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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女侠传全文阅读

作者:羽客霞流     大唐女侠传txt下载     大唐女侠传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0011章,玉箫瑶琴迷元灵

    蔚人英怒道:“好歹毒的女子,不给解药我不会自己来取么?”说着,便要挥掌向她劈去,轩辕夔门下其他弟子也跃跃欲试,纷纷上前,将紫芝与她同来的五个紫衣女子围在中间。

    紫芝双眉一竖,喝道:“一群脓包,想一拥而上么?红莲、翠萼,我们五姐妹一起先结果了他们再说。”

    眼看就要动起手来,轩辕夔大声道:“人英退下,你们不是她们对手,不要做无谓的牺牲。这里有这么多武林前辈,还怕她们飞上天去不成。”说完,分别在双手手腕“大陵”、“间使”、“中渚”三处要穴上点了几下,同时将全身内功灌注双臂经脉之上,以防毒气上延。

    紫芝笑道:“没用的,你这样只能撑得一时,时候久了,毒素照样会侵蚀你的五脏六腑。”轩辕夔见此毒这么厉害,心中知道她所言半点也不假。所以一定要想办法尽快拿到解药,然而他身为一代宗师,出口求其他人代劳,面子上总是挂不住,只得强行忍着。

    玉面药叉慕青莲道:“让我来!”转而又对轩辕夔道:“我不是想救你,你我还有许多账未了,我只是不想你死在别人手里。”说着手执双剑,拉开阵势。

    紫芝见这中年妇人风韵犹存,看来年轻时定是个大美人,说话之间,又对轩辕夔恨意绵绵,便猜出他们二人关系非同寻常,当下格格娇笑道:“你是为你的情郎夺解药来了么?看来人家好似不太领你的情,原来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啊。”

    女人若是见到别的美丽女子,总要与自己比较一番才甘心,若不是敌人还好说些,那人与自己敌对,就说不得要加以戏弄调笑。

    慕青莲被人在这许多人面前道破心事,格外难堪,便怒道:“哪来的野丫头,你嘴巴最好放干净些……”话未说完,蓦地里一声断喝,一剑向紫芝当头斫来。

    残月在院墙之上,见紫芝赤手空拳,对方显然是高手,加之手持长剑,紫芝五毒绵掌虽然了得,恐怕仍旧难以近身相斗。于是钢索毒剑立刻飞出,凌空将慕青莲将要砍在紫芝头上的长剑击偏。

    紫芝顺势退在一旁,静观残月与慕青莲两人较量。

    慕青莲见残月所使兵刃十分特别,内力虽然有限,但对方钢索短剑长距离攻击,确是可以弥补其不足之处。慕青莲在江湖上人称“玉面药叉”,是因为她除了外表冷艳之外,更重要的是心狠手辣,加之她的慕氏家传剑法,诡异莫测,双剑攻守兼备,江湖上的武林高手栽在她手中的也确是不少,故而才得了这“玉面药叉”的诨名。

    残月的武功传自周兴,也是以狠毒凌厉见长,论起拳脚功夫,自然比不了紫芝及其他丘神绩的弟子,然而若论起兵刃上的功夫,却连紫芝也要稍逊半筹。

    慕青莲从不打无把握之仗,适才猝然向紫芝发难,虽说是受了她的嘲讽,然而也是在看了她与轩辕夔对掌之后,了解了对方的底细才出手。如今面对残月这古怪的兵刃,一时之间也是踌躇不定。

    终究是残月耐不住性子,率先发难,仗着兵刃之利,隔着老远就向慕青莲射出一剑,院中众人也都退到边上。

    慕青莲见残月一剑袭来,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立刻舞动双剑,挽起严密的剑花,对方钢索短剑要想穿过剑花伤敌,那是绝不可能之事。本来以她在江湖中的地位,对付这么一个刚出道的小姑娘,一开始就采取守势,确实有失身份。然而她与人比武之时,最擅长的就是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对方的弱点,然后一击而中,将对方击倒。

    残月接连几招从不同方向发起的远攻,都被对方的快如电光般剑花击开,不由得有些心慌,招法开始凌乱起来。慕青莲笑了笑,觑准时机,发动反攻,连攻带守,不断向前欺近。残月见对方剑法高明,而且力量奇大,身法又相当灵活,总是随着自己钢索的走向,如影随形般向前欺近,无论自己怎么出招,总有一种受制的感觉。

    慕青莲见已将对方的路数摸清,笑道:“好好的干嘛蒙着个脸,见不得人么?让我瞧瞧你到底是何模样?”口中虽从容不迫地讲着话,手底下却丝毫不懈怠,当下以灵巧无比的身法,从钢索钩刺与毒剑的缝隙中宛如魅影一般穿过,左手一剑自下而上,由下颌直到眼底一撩,一道寒光自她面前闪过,面纱从中划破,更奇的是这么凌厉迅疾的一剑,居然没划破脸部一寸皮肤,说只看她的脸,便只将面纱划破。要是她这一剑想取残月的性命,此刻残月焉有命在?

    两片黑色面纱随风缓缓飘落,残月吓得花容失色,怔怔地站在原地。但见她青丝齐肩,眉如弦月,星眸粲粲,梨涡浅浅,粉妆玉琢,竹腰一握,手如柔荑,唇似樱颗,浑似个玉雕的美人。若说紫芝是人间绝色,残月便足称得上月宫姮娥。当场不少人都看得痴了,再看她右臂上缠着一条索命的钢索,想到她凌厉狠辣的招数,无不令人不寒而栗。

    慕青莲见她比自己年轻时更加美丽,又见到众人见到她之后惊讶痴呆的表情,女人那种天生的嫉妒之心油然而生,冷冷地道:“你出落得如此水灵,甭说那些臭男人,就是我见了也想多看两眼,留在世上终究是个祸害,不是令他人伤心,便是让自己断肠。还不如让我一剑杀了干净。”

    说完,一剑向残月心口刺来,众人只道慕青莲这一剑定然会将她杀死,未免可惜,俱都啊的一声叫了出来,浑然忘记了残月是朝廷派来抓捕太子李贤的杀手。

    柳絮见状,无论自己的柳叶飞刀如何快,在这么短距离内,也无法阻挡慕青莲对残月的致命一击。蓦地灵机一动,一连两柄飞刀分别向慕青莲面门及喉间袭来,这招围魏救赵,旨攻敌之不得不防。若是慕青莲不加理会,定然两败俱伤,残月固然性命不保,自己也将在劫难逃。

    慕青莲见飞刀袭来,这一惊非同小可,连忙将双剑撤回防守,退后两步,只听啷当、啷当两声清越的响声,双剑已将两柄飞刀击落在地上。

    柳絮兀自在院墙之上并不下来,她的二十四柄柳叶飞刀连续出击,常人只要被她的飞刀擦破一点皮肤,片刻间便毒入肺腑,神仙难救。即便是内功高强的武林高手,中了飞刀之后,也决计撑不过三天,柳絮这一组的黑衣使者论武艺普遍较残月那组稍差,然而飞刀所淬剧毒却比她们钢索短剑之上的剧毒更加厉害奇特。

    紫芝见柳絮飞刀已射出十几柄,兀自久攻慕青莲不下,便大声说道:“众姐妹一并出手,我们只为完成任务而来,不是与他们比武较技,用不着守江湖上什么单打独斗的破规矩。还是速战速决的好。”紫芝也清楚就人数而论,对方是她们的好几倍,然而对于群殴取胜,她却似乎成竹在胸。

    紫芝一语甫毕,蓦地里空中清越平和的乐声悠悠响起,众人抬头一看,只见屋顶与院墙上各有十几名女子,抚琴的抚琴,吹箫的吹箫,俱都脱下外衣,身躯扭动,冰肌玉骨,舞步翩跹,曼妙绝伦;继而清越平和的琴箫合奏的音韵,渐渐跌宕起伏,摄人心魄,时而激越亢奋,令人闻之心跳加速,热血沸腾,全身炙热无比,如同身处烘炉之中;时而低沉凄清,令人闻之不寒而栗,经脉凝滞,如同堕入万年冰窖之中;时而欢悦舒朗,令人闻之不自觉地神智昏迷,手舞足蹈,如同春光无限,携美同游,无比欢畅;忽顿忽挫,律吕不协,令众人狂躁无比。

    本来这种以乐声控制人的心智的功夫,要求有极强的内力才能发挥到淋漓尽致。这些年轻女子功力不足,对于功力深厚,定力稍强的人是无可奈何的。然而他们几十人同时施展这门功夫,宫商协调,内力互济,连绵不绝,几十人的内力联结在一起,就相当于一个功力极高的人。

    如今不仅那些功力较浅的人完全控制不住,心中狂躁,相互扭打在一起,就连白云、妙湛等十来位内功高强之人也不得不强行运功护住心脉,虽是如此,心中仍是把持不定,脸上现出极为怪异痛苦的表情。

    她们这两组黑衣使者,所练的便是索命琴音与勾魂洞箫,这两门功夫原为玄阴教创教教主阴无双所创,当年阴无双便以这两门魔功,击败过中原无数武林高手。后来玄阴教遭中原武林众门派讨伐,玄阴教被驱逐出中原,这两本琴箫音谱与内功心法也不知去向,从此江湖上再无人会使这两门魔功,不想几十年后的今天又重现江湖,而且会这两门魔功之人还为数不少。

    这如何不令人惊骇,所幸的是这些女子只是初窥门径,内功不足的情况下不能将修到魔功的更高层次,还可以逐个击破。

第0012章,血刃霜寒泪如冰

    那些女子琴箫合鸣兀自不停,而众人癫狂得更加厉害,纷纷抽出刀剑乱砍乱杀,只见院中断肢横飞,刀光血影,白云、妙湛对看一眼,均想:“眼下只有先设法让那些抚琴吹箫的女子停止吹奏,方能控制局面,让众人不再相互厮杀。”

    想到此节,连忙一跃而起,分别向屋顶与院墙飞去,紫芝等五名女子见机得快,同时也凌空飞起,掌发连环,白云、妙湛内功虽高,然而知道她们五人手上套着毒菱,也不敢贸然与她们对掌,只得退了回来。

    这时候,华山女侠梅傲霜仗着轻功高绝,趁五女拦截白云、妙湛之际,已顺利跃上屋顶,手提长剑,正要向屋顶抚琴歌舞的女子发难,领头的黑衣使者玉琴见状,将七弦琴末端琴弦一拨,只听铮的一声,一根细长的琴弦带着一枚尖锐小巧的飞镖疾向梅傲霜袭来。

    其他抚琴女子见状,也都发出琴弦飞镖,九华山清虚散人见状,大声说道:“梅女侠莫慌,我来助你。”手提拂尘,一跃数丈,足尖在院旁树梢上一点,也来到屋顶之上,与梅傲霜一同对付那些抚琴女子。

    院中白云、妙湛以及天都派掌门玄鹤子、铁拳门掌门铁毅、丐帮帮主封巅分别被紫芝、红莲、翠萼等五名紫衣女子牵绊住一时脱不开身。

    神剑山庄庄主独孤一方则与残月、晓风、花雨等人斗得难分难解,由于对方人数实在太多,兵刃招数又非常怪异狠辣,也是难以取胜。柳絮等人身上各有二十四把淬有剧毒的柳叶飞刀,随时在一旁为紫芝等五人掠阵,每到关键时候,都将飞刀射出,要不然白云、妙湛等五位高手也不会久斗五女不下。而剩下的花影带领下的十五名女子兀自吹箫不停,是以虽然有了梅傲霜、清虚散人两位女侠的干扰,瑶琴之声稍显凌乱,然而十五管洞箫的音波功仍能控制众人心智。

    几位高手斗得正酣,只听两人兀自指手画脚,争吵不休,身穿白衣的说道:“老二,你看她们的飞刀比我们的棋子如何?”穿黑衣的道:“手法利索,招数狠辣,角度刁钻,只怕比你我的棋子要厉害些。”

    白衣男子道:“我看未必,谁更厉害,比过才知道。这屋顶与院墙正好可看作一个悬空的棋枰,黑衣紫衣女子看作黑子,众位英雄好汉看作白子,你看这局棋应该怎么下?”

    黑衣男子思忖了一会儿,道:“白子虽多,却是兵入险地,很难突围。白子先行,老大你先下一子吧!”

    白衣男子右手食指与中指夹着一颗白色棋子,向右上角一名正在按律吹箫的女子“膻中穴”打去,口中笑道:“先取势再说。”话未说完,一名黑衣女子应手而倒。黑衣男子笑道:“好主意。”一颗黑色棋子倏地向左上角飞去,也是不偏不倚正好打在“膻中”要穴之上,瞬息之间,两人各下二子,先后屋顶院墙四个角上四名黑衣女子被打落在地。

    这一黑一白两名男子,正是黑白双侠,他们是双生兄弟,身着白衣的是老大,叫白千劫,穿黑衣的是老二,叫黑百变,平日里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武功极好,又善围弈,与人打斗之时,互为攻防,配合默契,是以若不将他们分开,即便再高的高手也很难战胜他们。

    柳絮见两名男子偷袭吹箫女子,连忙掷出两柄柳叶飞刀向他们射来。黑白双侠从容不迫,只听白千劫喊道:“平位六三路。”黑百变道:“平位九三路。”只听叮咚、叮咚两声响后,一黑一白两枚棋子已将方向相隔不远的两柄柳叶飞刀打落在地。

    中国围棋古法,棋局分“平上去入”四格,他们所站之处在左下角,属“平位”,至于右上角便是“去位”,其余则是“上位”在左上角,“入位”在右下角。而黑白子先前各在四个角下两子,正是古法中的“对角星”布局。

    柳絮见飞刀被打落,大声对身旁两名手下道:“先对付左下角那一黑一白两个贼子。”两名黑衣女子分别从左右射来两柄飞刀,黑白双侠又是相互配合,向相反方向弹出两枚棋子,将来袭的飞刀打落。

    这当儿,白千劫忙里偷闲,向屋顶一望,只见左右各有三名抚琴女子在围攻梅傲霜与清虚散人,于是喊道:“老二,你看屋顶,白棋势单力孤,正受围攻,如何是好?”

    黑百变一看六名黑衣女子与己方两人形势,笑道:“老大,你看那八人所站方位,不是活脱脱一个生死劫么?我们号称千劫百变,这生死劫之势怎么不会解了?瞧我的吧!”说着,将手往怀里一伸,右手指缝之间夹着三枚黑色棋子向右边围攻梅傲霜的三名女子击去,分别打在三名女子的背心、胸前、臂弯的“神道”、“巨阙”、“曲泽”三穴上,由于距离较远,所中穴道又非致命之处,因此只将那三女击退,并未击倒,但被击中的女子一时之间也无力进攻。

    左边三名抚琴女子所站方位,与右边完全一致,因此白千劫如法炮制,三枚白子也正好打在他们相同穴道之上,只是分处两侧的两名女子,臂弯被击,一个在右臂,另一个则在左臂。

    六名女子被暂时击退的同时,柳絮两名手下的飞刀又已飞到,黑白双侠又是互弹一子,将飞刀打落。正在这时,屋顶两侧又出来两名女子径入包围圈中,分别与梅傲霜、清虚二人交上了手。

    白千劫笑道:“是该提子的时候了!”一枚白子向清虚散人对面的女子射去,这回既快且准,正好打在那女子眉心之中,只听哗啦啦一阵响,那女子被白子打晕,自屋顶滚落下来。黑百变笑道:“你提一子,我也提一子!”也是以同样的手法将与梅傲霜对打的那名女子打落下来。

    两人弹子打落飞刀的同时,便轮流将黑白棋子当作打穴暗器向屋顶发去,先后打落屋顶两名抚琴的女子,这么一来一去,确实就如在对弈时面对“生死劫”的格局,相互提子一般。也算是艺高人胆大,面对着强敌围攻,还能如此从容不迫,还能有这般闲情逸致。不解其道的人,自然不明白他二人棋子纷飞之间退敌的不可言说之妙!

    清虚散人、梅傲霜两人见有黑白双侠两个强援相助,也开始主动进攻,片刻之间,屋顶上十五名抚琴女子的阵法不攻自破,大多数被打落下来,重伤不起。

    而柳絮为了不想玉琴那组人损失太严重,向花影打个招呼,二人分别率领左右飞刀组与玉箫组飞向屋顶支援。这时候,那迷人心智的琴音箫声方始停止,院中众人也从癫狂中渐渐清醒过来,虽然伤亡也不多,但想想适才的情形也着实让人惊骇。

    紫芝见局面已经失控,形式骤转,而她们处于劣势,趁着白云、妙湛他们几位忌惮她掌中毒菱,不敢正面交锋,得隙便挥掌向废太子李贤击去。其他紫衣女子也是如此,白云道长、妙湛禅师等人深知她们五毒绵掌厉害,连风雷掌轩辕夔都着了她的道,如果不会武功的李贤中掌,岂不是性命堪虞?

    当下也是拼了性命护住李贤,然而她们这种打法实在是太过阴毒,近乎卑鄙,数十个回合过后,妙湛禅师为了保护李贤,首先中招,肩头被紫芝一掌击中,接着便是铁拳门掌门铁毅,胸口实实地中了一掌,两人虽然立刻点住伤处周围穴道,但无论如何是不能再运功对敌了。

    五大高手中已经折损两名大将,眼看着李贤就要伤在那些紫衣女子的掌下,只听居仁堂两旁竹林中传来一阵阵桀桀怪笑,霍然间箭如雨下,屋顶院墙之上打斗的人首当其冲,然而这些人俱都身手灵活,当下停止互斗,纷纷以手中兵刃挡箭自保,后来见箭矢实在太过密集,格挡起来特别吃力,于是纷纷将屋顶踏破,掉落在聚义厅中寻地躲避。

    院中人群拥挤,箭矢连下,死伤枕籍,白云道长与周敦连忙保护李贤退到聚义厅内。于此同时,院中之人也是争先恐后地挤向聚义厅,一时间相互践踏,又是死伤一片,急切的呼救声、临死前惨厉的喊叫声、中箭后惨厉痛苦的呻吟声乱作一团,不久之前好端端一个群雄聚首的居仁堂,顿时间变作了残酷屠戮的修罗场。

    片刻之后,许是外面放箭之人觉得是该收网的时候了,霍然间院墙、屋顶各跃上许多身着红、黄、青、白、黑五种颜色装束的人,齐声喊道:“一入地狱门,永为地狱人……”白云道长悄声对李贤道:“是巴蜀一带的地狱门弟子到了,来者不善,善者不来,我们要格外小心!”

    紧接着自居仁堂大门口走进十几个人,才一进门,便又哈哈大笑起来,隔了半响,领头一个方面阔脸,满脸虬髯的人,笑道:“哈哈,白云老道、妙湛和尚,各位都在啊!那实在是太好了,跟我们走一趟吧!”说完,向旁一瞥,见有许多受伤的女子个个有几分姿色,又笑道:“还有这许多标致的小娘们,一并抓起来,送给活阎王!”

    凌霄与鄢云七人绕道而行,后来也与这些地狱门的弟子接上了头,由于凌霄武艺高强,因此与鄢云二人便跟在这十几个武林高手身后。

    紫芝见这人出言下流,扬言要抓他们见什么活阎王,还只道是要将她们杀死,当下便怒不可遏,喝道:“哪来的无耻贼子,大言不惭,我看你有什么本事?”话未说完,五毒绵掌中宫直进,径向虬髯男子面门袭来。

第0013章,游龙引凤气纵横

    虬髯男子见她掌中藏有暗器,身子向左斜闪,避过这突如其来的一掌,笑道:“好毒辣娘们儿,想要老子的命不成?”当下也不怠慢,顺势绕到她背后,双掌向前一递,一招“顺水推舟”从紫芝背后袭来。

    紫芝未曾想到此人身法竟如此之快,还未等她反应过来,那人双掌已重重击在她的背心之上,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跌倒在地,无力站起。若不是江湖经验不足,紫芝的轻功原也了得,万万不会在一招之内便被对方击败,加之她一向自负得紧,与人相斗时,若不是落了下风,出口求援,其他姐妹也不敢上前相助。

    旁边厚土坛两名黄衣弟子见虬髯男子将那紫芝击倒在地,连忙将刀架在她脖子上,将她拖往一旁看守着,其他紫衣女子也不敢贸然前去相救。

    白云道长从一开始就觉得这虬髯男子眉目之间,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但一时间就是想不起来,直到看见他的快如旋风般的身法,以及他出掌的手法,才想起这人便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推云手”薛长卿,二十年前中原武林人士结盟讨伐玄阴教之时,他年方弱冠,玉树临风,而且轻功绝佳,以“十八式推云手”逞技江湖。

    没想到二十年不见,当年正气凛然的少年英雄,竟然投入地狱门岐黄子门下,为虎作伥。相由心转,样貌也不复当年,变得这般凶煞骇人。心道:“从适才与轩辕夔对掌情况可知,这领头的紫衣女子也非泛泛之辈,然而在薛长卿一掌之下,便重伤不起,毫无抵抗能力。可见二十年来,薛长卿的功力较诸往日,进步倍蓰,如今分处不同阵营,看来将是个极难对付的劲敌。”

    白云道长虽无把握一定能战胜他,但也丝毫不惧,当下扬声说道:“常言道物是人非,这话一点都不错。怎么才廿年光景,竟能将当年驰名江湖的十八式推云手薛长卿薛少侠,变作地狱门岐黄子的爪牙,今日摆出这么大的阵势,欲待怎样?”

    推云手薛长卿笑道:“白云老道,当年一直有向你讨教之心。怎么样?数十年不见,你的九玄功可有长进么?你的功力我原是知道的,单打独斗,三百招之内,我也胜不了你,但时候一长,我定能胜你,这话你信也不信?今日前来,也不为别的,就想请各位好汉跟我们去地狱门走一趟。”

    白云道长笑道:“你这话不错,照你现在的功力,你我二人可谓半斤八两,但贫道终究老迈,而你正当壮年,就是公平比武,到最后赢的人也的确是你。不过这里有封老帮主、独孤庄主、梅女侠等众多一等一的高手在此,你要我们束手就擒,只怕也没那么容易!”

    薛长卿仰天打个哈哈,冷笑道:“你方有好手,我们岂能没有生力军。你仔细看看,我身后这几位是谁?”说完,便退开两步,身后几人跃步向前。

    白云道长走上前去,自右向左扫视,这一惊非同小可,赫然便是大摔碑手史天骄、摩诃一剑云之鹄,漠北双鹰辜鹰、辜隼两兄弟。他们身后还有臭名昭著的采花贼粉燕子冯常春,东海派海盗头子断魂刀萧潜龙等十来位正邪两道绝迹多年的好手;这些人倒也罢了,只待白云道长定睛一看,面上闪现一丝疑云,心道:“最后面那人莫非就是打穴神手凌霄,听江湖上人说前几日还在风尘渡口除恶扬善,怎么也掺和在他们这些人里头?”

    那日凌霄等人遇上紫芝她们自知不敌,绕道而行,没想到与地狱门其他人接头时,已经误了时候,来不及向白云、妙湛他们报信,便所幸随着薛长卿等地狱门坛主、舵主一同来到居仁堂,见机行事。

    白云道长既已认出凌霄,便笑道:“这不是打穴神手凌老爷子么?怎么你也要来为难贫道么?这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打自家人么?”

    凌霄刚想开口答话,薛长卿抢道:“此身既入地狱门,纵是豪侠亦称臣。今非昔比,凌霄日前已经是地狱门的外门弟子了。他功夫不错,以后在地狱门定然步步高升。白云老道,不知听到这话,有没有令你失望呢?”

    白云道长笑道:“这事确实在我意料之外,其中必然另有缘由。试想你推云手薛长卿是何等人物,在江湖上逍遥自在岂不痛快,岂能甘心拜在岐黄子门下?个中因果,你既不说,我也不想多此一问。打开天窗说亮话,你要请我等去地狱门,如何请法?”

    薛长卿道:“痛快!我们已有几百人手持长弓劲弩将居仁堂团团包围,适才你们已经见识过厉害了。只需我一声令下,试问在场焉有噍类?虽然如此,但我们接到的命令是生擒你们,所以不到万不得已,还不会对你们几位痛下杀手。不过其他不相干的人却很难说。”

    白云道长道:“只要你不滥杀无辜,怎样都行!”

    薛长卿道:“如果不按江湖规矩行事,即使擒住你们,谅你们也不会心服。这样吧,我们双方各出三人,比试三场,成王败寇,输了就要乖乖跟我们走。”

    白云道长心想:“格于形势,不答应也不行了。”转头向丐帮帮主封巅、华山女侠梅傲霜等人问道:“诸位认为如何?”封巅断然道:“打就打,只要公平,老叫花子愿赌服输!”梅傲霜、清虚等人听了也点头答应。

    薛长卿道:“首战自然是我亲自上场,其次是摩诃一剑云之鹄,最后是大摔碑手史天骄。”说着便大踏步走出厅外,来到院子中央,院子宽敞,足可容纳五六百人。众人听说要比武,俱都走出聚义厅,在院子四周围观。

    白云道长与丐帮帮主封巅等人商量道:“薛长卿、史天骄二人内功深厚,掌力一柔一刚,云之鹄剑法一流。而我方如今风雷掌轩辕大侠、铁大侠、妙湛禅师俱有毒伤在身,要对付薛、史二人着实不易,云之鹄也只有从梅、慕二位女侠及独孤庄主三人中选其一了。”

    封巅道:“薛长卿就由交给我老叫花,至于史天骄就由你这牛鼻子老道来解决,至于云之鹄,独孤一方足可应付,不说三战三胜,三战两胜也能拿下来。”

    白云道长道:“我有些异议,说出来独孤庄主不要见怪,云之鹄号称摩诃一剑,剑法诡异多变,剑走偏锋,出招不合常理;独孤庄主的剑法凝练大气,身法稍缺灵动,不易取胜。而华山女侠梅傲霜轻功高绝,有当年燕如嫦遗风,剑法也是佼佼不群,极尽变化之能事,要胜云之鹄非梅傲霜不可。”

    独孤一方笑道:“道长不如直接说我身材肥胖,轻功不好。摩诃一剑云之鹄的名头我是听说过的,只可惜不知道他剑法到底如何?既然道长知己知彼,梅女侠的剑法也不在我之下,由她代我出战,也无不可。”

    白云道长见众位都没有异议,当下对薛长卿道:“我方三人,先是丐帮帮主封巅、其次便是华山女侠梅傲霜,最后才是贫道。”

    薛长卿笑道:“既然商量好了,封老叫花,那就请罢!”封巅见薛长卿已叫阵,凌空跃起,蓦地一声断喝:“接招吧!”双掌下击,薛长卿见状,脚下画个弧形,同时双掌向上连环推去,正是“十八式推云手”中的第七式“轻云托月”。两人双掌相交,这种生死存亡的大战,自然是使尽全身功力,奋力一搏。高手过招,若是互拼内力,原本就在一招之间便可决出胜败。

    二人双掌相抵,掌风惊人,只见方圆丈许尘沙被二人掌风卷起,身边小树树梢弯曲,兀自不能挺直。

    薛长卿的掌力本是以柔绵见长,与对方对掌时,可以徐徐增加掌上内力,是以显得比较轻松,他知道封巅的实力,若不使点伎俩,这样互拼内力,纵使战胜,也是两败俱伤,如果自己内力消耗殆尽,兴许会另生枝节。

    于是笑道:“我说疯疯癫癫的老叫花,看不出你的狂风掌功力如此刚猛,只不过你这狂风只能吹弯小树,对我便丝毫不起作用。”虽然说着话,掌力也逐渐增强,绵绵不绝。封巅性子急躁,刚想说:“放屁,这是狂澜掌,这就让你知道老叫花的厉害。”

    白云道长立马便看出薛长卿使诈,不等封巅开口,便即提醒道:“封帮主切莫开口说话,你的狂澜掌至刚至阳,既已全力相拼,一鼓作气,定可胜他。若是中途稍有迟缓,内力不继,便后果不妙了。”封巅这才暂时忍住不接薛长卿的话,但适才念头一转之间,猛觉对方内力增强,立刻便感有些吃力,额上汗珠涔涔而下。

    薛长卿见此计果然有效,便继续开始胡说八道,引诱封巅接腔,遂道:“我说臭叫花子,你几时练得一门臭汗功,这么厉害,这一滴滴臭汗掉在我身上,是想薰死我么?”

    封巅见薛长卿看出他倍感吃力的狼狈相,出言讥讽,呶呶不休,实在忍不住了,怒道:“要打便打,啰嗦个什么?老叫花的身子自然臭,还用你说。”这一出口说话,果然内力缓滞了些,而薛长卿抓住良机,内力不断增强。封巅只觉一股阴寒的气流迅速袭向胸口,再也支持不住,被薛长卿掌力震开,摔落在地,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鲜血。

    白云、妙湛等人见封巅重伤倒地,同时说道:“卑鄙!”但这场比武终究是败了,薛长卿赢在智谋上,虽然有欠公平,当下也不好说什么。只希望余下两场能够挫败对手,反败为胜。

    地狱门众弟子见圣火坛坛主薛长卿打败中原第一大帮丐帮帮主封巅,俱都喧嚣不已。厚土坛坛主摩诃一剑云之鹄见自己的对手是个女子,更加不屑一顾,当下扬言道:“三十招之内,若不能拿下这娘们,便算我输好了。”

    其实他也知道梅傲霜是燕如嫦的关门弟子,剑法了得,限定三十招看似自大,其实是心虚,他平生与人斗剑,遇到的最强剑术高手便是当年昆仑派的北辰子,也仅在二十招上将对方击败。而当年燕如嫦曾挫败过他的师父剑魔归长龄,是以他对燕如嫦的弟子也心存忌惮。

    梅傲霜也听师父燕如嫦讲过当年打败剑魔归长龄之事,却不知这摩诃一剑云之鹄是他的弟子,只道是云之鹄口出狂言,当下怒道:“狂妄之徒,今天让你见识一下华山剑法的厉害。”

    一语甫毕,剑随身走,一招“游龙引凤”直袭云之鹄心窝。这是燕如嫦晚年自创“游龙剑法”的起手式,虽不比早期剑法的凌厉狠辣,然而配合“惊鸿步法”,灵动柔和,每一招的后招变化繁复,看似平平无奇,其实是燕如嫦将华山剑法去芜存菁的完美之作。

    云之鹄见状,足尖一点,身子微斜,向后速退,只道可以轻松避过这招,没想到梅傲霜身子兀自还在半空,而剑尖在墙上一点,倏地向左平划,快捷无伦地向他颈项削去。

第0014章,半壁斜阳猿哀鸣

    云之鹄只道梅傲霜这招剑法,其势去尽,便无后招,没想到还能横向削来。但他身法快如魅影,当下向后飘移几步,但仍未能解除这一剑之厄,只见梅傲霜顺着剑势,蓦地里转身,足尖在墙上微点两下,又是人剑一体,向云之鹄刺去。云之鹄见其势避让不及,只得纵身一跃,飞上屋顶,立在左边青甍之上。

    梅傲霜剑势能发能收,见对方跃上屋顶,右足在地上一点,以“惊鸿步法”中的一招“雪泥鸿爪”的姿势斜飞而上,旋转半圈,轻轻在屋顶右边飞甍尖头一片青瓦上立足,剑尖仍是遥指云之鹄。

    云之鹄见状,从腰上抽出一柄薄如冰片,寒光闪闪的软剑,剑身扭动,夕阳掩映下,宛若一条银蛇一般。他这柄软剑乃精钢铸成,刚柔并济,只要他用手腕内劲轻轻一抖,剑身便即挺直,收回内劲则可利用剑身的柔韧性闪击敌人,为寻常长剑所不及。再加上他身法奇快,是以常常怪招频出,令人防不胜防。

    这当儿,只听云之鹄蓦地一声大喝,脚踏瓦片,欺身向前,剑身扭动极快,远看直如一道银光,向梅傲霜腰间袭来。梅傲霜也不甘示弱,前跨几步,长剑迎着那道银光递进。云之鹄阴笑一声,力注右臂,软剑变直,两剑剑尖相触,顿时击出点点星光,煞是美观。

    云之鹄仗着软剑在手,也不与她拼内力,剑身内劲倏地一撤,身子斜进,手腕一扭,锋利的软剑顺着梅傲霜长剑剑身卷去,这一剑若是再进半尺,非但能让梅傲霜手中长剑不得不脱手,只怕连她的右手手掌也要被齐腕切下。

    他原以为梅傲霜定然会急速撤剑退身,这样他变可继续紧逼,让她退无可退。然而没想到梅傲霜不退反进,左手一掌击在剑柄首端,长剑从他软剑圈中穿梭而进,金光点点,直如一条火龙也似,擦着软剑剑身向云之鹄袭来,同时一飞冲天,翻转身来,恰好握住长剑剑柄。

    白云道长连声叫道:“好一个游龙击滔,惊鸿冲霄!”

    梅傲霜以绝妙的轻功,灵动的剑法化解了云之鹄的怪招,乘势临空挥剑下击,云之鹄格挡几下,斜身避过,梅傲霜剑尖在青瓦上一点,剑身微弯,而青瓦未裂,就势站直身子。

    云之鹄也非易与之辈,率先抢攻,双足在瓦片上一蹬,接着雨檐的下走之势,迅速向下滑行,以精钢软剑向梅傲霜双足处急削,顿时间,只听哗啦啦一阵响,房顶青瓦纷纷向两旁飞去。

    梅傲霜急退到屋檐边上,而云之鹄的软剑也快速追来,这当儿,梅傲霜已是危机重重,但面对如此紧急关头,她也是处理得当,只见她顺势向后一仰,众人俱都“啊”的一身叫了出来,以为这般头上脚下得从屋顶跌落,非摔个脑浆迸裂不可。

    然而出乎意料之外的是,当她身悬半空之时,霍然间身子微转,双足一勾,正好挂住。云之鹄虽见这招落空,仍不气沮,趁梅傲霜倒悬之际,连忙使出几记“扫堂腿”,欲将梅傲霜踢下去。梅傲霜轻功也着实了得,只见她看也不看,急速转身,双足在屋檐边交替勾连,这么调整几下,然后一个翻身,又重新回到屋顶之上。

    此时屋顶经过几番激战,出了四角飞甍,中间横梁之外,已稍有瓦片覆盖,支撑瓦片的横条也多数损毁,能立足之地很少。梅、云二人此刻单足立在中间横梁两端瓦片之上,蓄势待发。

    云之鹄见频出怪招,连续快攻未能得手,心生狡狯,足尖勾起几片青瓦,奋力向梅傲霜踢去,去势甚疾,眨眼便要打在梅傲霜身上,同时一跃数丈,挥剑向梅傲霜击去。本以为梅傲霜定然首尾不能兼顾,必然会受伤,没想到梅傲霜竟然也手挥长剑,凌空一跃,足尖在飞来的青瓦上连连踏上,宛若登玉梯而上云霄。

    这等高绝的轻功,实称得上罕世无匹。两人在半空激战,两剑互攻,双脚也同时相互踢打,边斗边下,十几个会合之后,梅傲霜几乎完全摸清对方的剑法,在二人将落未落之际,以一招“龙吟九天”的解数,一剑刺穿云之鹄“肩井穴”,云之鹄肩头吃痛,软剑脱手,梅傲霜顺势一脚将云之鹄自屋顶踢落在地,重伤不起。梅傲霜既已战胜云之鹄,便携剑飞落下来。

    白云道长一直默记着招数,当梅傲霜将云之鹄踢落之时,正好二十九招,一招不多,一招不少。于是哈哈大笑道:“适才你说若三十招不能将梅女侠拿下,便算你输。结果你却在二十九招上输给了梅女侠,只差一招了,你怎么坚持不了呢?”

    云之鹄听了,闷哼一声,无言以对。薛长卿怒道:“没用的东西,平日总是自夸如何剑法了得,却连个娘们都对付不了。早知如此,我就不让你上场给我出丑了。”随即转头对白云道长悻悻地道:“白云老道,你也别在一旁幸灾乐祸,双方各有胜负,还有第三场较量,怎么样,你敢迎战大摔碑手史天骄么?”

    白云道长笑道:“没什么敢不敢的,既已事先约定,那贫道只好舍命陪君子了。”

    大摔碑手史天骄笑道:“既然如此那就请吧!”史天骄是地狱门精金坛坛主,其为人不像薛长卿等人一般骄纵跋扈,表面和颜悦色,满面堆欢,但内心阴鸷狡诈,是个十足的笑面虎。掌力雄浑霸道,能轻而易举击碎尺许厚的石碑,而且拳脚了得,只是连这种硬功夫的人往往刚猛有余,而灵巧不足,他也不例外,轻功有限的很。但一旦拳掌相拼,就占绝对优势。

    史天骄、白云道长同时跃到院子中央,史天骄率先发难,力注右臂,一掌中宫直进,向白云道长袭来,白云道长见这掌来势汹汹,没有遽然接招,向右避开。

    史天骄强劲的掌风击在聚义厅门旁的青砖墙上,顿时间厚实的墙上被击穿一个尺许径长的大洞。白云道长不由得一惊,心道:“好厉害的掌力!”

    薛长卿见了,也是暗自点头赞许。眼看着史天骄又连连挥掌击来,白云道长仗着身法快捷,左闪右避,然而只听得掌风呼剌剌的响,却打不到白云道长。

    薛长卿看得有些不耐烦了,扬声道:“白云老道,你是在比武,还是在逃命?”此言一出,在场的人包括武当弟子在内,都觉得白云道长太过保守,未免有失武当掌门的身份。其实白云道长自己也觉这样一味闪避不是办法,只是此战关系重大,草率不得,在没有遇到必胜的时机,他也不想贸然出手与他硬拼掌力。凡是谋定而后动,这便是他与丐帮帮主封巅性格不同之处。

    就在众人全神贯注观看史天骄与白云道长二人比试之时,残月霍然间挥动钢索短剑,挟持住紫芝的两名厚土坛黄衣弟子应手倒毙,红莲、翠萼等几名紫衣女子见状,连忙过来将紫芝身上穴道解开。

    紫芝自出道以来,丘神绩吩咐的任务,她从未失手过,即便现在身受重伤,仍然不忘使命,连喊道:“你们不用管我,快抓住李贤,众姐妹一起杀出去!”红莲、翠萼两人连忙向李贤抓来,仍留两人保护紫芝。

    此时李贤只有周敦保护,站在独孤一方旁边观战。薛长卿见骤出变故,李贤受到危险,连忙喊道:“漠北双鹰,速速保护太子!”漠北双鹰辜氏兄弟连忙跃上前去,与红莲、翠萼二人斗将起来。

    众人见状,俱都感到奇怪,白云道长也是满腹疑团,遂道:“且慢动手,我有话说。”史天骄这才暂时停手。

    只听白云道长对薛长卿道:“你们如此奋力保护太子,却为何与我们这些人为难,贫道好生不解,还请给个答复。”

    薛长卿笑道:“太子李贤我们要保护,你们这些江湖上的高手,我们也要擒拿。这是活阎王的命令,我也知道的不是很清楚。你们要知道答案,等你们到了地狱门,亲自问活阎王吧!”

    白云道长问道:“你口中的活阎王可是鬼医岐黄子?”薛长卿道:“正是!”

    紫芝强忍着伤痛,指挥道:“残月,你率人先将墙上的弓箭手解决掉!柳絮、花影去助红莲、翠萼二人拿下李贤,其余姊妹一起向外冲,凡挡路的,格杀勿论。”黑衣女子齐声应道:“得令!”

    残月率领将手下十五人分为左右两拨,同时跃起,挥动长长的钢索毒剑,才一会儿工夫,墙上站着的数十名地狱门弟子俱都被杀死。

    同时众女子手持毒辣兵刃一起向居仁堂大门冲去,薛长卿见院中局面已经失控,喊道:“漠北双鹰,不要恋战,速速擒住李贤,退到外面去再作计较。”

    辜氏兄弟听了,连忙以掌力将四名女子震开,架起李贤一跃而起,柳絮见状,两柄柳叶飞刀连珠发出,没想到漠北双鹰最擅长的除了轻功之外,便是各种暗器。柳絮的飞刀射出去不久,便被他们二人接住,反射了回来。他们若戴上带有尖爪金蚕丝手套,双手便如鹰爪,那时更加厉害,然而柳絮的暗器功夫力道不够大,他们二人徒手便能接住。反射回来,手法又自不同,当下刺入红莲与翠萼二人的手臂,飞刀上虽淬有剧毒,然而柳絮当下给她们服了解药,也不碍事。

    李贤既已被带走,现下她们唯有突围出去,徐图进取,当下一边搀扶着两度激战之后受伤的姊妹,一边向门口冲去。

    白云道长见薛长卿等都退了出去,片刻之间又会故技重施,聚义厅屋顶片瓦无存,无处躲藏,当下大声道:“大家各自找些物事,当作挡箭的盾牌,出去之后,分散逃开,不要挤作一团。”

    当下众人各自将抢到一些座椅,各自向门口乱冲乱撞,受了毒伤的轩辕夔、妙湛禅师、铁毅等人也在几名弟子的保护下向外走去。

    薛长卿见居仁堂有人出来,连忙命令几百名弓箭手,瞄准门口,万箭齐发。那些黑衣女子首当其冲,虽然他们个个武功了得,但终究不能完全格挡这许多箭矢,死伤过半。

    紫芝见状,大声说道:“众姐妹各自逃生,不要再理会我们受伤的人,能逃出几个是几个,回去之后让丘将军派兵来救我们,我们若被擒住,会想办法沿途给你们留下记号。”

    剩下数十名女子听了,俱都放下手中受伤的姐妹,分头突围。眨眼间,又有十几人伤亡,但还是有十几名黑衣女子突围出去。

    居仁堂院中的众人尽管见到门口死伤一片,还是拼命向外冲,紧接着白云道长等人也随后出来,地狱门弟子的弓箭也着实厉害,竟能穿透桌椅射伤众人,但有格挡总比没有好。饶是白云道长这样的高手,在乱箭之下,也被射伤小腿,不能行走。

    突围出去的,只有华山女侠梅傲霜、玉面药叉慕青莲、神剑山庄庄主独孤一方、黑白双侠等几位,其余各位高手门下弟子因为师父受伤,誓死保护,不忍独自逃生。其余众人逃出去的也仅百十来人。

    薛长卿见那些人已经逃出包围圈,四散奔走,为了不分散兵力,也不去追赶,将白云道长因伤滞留与他们几个弟子,以及紫芝、残月等十几名受伤女子,俱都点了他们上身几处大穴,用绳子绑着带走。

    到了城镇之上,找到许多囚车,几百名地狱门弟子,带着数十名英雄好汉以及十几名女子,一路向西驰去。由于声势浩大,根本无秘密可言,紫芝也没再按事先想的,沿途留下记号。

    残月双腿膝弯处中箭,与紫芝、红莲、翠萼、柳絮一起关在一个囚车里。正好凌霄、鄢云与几名圣火坛红衣弟子奉命看守她们这辆。

    鄢云见残月伤得比其他女子重,鲜血兀自流淌不止,不禁心生恻隐,关切地问道:“小姑娘,你伤的严重,赶紧将箭头拔出来,用布缠上伤口止血吧!”

    残月从小到大若是练功时贪玩就会受到毒打,这点疼痛对她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也许也只有自己受到过残酷的折磨,才会这般残忍地伤害他人。

    她从未受到任何男子的关心,即便姐妹间相互照顾,也是以完成任务为目的,听了鄢云诚挚的关切,不禁有些感动,不由得掉下几滴泪水,泪珠顺着她的脸颊流下,更添了几分凄美。但随即挥手拭去,朝他瞪了一眼,恨恨的道:“该··死··的贼子,谁要你猫哭耗子假慈悲,我就是死了也不用你来装好人。”说着,便想将箭头拔出,但毕竟伤得太深,触到伤口,不禁嘤咛了一声,恰好被紫芝听到。

    紫芝随手握住箭杆,用力一扯,将箭头拔出扔在地上,冷冷地道:“亏你还是个带头的,这点疼痛都受不了。”

    行了一日路程,到了一线天峡谷时,已是傍晚,一抹斜阳洒在峭壁顶端,两岸寒猿,断续哀鸣,白云道长等被囚英豪听了,俱都倍感凄凉,长叹感慨:“想不到一世英雄,居然也有沦为阶下囚之日!”

第0015章,老谋深算居奇货

    薛长卿笑道:“你们也用不着长吁短叹,到了地狱门,你们若是识时务的话,归顺活阎王,自然会有好处的。别的不说,就说你们几位的毒伤,活阎王就能将你们医好。”

    轩辕夔怒道:“他医好我们的毒伤,难道我们就会对他心存感激,甘心听他摆布么?”

    薛长卿冷笑道:“世人贪心不足,既得陇矣,怎可复望蜀耶?你们这些人武艺高强,活阎王有用的着你们的地方,自然不会让你们死,既得不死,又想自由,世上哪有那么便宜的事?”

    轩辕夔道:“我宁可一死,也不会归顺他。”铁毅也是斩钉截铁地附议道:“没错,要我们投身邪派,虽万死不能从命。”

    薛长卿笑道:“恐怕死也由不得你们做主!”说完便不再言语。众人听了最后一句话,也是大惑不解,只当是信口一说,也就没有再去想其中原因。

    薛长卿见暝色四合,当下大声道:“看来今天是到不了鹰愁崖了,出了峡谷,天风更大,这天寒地冻的,便是铁打的汉子也受不了。大家便在这峡谷下过夜吧!”地狱门弟子们听了,俱都勒缰驻马,趁着天色尚未全黑,找来许多枯树败枝,在山风吹不到的地方,点起了数堆篝火,众弟子围着火堆,大块吃肉,大口喝酒。囚车在峡谷中央,由各坛弟子轮流看守。

    丐帮帮主封巅与凌霄一样,都是风里来,火里去的性子,平生嗜酒如命,越烈的酒越合胃口。这会儿闻到酒香,便再也忍耐不住,冲口朝薛长卿嚷道:“我说姓薛的,有肉不给吃也就算了,怎么连酒也给几口,地狱门的人都这么小器么?”

    没等薛长卿开口答话,凌霄便将自己的酒囊扔进了他的囚车,说道:“原来封帮主也是爱酒之人,不介意的话就喝吧。”

    封巅提起酒囊咕噜咕噜灌了几口,笑道:“还是你老兄了解我,不比他们。”薛长卿笑道:“你们不日便要进入地狱门,迟早是自家人,些许酒肉如何不能让你们吃?”随即便吩咐各坛弟子给每个囚车都送去食物酒水。虽然整夜里只有那些武艺低微的弟子轮流看守,众人也有想趁夜逃跑的,但穴道被封,身在囚车之中,也是有心无力。

    翌晨,天才微亮,他们便又急着启程,众人伤势经过连日颠簸,更加严重。白云道长见妙湛、轩辕夔等人本是中了这些女子的毒掌才受伤,毒伤厉害,耽搁不得,心想:“她们身上兴许或有解药,其余的事暂且不说,还是先解毒要紧。”

    想到此节,便扬声说道:“薛长卿,你们地狱门不是要招揽我们,引为己用么?何不让那些女子先交出解了他们之毒再说?”

    紫芝冷笑道:“别说我们身上没有解药,就是有,你们也休想得到。牛鼻子老道,你记性怎么这么差,日前你我双方还是势同水火,我们有不少姐妹折在你们手里,这才让他们有机可乘,你现在反而向我要解药,你不是老糊涂了么?”

    薛长卿道:“白云老道,你也看到了,她们不给你们解药,你难道让我们这些人在众目睽睽之下搜几个女子的身吧!放心吧,再有两三日便可到达地狱门了,到时候活阎王定然手到病除。”其实薛长卿心里在想:“妙湛和尚、铁毅、轩辕夔几位是何许人也,一旦解毒,他们功力深厚,冲穴道,破囚车,轻而易举,到时候很有可能节外生枝。”

    白云老道也觉薛长卿之言有理,毕竟威胁几个女子,不说为英雄好汉所不齿,就说看着那些人搜这些女子的身子,也是不成体统。其实白云道长哪里知道这些人好色如命,若是薛长卿下令搜出解药,他们反而感觉大大的妥当,而只有白云道长这般自命正道的人士,才给薛长卿简简单单几句话将了军。

    地狱门弟子在江湖上横行无忌,然而却不扰民,一路上所遇村庄都秋毫无犯,这点倒是出乎白云道长他们意料之外。经过鹰愁崖,他们便弃了囚车,地狱门弟子们在逼仄的山路骑马单行,将众人赶在中间,以绳索相连在一起,左右分别是峭壁与深渊,也不怕众人逃走。

    走了两日山路,翻过大山,穿过密林,便来到地狱门所在的山谷。步行经过花圃,来到青冢门前,原来的两个葛衣仆人又扬声喊道:“一入地狱门,永为地狱人。”

    薛长卿将手一挥,示意他们将大门打开,众人虽觉得怪异,到了这步田地,也只有相互搀扶着随他们进去。穿过青冢墓道,便来到地狱门山谷宫殿之前。

    薛长卿让他们先在这里候着,只让两名弟子随同带了李贤上了吊篮,来到阎罗殿向岐黄子复命。略微说了几句,便即退下。

    随后,两名红衣带着李贤走了进来。没想到,李贤刚进阎罗殿,岐黄子便从他的金龙宝座上下来相迎,说道:“太子,久违了,你还记得老夫么?”

    李贤听了,正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心下疑道:“这人兴许是个疯子,我自幼生长深宫,到房陵不过两年,虽然接待的江湖好汉也为数不少,但却从未见过这个面目狰狞的魔头。”当下也不敢直言冲撞,问道:“阁下何时见过李贤?我怎么丝毫没有印象呢?”

    只听岐黄子笑道:“漫说老夫现今成了这副模样,就是模样未变,时隔二十多年,太子也早不记得微臣了。”

    李贤道:“听你这么说,你曾在朝中任职?在我年幼时,我们见过,你叫什么名字,居何官职?今日将我劫来,所为何事?不会仅仅为了叙旧吧。”

    岐黄子笑道:“我原名黄岐,二十多年前,那时太子年仅八岁,还是璐王的时候,我与先师孟冼皆在太医院供职,高宗皇帝时苦风疾,我与先师孟太医常常为其医治。璐王那时循规蹈矩,聪慧过人,颇受高宗皇帝赞赏。记得有一次,璐王正读《论语》,至‘贤贤易色’一句,便吟诵不休,高宗皇帝问道‘你为何屡诵此语不休?’璐王答道‘儿性实爱此语!’高宗皇帝闻之,异常开怀。笑对司空李勣道‘此儿有宿慧,后当立为太子。’其后听说太子弘为武后鸩杀,璐王果立为太子。”

    岐黄子续道:“其后太子三度监国,处事明审,为时论所称。高宗皇帝手敕褒之,道‘太子留心政要,安抚百姓,刑纲审查,加之专精坟典,家国之寄,深副所怀。’只因术士明崇俨构陷太子怀逆,方废为庶人。”(注:见《旧唐书·章怀太子贤传》)

    岐黄子续道:“今日请太子前来,一来是为了班荆道故;二来,只因朝廷酷吏受伪后之命,欲加害太子,是以老夫派人保护;三来,我是想问,如今伪后把持朝政,一手遮天,大唐宗室凋零殆尽,太子可有起兵讨逆,匡复大唐社稷之意?如果太子有此心,我愿助太子一臂之力。”

    李贤心道:“这黄岐对我幼时之事居然也知道的一清二楚,看来所言不虚。但他的所作所为,又令人费解。既然他有心助我,又为何捉拿我江湖上的朋友?若说他与朝廷勾结,他的手下又对朝廷的鹰爪痛下杀手。我且探一下他的口风再说。”

    只听李贤问道:“你既有助我匡扶社稷之心,却为何到我居仁堂为难我江湖上的朋友?”

    岐黄子道:“这些人都是些江湖草莽,一盘散沙,倚仗他们能成什么事?如今我地狱门势力日渐强大,弟子成千上万,财力雄厚,太子只要一声令下,人手军备顷刻间可以准备齐全,到时候以拥立太子为名,出伐罪之王师,传檄天下,群雄响应,大事定然可成。然而江湖人士对我地狱门误会太深,为了笼络他们,说不得要使些非常手段,恩威并施,只要那些人都归我统辖,用不了几年,我地狱门便可统一中原武林,到时候声势大振,树起义帜,直取长安,也不是难事。”

    其实岐黄子心里想的是,利用李贤在民间的威望,将江湖人士网罗在自己麾下,这样,他一统中原武林的夙愿便可早日达成?当然他也想过将势力延伸到朝堂之上,但眼下他根本没想那么远?对李贤说这些话的同时,自己心里一点也没有把握,即便是一统江湖之后,要对抗朝廷的疆场名将,百万雄师,也没有丝毫胜算可言。

    李贤心里虽然对武后利用酷吏荼毒皇室愤懑不平,但他一心只想通过劝谏,令武后还政李唐,却从未敢有怀逆谋反之心。即便是有此念头,像他这种睿智的人,怎么可能在这个昔日没有任何印象的小小太医,如今江湖上人人痛恨的邪派魔头面前表露心迹?

    眼下唯有不动声色,与黄岐虚与委蛇,或能设法帮助那些江湖好汉脱离魔掌。当下说道:“此事所谋者大,还需从长计议。你既是太医出身,医术想必格外高明,眼下当务之急便是医治江湖上那些受伤的好汉,当然那些女子虽是奉命擒拿我的,念她们涉世未深,也有劳你一并将她们治愈吧。”

    岐黄子抚掌赞道:“太子以仁厚著天下,慈及仇敌,大度宽宏,颇有太宗皇帝遗风,实在是难能可贵。太子放心,微臣自当按太子吩咐,将他们尽数治愈。现在请太子移驾崖下幽冥宫,白云道长他们的伤势可不能耽误了。”

第0016章,不辞艰危堪侠流

    白云道长他们在幽冥宫前久候太子李贤不至,不由得忧心忡忡起来。只听白云道长对妙湛禅师道:“岐黄子将太子擒来,单独会见,也不知在弄什么玄虚?不知他有何企图?”

    妙湛禅师笑道:“道长无需担忧,他若是想加害太子,在居仁堂之时便可动手。又何须多此一举,派人保护太子,将他擒到这里再动手。只是此人亦正亦邪,心中到底怎么想的,我们也不得而知,如今只有见机行事。”白云道长道:“眼下受制于人,也只好如此了。”

    不一会儿,只听地狱门弟子齐声唱道:“人间有了活阎王,翻手回春覆手亡!”白云、妙湛等人循声望去,只见几个红衣弟子簇拥着两人正从右边长廊缓步走来,近前一看,原来那两人中其中一个正是太子李贤,此刻正与面容枯槁、身着黑色蟒袍的佝偻老头携着手。众人心想,瞧这阵势,这些弟子一脸肃然,显然对这怪模怪样的老头特别畏惧,那么这人八成便是地狱门掌门鬼医岐黄子了。

    岐黄子携着李贤走过长廊,转而向右,径直跨进幽冥宫大殿。幽冥宫是厚土坛的总坛,由坛主摩诃一剑云之鹄主持,弟子装束、令旗等色泽尚黄,幽冥宫的规模在五坛中也仅次于阎王殿与对面峭壁上圣火坛的总坛摘星楼。

    二人进了幽冥宫,便一同走向当中的白银雕成的白虎宝座,并肩坐下,只听岐黄子将手一挥,示意两旁厚土坛黄衣弟子传幽冥宫前白云、妙湛等人进殿。

    白云道长等人进殿之后,一见这情形,更是满腹一团,只听岐黄子笑道:“诸位一路车马劳顿,来人啊,看座!”身旁黄衣弟子安排白云、妙湛等人坐在下首左右的太师椅上,同时又有几个仆人上来倒茶。

    丐帮帮主封巅见太子李贤坐在岐黄子身旁,始终不发一言,立即拍案而起,戟指岐黄子,喝道:“别来这套虚的,你把太子怎么了?他为什么不说话?你把我们擒来,到底要干啥?”他的这些问题,也正是众人想知道的,既然封巅已经问出了口,是以众人俱都将目光投向岐黄子,希望得到答案,以释心中所疑。

    岐黄子见惯了这种场面,脸上仍是堆满笑容,向李贤道:“太子,你看我说的没错吧,他们始终对我充满敌意,还是你来回答他们吧。”

    李贤心道:“既已深入虎穴,也不得不暂忍一时之气,先顺着他的意思了。”于是笑道:“封帮主,暂且坐下,他并未为难在下,请大家来也不过是想与大家交个朋友,共谋匡复大事罢了。”封巅见太子李贤既如此说,也只好暂时落座。

    李贤向岐黄子道:“你现在可以帮他们医治了罢?”

    岐黄子笑道:“不急,他们的箭伤只是小事情,现在伤口流血已止,只要敷上些药,不久便可以痊愈。受了内伤、毒伤的几位,服下我的丹药,也可保无碍。”说着,便将手一拍,立刻便有一个仆人端着个锦盒,依次走到妙湛和尚等人面前,打开锦盒,只见里头装着一颗颗晶莹透亮的红色丹药。岐黄子笑道:“每人服下一颗吧。”

    轩辕夔、铁翼等人都听说过岐黄子善于蛊毒之术,因此迟迟不敢伸手取药,当那仆人将锦盒送到封巅面前之时,封巅顺手就拿起一颗丢进嘴里吞进肚中,笑道:“老叫花既然落在你们手里,横竖是个死,被毒死也好,被杀死也罢,惧你何来!”

    轩辕夔等听了,想想也对,到了如此地步,也只得如此了,要是畏首畏尾,倒让人家笑话了。于是中毒诸人也都服了丹药,那仆人见紫芝貌似也身受重伤,也将锦盒送到她面前,紫芝也毫不犹豫地服下一颗。

    岐黄子笑道:“还是封帮主豪爽,不过你们多心了,我这丹药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

    尽管凌霄武功也属一流,地狱门外门弟子,按照规定,没有传唤,是没资格到大殿参与议事的,是以现在与鄢云站在幽冥宫不远处,听到封巅的话,便想到这岐黄子又是故技重施,将蛊毒混在丹药之中。

    但他没法进殿出言提醒,是以空自担忧。其实岐黄子这次说的倒是实话,那红色丹药确实是治伤疗毒的灵药,叫作回魂金丹,以数十种稀有名贵的药材炼制而成。只要尚有一口气在,哪怕再重的伤病,服下此丹,立见神效。

    此时封巅等人穴道未解,血脉滞塞未通,是以见效得慢。

    只听岐黄子笑道:“适才太子已经与诸位说明老夫请各位来地狱门的用意,你们放心,各位身上的毒伤,包在老夫身上,只是希望大家归顺地狱门,勠力同心,辅助太子,共谋大事……”

    听到这里,封巅立马站起来,扬声说道:“不必多费口舌了,旁人我管不着,老叫花一生以乞讨为生,逍遥自在惯了,这条老命可以给你,要我归顺地狱门,从此受你约束,却是万万办不到!我话说到这份上,你要动手的话,赶紧动手,反正我现在没有反抗之力。”轩辕夔、铁毅等人听了,也大声道:“我们也是一样!”

    岐黄子也知道,这里面最难对付的就是这个软硬不吃的老叫花,但丐帮弟子遍布大江南北,势力不亚于地狱门,只要老叫花归顺,那么自己一统江湖便容易得多了。因此尽管封巅处处与他作对,让他在众人面前难堪,还是强忍心中怒气,笑道:“既是如此,那也只好先委屈各位暂时在摘星楼小住,什么时候想通了,什么时候出来。”

    白云道长道:“那么你打算如何安置太子李贤?封帮主他们服了你小小一颗丹药,是否就能痊愈?”

    岐黄子道:“老夫既有心辅助太子,自然不会亏待他,他当然与老夫一起住在阎王殿,以便随时商议大事。至于封帮主他们的毒伤,光靠那颗回魂金丹,自然无法治愈,我会定时前去帮他们医治,此事道长无需挂怀。”继而转头对薛长卿正色道:“薛坛主,务必好生看管他们,稍有差池,唯你是问!带他们下去罢!”薛长卿应道:“是!”

    说完,薛长卿便招呼数十名红衣弟子进来,押着白云道长等人走出幽冥宫,向左穿过青木坛管辖下的宫殿,来到峭壁之下。薛长卿之前听过凌霄的名头,知道他的功夫极好,因此将他与鄢云纳入他的麾下,这会儿自然跟在他身旁。

    片刻之间,数十个古藤吊篮一齐慢慢降落下来,薛长卿一跃数丈,双手在峭壁斜出山石上迅速攀爬,才几个顿挫,便到了山顶。其余红衣弟子与白云道长他们也陆续顺着吊篮缓缓上升,众人穿过崖腰处的云雾,举头一看,石壁上枝丫横斜,点点红梅正凌寒怒放。

    来到山顶,下了吊篮,又是另一般光景,只见一座楼宇直插云天,楼宇中间被岚雾隔断,一眼望去也不知有多高。凌霄虽是再次来到摘星楼,但上次是夤夜造访,匆匆一瞥,只知道里面关押着各派江湖人士,对于摘星楼的情况也不是十分清楚。

    只听薛长卿对那些红衣弟子道:“第三层尚有许多空囚室,关押这些人足够了。”转头对鄢云道:“瞧你脚步虚浮,呼吸短促,就知道你是个没练过武的书生,今后就负责给他们送饭吧。至于凌霄,我另有用处。发现他们有何异常,立即前来告知我。”鄢云点头答应着。

    说完便径直走进摘星楼大殿,摘星楼与阎王殿构造相似,中间是个悬空的大院子,周围呈八卦形状,第一层中央乾卦方位是主殿,尤为宽敞,可容纳数百人,其余方位又分成数间斗室,自第二层往上,都是囚室,关押着不同门派,不同身份的人,每间人数视情况而定,或单独关押,或分门派,重要的犯人还要戴上手铐脚镣。

    八面楼阁都有长廊相连,众红衣弟子来回巡逻,另外每间囚室各有两名红衣弟子看守。众红衣弟子将白云道长等人按照门派分别关押在第三层的五个囚室之中,另外许多从居仁堂擒来的江湖人士,因为分属各个小门派或是无门无派的游侠,一起关押在一个囚室,紫芝、残月等女子一同关押在一起。

    薛长卿对凌霄道:“本来凭你的武功,完全可以在我手下当一个舵主,但是未免众弟子不服,暂时也无大事,那么你就当第三层巡逻弟子的总管吧。”

    凌霄听了,正是求之不得,原本还为没法接近白云道长他们在心里琢磨,有了职务之便,便少了这层顾虑。更重要的是鄢云也被他安排来给他们送饭,这样他们二人便可随时与白云道长他们互通消息。

    岐黄子安置好李贤之后,果然直奔摘星楼,先后为妙湛、轩辕夔、铁毅等人治疗毒伤,受了内伤,或是刀剑箭矢等外伤的人,只吩咐弟子按时送来汤药。

    凌霄对鄢云说道:“记得你送我到地狱门求医之时,曾对我说过,愿一生追随我,生死无悔?这话还作数么?”

    鄢云俊眉一轩,断然道:“大丈夫言无二诺,说过的话自然作数,前辈有事只管吩咐就是。”

    凌霄又道:“既是如此,那好我现在有件极为危险的事要你去做。若能做到,我便收你为徒,将毕生所学,尽数传你。”

    鄢云听了,如同久旱逢甘霖,异常欢喜,说道:“刀山火海,在所不辞。前辈请吩咐吧。”

    凌霄说道:“白云道长他们都是武林中举足轻重的人物,一旦受岐黄子蛊毒控制,后果不堪设想,我们必须尽力救他们脱离魔掌。所以你在给他们送饭菜的时候,一定要以身试毒,确认没事后,才给他们食用。你放心岐黄子要利用他们达到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定然不会害他们性命,因此即便你以身试毒,也不会有生命危险,最多像我一样中了蛊毒。如果此举能救得这许多人,即便你不会武艺,也是当之无愧的大侠了。然而倘若你贪生怕死,连我也会瞧不起你。从明天开始,一有闲暇,我就开始传授你武艺。”

    鄢云连忙跪下磕了八个响头,说道:“师父,弟子鄢云给你老人家磕头了。”凌霄连忙扶起鄢云,说道:“先不忙这些,以后再说。”

第0017章,浑金璞玉愈需琢

    鄢云素来敬仰凌霄,听说凌霄要收自己为徒,传他武艺,欢喜得一夜未曾睡着。翌日,他果然按照凌霄的吩咐,将每样饭菜酒水都尝过之后,确认没有问题之后,再送给白云道长他们食用。

    凌霄也信守承诺,每日都将鄢云叫到后山,教他内功心法,并对鄢云道:“我教徒弟与他人不同,旁人练武需先练体魄拳脚,然后才是内功,而我的武功必须先有内功根底才能练好,否则纵使拳脚功夫再怎么了得,也不过是花架子,不堪一击。”

    凌霄续道:“你也知道江湖上称我打穴神手,其实打穴功夫人人都会,不过手法、功力、尺寸要练的出神入化,就不容易了。像日前居仁堂的黑白双侠,打穴功夫既快且准,相互配合,天衣无缝,但单打独斗,近身相搏,功力毕竟稍逊一筹。我的打穴功夫则擅长近身短打,有无兵器皆可,练到高深境界,便可意在招先,指未至而力先至,一招便可解决对手。人身上的穴道,又有死穴活穴,要穴散穴之分,要打对方什么穴位,要分情况而定,只要不是穷凶极恶之徒,我一般不会点打他们的死穴,只要能制止他们为恶就可以了。凡是给人留三分余地,对己对人都是好的。接下来,我便教你内功心法。”

    鄢云除了圣贤坟典,经世治国之道,对医卜星相之杂学亦颇有涉猎,是以对于奇经八脉、周身穴道了如指掌,凌霄倒是省却了这方面的工夫。加之鄢云自幼读书,记诵能力颇强,智慧过人,闻一知十,虽从未修习过内功,但他练功精进,对于如何呼吸吐纳,打坐冥想,运气导引,凌霄一点就通,所以进步神速,这一节凌霄也没料到,不过得如此贤徒心中也格外欣慰。

    鄢云每次打坐练功之后,便觉全身舒畅无比,渐渐的感觉丹田、气海有一股暖流充斥其中。鄢云感到怪异,疑心练功出了岔子,将此事告诉凌霄,凌霄探了探他手上脉搏,只觉较常人强劲有力,笑道:“傻小子,这没什么奇怪的,说明你练功有进步,内力不知不觉间在丹田气海中贮藏。你试着用我教你的方法,以意念将气海中的那股气流经任脉诸穴导引至丹田,然后双足微弯,向上跳跳试试。”

    鄢云按照凌霄的方法提气向上一纵,竟然一跃丈许,但却不知正确的下降方法,结果一屁股摔在地上。

    凌霄连忙扶他起来,笑道:“糟糕,我光教你提纵之术,忘了教你下落的方法,下落时需将丹田之气缓缓顺着经脉导至气海,便不会摔跤了。这个比较难一点,你现在的内力修为虽然较浅,然而按照我教的方法多试几次一定能行。等你内力渐渐增强,气息自自然然在全身畅行无阻,就不用这么麻烦了。”

    鄢云连续试了十多次,结果一次比一次摔得重,虽然疼痛的紧,但他却咬牙坚持着,凌霄实在看不下去了,笑道:“修练内功,讲究水到渠成,欲速则不达,心急不得。你还是老老实实的去打坐练功吧,这些功夫的诀窍要点,以后我会慢慢教你。”鄢云见才练了几天内功心法,便能纵跃这么高,虽然还不会降落,但总算武功小有成就,心下自是十分欢喜。

    自此之后,每天除了送饭时间,其余都是在后山打坐练功,晚上回到屋里,也要打坐几个时辰才入睡,苦心人天不负,如此日夜精进练功,内功也在不知不觉间增强,那股暖流开始由丹田气海自然顺着经脉流向手臂、腿脚,渐渐便觉身躯轻盈,步法也较之前轻快许多。

    再试试用凌霄教的方法上下纵落,这一次又较之前跃高了尺许,下落时丹田气海暖流自然贯通,身如飘絮,缓缓而下。凌霄偶然经过,见到这情形,连连点头暗自赞许。刚想走开,凌霄便高兴地走过来,笑道:“师父,我再也不会摔下来了。”

    凌霄本想赞扬他几句,但还是板下脸来,佯怒道:“学会这点本事,算得什么,也至于高兴成这个样子。如此这般志得意满,难成大器,有徒如此,实在是不堪造就。”凌霄心想:“我当初学艺时就没鄢云这般进步神速,足见他智慧过人,但越是聪明智慧之人,就越要严格要求,不然极容易骄满招损,前途有限。”

    说完,一跃数丈,半空中脚步虚跨,便飞到左近一株大松树树梢之上,单足而立,细小的树梢弯而不折。

    凌霄树上笑道:“臭小子,看到没有,练到如此地步,轻功才算稍窥门径,略有成就。要登堂入室,只有不断增强自己的内功,加之巧妙的身法,华山女侠燕如嫦、峨眉神尼余天音等前辈就不必说了,单说燕如嫦的高徒华山女侠梅傲霜梅女侠的轻功,我就望尘莫及。无论学文学武,都无止境,练到一定高的境界之后,再想提高便越来越艰难。更何况,你现在才刚刚练武,切不可有自满之心。”说完,便从松树下一个旋身,跳落下来。

    鄢云见凌霄显露了这一套轻功,已经歆羡不已,便以为这世上已无人能及得上凌霄。当听凌霄说轻功超过他的大有人在,他也想不出像华山女侠梅傲霜她们的轻功到底高明到什么程度,但他知道说这番话的用意,是在告诫自己,有些许进步时,千万不可自得自满,反而要更加精进练功。

    当下答道:“弟子谨遵师父教诲。”他本想让师父教他适才那门轻功,但转念一想,自己内功不够,才能纵跃丈许,根本学不了,贸然开口,肯定又会被师父训斥。于是,只好走到树下,继续打坐用功。

    这些天来,他每次送饭之前都以身试毒,也没觉得有什么不适,心道:“难道岐黄子痛改前非,弃恶从善了不成,居然不下蛊毒对付白云道长他们?既然如此,为什么还是关着他们不放?事情肯定没那么简单,他居心叵测,定然另有企图。”

    眼看着白云、妙湛等人的毒伤日渐好转,穴道也早已解开,岐黄子也来的少了。凌霄、鄢云二人都觉得奇怪,总觉得风平浪静,并不是什么好事,也不知岐黄子葫芦里买什么药。

    这些天来,鄢云借送饭之机,也向白云道长等人互通消息,说明他与凌霄二人留在地狱门,实则是忍辱负重,搭救这被关囚牢之中的英雄好汉。

    白云道长则对鄢云说道:“告诉你师父凌大侠,先救太子李贤要紧,如今太子与岐黄子在一起,日与虎狼为伴,时时都有生命危险,要尽早想办法与太子联系。”

    鄢云将白云道长的话转告凌霄,凌霄面有难色,因为自从太子李贤等人来到地狱门之后,地狱门的巡逻守夜的人数陡然间增加了一倍有余,要想像之前那样神不知鬼不觉地在两边峭壁高楼上来往,实在是特别困难。

    但眼下地狱门能够自由走动的人除了武艺低微的鄢云,便是自己,即便再难也要办到,于是犹豫半响,最终还是应承下来,让鄢云告知白云、妙湛他们静等消息。

    本来凌霄没有让鄢云告诉紫芝、残月那些女子他们救人的计划,但鄢云忙中出错,在送饭时,误将其他人的饭菜送到了残月手里,而那份饭菜中正写明了他们所密谋之事。

    残月取出饭菜中的纸条一看,连忙扣住鄢云的脉门,压低嗓音说道:“你为什么要救我们,到底有什么企图?快说,不然让你筋断骨折!”

    鄢云只觉她五指如利刃般嵌入他手腕之中,疼得几乎要叫出声来,如果她再不撒手,其他巡逻的红衣弟子发觉情况不对,走过来看见那张纸条,不仅自己师徒二人性命不保,更重要的是,他们酝酿已久的计划就会完全暴露,太子李贤与这些英雄好汉将会永无出头之日。

    于是忍着疼痛,说道:“你先松手,我再跟你说。”残月听了,手上内劲略松,随即又猛地抓紧,说道:“不行,我一松手,你便跑了怎么办?”

    鄢云道:“反正纸条已经到了你的手里,我只要选择逃跑,不跟你说明此事,你向他们揭发此事,我们不就完了么?现在你可以松手了吧!”

    残月想想也是,便松开了他的手,说道:“你现在可以说了吧!”鄢云于是将所知道的一五一十,毫无保留地告诉了残月,紫芝她们自然也都听见了,鄢云道:“既然你们已经知道了我们全盘计划,那么现在我们是坐在同一条船上,相信你们也想出去,自然不会揭发我们了吧。”

    没等残月回答,紫芝遽然抢道:“不行,还有一事,我要弄清楚,我以前一直都在琢磨,几年前失踪的姐妹到哪里去了?直到被擒到这里,才想起来,会不会她们也被关在这里什么地方,你们必须帮我们查清楚这件事。如果也是被关于此,在救人时务必将她们一同救出来,否则,我们一样会揭发你们。反正我们已有姐妹将我们被擒的事告诉了朝廷,不靠你们,我们一样能出去。”

    鄢云惊道:“这位姐姐,你讲点道理行不行?你要我们帮你查几年前失踪的姐妹,漫说他们不一定被关在地狱门,即便是被关在此,你们也看到了地狱门宫殿连着宫殿,规模不知有多大,要想找到她们谈何容易。”

    紫芝道:“我不管这么多,你如果不答应,我这就喊人过来。”鄢云连忙急道:“别,别,别这样,我答应你便是了。”紫芝笑道:“算你小子实相。”

第0018章,颊胜芙蓉眉胜柳

    鄢云生怕凌霄责怪,迟迟不敢将这件事告诉他,踟蹰良久,心想:“这件事如果师父知道的话,不知道怎么处罚我。但纸包不住火,要想隐瞒如何能隐瞒得住,师父迟早会知道此事,还不如现在就向师父坦白一切,迟了恐怕会扰乱全盘计划。”

    翌日清晨,鄢云仍是一如既往的来到后山练习内功,后山古木参天,云横雾绕,景色清幽,圣火坛红衣弟子忙于看守摘星楼内的犯人,很少来此,故而便成了凌、鄢师徒授艺学武的绝佳地点。

    凌霄每日一般都是在鄢云之后才来,稍微指点一下,便即离去。这日,鄢云因为做错事,心中惴惴不安,练功时自然心猿意马,无法专注,才打了一会儿坐,便在松树前来回踱步,倒不是担心凌霄处罚自己,而是担心因为自己的无心之失影响营救太子李贤等人。

    凌霄见状,便知他心中有事,走上前去,训斥道:“臭小子,这才练了几天功夫,又在这儿偷懒!”

    鄢云一见凌霄,连忙跪下,嗫嚅道:“弟子……弟子犯了……犯了大错,请师父责罚。”

    凌霄听了,还以为救人计划已经暴露,骇然道:“怎么了?快说,你犯了什么错,出了什么事了?”

    鄢云见凌霄脸色凝重,更加害怕了,把心一横,说道:“弟子该死,无意间将消息传到了那些女囚手中,在残月等人的威胁下,已将我们的详细计划和盘托出。那些女子要求我们不仅要带上她们,而且她们怀疑她们几年前失踪的姐妹多半也是被地狱门扣留起来,要我们帮忙查探与营救,否则就要鱼死网破,向薛长卿揭发我们。我说完了,要打要罚,但凭师父处置。”

    凌霄听了,不怒反笑,说道:“罚你什么呀,你无意间做了件好事呢。为师这几天一直在想这些女子,我们该不该一起救了?始终难下决定,这么一来倒是让我们不得不救她们了。她们虽说是朝廷的鹰爪,但如果不救她们,以她们的姿色,结果不是做了岐黄子的歌姬舞妾,便是沦为他手下的玩物,无论是什么结果,都是很悲惨的。她们年纪轻轻,武艺不俗,若我们将她们救了之后,她们心中感念,从此改邪归正,加之她们对皇宫大内了如指掌,说不定以后有用得着她们的地方呢。”

    凌霄续道:“至于她所说的几年前失踪的姐妹,你去问她们,她们是不是个个身着紫衣,年纪与二十七八岁的样子,差不多有七八人?若这些女子果然是她们要找的人,你告诉她们,这些人在摘星楼第五层关着。若是我们计划能够成功,一定设法将她们一同救出去。”

    鄢云见凌霄不但没有责备反而称赞自己,心中异常高兴,连忙将此事告诉紫芝等人,紫芝笑道:“那些与我相同装束的紫衣女子,确实是我们失踪的姊妹,你说她们被关在五楼,也不知她们如今怎么样了?”

    鄢云道:“她们到底怎样,我师父没说,我也不知道。我武艺低微的很,在地狱门也只是个干杂活的,没法前去打探,不过你放心,既然江湖上其他门派的武林高手都没事,我相信她们也很好。”

    残月笑道:“想不到你小子本事不怎么样,倒是还挺能干的。那天扣住你脉门之时,感觉你内力劲而不厚,是最近才拜那个老头儿为师的么?”

    鄢云愠道:“我的确是新近才拜师修习内功,不过看你的样子,年纪只怕还小我几岁,还叫我小子,这么没礼貌,我特别不高兴。”

    残月嗔道:“就算我没你大,但我武功比你厉害,我就要叫你小子,不仅叫你小子,还叫你臭小子,浑小子,傻小子,你又能把我怎么样?不服气的话,进来打一架如何?”

    鄢云恨恨的道:“神气什么呢,我现在自然打不过你,好汉不吃眼前亏,我再傻也不会进去跟你打。不过假以时日,我的武功一定会很快超过你的。”

    残月笑道:“那就等你将武功练好了,再来跟我打,我随时奉陪就是。不过,师父是脓包,徒弟怎么练也是脓包一个。哈哈……”

    鄢云见她辱及师门,更加气愤地说道:“之前不知道是谁,被我师父打得爬不起来。再者说来,好男不和女斗,即便我武功超过你,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不招惹我,我也不会来与你打架的。”鄢云自然知道那日残月、晓风等三女败退之时,并不清楚凌霄已被毒剑划伤后背,来到地狱门求医之事,是以才出此言讥讽。

    残月娇叱道:“在客栈那次,之前你师父被我打得节节败退,后来若不是他投机取巧,将我们兵器缠在一起,我们焉能落败。如果能出去的话,我还要再与他打过,让你知道并不是每次他都能这么侥幸的。还有,你小子也不要在我面前摆什么伪君子的臭架子,说什么好男不和女斗的陈词滥调,要在以前,有谁敢这么和我说话,早就身首异处了。”

    鄢云道:“见你生的如此端庄娇丽,若是不说话,人人见了心里都喜欢的紧,但怎么一出口,就如此凶恶,好像人人都与你有什么不共戴天之仇似的。”

    残月心中暗喜:“我一直蒙着脸,执行秘密任务,从没有一个男子夸过我容貌好看,他倒是第一个,但他说我说话凶恶,总是他的不对。”脸上红云乍现乍收,柳眉一竖,当下薄怒轻嗔般说道:“哪个稀罕你喜欢,我向来说话都是这个样子的,你不喜欢就不要听就是了。”

    鄢云见了,摇头晃脑地吟道:“红颜自幼深宫锁,颊胜芙蓉眉胜柳;何事不喜夸颜色,轻嗔薄怒掩娇羞。”

    残月听了,知道这书呆子作这歪诗是在变了法儿称赞自己,兀自心里高兴,脸上更添红晕,直如鄢云诗中称赞的一般。但怕紫芝见了责备,当下怒道:“油嘴滑舌的臭小子,看我出去不撕烂你的嘴。”

第0019章,侬心向君君知否

    鄢云见有红衣弟子走来,说道:“说不定到那时你已敌不过我了,也说不定。有人过来了,不能和你多说了。”说完,转身便走,口中兀自喃喃吟诵着诗中最后两句“何事不喜夸颜色,轻嗔薄怒掩娇羞。”残月趴在囚室窗口上兀自怔了半响,望着鄢云远去的背影,不知不觉间有些依恋。

    对于一个女子来说,生命中第一个关心自己的男子,第一个夸自己容貌的男子,自己的心扉也会不知不觉为他打开,有时连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鄢云走后,残月心里便觉得空落落的,似乎少了什么似的。适才与鄢云谈话时,虽然自己总是对他横眉怒目,但心里总是欢喜的,如今回味起来,还是甜滋滋的,虽然知道明天早晨便能再次见到他,但不知为什么,这短短的一夜,对她来说就像是一个世纪那么长,她只要一躺下阖上眼睛,眼前便出现鄢云的样子,记起在途中他对自己的关心,浮现他作诗称赞自己的容颜,这些景象就像是中了魔一样,不断闪现,挥之不去。

    只要一想起他,就会面红心跳,痴痴暗笑,她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不由得有些担心,心道:“之前听紫芝说过,这世上的摄魂术又许多种,能让人在不知不觉间中彀,玉琴、花影那两组姐妹所练的就是这种武功。莫非我中了那书呆子的摄魂术不成?”

    想到此节,便想将此事告诉紫芝她们,但猛地醒悟:“这小子内力平平,确实如他所说是新近拜师学艺不假,我内功教他深厚得多,就算他练了这方面的魔功,也决然无法控制我的神智。更何况摄魂夺魄之术,施功之时心智迷乱最为厉害,只要施功者停止发功,那么他人就会渐渐恢复神智,而我的情况却恰恰相反,是在他离开之后才发生的。”

    她想不明白为什么,试着运气走一个周天,发现内功俱在,没有丝毫不对的地方,想想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也就不再去苦思原因。顺着心中的感觉想下去,想着明天他来送饭,会不会再说些什么傻话,是不是依然是那副书呆子模样,会不会带来什么好消息?会不会再作诗称赞自己的美貌?此刻,我在这里想他的同时,他又会不会想着我呢……

    想着想着,脑海中出现无数美好的画面,嘴角挂着一丝甜美的笑容,慢慢进入梦乡……

    在梦中,她又隐约见到鄢云朦胧的身影,可是等她追上前去,那身影又倏然间一闪不见,柔暖的香风袭来,她鬓角的缕缕青丝随风扬起,她在风儿这头,良人却始终在云儿那头……

    鄢云回到自己的屋子,一如既往地坐在床上用功,可心中也是兀自静不下来,无论他怎么吐纳调息,始终杂念纷飞,脑中浮现残月的一颦一笑,薄怒娇嗔,纤纤月眉,淡淡红颊。继而又想起她在囚车中受伤流血,自己关心两句,她便红泪如冰,扑簌簌地掉下,口中仍然要强的情景。

    这一切就像是刻刀雕镂在自己的心版之上,要想忘却,也是难如登天。虽然与她相处短暂,但这短暂的相处,却如历尽了千百年的沧桑巨变那般刻骨铭心。

    他未曾如此惦念着一个女子,也从不敢有此奢望,而一旦遇上,这种剪不断理还乱的微妙感觉,连他自己也不知是何原因。

    他也曾读过许多情史话本,愁词怨句,可书上说的再也明白不过,临到自己遇上时,却又是那么不可捉摸,远没有那么简单。

    这天晚上,他也是辗转反侧,难以成眠,他生怕一觉睡着,眼前残月的倩影便杳然无踪,那种微妙美好的感觉也会被昏沉的睡梦带走。

    他心中牵念着残月,将二人相遇以来,她说过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表情,不停地在脑中重复着,随着景象的转变,他心中也是起伏不定,再想忘记已不能够。不知不觉间,这一夜很快过去,晨晓的曙光穿过窗孔,鄢云只觉眼前倏地明亮,睁开眼睛,已是第二天了。

    他连忙起床,到后山去打坐,可是心中悬念残月,还是静不下来。在树下徘徊良久,终于又到了送饭的时间,他一想到可以再见到残月,心中再也按捺不住,连忙飞奔而去。

    到了残月的囚室,却见不到一个人影,而白云道长他们都在,他感到奇怪,连忙跑去问凌霄,凌霄道:“我听他们说,今天天没亮,岐黄子便将那些女子全部提走了,具体干什么去了,我也不知道。”

    鄢云急切地问道:“岐黄子会不会下手害她们呢?”

    凌霄信口答道:“谁知道呢,他这人诡异莫测,做事不合常理。但按理说,白云道长他们的价值远比那些女子重要,要下手应该先向他们下手才是。”

    鄢云笑道:“但愿不出什么事情才好。”凌霄听了,纳闷起来,说道:“臭小子,你怎么这么关心起那些女子起来?别怪我事先没提醒你,你最好打消那些不切实际的念头。那些女子浑身是毒,手段狠辣,沾惹到她们,弄不好你的小命怎么丢的都不知道。”

    鄢云道:“师父你想到哪里去了,我只不过是关心她们受不了岐黄子的折磨,会泄露我们的秘密计划罢了。”

    凌霄道:“没有什么歪思邪念最好,否则将来有你受的。”鄢云虽然编织了个堂而皇之的理由来掩盖他心中所想,但凌霄知道这种事,鄢云不想说,逼迫也是无益,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

    岐黄子派人将紫芝、残月等十几个女子押到阎王殿上,却也不是要害她们,而是要她们为太子李贤歌舞助兴。

    只听岐黄子道:“太子殿下,你自从到了阎王殿这些天,虽说每日与老夫赏歌观舞,却总是郁郁寡欢,许是我这些歌姬舞妾,姿若蒲柳,庸俗不堪,不能让太子开怀。今日我特选了这些女子,她们个个自幼生长深宫,有倾城国色,而且武艺不俗,想来歌舞也不错,保准太子见了喜欢。”

    还未等李贤答话,紫芝便喝道:“无耻老魔,竟让我们为你等一干贼子歌舞,说出来岂不教人笑掉大牙,我们姐妹只会杀人折磨人,别说不会歌舞,就是会些才艺,也只会在皇帝陛下表现,对你们这些贼子,只有用刀剑说话。”

    岐黄子道:“那你们就舞剑助兴,无论怎样,都要让太子开心起来。”

    李贤冷笑道:“你也别再一口一个太子叫得那么好听,我已是庶人一个,直呼其名就好了,你不是已经和我平起平坐了么?我为何不悦,你清楚的很,今天索性将话挑明了说,你将我抓来,也不是要辅助我,而是奇货可居,另有企图。”

第0020章,摘星楼前影如梭

    岐黄子听了,佯作惶恐,连忙离座,向李贤深深一揖,解释道:“太子冤煞老夫也,太子若是觉得君臣之礼不可僭越,我自然可以坐在下首,只是眼前太子既废,我亦不在朝为臣,太子新来地狱门,我恐怕弟子们不服太子号令,是以才敢暂时与太子一同坐在上首,方便管制麾下弟子而已。”

    岐黄子续道:“再说辅助太子之赤胆忠心,天日可表,一旦大事成功,君臣之别,自然半分错乱不得,到太子登基为帝之日,若是再追究今日僭越之罪,我也算死得其所,无怨无悔。只是格于眼下局势,不可拘泥小节,也只好暂时如此了。”

    李贤心道:“这魔头忒也沉得住气,我话说到这份上了,他还在做张做智,揣着明白装糊涂,既然他要继续演下去,我若将他逼急了,他难保不撕破脸皮,对白云道长他们下手。眼下只好先稳住他,静观其变。”当下笑道:“适才不过试试你,想不到你果然忠心耿耿,你说的也不无道理,这成千上万的英雄好汉,毕竟还是需要你来统领,我是万万管制不了的。恕我多心了,你不会介意吧。”

    岐黄子道:“太子教训老夫是应该的,我哪敢介怀,只是希望太子以后别再开这种玩笑了。要不然……”说到这里,嗓音忽地沉浊起来,脸上浮现一丝阴险的神色,威胁之意谁都能看出来,很快又转而笑道:“要不然老夫可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

    李贤也勉强笑道:“明白,明白!理应如此。先不说这些,我也有些倦了,无心观赏歌舞。眼前这些女子虽然是朝廷派来对付我的,但她们也是身不由己,加以善导,或许能改邪归正,还是让她们退下吧。”

    李贤没来之前,岐黄子被人称作活阎王,弟子们畏之如虎,几时低声下气过,眼下李贤虽是傀儡,但统一武林的大事未成,不便与他撕破脸皮,但被他当众训斥,心中怒火便如火山口待喷的烈焰。这会儿正是到了不得不发作的时候,当下大声喝道:“不行,这些女子折辱老夫不要紧,但冲撞太子却是万万不行,太子饶恕她们是太子仁慈宽厚,但身为臣下,却不得不给她们一些惩罚。我有的是办法,让她们为太子歌舞助兴。”

    说完,便从腰间解下一支短笛,吹奏起来,别看岐黄子丑陋佝偻,他年轻之时却是多才多艺。只听短笛之声,初时玉润珠圆,清越悠扬,顿挫有致,继而节奏明快,欢悦舒朗,不停不休,如同溪涧之入江河,起初潺潺缓行,继而汹涌澎湃,人闻之心跳也不觉间随之加快。

    李贤不曾闻得格调变动如此奇怪的曲子,自然而然用心去听,不知不觉间血脉间如同翻江倒海一般,立即感到不妙,连忙撕下袍角,将双耳堵上。再看台下那些女子,当中一个俏丽的黑衣女郎正花枝乱颤地在手舞足蹈,其他女子却只是略有不适,身姿微摇,站立不稳。

    紫芝功力较为深厚,强自摄定心神,大声喊道:“老魔头的笛声厉害,众姐妹不要听,赶快堵上耳朵。”众女子连忙撕下衣衫,将耳塞住,不适感才稍减。见残月仍在殿中乱舞,紫芝连连大喊,她似乎充耳不闻,兀自舞个不休。

    岐黄子见状,也是一脸诧异。明明自己在给他们下药时暗中下了情蛊,怎么只有一个女子发作的厉害,对其余女子却没什么作用?

    这情蛊本是岐黄子独创,一旦植入人体,就会疯狂繁殖,而他笛声中尽是吹些浓情蜜意,巫山云雨的曲调,勾动情丝,即便没有中情蛊之人听了,也会血脉贲张,欲念纷飞;中蛊之人,情念越重,便发作得越加厉害,蛊虫随着人的情念在血脉中狼奔豕突,却不噬咬人体,因而中了情蛊之人会不自禁地欢快无伦,手舞足蹈。女子情念一般比男子要重,因而对女子用情蛊是再合适不过,而事实上,岐黄子之前对那些歌姬舞妾用情蛊,确实是屡试不爽。

    但他没想到的是,紫芝等女子自幼便在深宫接受丘神绩等五大酷吏的残酷训练,暂且不说她们大多数年纪尚轻,未经人事,就是像紫芝一般年近三十,也从未对任何男子动过一丝情念。别说没有情念,便是连半点慈悲恻隐之念也未曾有过,她们眼中只有任务,为达目的,对任何人,无论男女老幼,都赶尽杀绝。

    只是残月最近不自觉间对鄢云念念不忘,妙龄少女,情窦初开,听了岐黄子的笛声的诱惑,情蛊发作起来,这才把持不住,在大殿狂舞不止。这件事也是紫芝始料未及的,要不然早就责罚残月了。

    紫芝见残月已失常性,一时也不知她出了什么状况,但她可以肯定的是,定然是岐黄子这老魔在捣鬼,当下怒道:“快住口,你要是再吹笛子,别怪我不客气。”

    语落身起,手抬掌落,一连贯凌厉的动作,向岐黄子欺近。在紫芝将落未落之际,霍然间,大摔碑手史天骄一个健步来到岐黄子身前,掌带劲风,急速向前推去,只听嘭的一声巨响,两掌相交,紫芝被弹出去,摔落在地,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鲜血,史天骄功力深厚,身躯微摇,便即站稳。

    其实以紫芝的功力还不至于如此不济,当初神完气足之时,硬接掌力雄浑的轩辕夔一招风雷掌,也没有受伤。只是她在居仁堂之时被薛长卿一招推云手,打成重伤之后,旧伤新愈,功力还不到原来的七成,是以才又在一招之内输给了史天骄。

    此时阎罗殿上,除了薛长卿外,几大坛主、舵主尽皆在场,本来其他女子若是见了她们的头儿受伤,定然会一拥而上,然而这些女子适才刚刚经历过情蛊的折磨,内力涣散,不能正常运功,也是有心无力,紫芝再次受伤后,也很清楚即便众姐妹俱都完好无恙,也绝对没有胜算。

    于是便示意她们不要贸然出手,作无谓的抗争,众女子素来畏服于紫芝,对她说的话可以说是奉若纶音,这才不得不罢手。

    岐黄子见状,笑道:“螳臂当车,不自量力。早些学得聪明一点,又何苦受史坛主这一掌呢?好好的一个大殿,被你弄得血污狼藉,扫兴得很,罢了罢了,你们先回去想几天,想明白了就乖乖跟我合作。要不然,往后还有罪让你们好受的。”

    其实他心中对紫芝这些女子的定力却尤为赞佩,心道:“既然情蛊对她们暂时没用,那么下一步应该怎样控制她们才好?这些天姿国色关在摘星楼,杀之不忍,释之可惜,其他毒蛊毒性太强,用在这些花朵般娇弱的女子身上,狠毒不说,也未免太煞风景。暂时只好关着,等想到可以操控她们的好办法再说。”

    鄢云听说残月与她的那些姐妹们都被带走,心下甚是惴惴,直到晌午时分,她们被阎王殿中的红衣弟子带回,这才将心中大石放下,连忙赶到女囚室探望。

    见紫芝受了重伤,残月神智萎靡,虚脱无力地倚在床边,连忙问道:“请问她们俩这是怎么了?”

    柳絮喝道:“没看见她们受了重伤么?你也少在这假惺惺的,其实你还不是与他们是一丘之貉。实相的,快给我滚远些!”其他女子听了,也凶巴巴的戟指骂了起来。

    残月听柳絮呵斥鄢云,使劲挣扎着走到门边窗口处,说道:“我们都着了那老魔的道了,我知道与你没关系,你快走吧,省得在这当姐妹们的出气筒。”

    鄢云本想再问她们到底是如何受的伤,岐黄子耍的什么手段,既听残月这样说,也知道她们现在个个含怒未发,不可理喻,多留一刻,也是无益,只好先行离开。

    鄢云从没有在送饭之外的时间段单独来到女囚室,这次由于过度担心残月,竟忘了这一点。巡逻的两个红衣弟子听到吵闹声,觉得情况不对,立刻赶过来,正好与慌不择路的鄢云撞了个满怀,不等这两个红衣弟子询问原因,他随机应变,连忙拍了拍右边一个红衣弟子的肩头,发出咯咯几声怪笑,说道:“兄弟们,这些个小娘们儿个个牙尖嘴利,不是省油的灯,以后可要悠着点儿,不要招惹她们就好。”

    那两个红衣弟子听了还以为鄢云调戏她们,反遭痛骂,当下没再疑心,也乐呵呵的笑道:“兄弟,所有到地狱门的女子,刚开始都是这样的,等活阎王将她们驯服之后,就个个柔顺的猫儿羊儿一般,到时候还不是兄弟们的美餐么?你又何必这般猴急呢?”

    鄢云听了,故意仰天打个哈哈,扬长而去。柳絮听了,更是气愤,对残月说道:“你瞧见了吧,这人表面装出一副痴傻书呆子的模样,背地里却是这般轻浮无耻,你还护着他,难道我说的不对么?”

    残月听了鄢云的话,虽猜想他是为了掩饰自己,不让那些人起疑,但心中还是老大不舒服,饶是如此,最终还是压低声音,说了句:“他不是这样的人……”声如蚊吟,几不可闻。

    晚上送饭时,见众女子都在齐力为紫芝运功疗伤,知道紫芝重伤未愈,她们心情不好,也没再自讨没趣地多费口舌,将饭菜递进去,便转身离开,回到自己的屋里,心中悬念残月,兀自徘徊不休,烦躁难遣。

    而凌霄早料到紫芝能女子个个性如烈火,面对阴险跋扈的岐黄子,难免要吃亏,见她们回来时的光景,倒也没怎么感到意外。让他最为担忧的便是,既然岐黄子已经按捺不住,首先对这些女子发难,那么下一次便自然轮到白云、妙湛、封巅等江湖上的英雄好汉了,自己应该怎么办才好呢?

    心中尽管忧虑万分,奈何总想不到好办法,便随便到处走走,清风良夜,星辰拱月,没有一丝阴云,然而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无法解救被囚英雄,总是提不起兴致来。

    这当儿,霍然间一道黑影,在摘星楼左侧十数丈处一晃不见,凌霄连忙跃起追赶,然而这人轻功高绝,身法灵动,辗转腾挪之间,妙不可言。凌霄已尽了全力,却始终离那条人影相隔丈许之遥。

    这世上能有这种轻功的寥寥无几,从这人的轻功身法来看,显然是个女子,夤夜虽无法辨认,但总有种熟悉的感觉。猛然间,似乎忆起什么,连忙喊道:“来人可是华山梅女侠?”

第0021章,一线生机险中求

    凌霄蹑影追踪,与那人影一前一后,此时已在后山的密林之中,是以才敢出声询问,那人听追踪而至之人已经认出了自己,蓦然回首,傲然道:“正是!”

    同时寒光一闪,长剑出鞘,戟指凌霄道:“你既已识出我的身份,那就上前领死吧!”在黑暗笼罩下,她虽没认出凌霄,但从声音听来,断定这人不是那日地狱门众高手之一,然而此人毕竟是地狱门的孽障。这人能追得上自己,可见武艺不俗,饶是如此,也必须尽全力将他除去,否则自己的行踪泄露出去,岐黄子有了防备,救人计划就会泡汤。

    原来华山女侠梅傲霜那日在居仁堂万箭齐发之下,虽然凭借绝妙的轻身功夫,成功逃出包围圈,但右臂还是中了一箭。

    考虑到臂上箭伤厉害,失血严重,极度虚弱,本想追上地狱门的囚车,却还是有心无力。况且势单力孤,也无济于事。因而便没有跟去,将养数日之后,渐渐伤愈,便飞鸽传书,请师姊华山掌门谷青霜率领华山弟子前来房陵。

    在她们到来之前,梅傲霜又将黑白双侠、独孤一方等人召集起来,收拾从居仁堂一战中逃离出来的散兵游勇,另外再联系了一些附近城镇的江湖人士。

    加上华山男女弟子三百多人,也总算齐集了千余众,虽然武功方面,大多数人所学粗浅,但所幸能人异士很多,其中也不乏孟尝门下鸡鸣狗盗之客。

    然而有时候这些能人异士却能做许多大侠都做不到的事,所谓耕则问农,织需访婢,这一点也是不可否认的。就算一无是处之人,偶然间福至心灵,想到什么好想法也说不定,反正人多力量大,集思广益,总比一个人搜肠刮肚要强得多。再不济事,多几个人摇旗呐喊,擂鼓助威,声势也大得多。

    这些人中包括独孤一方、黑白双侠等人在内,曾见过华山女侠梅傲霜力挫地狱门厚土坛坛主摩诃一剑云之鹄的神妙剑法,对梅傲霜甚是佩服,因而俱都公推梅傲霜为众人首领。梅傲霜最是不喜世俗间那般虚伪的谦让与客套,与乃师燕如嫦一样,性子直爽,认为眼下救太子及白云道长他们要紧,于是便当仁不让,作了众人的首领。

    虽然距离白云、妙湛等人被擒已近半月之久,路上车辙轧过的痕迹,早已被沙尘淹没。但他们还是发现薛长卿等人留下的许多蛛丝马迹,一路寻来,才几日光景,便到了鹰愁崖下,发现许多弃在崖边的囚车。

    梅傲霜道:“地狱门那些孽障定是沿着山路而去不假,恐怕地狱门就坐落在此山附近,而如今只有这一条狭窄的山路,山势易守难攻,若是他们在沿途设下伏兵,或是明岗暗哨,我们这么多人排成长队也有里许长,一旦遭遇伏击,定然首尾不能兼顾,所以我决定先去探察一番,然后回来告诉大家情况,若是三日之内我回不来,便是出了事情,大家再商定救人计策。”

    独孤一方道:“虽说我们都知道梅女侠你轻功卓绝,剑法神妙,但只身前往,毕竟势单力孤,万一有不测之变,这一千来号人无人统领,定然各自散去,到时候如何是好?依我看还是让黑白双侠与你一同前往,在他们兄弟俩配合下,即便遇到强敌围困,也能顺利脱身。不知梅女侠意下如何?”

    梅傲霜想了一会儿,说道:“还是不妥,我此去只为探察情况,即便遇上敌人,我也不与之交锋,除非敌人轻功能追得上我,否则我也能摆脱他们。既是这样,人去的越少越不容易暴露目标,万一我遇上强敌,脱身不得,也只得应战。我已想过了,我师姊华山掌门谷青霜,论武艺德望,都不在我之下,身为堂堂华山一派掌门,颇能御众,若是三日之内我回不来,大伙便听从我师姊的指示行事,众位意下如何?”

    众人见梅傲霜为了大伙甘冒奇险,孤身探路,对她说的话自然服膺,纷纷点头答应。

    梅傲霜见状,就此别了众人,一路翻山越岭寻来,她内功深厚,轻功之快,疾逾奔马,加之她若见前路无甚异状,便抄捷径而行,不一日间便来到的地狱门所在的山谷,越过青冢所在的山丘,便找到了地狱门的总坛所在。

    到了晚间,她便开始寻找白云、妙湛所关之处,从下面宫阙开始寻起,仗着轻功高绝,附壁绕梁,穿宫过殿,如入无人之境,经过一夜寻访,却没半点迹象。

    不过却发现前面左右两处宫殿守卫比后面的要多得多,然而细寻之下,仍旧找寻不见,于是上了屋顶,向左右两边峭壁上的高楼望去,却见两座高楼彻夜灯火通明,心道:“是了,这等重要的江湖人物,定然关在易守难攻之地。”待要再分别去两边高楼上探察,却发现不知不觉间天光已亮,已是清晨寅牌时分,只得再等一天,到了晚上再说。

    一夜探察虽说仍是不知白云、妙湛等人所囚之处,但也颇有收获,最起码已经确定两旁峭壁上的高楼是最有可能关押诸位江湖上英雄好汉的地方,此外她还发现四方宫阙中弟子的装束,武器各异,人数均达上千人之多,己方势弱,若是强攻定然是以卵击石。

    趁着天黑还有几个时辰,白天底下宫殿防守宽松,她又探明了两旁峭壁的山势及其他情况,只见两边吊篮上下,不停有红衣弟子乘坐吊篮升降。心道:“吊篮周围定有其他弟子负责接应,要暗探两楼,唯有从峭壁旁以轻功神不知鬼不觉地上去。右边楼宇较为宏伟,许是魔头所居之地,左边楼宇看上去只是座孤楼,规模较小,定是关押犯人的地方无疑。”

    到了天黑,先去左边探寻,不料刚上去,便被凌霄察觉,一路追踪,到了后山,并且识出自己的身份。心道:“这人追得这么紧,武功之高,不在那几个坛主之下,反正脱身已难,不如索性跟他拼了。”

    正要挺剑上前拼斗,只见对方无半点迎战的准备,开始还以为他有所恃仗,回头张望一会儿,不见有人来助阵,对方也没有呼唤出来,心下更加奇怪了。

    凌霄见梅傲霜有所疑虑,便主动释疑,笑道:“梅女侠你多心了,并没有人前来。老汉便是凌霄,你我之前未曾识荆,缘悭一面,但总算互有所闻。老汉之所以身在地狱门,此事说来话长,总而言之,请你相信我,我也与你一样,有救人之心。眼下含垢忍辱,为的正是要救这摘星楼上各帮各派的英雄好汉,以及对面阎王殿的李贤太子。”

    梅傲霜想想还是不对,便冷笑道:“凌霄凌老爷子的侠名远播,我自然听说过。不过你说你是为了救被囚之人才委身地狱门,那么你既已早就在地狱门,当日居仁堂剧战之前,你为何不设法通知众人提前做好准备?若是如此,何来今日魔窟救人的苦恼?怎么样,谎言被我拆穿了吧?”

    凌霄笑道:“这个容我日后向你们解释,倘若你不信任我,白云道长及武当诸位少侠就被关在第三层艮位的囚室之中,你若见到他们,他们自然会告诉你实情。”

    梅傲霜冷笑一声,说道:“人心叵测,你道我梅傲霜是第一天出来走江湖么?我怎知你所指示之处,是不是机关重重,陷阱密布?”

    凌霄知道凭借一面之辞很难取信于人,但他素闻华山女侠性格刚烈,受不得半点激将,况且那日在居仁堂也亲眼见识了她那不让须眉的风火性子,当下冷言讽道:“素闻华山梅傲霜,天不怕地不怕,便是龙潭虎穴也敢独闯,看来盛名之下,其实难副,如今却惧怕这小小一座摘星楼里的一群小喽啰,惧怕便是惧怕,还说什么有什么劳什子机关陷阱?”

    梅傲霜听了,果然心里气愤,一跃而起,向摘星楼奔去,于此同时,大声说道:“要是白云道长他们不在三层艮位囚室,我还要回来取你项上人头……”她人影虽是渐飞渐远,但她说话时功力充沛,语声却丝毫没有减弱。

    才过了盏茶功夫,梅傲霜便已返回,见了凌霄深深一揖,说道:“凌老爷子,适才多有得罪,还请见谅!”

    凌霄见状,笑道:“梅女侠无需客气,我最受不得这些俗礼。当下还是商讨要事最为要紧,不知你是单刀赴会,还是另有后援?”

    梅傲霜道:“我这次来此只为探寻众人被关之处,因而只有我一人前来,另外还有独孤一方、黑白双侠等江湖人士,以及华山派数百人皆在鹰愁崖左近等候我的消息。我与他们定下三日之约,今天已是我自鹰愁崖出发的第二日,明日还要翻山越岭与他们会合,如果来不及,他们或许会不听从我师姊谷青霜的约束。到时候,无论是一哄而散,还是贸然强攻地狱门,势必不能成事。”

    凌霄道:“那我们长话短说,目前老汉与我那武艺低微的徒儿鄢云在摘星楼正与白云道长他们商讨如何救出太子李贤,暂时还未露出马脚。而李贤太子却在对面的阎王殿,不仅岐黄子昼夜与他形影不离,而且地狱门五大坛主其中四位,再加上十来位武艺颇高的舵主也被调到阎王殿看守,此外还有众多圣火坛的红衣弟子,日夜严防紧守,上去的唯一方法,便是山崖下数十个古藤吊篮。就是众人都攻进来,千百仞高的峭壁,能凭轻功上下的人能有几个?”

    凌霄续道:“因此首先要抢占吊篮,但他们强弓劲弩,居高临下,抢占吊篮又谈何容易?即便抢占了吊篮也必定死伤枕籍,若再要强攻阎王殿,又必须将切断吊篮,否则下面的地狱门弟子得知消息,将吊篮抢回,上去驰援阎王殿,我们都将面临四面楚歌的境地。若切断吊篮,也是自绝生路的一步险棋,但这也是救出太子李贤唯一的一线希望,趁地狱门下面宫殿之中的弟子无法驰援,救出李贤,由一个武艺超凡,轻功卓绝的高手护送李贤离开,其他人哪怕是全部牺牲也在所不惜。”

第0022章,夜探精舍惊老魔

    梅傲霜讶道:“这个计划未免牺牲太大,更何况那些江湖人士鱼龙混杂,组织起来统一号令尚且不易,要他们上下一心,为救太子而捐躯,这一点更是难上加难了。就算他们俱都视死如归,我们又于心何忍,又有什么权力让他们为了救太子李贤而舍弃宝贵的生命呢?太子李贤素以仁德著称,他若知道为救他一人,而牵累这么多人丧生,他也不会答应的。所以还是请凌老爷子再想想,有没有其他办法?”

    凌霄垂首捻须,沉思良久,才说道:“办法倒不是没有,只是前一种办法更加不易。”

    梅傲霜听说还有办法,惊喜道:“只要伤亡较少,不妨说出来,一起探讨探讨。”

    凌霄道:“太子李贤与白云等人分处对面楼宇,既然进攻阎王殿,直接救太子李贤牺牲太大。那就缓一步,从左边摘星楼着手,先救出摘星楼中关押的众人,与外边那些人会师之后,再总攻地狱门。虽说摘星楼也有薛长卿及其圣火坛弟子上千人,但我们却不必大动干戈,只要梅女侠组织几个武艺高强的人趁夜悄悄从崖下摸上来,然后与老汉一起设法取得囚室钥匙,放出白云、妙湛等人,然而要放出这么多人,势必会为人察觉。”

    梅傲霜惊奇地问道:“要是被人发现,怎生是好?”

    凌霄道:“据我这些天的观察,薛长卿虽亲自督守摘星楼,红衣弟子也不少,但其中高手却是不多,白云、妙湛等人伤势也已痊愈,一旦放出了白云、妙湛等英雄好汉,只要不恋战,要全身而退,应该不成问题。救出他们只是个开始,摘星楼上众人逃出,很快下面厚土、精金、青木、灵水四坛弟子就会得到消息,纷纷前来支援,而下面四坛规模较大,且号令不一,要组织聚拢起来,也需要些时间。”

    凌霄续道:“只要我们在他们聚拢之前,会师一处,迅速进攻阎王殿,那时我方的武林高手与阎王殿相差无几,大有希望在伤亡较小的情况下攻上去,由于人手增多,可以分派两三百人守住吊篮,不必自绝后路。然而他们事先得到消息,若是将李贤太子挟持住,我们依然很难成事。只需延迟片刻,金、木、水、火、土五坛弟子合并一处,将阎王殿团团包围,敌我双方,实力悬殊,局势骤变,我方很难突围,到时候我方便成为瓮中之鳖,俎上鱼肉,任人宰割。即便合众高手之力,从岐黄子手中救得李贤太子,也出不了地狱门一步。所以这个办法虽可减少伤亡,但希望就更加渺茫了。”

    梅傲霜道:“这两种办法,虽各有利弊,然而都是虎口夺食。的确是很难抉择,要不这样,我现在不能在此逗留太久,必须马上返回鹰愁崖,到时候与众人商讨一下,或许能想出更好的办法也说不定。”说完,便要离开。

    凌霄忙道:“梅女侠且慢,所谓一技长一技强,我轻功身法不及你,阎王殿高手如林,守卫比这里更加严密,我只怕很难避开他们的耳目。所以还请你趁着天黑,潜入阎王殿,先探明李贤太子到底住在什么地方,以及住所旁边的具体情况,以便日后见机行事。”

    梅傲霜笑道:“还是前辈心思细腻,所虑者远。放心吧,这件事就包在我身上。”一言甫毕,纵身一跃,从崖侧跳下,手勾山石,几个顿挫,便不见了踪影。

    片刻间,梅傲霜便到了崖底,迅速穿过青木坛总坛阴司阁与厚土坛幽冥宫,缘壁而上,来到阎罗殿旁,隐身在左近的一棵大树上,朝阎王殿望去。

    只见这座较摘星楼还有闳丽壮观的楼宇,饶是到了夤夜,楼前依然有数百红衣弟子看守,他们队列整肃,丝毫没有倦怠的神色,虽同是圣火坛弟子,却与对面摘星楼前的人迥异。

    梅傲霜心道:“这些红衣弟子,定是从圣火坛中遴选出来的精干弟子,平日训练有素,而且从身材、步伐来看,显然颇有些武功底子。”

    再看阎王殿虽然灯火通明,巡逻队伍永夜不休,楼里却静寂无声,心想:“越是平静无事,里面越是暗流涌动,不可不防。阎罗殿周围守卫是摘星楼的几倍,要想避过众人耳目,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去着实不易,但我就不信这些弟子没有轮岗换哨的时候,等到他们换岗时间,我便可以潜进了。”

    于是便在大树上静等,眼睛却一直盯着下面,过了大约半个时辰,巡逻的红衣弟子其中一半走入阎王殿,片刻间,从阎王殿中又走出差不多相同人数的红衣弟子。

    梅傲霜忖道:“好一个阎王殿,即便是换岗时间,防守也是滴水不漏,但这片刻时间,守卫减了一半,虽说剩下人数仍然较多,但其他人或许不能进入,却难不倒我。掌握了你们换岗的时间规律,只要等你们下次换岗,我便可以进去了。”

    其实阎王殿的防守,白天岐黄子在殿内或议事,或观赏歌舞,是外松内紧,晚上众人皆入睡,防守则恰好相反,是外紧内松。而梅傲霜来的也不是时候,从天黑到夜半,这个时间段正是全天防守最严密的时候,每隔半个时辰换岗一次,其余时间都是一个时辰换岗一次。

    很快又过了半个时辰,到了第二次换岗时间,梅傲霜等换岗弟子进殿,而殿内弟子未出来补充之际,连忙施展轻功,从右侧纵到阎王殿第二层斜出的飞甍之上。

    转而附在梁柱之间,向里窥视动静,只见阎王殿构造与摘星楼大同小异,主殿在正面乾位上,规模却大得多,看守巡逻弟子较楼外少。

    梅傲霜心想:“这里守卫虽较松散,但楼内不比楼外,每一层各个方位,廊道相连,看守弟子的视线可以通视各个方向,无形中弥补了守卫较少的问题。而且现在是晚上,大多数人都已入睡,但只要发现有人来犯,则会惊醒他们。按理说像李贤太子这么重要的人,岐黄子必定会派更多的人防守,而且他本人与地狱门的高手都会在住在附近,只要查看整座楼的守卫严密程度,便可以发现李贤太子的住处了。”

    于是以同样办法,依次向上,一层一层地查看,发现守卫人数逐层减少,到了第六层,甚至连灯火熹微,只有十来人走动,往上虽不知还有多少层,但只有数点灯火,心道:“往上便不必查看了,李贤太子不可能住在上面。第一层人数最多,太子与地狱门的大多数重要人物定然在第一层无疑了。而第一层中防卫最严密的一间精舍,里面不是住着岐黄子就是太子李贤。”

    想到此节,理清头绪,便不再逐层寻找,茫无目的。来到第一层,发现乾位右侧的东北方向的巽位上两间精舍外观最是豪奢,门上镶金缀玉,看守人员是其他精舍的一倍,而且装束服色各异,兵刃不一,很可能是地狱门中的高手,不是舵主便是副舵主之类。这些人既然地位、武功较高,自然眼明耳利,要想靠近殊不容易。(注:八卦图形有先天、后天之分,宋代之前之前只有先天八卦图,相传为伏羲所创,故又称为伏羲八卦图;其后,宋朝华山道士陈抟根据《易经·说卦》篇中玄理,另创后天八卦图,又称文王八卦图,先天、后天八卦,方位有别,这里不再赘述;阎王殿与摘星楼是按照先天八卦图而建,正北为乾位,左右邻近分别是西北方向的兑位、东北方向的巽位。)

    况且这里巽位上两间精舍都有可能是太子李贤的住处,而且前去查探时间不能逗留太久,所以只能二选其一。岐黄子是习武之人,警惕性自然很高,万一选错,靠近岐黄子的住处,被察觉的可能性极大。

    回想起居仁堂上薛长卿等人的骄横跋扈,物以类聚,那么岐黄子定然更加不可一世,绝不可能自居下首,自然是岐黄子住在靠近乾位的第一间精舍之中,由此可知,第二间靠近坎位的精舍自然是太子李贤的住处了。

    梅傲霜原本想得丝毫不差,但自从日前李贤在大殿上对岐黄子的僭越,表现出不满情绪,岐黄子为了安抚李贤,便与李贤换了住所,让李贤住在上首第一间精舍中。

    这一节凌霄尚且不清楚,梅傲霜自然不会知晓,于是梅傲霜按照心中合理的推理,便悄悄来到了岐黄子精舍后面的窗口旁。

    而今日正好是圣火坛舵主冯常春当值,冯常春号称“粉燕子”,原本是江湖上臭名昭著的采花贼,除了轻身功夫极好之外,由于经常接触女人,隔着老远便能闻到女人身体的气息。尽管梅傲霜潜伏在房间外的窗口旁,但那种气息还是被他闻到。

    冯常春惊咦一声,叫停正旁边走过的一名黄衣弟子,说道:“怎么突然有种女人的气息袭来?是不是你小子白天在墓道里风流快活带来的?”

    地狱门有规定,凡是值夜班的弟子,当日必须养精蓄锐,不能去那种地方鬼混。那黄衣弟子许是心虚,怕冯常春责罚,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冯常春瞧他神色紧张也猜出一二,由于自己也是此道中人,也没有为难他,当下也就没再疑心到有女人靠近阎王殿这一节。

    梅傲霜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蓦地一惊,腰间长剑在碰到窗沿上,发出轻微的响声。突然间,只听一声苍老嘶哑的声音喊道:“谁在窗口!”紧接着便见一件物事穿过窗棂,飞了出来,梅傲霜低头闪过,仔细一瞧,只见一个三才茶杯的杯盖,嵌在窗边一棵树上,杯盖却完好无损。

    梅傲霜这一惊非同小可,心道:“想不到岐黄子的内功如此高强,放眼江湖,恐怕鲜有敌手。”

    待楼外众弟子闻声赶来,梅傲霜早已施展惊鸿步法,到了他们巡逻范围之外,继而绕到峭壁旁边,悄无声息的到达崖底。

第0023章,岂知情多累美人

    却说梅傲霜夜探阎王殿,欲查清李贤住处,却无意间惊动了岐黄子,便即离开,出了地狱门,便向鹰愁崖方向返回。

    岐黄子被躲在窗外窥探的梅傲霜惊醒之后,立刻掷出杯盖,窗外之人已然逃走。想到这人能避开数百人的耳目潜进阎王殿,定是本领非凡,既已逃走,恐怕是追不上了。

    当下也没大张旗鼓地命人搜索,只是吩咐冯常春等人留神警惕,以防再有人来犯。心道:“此人来此的目的,无非是想探查太子李贤的所在,若是想救人,孤身一人,本领再高,也难有作为。这人既发现了我的住处,自然已然知晓李贤便在我左近的精舍内。这人逃走之后,定然联合其他人来救李贤,阎王殿高手如林,固若金汤,他们不来则已,来了就别想轻易离开。”

    岐黄子之所以面对任何变化,都是一副有恃无恐的神气,除了他不轻易出手的绝高武功与无数掌控他人生死的手段外,最令他自负的便是他的智计。

    他为人精明,最善于捕捉各种人物的弱点,然后想办法控制他们,因此从来都是算无遗策。正是这种天授异稟的鬼才,与超于常人的智慧,才将薛长卿、史天骄这些赫赫有名的武林高手网罗在麾下,刚开始确实是用了蛊毒,但薛长卿等人跟随岐黄子几年后,便都对他心悦诚服。

    地狱门绝大多数弟子都是心甘情愿加入地狱门的,岐黄子并没有用蛊毒控制他们,他智计无双,只要让他们之中少数重要的人归顺,其他人自然会服膺于他。

    除了地狱门五坛六七千弟子外,在外办事,建立分坛的弟子更是总坛的好几倍。这些年来,地狱门的势力也在迅速扩张,触角遍布中原各地,但也由于在外建立功业的多半是外门弟子,武艺高强的委实不少,但也由于势力过于分散,统一号令很难,因此分坛弟子虽多,却不敢公然与中原武林的大门派争锋,这也是岐黄子一统江湖的重要阻碍之一。

    正所谓善游者溺于水,善搏者死于斗。他自负的智计无双,恰恰是岐黄子自身最大的软肋。他擅长算计,却苦于算计,这一点薛长卿等人与岐黄子身边的弟子都非常清楚,只有岐黄子自己当局者迷。

    于是便有不少人投其所好,阳奉阴违,因此看似是岐黄子利用他们,其实他们又何尝没有利用岐黄子以满足他们自身的利益。

    岐黄子事必躬亲,每一个来求医的人,他都要亲自过问。饶是如此,但他数十年不出山谷一步,谷外之事都是由其他人汇报,虽最终由他裁决,且不说他们汇报之时虚实难明,他是偏听偏信,就是如实汇报情况,他将一切事情交于薛长卿等人去办,那么实权自然便不在自己手中。地狱门名声越来越差,岐黄子一统江湖的野心日益膨胀,说到底,都是薛长卿等人所造成的。一个人由正入邪很容易,若想由邪到正,却是极难的事。

    自从日前岐黄子发现自己独创的情蛊,虽经笛声催发,却仅能控制残月一人,对紫芝等女子却无多大作用,于是便将自己关在精舍之中,殚精竭虑,苦思冥想其中原因,想得一个头两个大,还是不解其中缘由。

    于是便再想用其他办法使她们就范,心道:“她们不怕情蛊,或许是她们的体质与所练武功与常人不同,但她们能抗御这种蛊毒,其他蛊毒就未必承受的住。虽然这些令人生不如死的蛊毒,他一般只会对江湖上那些一些硬骨头使用,但她们这些人外表娇柔,内心刚强却不输于那些又臭又硬的江湖人士。既然她们誓死不归顺于我,说不得要采取一些强硬的手段了。但对她们使用什么蛊才好呢?”

    他边想边在精舍里来回踱步,突然间停下脚步,自言自语道:“噬心蛊,对了,就噬心蛊吧!这噬心蛊不像凌霄所中的噬血蛊,发作时不会随着血脉游遍全身,而是一齐涌向脉搏跳动最快的心脏部位,到那时万虫噬心,开始只是隐隐作痛,渐渐加剧,最能消磨人的意志,对于性格刚烈之人,效用尤著。”既已打定主意,便安然入睡。

    而摘星楼女囚室中紫芝等女子,哪知自己旧伤未愈,岐黄子又在想办法对付她们。

    大摔碑手史天骄雄浑强劲的掌力能碎碑裂石,打在常人身上,定然早就死了,然而紫芝与他对掌时,虽然功力未全部恢复,但当她觉察出史天骄的掌力远强于自己,有意无意间,双掌初合即分,虽仍被他凌厉的掌风所伤,但无形中却卸去了史天骄一半掌力,故而得以不死。

    至于残月,众姐妹皆以为他是中了岐黄子诡异笛声的邪法,连残月自己也是这么认为,根本不知道世上有所谓的情蛊,都没疑心到苗疆这种邪术上。即便她听说过这种邪术,也不知是何蛊毒,为何中蛊?因为她根本不知道从何时起,在自己心中早已对鄢云情根深种。

    回到囚室之后,残月的状态逐渐好转,试着运气调息,发现内功俱在,当下还以为岐黄子伎俩止此,也没有再起疑。心道:“不知那书呆子什么时候过来?会不会被柳絮骂了一顿,不敢再与我说话了吧……”想到这里,鄢云的景象在眼前一闪而过,她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霎时间,只觉玉颊霞烧,心儿砰砰剧烈跳动,想到之前在囚室中忆及鄢云,也有过同样的经历,当下也只道没什么事情。

    哪知鄢云的影像在自己的眼前挥之不去,接着耳根、颈项开始发热,这时才发觉情况与之前不同,继而全身血脉加速,多股热流在全身狼奔豕突,神智顿时迷糊,残月燥热难当,重又不知不觉地在囚室中扭动身躯,狂舞起来。

    紫芝见情况不对,连忙喊道:“快点她昏睡穴!”柳絮依言照做,残月这才昏睡过去。

    紫芝蹙眉道:“残月到底是什么状况,我们一无所知,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让她昏睡只能治标不能治本,万一她时不时地发作起来,最终会心血耗竭而死的。”

    柳絮脸上疑云一闪,问道:“紫芝姊姊,你说残月是中了毒么?但我们与她同饮共食,没理由她中了毒,而我们反倒没事,岐黄子这老魔头要对付我们,大可不必如此费事,一个个地用毒药来折磨我们。”

    紫芝道:“你分析的也有些道理。她这状况是从日前在阎王殿时开始的,那时老魔头吹笛,连我在内姐妹们都感到不适。按理说,残月的武功与内力,除了略逊我一筹,在众姐妹中数她最强,没理由其他姐妹能够抵御的音波功,她却抵抗不住。这一点的确是匪夷所思,表面既然看不出什么,还是等她醒来,再问问她自己的感受,看看有无中毒的迹象?”

    不一会儿,又到了午饭的时间,鄢云走了过来,知道她们余怒未消,于是一言不发地将饭菜盛好,从小窗口递进去,刚想离开,紫芝虚弱地咳嗽几声,连忙说道:“别让他走,我有事吩咐他去做。”

    柳絮叫道:“书呆子,给我站住,我们紫芝姊姊有话对你讲,你若是口中有半句谎言,休怪我对你不客气。”

    鄢云听紫芝要与他讲话,那么便可得知残月的状况,心中异常高兴,立即转身,来到门上窗口下,笑道:“我们现在既然已经合作,对你们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怎会有所欺瞒。”

    紫芝在红莲、翠萼二人的扶持下,走到门口,见鄢云一副嬉皮笑脸的傻样,当下便有些不高兴,板着脸凝声说道:“你见我们损兵折将,幸灾乐祸是不是?我有重要事要问你,给我严肃些。”

    鄢云听了,收起笑容,肃然道:“姊姊只管吩咐就是。”

    紫芝道:“本来你武功低微,见识浅薄,我们想不通的事情,你定然不会清楚。不过你师父凌霄却是个老江湖,我的疑惑他或许能够解答。你帮我问凌霄,这世上是否有什么毒药或者什么邪术,是可以用笛声催动的,且发作时能让人全身发热,血脉加速,神志昏迷,狂舞不休。若他知道什么情况,请你告诉他务必设法拿到解药或者破解邪术的方法。事关残月的生死,你务必将话带到,并且尽力想办法医治,若是再发作几次,恐怕残月性命难保。”

    鄢云本就担心残月的伤势,这会儿听说她不是中了岐黄子的奇毒,就是中了某种邪术,而且命在旦夕,不由得惊慌担忧起来,当下答道:“放心吧,我们一定会竭尽全力的。一有消息,马上通知你。”说着,便急忙向正在当值的凌霄跑去。

    凌霄见鄢云神色匆匆地从女囚室那边跑来,便料到他是为那两个女子受伤的事而来,连忙将他叫到一边,鄢云着急残月的病况,丝毫没顾及到旁边都是红衣弟子,刚想脱口而出,凌霄嘘声说道:“这里耳目众多,有事一会儿到后山再说。”

第0024章,几番为卿惊梦魂

    凌霄见鄢云神色甚是忧急,只道那两个女子却是到了性命攸关的时候,耽误不得,于是当下托词薛长卿找自己有要事要办,吩咐他的副手暂时代为监督管理第三层的红衣弟子。

    说着便与鄢云向后山无人处走去,一路上鄢云结结巴巴地说过不停,总说不清楚,凌霄心道:“这傻小子平时口若悬河,这会儿连话都说不清楚,想是确是心中忧急万分。即便是这样,也不至于如此慌张呀,之前封巅、妙湛他们伤得也很严重,也没见他这样过。不过这傻小子这副热心肠,能急人之难,倒是我辈中人。”

    片刻之间,二人便到了后山他们经常练功的大松树下,凌霄停下脚步,不耐烦地说道:“你把舌头捋直了再说行不行?是不是那两个女子伤重垂危,你想让我救他们呢?”说着,在他丹田旁轻拍两下,使鄢云内息下沉,鄢云感觉气息畅通,紧张的情绪顿时放松了些。

    随即说道:“那领头的女子紫芝虽说身受重伤,但合她们众人之内力,尚可支持,有好转迹象。不过另一个叫残月的女子,却不知出了什么状况,时不时地就控制不住自己,神智迷糊,在囚室中狂舞不休,紫芝说要是再不想办法了解病因,设法拯救,那么极有可能会心力耗竭而死的。这该如何是好?”

    凌霄凝思了一会儿,也没有头绪,便说道:“你把事情说详细些,比如她是什么时候开始有这种状况的,除了神智迷糊,身躯狂舞之外,还有什么状况?她们是怎么处理的?原原本本地告诉我。”

    鄢云道:“听她们说,她们是到了阎王殿之后,岐黄子要她们为李贤太子献舞,她们不从,于是岐黄子便吹起短笛,她们闻得笛声都感觉到血脉加速,颇觉不适,也有些女子与残月一样全身扭动,但紫芝发难打断岐黄子的笛声之后,虽为史天骄掌风所伤,但众女子也渐渐恢复神智,不再扭动身躯。然而唯独残月一人却舞动不休,回到囚室后,稍微好转,片刻之后,重又狂舞起来,全身如烈火般炙热,紫芝等人不解是何原因,束手无策,不得已才点了她的昏睡穴。”

    凌霄听了,寻思良久,说道:“全身炙热,神志不清,扭动身躯,据我所知,只有服食了强烈的媚药的人,才会出现这种状态。但十几人同时被下了媚药而不自知,并且她们同是未出阁的女子,应该表现都差不多才是,为何唯独对残月一人作用这么大?这似乎很不合情理。况且我还没有听说江湖上,有能用笛声催动媚药的人?”

    鄢云杂学甚博,精通药理,当下说道:“根据医书所载,这种情况确实与服食了媚药之人颇为相似,但若是服食了媚药,只是当时发作一次,药效一过,便不可能再复发。而且她们的饮食我都亲自试过,纵有媚药,我也应该有所察觉才是,断无择人作效的道理。我疑心她们是中了蛊毒,若是如此,我便一窍不通了。”

    凌霄道:“也不无可能。但这些天来,不说其他人都安然无恙,没有中蛊迹象。就是她们被岐黄子下了蛊,我这些天来探了探地狱门其他人的口风,结果中了不同蛊毒之人包括朱胆在内,都说中蛊之人,其痛不欲生,生不如死,不可名状。而这些女子包括残月在内,除了你说的那些状况,都无痛痒异状。所以又似乎不是中蛊迹象?若是中蛊,岐黄子能以笛声操控这种奇怪的蛊虫,那么如何救治,只有去问岐黄子本人了。”

    鄢云无奈道:“若是岐黄子对残月下了这种奇异蛊毒,我们连接近他的机会都没有,更遑论从他口中得知救治方法了。难道好好一个小姑娘,就眼睁睁看着她难受死去不成?”

    凌霄叹了口气,道:“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要岐黄子亲自医治她,是不可能的,若是我们在岐黄子那里找到解药或是医治这种病症的医书药典,也不是没有希望治愈她。但是这些天来,薛长卿不断派人去阎王殿,只怕要想靠近阎王殿不是那么那么容易,要从岐黄子那里窃取解药或相关医书药典,就更加难如登天了。”

    凌霄续道:“凭我的轻功身法,就算冒险一试,也未必能够成功。况且我胸无点墨,大字不认识几个,也分不清哪些医书有用?岐黄子那里丹药拿么多,我也分辨不出,哪种丹药对她有用,所以我去了也是白去。你倒是经纶满腹,旁涉医理,有学武天份,但目前武功太差劲,连最基础的轻功都不会,更不用说其他了。”

    鄢云听了,神色颇觉失望,当下跪下说道:“师父,请你无论如何要冒险一试,相信你一定会有办法的。”

    凌霄见到鄢云这个样子,实在着恼,当下怒道:“别说我无能为力,就是有办法,我也不会救她。起初还以为你只是好心,没想到你居然为这么一个恶毒女子向我跪求。你也不想想,我们之前做了那么多工作,无非就是计划救太子李贤与白云道长他们,当时我勉强答应你连她们一并算在我们救人计划之内,但这么大的计划,必定会有人要牺牲。今天是残月,明天可能就是你我,若是明知救这人希望渺茫,而还要去冒着暴露身份的危险,因小失大,那就不是好心,而是愚蠢了。”

    凌霄续道:“也不知你被这女子灌了什么迷魂汤,以致于如此丧失理智。难道这里这么多人包括李贤太子在内,在你心里,就不如一个相识没多久的女子重要么?”

    鄢云听凌霄这么说,怔了半晌,最终还是不想放弃劝说凌霄,辩解道:“事有先后缓急,如今应急应先者,自然是怪病缠身,生命垂危的残月。我不是说救太子李贤、白云道长他们不如救残月重要,但我们难道面对她们的苦苦哀求,而不闻不问么?师父常说学武之人,当时刻心存仁侠二字,怎么如今……”说到这里,往下的责问之语就没敢说出口。

    凌霄见他明显有以下犯上之心,忿然道:“臭小子,你大概是想说我说一套,做一套,为人虚伪吧?怎么不说下去呢?道理我已经跟你讲得很明白了,听不听得进去也由你,此事再也休提,多说一句,我就废了你。”说完,猛地挥出一掌,嘭的一声巨响,旁边一块尺许见方的大石,已从中断裂开来。鄢云见凌霄已然动了怒气,当下不敢再多说一句。

    两个红衣弟子闻声而至,问他们出了什么状况,凌霄显然怒极,没有搭理他们。鄢云勉强笑道:“不用大惊小怪,他闲来无事,试试掌力而已。”说着向那碎裂的大石一指。

    那两名红衣弟子一见,这么坚厚的一块大石,竟被区区一个囚室领班一掌击碎,心想,就是他们的坛主薛长卿也不见得能轻易做到,当下俱都对凌霄投以惊佩的目光。

    鄢云知道眼下不可再惹凌霄生气,便自行离去,到女囚室将结果告诉紫芝她们,巡逻的弟子虽俱都看见他经常逗留在女囚室门口,但鄢云始终是以轻薄无耻的言辞掩饰,又和他们的头儿凌霄关系不一般,他们只道鄢云也只是借职务之便,一饱眼福,戏弄那些女子,也没来干涉他们的谈话。

    紫芝虽特别想救治残月,但她更想带领其他人一起脱离魔掌。但听了鄢云的话,看他神色,不像是在说谎,也就没再以揭发他们的秘密相威胁。

    此刻残月被点昏睡穴,已然安然睡下。直到天黑,鄢云多次来探望,她都没有醒来。他知道,这样病根不除,也不知残月能经得住几次病症发作时的折磨。

    一时间,忧愁、焦急、紧张、愤恨、失望等情绪一齐涌上心头,百味杂陈,他心情霎时间跌落到了万丈深渊。平日滴酒不沾,风度翩翩的书生,自此成了酩酊沉沦,一蹶不振的醉汉,凌霄见了,恨鄢云不争气,也恨自己本领不够高强,解决不了鄢云的难题。

    其实鄢云哪里知道,残月之所以唯独免不了情蛊之外,究其原因,便是自己无意间打开了这个妙龄少女的心扉。将一颗情种无意间种在她的心田之上,如今情苗长成,不仅是残月无法自拔,日受情蛊折磨,就是他自己,也开始对残月倍加关心,不能忘怀。

    而岐黄子的情蛊是不会致命的,但足以使绝大多数的刚烈女子,放开矜持,心甘情愿地受他摆布。岐黄子自少年丧妻以来,苦谋报仇,不惜自甘堕落,随蛊仙医圣修习蛊毒邪术,由于刚开始不了解各种蛊毒的毒性,学成之后,容貌身材变形,大仇得报之后,仇恨已经让他心里变态扭曲,他念及爱妻,开始几年还想终生不再续弦。

    过不了多久,成立地狱门之后,受到这些魔子魔孙的影响,才开始染指女色,他精通医道,又曾为道士,故而对房中之术颇有研究,欲望胃口越来越大。但自惭形秽,喜欢美人,又恐美人憎恶他,因而苦思冥想,创出连他师父蛊仙医圣都不会的“情蛊”,以满足他的私欲。这情蛊让他纵情声色,如鱼得水,因此不曾配有解药。

    鄢云自然不知情蛊不能致命这一节,也自然不知,只要能让残月自此断绝情念,情蛊虽不能根除,但也不会发作。见了残月受此折磨而无法为她解除,于是白天就烂醉如泥,做事经常出错,到了晚上也无心练功,躺下便睡。

    他本想就此忘却心中的烦恼,但酒入愁肠愁更愁,虽然是在睡梦之中,缱绻的情丝也是萦绕在脑海不去,让他不断见到残月的身影,起初是她的一颦一笑,她一切的美好景象,到后来便是残月遇到危险,生命垂危,向他极力呼救的情景,而他却无能为力,每次他都会被自己的魂梦惊醒。

    那梦幻中的情景,就像是他们的相遇、相识、相思成病的过程,每个梦境都是大同小异,几日以来,鄢云憔悴了许多,精神也逐渐萎靡不清,有时候虽在白天,他都分不清是醉是醒,是现实还是梦幻?

    凌霄知道他需要时间接受这残忍的事实,也就吩咐其他人代替他的工作,让他暂时离残月远些,希望能让他缓解一下低沉的情绪。

    饶是如此,每天鄢云都会有好几次,在半酲半醒之间,脚步都会不由自主地走到女囚室前,向昏睡着的残月投以忧愁期盼的眼神。

    紫芝等女子见到鄢云这几天的变化,回想起日前残月与鄢云之间的眉目传情;想起之前鄢云为残月作诗,残月表面嗔怒,实则娇羞不已,心中暗喜;再联想到在来地狱门的路上,鄢云关心残月的伤势等等情形,当下恍然明白过来,原来她们二人早就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产生了情愫,莫非残月的病症正是由此而来?

第0025章,暗爇心香祷鬼神

    这时候,残月忽然从睡梦中悠悠醒转,见到鄢云,知道他为看望自己而来,心里也是说不出的喜悦,连忙起身,到小窗边,仍然佯怒道:“书呆子,你来这里干什么?来看我死没死是不是?”说完,嘴角泛起一丝浅笑,显然是口恶心喜。

    鄢云见残月醒转,情况比之前似乎好了些,但脸色苍白如纸,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于是急切地问道:“你觉得怎么样?还不要紧吧?”残月摇摇头,没有说话。

    紫芝怒道:“我问你们几句话,你们要如实回答?”鄢云、残月点了点头,沉默不语。

    紫芝对鄢云道:“臭小子,我先问你,你是否喜欢残月?”

    鄢云心道:“既然她都看出来,不管残月怎么想,索性把话说明了。”当下望着残月,痴痴地说道:“我也不知道你说的喜欢是指什么,我只知道她是唯一让我魂牵梦绕的女子,只要离开她,我就难受,心里老想是想着她,连做梦也经常梦见她;见到她后,我就欢喜,心里总不舍得与她离别,见到她难受,我便伤心断肠;见她安好,我便欢喜欲狂……”

    鄢云兀自还要说个不休,紫芝听了,喝道:“行了,我已知晓,不要再说了。”转而对残月说道:“你呢?你怎么想的,老实说,不要打马虎眼。”

    残月看了鄢云一眼,苍白的脸颊上,飞起两朵红云,螓首低垂,柔声道:“我不知道是否喜欢他,我只知道,他是第一个令我脸红心跳的男子,见到他时,心里是甜滋滋的;不见他时,心里是酸涩涩的。我是冷酷无情的杀手,他是文质彬彬的书生,本是两个世界的人,但自从遇到他,他便成了我的冤家。我越是狠狠骂他,他在我心里越是难以忘怀,越是挥之不去……”

    云、月二人这么互相表白心意,浑然忘记了紫芝与其他女子还在一旁,此刻他们两心相属,此刻整个世界只属于这一双璧人。

    鄢云听到残月的心声,看到她害羞的娇美模样儿,心如鹿撞,美人恩重,最难消受,当下抓住残月的手,说道:“你放心,就算是舍了性命,我也一定会想办法治好你的。”

    本来按照她们上头的规定,她们这些执行特殊任务的圣使们是不能对男子动情,否则便是死罪。残月自知犯了死罪,是以迟迟不敢表现出来,这会儿反正治不好了,心里倒是毫无畏惧了。

    紫芝也猜到她的这种心理,当下对残月道:“我现在身陷囹圄,脱身都难,也不责罚你了。你在临死前,能看淡生死,对自己喜欢的人说出自己的心声,也是不易。”

    转而对鄢云喝道:“臭小子,残月对你如此痴情,你日后若是负她,我一定会让你生不如死。不过,你也别说大话了,你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连你师父都说没办法,就凭你这点微末道行,能成个什么事?”

    紫芝续道:“看残月的情况,只要再发作几次,小命便不保了。我知道你没本事救她,但你也不要把自己弄得个酒鬼似的。她没几天好活了,我只希望你在她余下的日子里,多来看望他几次,给她留个美好的印象。至少这样,就算是治不好了,也能含笑而逝。”

    鄢云听了,蓦地里,一阵酸楚袭上心头,眼中噙着的泪水,夺眶而出,泫然说道:“紫芝姊姊放心,你的吩咐,我一定会做到的。”

    尽管连他自己都不相信自己能够想到办法救治残月,紫芝她们也没有提出这样无理的要求,饶是如此,刚知道心里最在乎的那个人,原来也同样在乎自己,然而一想到心中的那个她,不久就要离开人世,从此生离死别,阴阳两隔。

    这是多么让人痛心的事呢,他也不时劝自己接受事实,但无论如何都没办法接受,为什么老天爷为何要这么折磨残月?

    他开始恨自己武功低微,恨自己医术不精,恨自己为什么无法帮残月消除痛苦。

    但他依然不放弃,决定再次去找师傅凌霄,求他务必想办法帮残月拿到解药。凌霄见他不再沉沦下去,心里自然高兴,笑道:“怎么想通了么?虽然我自己也是嗜酒如命,但我怎么喝都不会醉。而你根本不会喝酒,却强行将自己灌醉,不仅糟蹋了好酒,而且解决不了任何事情。”

    鄢云走到悬崖旁边,对凌霄说道:“师父,弟子有一事相求,若是你不答应弟子,弟子便从这里跳下去。”说着,左脚站在悬崖边的山石上,右脚作势欲跳。

    凌霄想不到这傻小子居然以死相胁,知道他说得出做得到,只要自己不答应,他就会跳下去,当下心里也有些惊慌了,忙道:“什么事都好说,你先走过来。你不会轻功,稍有闪失,掉下去可就粉身碎骨了。”

    鄢云心喜,眉梢一翘,说道:“这么说,你答应救残月姑娘了?”凌霄无奈道:“你为了她,连性命都不要了,我能不答应么?虽然此行冒险,但我既是你师父,总不能眼看着自己的弟子死在自己面前吧?”

    鄢云知道像凌霄这样江湖上的大侠,自然是一诺千金,不至于食言于弟子,当下便从悬崖边走过来,说道:“师父这次去阎王殿找解药,有几成把握?”

    凌霄长叹一声,道:“说实话,一成都没有。日前华山女侠梅傲霜来摘星楼,查探李贤太子与白云道长等人的情况,我便告诉她李贤太子在阎王殿,但那里守卫严密,耳目众多,高手如林。凭我的轻功身法,没把握避开他们的耳目,探察李贤太子的住处,所以便请梅女侠前去阎王殿探察。更何况,这次要去阎王殿,自然要比仅仅暗中探察李贤太子的住处困难许多,是以我心中实在没底。”

    鄢云听了,脸上喜悦之色霎时间散去,满面忧愁,心道:“那岂不是非常危险,一旦被发现,不但师父与自己有性命之虞,而且救太子李贤与白云道长他们的计划,瞬间成为泡影。”但为了残月能够康复,也什么都不在乎了,当下说道:“要是有办法,既能顺利进入阎王殿,又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取得解药就好了。”

    凌霄讪讪地道:“你这不是废话么?要是能想到这种办法,我早就去了,还用你说。这样吧,我今天晚上去阎王殿先看看情况,能否成功,便看运气如何了。要是被发现,也只能怪自己学艺不精,与人无尤。”

    凌霄续道:“也不知我们之前在阎王殿那里看到的药庐,是不是收藏蛊毒解药的地方?阎王殿规模如此大,少说也有百来间房间,若是不知道准确的地方,这么漫无目的地找,就算一个守卫也没有,只怕也要找上几天呢。”

    鄢云想了想,说道:“依我看,那些药庐只有些小药童在煎药,防守很松懈,而且有许多人出入。既是这么重要的解药,定然不会在那里。地狱门少说也有几千弟子,中蛊的人自然很多,岐黄子不可能将这么多人的解药都随身携带。”

    鄢云继续分析道:“阎王殿房间虽多,但只要是药材炼制的丹药,无论收藏得如何严密,多种丹药放在一个房间内,定然发出浓烈的药味,要找起来也不是什么难事,相信也不是什么机密,若是来不及逐间寻找,大可抓住那些红衣弟子逼问。但收藏解药之地,一定看守严密,难就难在这里。”

    凌霄道:“现在这些话还言之尚早,进不进得去还是个问题呢。”

    到了晚上,凌霄果然冒险去阎王殿为残月找解药,他的轻功身法仅比华山女侠梅傲霜稍逊,穿过幽冥宫,上得右边高崖,丝毫没有问题。但无论哪种武功,丝毫马虎不得,轻功也一样,表面看来相差不多,关键时候就表现得很明显。

    凌霄毕竟是魁梧大汉,身法欠缺灵动,施展轻功时,带动的风声很大。梅傲霜身姿轻盈,惊鸿步法又是武林一绝,是以只要阎王殿守卫稍微懈怠,便能无声无息地趁虚而入。这一点,凌霄便做不到,但既然来了,总不能畏难而返,所以决定冒险一试。

    虽然凌霄没有梅傲霜的轻功好,但凭他多年的江湖经验,遇事从容不迫,审时度势,心思细如纤尘,非常有耐心。

    这时候躲在阎王殿左近一块巨大山石旁,已经足足观察了两个多时辰,不仅掌握了他们半小时换岗一次的规律,而且他发现前半夜巡逻的弟子是由一名舵主和两名副舵主领导,其余弟子武功也不弱,到了后半夜,再没有看见这些舵主及其副手,只是弟子看守,而且这个时候,这些看守弟子眼看就要天亮,守卫都比较困倦,见无事发生,来回巡逻的次数也在减少。

    这时离天亮只有一个多时辰,凌霄知道这个时候,便是最好的时机,但要把握好时间,若是天亮之前,不能找到解药,并安全退出,等阎王殿中人陆续醒来,那么就非常容易暴露了。于是觑准时机,等右侧一排巡逻队伍转过廊道,连忙从山石上一跃而起,一个翻身来到第二层坎位上首房间的窗口旁,虽然施展轻功时带动的风声不小,但总算没被人察觉。

    鄢云一个人待在房间里,想起师父凌霄说此行没有把握,兀自在屋里坐立不安,来回徘徊。到了后半夜,见凌霄还未回来,心下更加担忧起来。

    他尽量往好处想,可能师父已经取得解药,正在返回的途中,残月服食了解药,很快便能好起来了。但越是这样,心里就越不安,心想:“一旦师父被发现,被岐黄子手下擒住,残月得不到解药,不久便会在病魔的折磨下死去……”

    越想心里越是惧怕,为了使自己安宁下来,一心只读圣贤书,从不语怪力乱神的鄢云,这时候也不由自主地双手合十,暗自在心中虔诚地求祷道:“‘或被恶人逐,堕落金刚山,念彼观音力,不能损一毛。或值怨贼绕,或执刀加害,念彼观音力,咸即起慈心。……或囚禁枷锁,手足被杻械,念彼观音力,释然得解脱。咒诅诸毒药,所欲害身者,念彼观音力,还著于本人。’愿菩萨护佑我师父顺利取来解药,安然回返,残月姑娘得服解药后,身心安泰,无病无灾。”(注:引文见《法华经·观世音菩萨普门品》)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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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女侠传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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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言女子非英物,夜夜龙泉壁上鸣。但凡谈起江湖,总是些虬髯豪客,一饮千觞;白衣书生,羽扇纶巾;沙场名将,横刀立马;武林世家,身兼数艺;而女侠者,虽众人作品皆有提及,也鲜见为女侠树碑立传者。拙作别开生面,以初唐为背景,以写女侠为主,庶几可一新读者之耳目云!
本文属传统武侠,文风古雅简练,主要叙述残月(岳婵)、韩英女、梅傲霜等女侠,为大唐皇室尽忠,反抗武则天的残暴酷吏统治,及粉碎地狱门、玄阴教等江湖野心家统一江湖的野心,维持江湖正义的英勇事迹,恩怨情仇……大唐女侠传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唐女侠传,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唐女侠传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