……”
九阿哥点头道:“道理是这个道理,也没逼着你一定要假模假式的,只是往后话到嘴边也多寻思寻思,这种容易让外人误会的,顶好不说,说了吃亏。”
十四阿哥一下就听进去了。
他本也不是个笨的,最不喜欢的就是吃亏。
等到出了北五所,十四阿哥心里都纳罕。
他向来觉得九哥不大聪明的样子,可没有想到九哥居然还挺会讲道理。
怪不得人人都跟他好,这就是真心换真心了。
不过,也幸好有九嫂在旁边护着,否则九哥的真心付出去,回来的是什么,还真说不好……
第一千三百零六章 蓝色的祝福(打滚求月票)
次日,九阿哥与舒舒跟伯夫人报备一声,就回城去了。
阿霸亥郡王与福晋昨日抵京,夫妻两个过去探望。
不单是看在十阿哥的面上,还有十福晋。
前年舒舒怀孕害口,从十福晋那里得了腌山杏,还有各色牛肉干,都是阿霸亥部送来的。
虽说收到馈赠后,舒舒跟九阿哥给预备了回礼,可也记得这份人情。
“这个时候,倒是不好宴客给他们接风……”九阿哥道。
台吉情况没有好转,郡王与福晋还要忙着更替继承人,也没有心情宴饮。
不过还好,正月初六开始酒楼就开始挂幌营业了,九阿哥昨天打发何玉柱回京,在百味居叫了两桌上席,送到了内馆。
“日子还长着,往后郡王与福晋来京的次数不会少,到时候在府里设宴,也尊重体面。”舒舒道。
要更迭继承人,总要郡王与福晋来京城带带次子。
还有次子不是作为继承人培养的,为了顺利交替,多半还会请指婚,迎娶有爵宗女,往后跟京城往来只会更密切。
九阿哥想想,也是这个道理,道:“那下回再安排。”
两人的马车直接去了内馆。
内馆当值的主事得了消息,迎了出来,三十来岁,很是机灵的样子,说话也干脆,道:“给九爷请安,给九福晋请安,十爷跟十福晋早上到了,在阿霸亥院。”
九阿哥示意何玉柱赏了荷包,道:“大过年的,辛苦,爷带福晋过来给郡王与福晋拜年。”
主事收了荷包,亲自将几人引到阿霸亥馆。
*
前厅中,郡王正在与十阿哥说话,下首坐着一个二十来岁青年,五官看着比寻常蒙古青年要秀气些,脸色上干干净净的,不像同龄人那样开始蓄须,头上也不像蒙古人那样留着长发,而是露着青色头皮,上面隐隐有些刚生出的头发茬。
“十爷,恩和十岁就送到庙里,学了十年佛,只会说蒙语、学的也是蒙文跟梵文,往后少不得也要让他在京城轮班,我想要给他请个老师……”郡王道。
恩和就是这青年的名字,是郡王的嫡次子,十福晋的胞兄。
十阿哥没想到这个二舅哥是这样情形。
满语跟满文都不会。
这差不多就是从头教了。
他看了眼郡王,明白郡王为什么这样选择了。
台吉有儿子,可大些的是庶出,嫡出的还是襁褓中,这能不能养成都不好说。
就算眼前的儿子要从头教,也比襁褓中的孩子好教养。
十阿哥就道:“我府上典仪就是笔帖式出身,精通蒙语跟国语,到时候过来教二哥说话就是了。”
郡王点头道:“除了这件事,就是他的亲事,我想要上折子请婚,这妥当么?”
要是长子短折而死,那反而不用为难,让次子收继就行了。
可是眼下不死不活的躺着,就不能这样,那是对长子的侮辱。
十阿哥想了想,道:“上吧,每年各部都有请婚折子上来。”
宗女的日子也不都好过。
抚蒙嫁的远,可有两个好处,一个是侧出、庶出的无爵宗女抚蒙,会比照嫡女封爵。
如桂珍格格,作为郡王庶女,是无爵宗室,可要是抚蒙,就能比照郡王嫡女封县主。
二就是年俸,比留京宗女要多,还有朝廷给置办的嫁妆。
如此一来,对无爵宗女来说,也是一条出路,有身份跟产业。
八旗上下,对于阿霸亥部也比较熟了。
已故懿靖大贵妃跟端顺太妃的娘家,还出了唯一的蒙古皇子福晋。
在御前有体面,比不得科尔沁部,可在内蒙中西部的部落中也算是数得上的。
尤其十福晋还露着富。
如此,在宗室王公府里,指个乐意抚蒙的格格,并不难。
郡王听了,道:“那我就递折子,要是得了博格达汗恩典,那就让恩和在京城成亲,跟格格在京城值年。”
按照内蒙各部值年的惯例,每年九月底抵达京城,二月中旬出京,如此就能在京城住半年。
恩和带了福晋轮番住几年,也是轮番学习了。
*
后厅,郡王福晋鬓角都白了,原本饱满的脸颊也消瘦许多,看着有些憔悴。
但是她的眼睛亮亮的,看着十福晋,道:“不要再耽搁,今天就搬到御园去,嫁到京城,你的尊贵来自十皇子,做个孝顺的儿媳妇、孙媳妇,要成为十皇子引以为傲的福晋,而不是拖他的后腿。”
十福晋搂着郡王福晋的胳膊,点头道:“嗯,一会儿就去了,额赫放心,太后跟皇上都喜欢我,嫂子们也跟我亲近,我的日子,过得自由随意,这都是十爷爱护我的缘故,我也会好好爱护十爷。”
郡王福晋露出欣慰来,点头道:“好,好,额赫的布音是有福气的好姑娘,日子也会如意安康……”
母女正说着,就有管事进来道:“福晋,格格,九皇子带皇子妃过来了,王爷请福晋去迎迎。”
郡王福晋跟十福晋听了,忙起身迎了出去。
郡王跟十阿哥得了消息,晓得九阿哥夫妇过来了,也出去了。
此刻,一行人正在院子里寒暄。
郡王拉着九阿哥的胳膊,很是亲近的样子,道:“只有博格达汗才能教养出这样热情大方的皇子,我带着我的妻子,感谢九皇子的馈赠,美食让人解了旅途劳乏,美酒让人忘却烦恼,从今往后,您就是我们阿霸亥部最受欢迎的客人,期待着您跟福晋的下驾,也让我跟我的妻子有机会尽地主之谊,为尊贵的客人,献上我们阿霸亥的马奶酒。”
九阿哥不习惯跟人这么亲近,尤其是一个酒鬼这样亲近。
可是他没有推开郡王。
这倒霉催的,跟老来丧子差不多了。
他昨日打发何玉柱送了席面,顺便还送了八坛烧酒、八包茶叶、八盒饽饽、八匹布,算是补了一份新年礼。
郡王说话口齿清晰,可是浑身酒气,脚步也有些虚,明显是早上就喝了大酒。
跟酒蒙子有什么好计较的?
九阿哥自己当了女婿,会哄老丈人了,也乐意顾全弟弟体面,哄哄弟弟的老丈人。
九阿哥就很是捧场,痛快道:“阿霸亥有您这样勇士,还有郡王福晋这样可亲的长辈,等有机会,我一定带我福晋过去见识见识阿霸亥部辽阔风光。”
郡王听了欢喜,越发不撒手,还是十阿哥扶了他的胳膊,道:“岳父,不好让九哥在外头站着,还是进屋说话吧!”
郡王却不肯走,招呼旁边的从人道:“哈达呢,我要献哈达给可亲可敬的九皇子。”
旁边的从人离开,带了两条蓝色的哈达过来。
郡王手执着哈达,双手举过头顶,身子前倾,嘴里用蒙语吟唱着祝词。
九阿哥跟着北巡几次,晓得蒙古接哈达的礼仪,就低头,受了哈达,双手合十道谢。
郡王福晋跟十福晋已经到了。
郡王福晋就跟在郡王后头,也给舒舒奉了哈达。
“美丽好心的皇子妃,愿长生天保佑您万事顺意……”
舒舒也受了哈达,被郡王福晋跟十福晋迎进内厅。
等到给舒舒奉上奶茶,郡王福晋道:“谢谢皇子妃昨日的酒席,我跟王爷感激不尽。”
舒舒道:“您客气了,这两年我们也收了福晋不少馈赠,接风洗尘本是情理之中,只是如今您这里忙着,我们也不好轻扰,只等着暖和的时候,您跟郡王也得了闲暇,我们再在皇子府设宴。”
郡王福晋道:“我已经听布音说过了,这几年得了您不少教导,这耐心跟情分不是馈赠就能抹平的,这份恩情,我跟王爷永远铭记。”
她已经知道女儿名下日进斗金的洋货铺子,就是得了舒舒的建议弄出来的。
还有其他的帮助,十个指头都数不清。
这回儿子中了炭毒,也得了九皇子府的不少好药。
这其中有九皇子与十皇子兄弟情的缘故在,可是也少不得舒舒这位皇子妃的大方体恤。
舒舒看了眼布音道:“能做妯里,还挨着住着,是我跟布音的缘分,福晋不必太客气,布音也帮了我许多,前阵子我跟我们爷出门,就是布音帮我照看孩子,要说谢,我也要谢布音的。”
一套一套的,郡王福晋说的比较真诚,并不是场面话。
舒舒又看了眼布音,想起了十阿哥初定礼前的拜会。
当时她就是变着法儿的夸十阿哥,到了今日,时过境迁,成了变着法儿的夸十福晋。
光影交会,恍如昨日。
热情好客的郡王福晋,并没有因儿子病着,就怠慢客人,发出真心邀请,想要留舒舒跟九阿哥在这里用午饭。
舒舒婉拒了。
瞧着郡王方才的样子,酒还没醒呢,中午连着喝酒不好,九阿哥的耐心也坚持不到那个时候。
前头,九阿哥也借口公务,回绝了郡王的邀请。
夫妻两个大概估摸着时间,大概坐了三刻钟,就告辞离开。
这回,还带着十阿哥与十福晋。
他们两个已经吩咐十皇子府那边整理好了行李,送到海淀去了。
两人也不必回去预备行李,就直接跟着舒舒与九阿哥出了京城……
第一千三百零七章 放心与不放心(打滚求月票)
依旧是舒舒跟十福晋一辆马车,九阿哥跟十阿哥一辆马车。
十福晋有了主心骨,已经愁云散尽,又恢复开朗的样子。
“我额赫说了,分给我大嫂五百匹马、一千头牛、五千只羊做供养用,阿哥这边,每年由郡王府拨给庙里一千两银子,阿哥身边人口,也会留两百户……”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道:“我也打算每年送回去五百两银子,做香火银子。”
舒舒在旁听着,并不插话。
不管是郡王做主,还是郡王福晋做主,这都是比较周全的法子,分的是牧群,而不是牧场。
若是分了牧场,两三代人过去,骨肉情分澹了,内部就要割裂。
分的牧群中,又以牛羊为主,马匹比较少,就算要招揽人手,培养护卫,供应也有限。
“等到我阿哥的儿子大了,我额齐格会将他送到京城来,求给差事……”
十福晋继续说着。
舒舒道:“这些年蒙古各部子弟留京的越来越多了,也是好事。”
也断绝了有人蛊惑小王孙的可能,避免叔侄相争的局面。
舒舒心里很是佩服,这样的安排,将二十年后的隐患都顾忌到了。
十福晋想不到这么多,她就是觉得兄嫂侄儿都有了保障,没有爵位,也能维持优握的生活,就很好了。
显然,这一场变故,也让十福晋成熟了不少。
她看着舒舒道:“九嫂,您跟九哥要好好的,我跟十爷也会好好的。”
舒舒点头,道:“是啊,咱们都好好的,身体才是根本,其他的都是空的,所以你也放宽心些,不管是轻身,还是备孕,都没有你自己的身体健康重要,多听太医的话,精神放松就好了。”
十福晋并不是有耐心之人,这几年轻身也好,备孕也好,都是一阵阵的。
弄到后来,她自己松弛不下来,就有些经期混乱,要么二十来天一次,要么就四十来天一次,额头上也冒了一堆红疙瘩,眼下正吃着乐凤鸣家药铺制的乌鸡白凤丸调经。
十福晋点头道:“嗯,我放松,不想这些了,长生天跟佛祖会保佑我的,只是小娃娃还在路上,我耐心等待就好了……”
*
前头的马车上,十阿哥也对九阿哥说了郡王与郡王福晋对台吉这一房人口的安排。
九阿哥听了,有些唏嘘,道:“估摸着,在郡王跟福晋心中,都庆幸还有你这个皇子贵婿坐镇,要不他们才要头疼,那个恩和王子,看着跟他大哥差太多了,没人看顾,真担心立不起来。”
虽说蒙古各部都是独立的部落,可是每个部落分了旗。
部落内部,不是一个王爷独掌,多是两、三位王爷,还有其他贝勒、贝子、国公等贵族。
旗的上面,还有更大的单位,就是盟,那就是相邻几个部落。
要是嗣郡王气势弱了,就要防着旁人惦记爵位,侵占牧场,抢夺旗权。
内部、外部,只要有人,就免不了纷争。
可是有十阿哥这个皇子贵婿在,还有十福晋这个高嫁的姑奶奶,阿霸亥部就能平稳三代。
十阿哥点头道:“皇子阿哥,听着确实能唬人,不过郡王也没将指望都放在我身上,打算上折子为恩和求娶宗女了。”
九阿哥思量了一下,道:“不会指公主了,没有年岁合适的,也不会给阿霸亥两次恩典,亲王府的未婚格格,眼下有庄亲王府三格格,还有简亲王府几位格格……”
十阿哥摇头道:“三格格是宫里养育的,王府大格格、二格格都是抚蒙,就算三格格抚蒙,也会留在京里,以慰庄亲王骨肉之情,她的亲事,应该是在京城当差的蒙古王公里择选,汗阿玛应该早圈了差不多的人。”
九阿哥晓得的宗室格格不多,除了这两家,只记得苏努贝子府还有不少宗女。
“不会是苏努贝子府的宗女吧?那样的话,咱们成了拐着弯的亲戚了!”九阿哥带了几分期待。
十阿哥却是有自知之明,这个时候,他是个给郡王拖后腿的,就道:“应该不会在枝繁叶茂的人家里找,爵位也不会太高。”
九阿哥撇撇嘴,这是防着老十跟哪个实权王爷联络有亲?
还真是皇父能做出来的事情。
他不想提这个了,道:“郡王酒瘾挺大啊,早上就开始喝大酒,那爷送的烧酒也顶不了几天,要不要叫人再预备些送去?”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这个时候,郡王想喝就喝吧。
十阿哥摇头道:“不用了,我腊八时叫人送了一百坛酒过去,给那边的人过年使的,结果出了这样的事儿,他们也没有贺年,酒都搁着呢……”
等到马车到海淀时候,已经正午时分。
大家都饿了,就直接在北五所用了饭。
还是比较方便的全家福饺子,不过还有一盆山药面。
这年前年后的,舒舒也吃够饺子了,就跟九阿哥一起吃面。
这也是年前做的,因为膳房有一间烘烤房,所以年前就做了不少面片跟面条。
用的是三成的山药粉,搭配七成面粉,做成手擀面,再切段烘干,就成了山药面。
十福晋也是“隔锅香”的,吃着饺子喷香,二十来个下去也差不多饱了,可是看到面盆里还有面条,也忍不住叫人挑了半碗。
用的是牛肉炸酱,配上黄瓜丝。
十福晋吃了半碗,意犹未尽,可实在吃不下了。
没等膳桌撤下去,她就问出自己的疑问:“九嫂,过年不是不兴动刀么,那怎么还吃面条?”
面条是要切的,这明显动刀了。
舒舒道:“这不是鲜面条,是干面条,跟银丝挂面似的……”
说着,她吩咐白果道:“去膳房取一匣过来,给十福晋瞧瞧。”
白果应声去了。
少一时,她带了一匣山药面回来。
烘干的面条比较脆,就跟之前的方便面似的,都用匣子装着。
十福晋看了,很是心动。
“九嫂,这个做起来费事么?我阿哥喜欢吃面条,我已经叫人买了一箱的银丝面,还想要在他回蒙古前,多预备些给他带回去。”
舒舒想了下十皇子的膳房,当时是参照自家膳房修建的,也有一间烤房。
她就点头道:“不费事,挺方便的,等到过了元宵节能开火了,就让小棠过去帮你做几样。”
妯里两个说着话,九阿哥跟十阿哥在旁吃茶。
九阿哥看了十福晋一眼。
之前像个孩子,凡事让老十操心;现在经历这场变故,会照顾人了?
那样的话,也能让老十少操些心。
还有这山药面,做法很简单,可吃起来真方便。
内务府是不是也能准备一家面条厂……
*
南三所,上房。
四阿哥与四福晋也准备吃饭,桌子上有一盘寿桃,红豆馅的,小儿拳头大,看着小巧可爱。
四阿哥看了一眼,道:“十四阿哥送来的?”
四福晋点头道:“上午从这边借了两个灶上人过去,送了这盘桃子,说不给咱们派帖子了,今晚他摆酒,请的都是上书房里的小阿哥……”
昨天舒舒打发人给南五所送吃食,四阿哥也听说了,还以为是十四阿哥贪嘴单独要的,没想到是为了请客。
上书房的小阿哥……
那邀请了毓庆宫的三位小阿哥了么?
十四阿哥是叔叔,要是其他人都邀请了,只不请毓庆宫的三位小阿哥,就不占理了……
*
下一更7月19日中午12点左右
第一千三百零八章 我是周全人(打滚求与月票)
四阿哥想着,不放心了。
就算阿克墩之前有错,已经受了责罚,时过境迁。
要是十四阿哥拉着其他小阿哥,不理毓庆宫的阿哥,太子怎么想,汗阿玛怎么想?
他加快了速度,匆匆用了午饭,就起身,道:“我去五所瞧瞧。”
四福晋见他眉眼之间带了严肃,一副要训人的样子,柔声道:“爷,十四弟这么大的年岁,正是最要脸的时候,爷说话软乎些,今儿他生辰,有什么要嘱咐了,过几日再说也是一样的。”
四阿哥想着十四阿哥的性子,冷哼道:“就他那德行,话说软了,还当夸他呢,越发要蹬鼻子上脸!”
四福晋道:“可今晚的席面是定了的,除了十三阿哥,其他的兄嫂都没请,爷将十四弟训斥哭了,晚上他在一堆孩子面前带出来,说不得还要惊动御前!”
四阿哥蹙眉,看了四福晋一眼,道:“爷晓得了。”
慈母多败儿,往后弘晖的教养,自己还是要多盯着些。
否则侄儿类叔的话,他就不吝啬做严父……
*
南五所门口。
十四阿哥与十三阿哥翻身下马。
十四阿哥是今日放假一日,十三阿哥则是已经从上书房出来。
他的八个哈哈珠子,一并从上书房退出来。
照例,皇子的哈哈珠子可以补侍卫,只是眼下上三旗护卫没有缺,十三阿哥自己没有开府,皇子护卫一时也补不上,回头差不多就是在他身边跑腿当差,等到开府的时候补缺,或是等着宫里侍卫出缺。
今日,也是十三阿哥陪着十四阿哥回宫的。
“汗阿玛也真是的,都到饭时了,也不说留咱们吃饭?”
十四阿哥将缰绳递给太监,跟十三阿哥抱怨道。
在永和宫耽搁了些,被娘娘拉着说了半个时辰的话,大包小包的生辰礼带出来。
正如他预料的,一柄如意亲自送上去,德妃的眼泪都出来了。
本给他预备了新端罩,还有一件天马匹的大氅,四套夹棉衣裳,还有四双靴子,两顶帽子,结果又嫌少了,叫人翻出来一个新怀表给他,还有一个烧红玲珑金香囊。
这一耽搁,十四阿哥到乾清宫的时候,就是午初了。
十三阿哥陪着他进去,也给康熙磕了头,叩谢生恩。
父子说话,也其乐融融的。
结果说了一刻钟话,就叫他们下来了。
没有留饭!
十三阿哥道:“去年是大计之年,有不少卓异官升赏,在京城陛见,年前没排上班;有些外放的京官,也是如此。”
十四阿哥没有应声,到了屋子里,就道:“听说外头茶馆里有说朝廷苛严的,大计天下,卓异官三十几个,可贪酷、不谨、才力不及、浮躁、年老、有疾的三百多,年前吏部衙门过来走动的不是一个两个,银子收的手软。”
十三阿哥道:“不能尽信,大计是巡抚差事,大计后官员升赏处罚都有例可循,敢在这个时候动手脚的少,还有御史盯着。”
十四阿哥看着十三阿哥,微微有些紧张,道:“十三哥您的差事呢?是兵部,还是户部?”
虽说十三阿哥今年才从上书房退下来,可实际上去年的时候他就跟着随扈打杂了。
有时候在大阿哥身边,有时候在四阿哥身边,所以十四阿哥才比较关注。
他也想进兵部!
可是他要后年才能从上书房出来。
虽说兄弟是兄弟,感情也好,可是他也担心十三阿哥在兵部立住脚,到时候没有自己的去处了!
旁的部院衙门,他都不想去。
他的所思所想不说写在脸上,也差不多了。
十三阿哥心中无奈,耐心道:“兵部跟吏部一样,不会设王公监管的,大哥即便眼下在兵部行走,也只是行走罢了,他之前也轮过其他衙门,在理藩院跟工部待的时间还挺长的,我这里估摸着不是工部就是户部开始吧,这两年河工正忙,部院十几个衙门,等都轮一遍,六、七年的功夫就过去了。”
十四阿哥听了,就明白了。
兵部人人有份。
还有就是他晚当差两年,也不会落下十三阿哥太多的。
他立时放下了,道:“反正我对其他衙门都没兴趣,就想去兵部,西北也不太平,到时候就算不打仗,我也要找机会,下去转转的。”
十三阿哥晓得他热衷兵事,立志要做大将军王,提醒道:“别的还罢,每日练习射箭还是要适量,过犹不及,真要伤了胳膊,止步七力弓,往后到军中,也没人会服你!”
他们的身份虽然尊贵,到了军中也是掌兵的,可是八旗军中,除了身份,还认本领。
真要是没有真本事,过去蹭军功,大家面上不说什么,背后也少不得嚼舌头,瞧不起。
十四阿哥想到了皇父的十四力,大阿哥露出来的十一力,运了口气,道:“那不能,我一定会比大哥更厉害!”
四阿哥走到门口,正听到最后两句。
十三阿哥友爱兄弟,说到了根本,是个友爱弟弟的好哥哥。
十四阿哥这大言不惭的劲儿,可没有恭敬兄长的意思。
四阿哥开口就想教训,可是想到四福晋的劝告,今日并不打算训斥十四阿哥,省得他犯驴惹得四下里不安。
他就咳了一声,加重了脚步,挑了门口的棉帘子进来。
十三阿哥见状,忙站了起身:“四哥您来了!”
十四阿哥也起来了,却是打量了四阿哥一眼,质疑道:“您要是不舒坦,就别出来了,这要是过了病气怎么好?”
大正月的,他可不想招病喝苦药汤子。
四阿哥觉得自己要憋不住了,还是想要训弟弟!
十三阿哥见两人大眼瞪小眼的,怕呛呛起来,忙道:“四哥您上座,您这是不放心晚上的席,过来瞧瞧么?”
四阿哥看着十三阿哥亲近的面容,怒火少了三分,道:“嗯,就是过来问问,都请到了么?你们是长辈,上书房剩下的都是小辈了,不好分了三六九等!”
没等十三阿哥说话,十四阿哥已经撇嘴道:“难道我是傻子?我可是周全人,这点人情道理都不懂?讷尔苏不说了,族孙,又是孤苦的小可怜,其他的都是侄儿,我还非要亲近这个,疏远那个了?”
十三阿哥却是一下子明白四阿哥的提醒之意,这担心的是毓庆宫的三位阿哥。
在上书房的时候,早先是分了四伙。
他跟十四阿哥是一伙,十五阿哥、十六阿哥拉着讷尔苏是一伙,弘昱、弘晴、弘升是一伙,毓庆宫两个小阿哥一伙。
今年他退出上书房,又有弘晖、弘曙跟毓庆宫三阿哥入上书房,上书房的格局就变了。
如今是三伙,十四阿哥带着十五阿哥、十六阿哥、讷尔苏一伙,弘昱等五个宫外进来的皇孙一伙,毓庆宫三位小阿哥一伙。
这分伙也不是说只跟小伙伴玩,不理睬旁人,只能说平日里校场说话什么的。
实际上都是叔侄,面上也都过得去,只有毓庆宫的三个小阿哥例外。
大家跟那边,都不大亲近,也不熟。
十四阿哥打算请客的时候,最早还真没打算请那三人,还是十三阿哥私下里劝了一回,讲了道理才说服他。
只是十四阿哥跟四阿哥有些天生的不对盘,他能听进去十三阿哥的劝告,却听不得四阿哥的。
四阿哥被怼了一句,觉得没意思起来。
他晓得十四阿哥是顺毛驴,也晓得四福晋劝自己的是好话,可是他也没有耐心哄十四阿哥,脸色冷澹,道:“懂人情道理就好,往后也当好好做人了!”
说着,他不等十四阿哥反应,起身就走。
十四阿哥一时没反应过来。
等到明白过来,他气了个倒仰,看着十三阿哥道:“他在骂我不做人?”
十三阿哥哪里好火上浇油,道:“四哥不是那个意思,他说的是好好当大人的意思。”
十四阿哥却不受湖弄,气得眼珠子通红,道:“他就是骂我了,见不得我好,指定是听说娘娘给我预备的生辰礼多,嫉妒了,才过来呲哒我!啊啊啊!凭什么?倚老卖老的,上门来损人!”
第一千三百零九章 霸占(打滚求月票)
十三阿哥不知道怎么接话了。
方才是十四阿哥挑头,说了难听话,不过四哥那一句,确实不客气。
看来四哥是真恼了,才没有耐心说教。
他就问出了心中疑问道:“那是哥哥呢,你怎么见了就跟吃了炸药似的?在别的哥哥跟前,你也没有这样过。”
虽说早就晓得十四阿哥乐意跟四阿哥顶嘴,可那是同胞兄弟,十三阿哥觉得“疏不间亲”,也没有正式的提过此事。
他觉得这是十四阿哥的小毛病,有些“窝里横”,可明显现在四哥不乐意惯着十四阿哥,那十四阿哥这样下去真要伤了兄弟情分。
七、八岁任性,不会有人计较;可是十四、五还这样,就欠揍了。
十四阿哥跺脚道:“谁让他托大,见面就训人,就衬着他懂事似的!”
十三阿哥道:“四哥比你大十岁,他要是不懂事,那也说不过去。”
十四阿哥瞪着十三阿哥道:“十三哥您到底跟谁一伙儿的?怎么老帮着他说话,是不是跟着他出门几回,被他笼络了?”
十三阿哥无奈道:“谁是他?那是四哥,要是在御前,你也敢这样对四哥?”
十四阿哥:“……”
他又不是大傻子!
十三阿哥叹气道:“你这不是心里明白么?这样待四哥不恭敬,不合规矩,那往后就别这样了,就算比不得五哥跟九哥那样好,也别真的生了嫌隙,那样的话,也让妃母跟着操心。”
十四阿哥气鼓鼓道:“我就见不得他势利眼,早年佟国维没问罪之前,人前人后巴结佟家的那个劲儿,见了隆科多叫‘舅舅’,结果呢?佟家一下行,他想起乌雅家来了,乌雅家那些人有眼不识泰山,还将他恭敬在头里!”
十三阿哥听了这话,明白了十四阿哥不忿四阿哥的地方。
十四阿哥打小性子有些独,这是将乌雅家划成了他自己的势力,结果乌雅家贴四阿哥去了。
这不是正常的么?
四哥是排行靠前的皇子,已经封爵开府,乌雅家不扒着大外甥,还能指望十四阿哥这个没有成丁的小外甥?
道理是这个道理。
只是十三阿哥晓得不能这样说,要不然让十四阿哥越发对四阿哥有心结。
他就道:“就是亲戚走礼罢了,除了妃母这一房,乌雅家其他人都成了大哥名下包衣左领人口,往后跟四哥轻易也打不上交道。”
听到这个,十四阿哥有些烦躁,道:“汗阿玛到底是怎么想的?我们娘娘的叔伯堂兄弟,都成了大哥的奴才,就算要将他们下旗,不是也当跟着那位或者跟着我么?”
十三阿哥道:“怕多个亲戚关系,四哥使唤不服顺吧,才拨给大哥名下。”
十四阿哥都囔道:“反正就是不对劲,回头咱们开府出去,要是哪位贵人庶妃的娘家拨给咱们做奴才,那看在其他皇子的面上,是敬着啊,还是如常使唤呢?”
十三阿哥道:“不用琢磨这些,乌雅家所在左领归了大哥应该就是凑巧了,也不是定例,咱们多半赶不上……”
十四阿哥看着十三阿哥道:“十三哥您都成丁了,怎么什么事情都不操心呢?作为皇子阿哥,封爵、指婚、分人口,都是大事儿,您去年老跟着汗阿玛出门,就没打听打听?”
十三阿哥看着十四阿哥道:“还早呢,大哥二十七才封爵……”
况且那是汗阿玛,汗在前。
雷霆雨露,俱是君恩。
三阿哥早年是数得上的受宠皇子,跟大阿哥一起封郡王,压了其他人一头去,现下又如何?
八阿哥呢?
前几年也是汗阿玛每次出行,都要带着的“幼子”,如今也不待见了。
“快呸呸呸,童言无忌,您可别乌鸦嘴!”
十四阿哥忙道:“咱们不跟大哥比,跟八哥比,八哥可是十八岁就封爵开府了!”
十三阿哥不由失笑,道:“前阵子你不是还说九哥没封爵挺好么?内务府日用全包了,不用操心生计……”
十四阿哥道:“那前提是搬出宫去,占个皇子府,要不然在宫里憋屈个十二、三年,那不是占便宜,是吃亏了。”
十三阿哥也想过这个问题。
他想了想,道:“不着急,等到什么时候哥哥们立功,郡王升亲王,贝勒升郡王的时候,咱们跟九哥、十哥应该也能一起初封了。”
十四阿哥听了纠结。
他望向西北方向,都囔道:“那我是盼着这仗早点打啊,还是不盼着?打早了,又便宜他们前头的混军功……”
*
北五所,后罩房。
舒舒抱着阿克丹,九阿哥抱着丰生,夫妻两人一起到后院来了。
外头正冷的时候,从正院到后头也好几十步,兄弟两个就都裹着包被。
两人都乖乖的,不闹腾。
夫妻两个难得反省了一回。
丰生三兄妹在肚子里都是相伴长大的,如今却分了两处养,兄妹平日里见的次数屈指可数。
瞧着尼固珠在都统府时跟小七的亲近,就晓得她还是喜欢跟小孩子一起玩的。
夫妻两个就决定,往后每天都让兄妹三个一起玩一会儿。
尼固珠在炕上,手中正抓着一个象牙小如意,正在嘴里磨牙。
见了舒舒跟九阿哥进来,她将如意丢开,就往炕边爬,奔舒舒来了。
伯夫人忙拦住,道:“别着急,等你额涅放下你二哥,再抱你……”
尼固珠听话不动了。
舒舒见状,就放下阿克丹的包被,将他放出来坐好,道:“乖乖,额涅先抱抱妹妹,轮着来……”
说完,她就准备起身,好去抱旁边的尼固珠。
阿克丹的眼神黏在舒舒身上,见她要动,小手一够,就抓住她的袖子。
舒舒半蹲在炕边,看着阿克丹的眼睛,道:“乖乖的,额涅抱了妹妹跟哥哥,再来抱你,刚才额涅只抱了你,还没有抱你哥哥跟妹妹,这样不公平,对不对?”
阿克丹才十个半月,哪里听得懂这些,小手没撒开。
舒舒就握着阿克丹的小手,想要拽开袖子。
尼固珠已经等着不耐烦,从伯夫人身边起来,直接打着滚,滚到阿克丹的包被上,小手挥着,小嘴里念叨着“外、外”。
这是想要人抱她去外头呢。
她动作飞快,舒舒与伯夫人没反应过来,她已经躺平。
九阿哥也放下了丰生,将丰生从包被里抱出来,递到伯夫人跟前。
见了尼固珠的反应,九阿哥笑了,道:“大格格要去外头啊,那阿玛抱你过去,咱们到门口看雪人去!”
年前年后雪势很大。
如今阿哥所前后还有许多积雪未化,就叫各院的扫洒堆了几个雪人,五所前有也有两个。
说着,他就过去,准备将尼固珠包起来。
尼固珠立时乖乖的,胳膊服帖着,小腿也放直了,等着被打包。
阿克丹反应过来了,不干了,直接扑到舒舒怀里,指了自己的小被子,委屈的不行,“啊啊”。
尼固珠还以为跟她说话,也“伊伊呀呀”起来。
她嗓门洪亮,一下子将阿克丹的声音给压下去。
阿克丹是个沉稳的小孩,没有露出气急败坏来,就是嫌弃地拨拉一下包被。
舒舒将他抱在怀里,看着伯夫人,心里有些忐忑。
这么大的宝宝,好像已经有了占有欲。
阿克丹的占有欲还挺强,妹妹躺了他的被子,他就不要那个被子了。
可自己这个额涅,也不能只做阿克丹一个人的额涅。
舒舒即便想起了上辈子的事,可对于这一世四、五岁之前的事情还是记得不真切。
她就问伯夫人道:“阿牟,我小时候争宠么?非霸着我额涅跟阿玛么?”
要不阿克丹这性子随了九阿哥?
可真要那样,他跟宜妃之间的母子之情当很深厚,不是这样一般般。
伯夫人笑道:“你额涅要管家,珠亮他们也是乳母带的时候多,你阿玛不用你霸着,抽空就带你四下里显摆去,你还不记事,就有了福松跟珠亮两个弟弟,等到小三、小四落地时候,都习惯当姐姐了……”
第一千三百一十章 这是瞧不起谁(打滚求月票)
舒舒看了九阿哥一眼。
既是阿克丹不肖母,那就肖父?
小树不修不直熘。
得让阿克丹开始学习分享了。
这会儿功夫,九阿哥已经包好尼固珠,跟伯夫人与舒舒说了一声,就带她出去了。
到了门口,尼固珠就“咯咯咯咯”的笑起来,可见真心欢喜。
舒舒则是看着眼前的两个,也都眼巴巴地望向门口。
伯夫人见了,道:“要不,也抱出去透透气吧,一刻钟就回来?”
舒舒点头,心里却是记上一笔。
这就是“隔辈亲”了,容易溺爱。
两个孩子包好,舒舒跟伯夫人抱着,也熘达到了前院。
刚到门口,小棠就带着个嬷嬷从外头过来。
舒舒见状,道:“怎么这个时候回来?席面预备好了?”
小棠应道:“是十四爷想吃酥酪了,就让奴婢回来跟福晋借一坛酒酿。”
酥酪的做法,就是牛奶加上酒酿汁,外加上白糖,隔水炖。
舒舒听了,蹙眉。
酒酿含有酒精,并不适合孩子吃。
十四阿哥与十三阿哥还罢了,他们跟着圣驾出巡,也到了浅尝两杯的时候,其他的小阿哥年岁太小了。
她就对小棠道:“就说我说的,这个小阿哥们不能吃,只有十四阿哥与十三阿哥能吃,也别惦记一坛子了,端一碗过去,估摸着是两碗酥酪的量就行了,过了今儿,再打发人给他送一坛备着。”
小棠应了,去膳房找酒酿了。
九阿哥抱着尼固珠在旁,听了全乎,道:“不会是十四阿哥借着酥酪的幌子,骗了酒酿过去,要带小阿哥们吃酒吧?”
舒舒听了迟疑。
十四阿哥有些人来疯,今儿又是他的东道,还真不晓得他会如何。
“有十三阿哥在旁,应该没事吧?”舒舒道。
九阿哥道:“说不好,等到傍晚爷过去熘达一圈瞧瞧,小阿哥们都小呢,一堆孩子凑到一起,再弄哭几个,到时候惊动汗阿玛,十四阿哥落不下好,还要连累十三阿哥。”
舒舒道:“那爷过去瞄一眼就行了,要是一切如常,就回来,省得小阿哥们拘谨;要是十四阿哥任性,就劝劝。”
上书房读书的皇孙八位,除了毓庆宫的三个庶皇孙之外,剩下五个非嫡即长。
真要一眼看顾不到,是比较容易落埋怨。
伯夫人在旁,没有多话的意思,只是看着怀里的丰生。
时间过的好快。
过几年,丰生他们也到了入上书房、外出吃席的年岁。
这会儿功夫,小棠已经取了一碗酒酿,折到巴掌的小罐子里搁着,带了嬷嬷往南五所去了。
*
南五所,正房。
十四阿哥跟十三阿哥已经掐着点儿,等着小阿哥们下学。
菜单已经列好。
十四阿哥的怒火也熄了,带了几分得意,道:“往后,上书房就是我的天下了,只是十三哥不在,怪没意思的。”
十三阿哥道:“有讷尔苏呢,比旁人年长几岁,看着是个懂事的孩子,你带着他练习骑射,汗阿玛晓得,只有赞你的!”
十六阿哥虽有照顾讷尔苏的意思,可实际上他是三十四年生的,比讷尔苏还小四岁,才七岁大,哪里是能照顾人?
十四阿哥听着,则是想到前几日收的寿礼,讷尔苏那份不算轻了,一把藏刀,一个墨玉扳指,一座青玉笔架山,一方砚台。
对于一个散生日来说,这份礼重了。
“哎,怪可怜的,连我这里都有孝敬,更别说宫里其他长辈,往后我带着他吧……”
十四阿哥对着哥哥们争强好胜的,对着下头小的,又怜弱了。
十三阿哥听了,心下宽慰。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他跟十四阿哥相伴长大,看似也亲密无间,可实际上还是隔了一层。
两人为人处世,差距颇大。
不过十三阿哥还是乐意看到十四阿哥不那么尖锐的时候,觉得这个弟弟也有可取的一面。
今晚的小宴,他就打算帮十四阿哥盯着,别出纰漏。
十三阿哥也没有正式请过客,却是常吃席的。
他思量了一下,道:“你这里没有大桌子,那还是两人桌?座次怎么排,你有数了么?”
十四阿哥道:“这个还用排?讷尔苏是客,排在前头,其他人按长幼来就是了!”
四位皇子做上首,而后皇孙按照年岁排列就是了。
虽说有嫡有庶的,但不是一家的,还没有到封爵的年岁,不必尊卑分明。
十三阿哥听了,摇头道:“讷尔苏不必单列出来,随着大家就是,要是按照长幼,就让他末席,他会更自在些。”
讷尔苏今年十一岁,就算成丁搬回王府,也要在宫里继续生活六年,没有必要强调客居。
到时候小皇孙们要是不乐意在讷尔苏后头,为难的只会是讷尔苏。
十四阿哥道:“我瞧着宫里的小阿哥们规矩还好,脾气秉性也没有太隔路的,阿克墩这两年也老实了,弘皙有些鸡贼,假模假式的;弘晋看着不大机灵,跟弘晴差不多,有些憨。”
十三阿哥听了,心下犯滴咕。
弘晋,毓庆宫三阿哥,今年六岁,前几日刚开始读书。
他的名字都圈了,已经十一岁的阿克墩的名字还没有圈。
看来汗阿玛已经厌了阿克墩,不给他皇长孙该有的体面。
十四阿哥看着十三阿哥道:“十三哥您就放心吧,就算阿克墩、弘皙真要炸翅儿,也要看我爱不爱搭理他们!”
太子“子以母贵”,压在他们头上就压了;太子的庶子,可没有资格压在他们头上。
想着太子的傲慢,还有与毓庆宫关系完全不熟,十四阿哥就跟十三阿哥小声道:“我有两个心愿,一个是当大将军王,一个就是汗阿玛长命百岁,等到我七老八十,上不得马的时候,也还是皇子阿哥,而不是什么皇弟、皇叔父什么的……”
十三阿哥没有说话。
除了太子爷之外,旁人应该也都盼着皇父长命百岁……
下午是骑射课,眼下天冷,下午的课程相对较短。
差不多申正,上书房的小阿哥们就从御马场回来。
大家都在西花园,就由护卫牵马,将一干小阿哥送回到西花园。
大家各自散去,回到住处,简单梳洗了,再出来往南五所去。
别处还罢,讨源书屋这里,太子因几个儿子要出门,才晓得十四阿哥小宴之事。
太子听了,心中不喜。
他现在听到小宴,就能想到大阿哥的得意与九阿哥的四处兜揽。
十四阿哥的性子行事,跟九阿哥少年时差不多,都是抓尖好强的。
他面上没显。
十四阿哥是宠妃幼子,还要看四阿哥的面子。
三阿哥……
太子磨牙。
他要选择自己的助力。
四阿哥与十三阿哥。
前者能干,只是年岁与自己相差太近,可用但是不能重用,防着跟老三似的,起了不好的心思。
后者有皇父宠爱,文武兼备,用好了,往后就能培养个议政王出来。
他就吩咐太监道:“将我早先用的那张七力弓拿来,送去给十四阿哥,就说是我给他的生辰礼。”
太监听了吩咐,下去寻了太子的弓出来。
太子的弓,都是内造办出来的,都是外头不可遇的头等好弓。
太子觉得,这就是给十四阿哥的体面了,自己这个太子哥哥,还给他单独预备了一份礼,给他长脸。
等到阿克墩带着弘皙跟弘晋到了南所时,就叫随行太监奉上这张弓。
十四阿哥看着一行人空着手,看着孤零零的一张弓,却是“哐当”一下撂下脸。
原来太子妃自从病了,就将讨源书屋的内务交出去。
她除了见太医,就是见太后与各位皇子福晋打发来的嬷嬷,并没有打发人出园子。
自然也就没有叫人给十四阿哥送生辰礼。
她以为总管会记得,毕竟东西都是预备好的,到了正日子前几天送去就是了。
结果赶上太子闹不自在,被那总管撞上,太子骂了几句,就将人打发回宫里去了。
如此一来,十四阿哥压根就没收到毓庆宫的寿礼。
十四阿哥之前没有挑理,他也晓得太子妃告病之事。
他以为自己设了生日小宴,就是在提醒讨源书屋,别耽搁了。
正常情况下,不是当今日阿克墩兄弟过来的时候,一并将生辰礼带过来么?
结果是什么?
太子赏了一张旧弓!
只有一张弓!
别说他已经是要成丁的阿哥,就是十七阿哥、十八阿哥这样的小阿哥,生辰礼也不会这样简薄!
这是瞧不起谁?!
*
下一更7月20日中午12点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