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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女侠传全文阅读

作者:羽客霞流     大唐女侠传txt下载     大唐女侠传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大唐女侠传全文阅读

修改章名格式声明(求收藏,推荐票)

    本来羽客打算根据每章内容,自拟以七言诗形式的韵语,作为全书的章名,不是为了炫耀辞藻与古文功底,只是看着整齐舒服,比较养眼而已,这也许是在下的强迫症。

    如今,为了响应读者诸君的要求,以及星辰大大的建议,在第一卷完成之后,不管能不能上架,都将章节名改为浅显易懂,让读者一目了然的格式,不再局限字数与韵脚。

    羽客写书,就像原先苛求章名一样,苛求自己务必尽力打造精品,小到一字一句的推敲琢磨,每个历史事件,引用典故、诗词的考据,以及每个人物形象的塑造,大到全书的情节、结构的安排,都无不尽力做到满意的程度。

    因此更新较慢,每章三千字左右,目前每天最多两章,每天五六千字而已。如果上架的话,会尽量加更。

    另外,还请各位多多推荐、打赏、收藏,支持羽客,非常感谢。

作品精细校正说明(求票票、收藏)

    眼看着“猪”(作品)慢慢养肥了,一些读者开始开刀了,为了方便各位啃肉,不再塞牙。

    所以从今日开始,羽客打算对每一章节进行精细校正一番,校正之后,不再有错别字。

    当然,若是读者君,发现了羽客没注意到的错别字,与语句不通,意思不明显的情况,不妨提出来,我看到后,会校正的。

    与此同时,将文字较长的段落,分成较短的段落,方便读者诸君阅读。

    另外,文中段落,引用典故与说明,也将移到章节下的“作者感言”上,有兴趣的读者可以看看。

    此外,羽客的书,也写了二十余万字了,自从十几天前,一周强推之后,点击率、推荐票、收藏,都少得可怜。

    星辰大大说我是新手,写的又是传统武侠,出现这样的情况,再正常不过了。

    不过,羽客还是想各位新进来的读者,多多支持,投资打赏、推荐收藏。

    你们的支持,是羽客坚持下去的动力,哪怕一张推荐票、一个收藏,一次打赏,对于我这种新手来说,都是极其需要的。

    就像《中庸》上说的:

    “今夫天,斯昭昭之多,及其无穷也,日月星辰系焉,万物覆焉。

    今夫地,一撮土之多,及其广厚,载华岳而不重,振河海而不泄,万物载焉。

    今夫山,一卷石之多,及其广大,草木生之,禽兽居之,宝藏兴焉。

    今夫水,一勺之多,及其不测,鼋、鼍、蛟龙、鱼鳖生焉,货财殖焉。”

    羽客的《大唐女侠传》能否能有好成绩,就看大家的了。

    另外,若是收藏、推荐多了,我会加更的,在此祝愿所有读者、作者,新书大火,一书成神!

    重要的事要啰嗦一下,求推荐、求收藏、求打赏!万分感谢!

上架感言(求首订、打赏、月票)

    各位读者君,亲亲小可爱们~~

    大唐女侠传,明天中午12:00,就要上架了。

    本来不打算写什么上架感言的,但既然要求写,其他人也都写了,我也就跟着说几句吧。

    其实上架不上架,对于我这个扑街来说,没什么区别的。

    面对如此萧条惨淡的成绩,实在是感慨万千,不知从何说起。

    那就长话短说吧!

    一,对于我这么懒散的人来说,上架之后的要求,或许可以督促我多多更新吧~

    二,订阅打赏是很少的,稿费是微薄的,我必须首先承认这个现实;

    三,不过这一切都不影响我对写作的热爱与坚持,不影响我追求完美的态度。

    《大唐女侠传》的构思,脉络再清晰不过,在整个历史大背景下,书写江湖侠士的快意恩仇。

    全书两条明显的主线,一条是对大唐江山社稷的忠荩;另一条则是仗剑行侠,维护江湖正道,正邪不两立的正义。

    全书按照历史事件的时间顺序逐步推进,稳扎稳打,一目了然,因此虽打算写成长篇巨制,阅读起来,也不会觉得顺序错乱,思维跳跃太大,偏离主线轨道。

    侠之大者,为国为民。

    本文忠与义,两条主线,实则可以合二为一,分别叙述时,每条主线所涉及的人物间,会有不同的矛盾冲突,小高潮,大高潮,螺旋上升,波浪前进,开合有致,张弛有度。

    虽说是传统武侠,主旨不脱金庸小说的窠臼,然而人物性格、感情,尽量现代化,写作手法多样化,虽是按历史顺序进行,却也不会通篇平铺直叙。

    另外,还请多多支持羽客,求订阅、打赏、月票,收藏、推荐~~

    万分感谢~~~

请假一天(第一次使用请假条)

    有事请假,明天继续更新。

暂时停更公告

    墨大说的对,勤勉努力的态度是成功的万能法门。

    为保证作品质量,现决定停更一段时间,对前面章节进行全面修改。

第0001章,风尘渡口来怪客

    隆冬腊月,刺骨的北风吹得酒旗猎猎作响,房陵县虽说在江南,每到这个季节都会下起鹅毛大雪,今年更是千里冰封。

    按理说,这种鬼天气,这间偏僻荒野的酒家应该很少有人问津才是,可是此刻,这里却挤满了人,不为别的,就为了听铁嘴张三讲讲最近发生的江湖轶事。

    据说这铁嘴张三,走遍大江南北,专门收集江湖人士的奇闻,见识广博,又因大胆敢言,对英雄好汉,正人君子,固然是赞不绝口,说的酣畅淋漓;对卑鄙小人,元恶巨憝,更是痛斥的面目全非,让人不得不拍案叫绝。

    因此得了“铁嘴”的诨号,而江湖人士却更愿意尊称他为“江湖太史公”,而他本人却不敢领受,就因为他有自知之明,他虽然对江湖事见多识广,然而他武艺平庸之极,因此不敢自称江湖人士。

    饶是如此,但此人极精易容之术,故而给自己取了个雅号,叫作“百变郎君”,然而却鲜为人知,因为他在不同地方说书,展现的形象不尽相同,或男或女,或老或少,或俊或丑,或妍或媸。

    他因为这张铁嘴,人缘极广,而结怨更多,或许精于易容,也是他迄今仍能在江湖上行走的原因。

    只听他手中两片青竹牙板叮咚一响,这个身穿破布长袍,扎着茅草发髻,自称是铁嘴张三的中年男子正要开口说书。顿时间,掌声雷动,大家都期盼着能从他口中听到最近发生的江湖大事。

    没想到等到掌声平静下来,却听这人说道:“江湖蓬徙数十载,纷争只在人心中;天下初定风波起,只因武氏乱唐宫。列位看官,今日铁嘴张三,就来说说武氏乱唐的一段缘起……”

    此语一出,台下顿时一阵唏嘘,很显然这些草莽之人对于政事丝毫不敢兴趣,当时就有几个人正要离座而起,但冲着铁嘴张三的名头,在旁人的劝说下才勉强留下。

    就在这时候,一个青袍男子霍地站起,忍不住好奇地问道:“素闻铁嘴张三以善谈江湖奇闻享誉当世,何以到了房陵,却说起时政起来,是不是认为房陵是个弹丸之地,荒野之乡,出不了英雄好汉呢?”

    众人听他这么一说,俱都愤愤不平,数百双眼睛齐刷刷地盯着铁嘴张三,似乎不给个合理的解释便不肯罢休似的。

    铁嘴张三见状,仰天打个哈哈,随即凝重地说道:“世事风云变幻,江湖纷争不休,说到底还不是当政者好事多为,所谓官扰民乱,江湖上帮派林立,各自为政,相互仇杀,不服朝廷管束。

    小者啸聚山林,大者结成义军。若是朝政修明,令行禁止,人人丰衣足食,匪盗从何而生,江湖上哪有这许多你争我夺,刀光血影。

    要说我铁嘴张三有地域狭见,更是笑谈,自古英雄,不问出身,三皇五帝,尧舜禹汤,还不是大多出身乡野。因此这位仁兄所疑,自当不攻自破。更何况废太子李贤,现今蛰居房陵,因此说房陵藏龙卧虎,也并非虚言。原想在下到了此地,不谈时政,不契人心,怎知会生此误会。”说完,长叹一声,正准备收拾物事离开。

    这酒家掌柜原来因为众人慕铁嘴张三之名而来,于是大张酒席,好酒好肉都预备好了,只等他开始说书,就立马端上来伺候着。他这一走,也不知要过多久才能赚到这么多银子。

    做他这行的,接待的人多了,自然善于察言观色,见风使舵,立马过来打圆场道:“小人也不懂什么大道理,对当朝政事更是一窍不通。但小人知道,无论是吃什么菜,喝什么酒,要是老是那么一种,多好的酒菜都会吃腻。大家听说书也是一样,要是老是听一种故事,有什么趣味,其实换换口味也是好的。”

    众人听掌柜的这么一说,俱都大笑起来,那少年又抢先道:“吴掌柜,谁不知道你是我们这一代出了名的铁公鸡,平时对客人收账一文钱都不能少,嫌贫爱富,见了有钱的主,便满面堆欢,对待贫苦的客人,便冷言冷语。

    所以平日里除了外地的过往客商,乡亲们哪一个来你这破店的。你想留住张铁嘴,无非是为了赚几个铜板罢了,这会儿还编排这许多好听的言语干什么,我们留不留下,是看在张铁嘴的面子,要在平日,你就是八抬大轿请我们光顾,我们也是不会来的。”

    吴掌柜听了,多少有些生气,脸上阴云乍现乍散,立马赔笑道:“各位听的高兴,吃的高兴,我赚钱也高兴,两全其美,有何不可。再说,作生意的也不容易,有几个不爱钱的。”

    转而对又对铁嘴张三笑道:“今天难得先生莅临,小店蓬荜生辉,荣幸之至,先生今天吃饭住店都免费。”

    说完又挽留了几句,铁嘴张三见此情形,盛情难却,而大家再没有离场的意思,于是重又回到了台上。

    只听铁嘴张三继续讲道:“话说太宗皇帝践祚初年,民间盛传,‘唐三世后,武主乱唐。’谣言不胫而走,不久传到朝堂之上。

    太宗皇帝乍听之下,颇为惊骇,立即诏精通易理,深研术数的国士李淳风推算大唐国运。李淳风告知太宗皇帝,民间所传,恐非空穴来风,很可能会应验。唐太宗这一惊非同小可,再问李淳风详细端倪,李淳风不愿再泄天机,便推说详情不得而知。

    太宗皇帝便以为所谓武主乱唐,定是姓名中包含‘武’字的臣子,于是立即诏吏部送来百官名册,凡名字中含有‘武’字的人,无论是大权在握,亦或是羽翼尚未丰满,官职卑微者,皆以欲加之罪,横加屠戮,一时间满朝文武无不为之战栗惊悚。”

    那青衣少年听到这里,不禁问道:“太宗皇帝此举未免殃及无辜,也不知后来有没有将此祸胎除去?”

    铁嘴张三笑道:“这位小兄弟说的好,我朝太宗皇帝以仁德治天下,此举看来也是继玄武门政变之后,太宗一生政绩鲜有的污点,到如今这段公案也是罕为人知了。

    但话又说回来,为了挽救大唐国运,换作是谁当政也不得不采取一些非常手段了。然而后来此举便成为居心不良之人相互攻讦揭发,公报私仇的大好机会。后来更是一发不可收拾,不仅局限与朝廷官员,灾难蔓延到民间,无辜受累者巨万。”

    铁嘴张三续道:“就在这当儿,李淳风倍感歉仄,自谓平生钻研术数,只为利国利民,没想到会闹到如此地步。于是便向太宗建言道‘陛下此举宁枉勿纵,虽说不失为一种办法,然而逆天命而行,实为下策,臣唯恐未来隐忧未除,现下祸患再添。

    即便是侥幸于不知不觉之间将彼就此除去,恐彼再世为人,积怨难伸,将来对大唐江山社稷更为不利。是故请陛下暂息雷霆之怒,以仁德御天下,即便不能改变天意,也能为社稷积福,如此才能令唐室世泽绵长,社稷固若金汤。’太宗皇帝以能纳谏著称,听了李淳风的这番话后,方才作罢。”

    就在这时候,只听咔嚓一声响,从窗户窜进一个手持旱烟管的老者,落在一张八仙桌上,顺手抄起一坛酒,咕噜咕噜灌了几口,长叹一声,漫不经心地道:“可惜没能就此杀掉这祸害,要是掘太宗皇帝于地下,,目睹今日大唐皇室的惨状,可就要肠子都悔青了。”

    那吴掌柜见此人来得突兀,举止言语如此不敬,要不是看在他身手不凡,早就将他轰出去了。

    此时,铁嘴张三突然离座而起,向那老者揖了揖,大笑道:“我道是谁发此高论,原来是二十年前以一支旱烟管,荡平河朔匪窝黑虎寨的‘打穴神手’凌霄凌老爷子驾到,有失远迎,失敬,失敬!”

    凌霄佯怒道:“张铁嘴什么时候变成张油嘴了?什么有失远迎,老汉形影无踪,你如何远迎,平生最讨厌你这种阿谀奉承之人。你说你的书,我喝我的酒,老汉还没死呢,用不着你来拜。”说完又是自顾自喝起酒来。

    铁嘴张三笑道:“前辈教训的是,我张铁嘴虽说知道些江湖事,但武功是差劲得紧,与前辈相去不啻天渊,前辈神龙见首不见尾,晚辈万不能及。不知前辈来房陵有何贵干?莫非……”

    凌霄闷哼一声,哂道:“江湖上都称你为‘江湖太史公’,只道你对江湖事无一不知,没想到消息竟如此不灵通,最近废太子李贤正广邀天下英雄,伪后武氏也秘密派遣杀手,不日将到达房陵,这小小的房陵县马上就要风云色变了。”

    铁嘴张三笑道:“其实我也听到些风声,只是还不确定,这些人所为何来?我只是奇怪,前辈云游天下,侠踪不定,而且淡泊名利,从不效力于任何人,难道最近转了性子了?”

    凌霄道:“老汉饭可以不吃,觉可以不睡,但是酒不能不喝,热闹不可以不凑。如此大的场面,少了老汉怎么能行。所以一听说这个消息,一路上跑死了八匹马,唯恐来得迟了,错过了这么好玩的事情。毕竟心急了些,来早了几天,左右无事,见有许多人都往风尘渡这边赶,只道是有什么大事发生,原来只是你这邋遢书生在这说书,所幸有酒喝,于是便进来坐坐。”

    说完把手往怀里一伸,掏出一锭金子,随手向墙上一扔,金子便深深嵌入墙上青砖之内,然而那墙却不见丝毫裂痕。

    众人见状还不怎么惊奇,只道是力气大些的寻常人都可以办到。只有铁嘴张三识货,当下抚掌赞道:“若是单是力气大,也可将墙砸个洞,或者金子被弹得老远。但各位请看,那金锭入墙五六寸,而墙无裂痕,甚至连砖屑都没迸溅出来一星点。若非如凌老爷子这般兼具高深内功,和世所罕见的打穴手法,焉能办到!”

    听到这里,虽是丝毫不懂武功之人,也是啧啧称赞。凌霄也面有得色,当下说道:“前些日子路过盩厔驿,见几个乌龟王八蛋正欺负一个姑娘,我顺手就解决了那几个混蛋。那姑娘想来也是大户人家的小姐,非要以千金相报,我自然推辞,但始终拗不过她,只得取了一锭金子。但揣在怀里,总觉得累赘,今儿个索性拿出来请大家喝酒罢。”

    转而又对掌柜笑道:“吴掌柜,酒钱是没少你的,但你要取出来,我看非得凿穿那堵墙不可,可要小心地凿,凿坏金子可就不能按官价算了。”众人听了,顿时哄笑一堂。

    凌霄续道:“张铁嘴,适才听你说到‘天下初定风波起,只因武氏乱唐宫。’未知详情如何,烦你继续说说,前些年听你将江湖之事,堪称一绝,就是不知这段公案合不合我的胃口。”

    于是铁嘴张三又回到台上,打了几下牙板,继续说道:“伪后垂帘吕氏始,女主称帝却空前。要问其中甚原委,七分人事三分天。方才说到太宗皇帝信谣言而行杀戮,殃及无辜,为李淳风谏止。

    其实太宗皇帝若是三思而后行,也不会如此荒唐。传言是说‘唐三世后’,方有‘武主乱唐’之祸。列位看官请想,大唐自高祖传至太宗,方行二世。而此时太宗皇帝正是风华正茂之年。

    若是当时这乱唐之人便以在世,到三世后,岂不是有百岁之龄,如此老耄之人,焉能有什么作为?即便为祸,也不能动摇大唐社稷根基。”

    铁嘴张三续道:“而事实上,到了太宗皇帝晚年,此人年方及笄,当选才人入宫。谁能想到此人他日竟能臣百官于凤驾之下,作威作福,搅得天下大乱。时人常说,倾东海之波,流毒无穷;罄南山之竹,书恶不尽。这话施加在她的身上,原是半点也不冤枉。”

    说到这里,只听蓦地一声巨响,两扇大门被人从外面踹开,紧接着一柄双刃月牙斧径向铁嘴张三面门飞来,凌霄见机得快,连忙力注手腕,旱烟管横向飞出。只听啷当一声响,火花飞溅,两件兵器一并飞向右首墙角。

    紧接着门外传来一声清斥:“大胆贼子,竟敢当众直斥皇帝陛下。不怕掉脑袋么?”

第0002章,青锋冷剑飞绝色

    人随声到,一名黑衣蒙面女子足尖如蜻蜓点水般在众人头顶掠过,来到众人中间,身法轻灵,姿势曼妙无比。

    凌霄心道:“适才听这女子说话的声音,又隐约见到她在空中施展轻功的身影,应该在十来丈之外,进来之前也未落地借力,江湖上有此等轻功的人着实不多见,而女子身怀此等绝技的,思来想去,也就那么几位,像峨眉女尼余天音,昆仑凭虚子,华山女侠燕如嫦等,然而这些人不是已然作古,就是隐退江湖。此女年纪应该还不是她们的弟子,难道是她们的再传弟子?然而这些女侠都是侠义之辈,向来门规极严,怎能容忍门下弟子充当朝廷的鹰犬?这似乎不合常理。”

    想不明白,索性就不再去想,这女子如此蛮横,一来就突施辣手,今日不给她些教训,今后也不知有多少人在他手底下丧命。

    不等他开口问话,那女子已然大声问道:“适才是何人打落了我的兵刃,有种的站出来!阻挠黑衣使者诛杀乱贼,就是乱贼的同党,实相的赶紧束手就缚,不然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得!”

    说着环视四周,只见所有人都面有惧色,缩着身子,蹲在一旁,瑟瑟发抖。只有凌霄仍然踞坐桌上,泰然自若地喝酒吃肉,似乎对她视如不见,充耳不闻。

    心中已猜出几分,只是这人能以一支旱烟管击落她那重逾几倍的月牙斧,足见功力深厚。其他姐妹暂时没到,多少有些忌惮。

    蓦地心生一计:“这老头儿不是保护这说书的,必然与他关系匪浅。这说书的躲不开适才月牙斧那一击,可见武艺平庸之极。要对付这老头儿,只要擒住这说书的,令他投鼠忌器,再等片刻,众姐妹一到,联起手来,任他武功多高,也敌不过。”

    想到这里,猛地回头一看,竟然不见了那说书的的踪影,那女子冷笑道:“你以为躲在桌子底下就行了么?”说着便飞起一脚,桌子被踢到一旁柱子上,撞得粉碎。

    大家都以为铁嘴张三这回是在劫难逃了,就连凌霄也为他捏了一把冷汗。可是桌子踢翻,底下却空空如也。铁嘴张三就像蒸发了一般,早已不见了踪影。

    别说普通人,就连武功高强,眼明手快的凌霄,也不知道张三是如何瞒过这么多人的眼目顺利逃走的。但总算虚惊一场,心中暗忖:“此女子冲着铁嘴张三而来,张铁嘴一逃,余下这些人应该安全了罢。可别再生枝节就好,要是单打独斗,倒是不足为惧,但要保这许多人的周全,可是难上加难了。”

    那黑衣女子也在纳闷:“这说书的要是有那么快的身法,能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溜走,那么适才面对迎头一击就不会呆若木鸡,不会闪避,难道这人能遁地不成?”

    其实他们哪里想到这铁嘴张三最大的本事,除了他的三寸不烂之舌,便是能迅速易容趁机浑水摸鱼的保命之法。要不然祸由口招,他一生树敌无数,也不会活到现在。

    就在那黑衣女子转身向众人问那一句话的瞬间,他早就易容混在人群当中。那时众人的眼光都聚集在那女子身上,谁也没注意他,更何况他的易容潜踪之术,何等迅速,即便是有人盯着他,若不是精于此道的人,也发觉不了。

    凌霄原想这女子既然抓不到铁嘴张三,便会就此离去。然而他哪里想得到像她这种接受过残酷的特殊训练的职业杀手,心理极度扭曲,性格极端乖僻。

    若是任务没有完成,自然将会面对最严厉的处罚。她们决不允许自己追杀的对象从自己眼皮底下逃走,即便上司不知道,她们也会认为这是奇耻大辱。

    而事实上,她们自出道以来,完成任务干净利索,也从未有过失手的经历,向来都是冷酷无情,赶尽杀绝。这次来到小小的房陵县,首次阴沟里翻船,迁怒旁人也是再正常不过。

    于是当下说道:“既然那说书的贼子跑了,你们在场所有人就得把性命留下。”

    凌霄不屑地道:“好大的口气,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你小小年纪,能有多少斤两?便是打娘胎里开始练武,也不过十几二十年功力。你就这么自信能胜得了我么?要是果然平地了得,适才的兵刃就不会让我轻易打落了。”

    凌霄可算是老江湖了,适才见她放出狠话之后,不向自己直接发难,而去擒拿不会武功的铁嘴张三,就看出了些端倪,不是自认为不敌,便是想拖延时间等待同伙来助拳。

    然而自己本领再大,毕竟孤身一人,分身乏术,难以在对敌之余保护这几十号人的身家性命。索性先用言语挤兑她一番,激她与自己独斗,令她无暇对其他人下手,这样这许多人或许有机会逃脱。

    黑衣女子平日骄纵惯了,果然受不得半点讥讽,忿然道:“难道我还怕了你不成?”

    话音刚落,霍然凌空跃起,断喝一声:“贼子,纳命来!”一道清光夹着尖锐的破空声音,如流星般向凌霄飞来。

    凌霄来不及看清是何兵刃,旱烟管尚未取回,手中再无别的兵刃格挡,只得一拍桌子,借力倒纵几步避开,总算有惊无险,化险为夷。这时才看清,那冷光闪烁的是一根带着锋利钩刺的钢索,刚索顶端是一柄纤细精致的双刃剑。

    这剑奇异的兵刃也不知如何铸成,缠在手臂之上,伸缩进退,随心所欲,可攻可守,远近得宜。若非将她那条挥使钢索的手臂斩断,要夺下这件兵刃,殊为不易。

    凌霄江湖游历半生,使用绳镖、软鞭之类兵器的人也见过一些,但是这种兵器却是头一次见到。除了神兵利器之外,就兵刃而论,所谓一寸长一寸强。沙场征战,首先是弓箭,再是长矛大戟,樱枪大刀,不得已才短兵相接。而江湖上比武较技也是一样,使用长兵刃却是弥补拳脚内功的最佳选择。

    然而这黑衣女子不但是兵刃奇特,而且招招攻人要害,凌厉狠辣,摄人心魄。对方一招不慎,只怕身上已多了几个透明窟窿。这样一来,对方先声夺人,几个回合下来,凌霄完全处于被动受制的局面。

    众人原想只要凌老爷子打退这黑衣女子,便能平安大吉。明眼人一看这情形,这老头儿多半要输,再不趁机逃走,只待那老头儿一落败,立刻便有性命之虞。

    当下靠在门边的那两人倏然站起,把腿便跑,没等凌霄出言阻止,那女子大喝一声:“想逃走么?没那么容易!”钢索一甩一拉,短剑从他们后颈绕到脖子上,两人便已倒地而亡,鲜血汩汩淌了一地,继而两人面部霎时间变成黑色。凌霄这才知道,原来短剑上淬有见血封喉的剧毒。

    那女子阴恻恻地向凌霄笑道:“现在知道我的厉害了吧。”口中只管说话,手底下半点也不懈怠,一连几招快攻,要是闪避。凌霄原也能避开,但见到那两人的死状,知道她兵刃淬毒之后,心想:“不需割破喉咙,就是身上被这毒剑划破一道口子,就够自己喝一壶的了。”

    想到这里,心有所忌,只得不断退开在毒剑攻击范围之外。身处客栈之中,不比旷野,能趋避的范围有限,这时候他已经被逼到了墙角,已经退无可退。

    而对方的攻势丝毫不减,凌霄心想:“若是旱烟管在手,便能欺身短打,而对方的兵刃虽说能攻守兼备,但短距离相搏,毕竟不能发挥钢索的长处。”然而那旱烟管在右首墙角,非得想办法过去不可。

    面对对方的快攻,只得冒险想办法过去了,当下更不迟疑,随手提起身旁的一张椅子向那黑衣女子掷去,那女子见这一掷之力非同小可,连忙回剑格挡,自听咔嚓一声,椅子被钢索短剑绞得粉碎。

    而与此同时凌霄也趁机一跃,就地一滚,到了右首墙角,拾起了旱烟管。适才面对奇异兵刃,一时手足无措,一味趋避,未曾正面与她接过一招,自然不知对方功力深浅。

    既有兵刃在手,再不主动进攻,不但在这么多人面前,老脸丢尽,而且被一个年轻女子逼得一退再退,且不说日后传到江湖上,令人齿冷,单是眼前这口窝囊气,也是不吐不快。

    那黑衣女子见他费那么大劲,就为了捡起那根毫不起眼的旱烟管,便轻蔑地笑道:“喂,我说老头儿,你捡起你那根破烂玩意,是想临死前抽上两口,才觉得舒服么?”

    凌霄见这女子不知好歹,一再口出无礼言语,也不由得不动怒,猛哼一声,说道:“适才赤手空拳,难以近身进攻,这会儿让你瞧瞧老汉的手段。”

    说着便纵身跃起,本来那女子此刻身在大梁之上,居高临下,占尽地利,凌霄凌空跃起,又是手持短兵刃,正是犯了兵家大忌。

    然而,他适才虽未与对方正是过招,却在趋避中看清了对方每招每式的走向,已经想到了应对的办法。本来就算是对方功力高深,手持如此长的兵刃,击出时力道已是强弩之末。更何况这女子年纪不大,内功臂力定然较弱,全靠这毒辣兵刃,打得自己措手不及。只要手中有称手兵刃,欺身搏斗,要胜她也不是难事。

第0003章,英雄不信华年老

    那女子见凌霄跃起,不假思索,钢索短剑临空下击,直取对方喉尖。这一招直捣黄龙,任谁在那个位置,也会使出这招,凌霄自然也早已料到。

    只听他一声大喝:“来得好!”上身微侧,旱烟管迅速一格,那短剑便向旁荡开。没想到的这一格挡,力量过大,那钢索带着短剑兜了一个圈子,又向凌霄左侧太阳穴袭来。

    凌霄也算处变不惊,要是换了旁人,定会使个重身法,迅速下落,便可轻松躲过这一击。然而这么一来,对方有了准备,要想再近身向上,就更加难了。

    也算他胆大心细,本领高强,见此情形,不下反上,身子向前一探,右足在左足背上一踏,以一招“燕子穿云”的解数,趁那钢索圈子尚未收紧,便巧妙地从中穿了上来。

    这招大出那女子意料之外,等她反应过来,凌霄已站在大梁的另一端,与她相距不过数尺,房梁之间相互阻挡,形格势禁,那钢索再不能横向挥动。无奈之下,她只得重又将钢索缠在手臂之上,手持短剑与凌霄再梁上打斗。

    凌霄大喜,心想:“近身搏斗,短兵相接。看你能在我打穴神手之下走几招?”心里再无顾忌,便主动欺身向前,那女子也不甘示弱,仗着毒剑在手,倒也有恃无恐,步伐也慢慢向前靠近。

    凌霄自然不会放过这等好时机,当下连连强攻,招招指向那女子全身要穴,点、敲、勾、打,将一支含烟管运使得潇洒自如。那女子招法虽辣,还是抵不过凌霄旱烟斗的快攻。

    霍然间,那女子向后翻个筋斗,两脚金钩倒挂在房顶的细小横条之上,来回滑动,同时以毒剑向凌霄头顶疾刺,这样一来,凌霄再也不能点打她的穴道,只得不断格挡。

    横条细小,而那女子身躯娇幼苗条,她挂在上面,来回摇动,虽说也听得横条格格作响,但始终没有断裂。凌霄身材魁梧,显然不能如法炮制。

    凌霄见自己又处于守势,急中生智:“我不能上去,难道就不能将你打下来么?”想到这里,大喝一声:“下来罢!”一言未毕,将身子一侧,躲过迎头一击,力注右臂,旱烟管向上一抛,咔擦一声,横条当中折断。凌霄顺势跃起,将旱烟管接在手中。

    那女子顺势下落,眼看就要摔落在地上,倏地左手一抓,正好勾住大梁,总算她身子轻盈,片刻间又重新回到大梁之上,凌霄也不怠慢,正待强攻。

    那女子不敢硬接他的点穴招法,只得躲避。凌霄满以为已然胜券在握,只要再攻一阵,在这房梁之上,上下左右不得,到退无可退之时,看你怎么办?

    万没想到的是,那女子接受过许多特殊训练,虽然内功不及凌霄深厚,然而身子柔若无骨,在房梁大柱之间穿梭自如,闪躲之际,宛若一条扭动的黑色绸带一般,姿势优美,游刃有余。

    凌霄见所未见,闻所未闻,与寻常的壁虎游墙功相似,却又高明许多。这种身法或许只有女子才能练成,若是男子便是练上一百年,也是万万不能。

    刚开始凌霄还认为她这种身法只是一味闪躲,没有进攻之效,没想到稍不留神,那女子便手持毒剑突施偷袭,时左时右,时前时后,如同毒蛇吐信一般,在他周围攒刺。

    一时间,只把凌霄忙个手忙脚乱,虽说以他的应变能力,对方也奈何他不得。然而对方出招完全不合常理,就如同与一条大蟒蛇周旋,令他感到特别别扭。

    要是跳下来,自然不攻自破,然而好不容易近得她身,又退回来,便不能发挥自己的长处,心里又老大不愿意。

    这时候,原本是众人逃生的最佳时机,然而有了适才那两人惨死的前车之鉴,人人都不敢冒险一试。

    正当凌霄取舍不决之际,突然间一阵异香飘来,紧接着哗啦啦一阵响,屋顶破了两个大洞,两个同样装束的女子降落下来,同声大叫道:“残月姊姊莫慌,我来助你!”

    残月见同伴赶来,向凌霄冷笑一声,说道:“晓风、花雨两位妹妹来得正好,这老头儿难缠得紧,我们联手结果了他!”

    晓风、花雨同声应道:“好!”也不等残月编派,晓风在左,花雨在右,残月则居中央。瞧这阵势,似乎残月在她们组织的地位应较其余二人高,三人很显然配合得相当协调,联手攻敌应该相当娴熟。

    凌霄对付一个残月已经是相持不下,有力无处使。这会儿对方又来了两人,俱都手持钢索短剑,却不见她们另有月牙斧。

    饶是如此,但从兵刃看来,她们三人所练武功应该相似,只是后来的两人年纪身材都较残月小,顶多也只有十五六岁,功力自然稍逊一筹。

    凌霄心想,再不下来,待会儿三人穿梭于梁柱之间,神出鬼没地偷袭,自己根本无还手之力,索性一跃而下,落在三人包围圈中间。

    客栈众人见又有两个妖女到来,早就各自退到墙角,只有少数几人还在观战,其余人都埋下头来,口中喃喃自语,似乎在向上苍祷告,希望凌霄击退这三个杀人不眨眼的妖女。

    凌霄心道:“当年黑虎寨五兄弟如何不可一世,官府几次围剿不但无功而返,而且折损了许多兵将。还不是被我一举扫平,眼前这三个女子,就武艺而论,实在不能与黑虎寨五兄弟相提并论,然而手段毒辣,兵刃怪异,武功奇特,却有过之而无不及。

    如今实在想不出如何将她们,难道当年雄风,随着岁月变迁,不复存在了么?我凌霄怎么可能败在三个女子手中,令一世英名尽丧于斯役!我一定能战胜她们,这不仅关系到个人的成败荣辱,而且还牵连着这许多人的生死存亡!”

    想到此一节,希望之火又在他心中燃烧起来,当下说道:“你们不用怕,老汉与你们同生共死,绝不会独自逃生。更何况,我也未必会败,从现在开始,你们须听我的号令,一有机会,我让你们逃走,便要马上逃走。”

    众人见希望渺茫,但也颇为感动,只好先答应着。

    只听残月讪讪地笑道:“我们三人联手,你的胜率有几成?还在大言不惭。”

    凌霄忿然道:“就算不到一成,我也要与你们周旋到底!誓死不让你滥杀无辜!”

    残月道:“废话少说,不怕死就来吧。”说完,向晓风、花雨使了个眼色,两人立即会意,三道青光从不同方向同时向凌霄身上射来,凌霄连忙一跃而起,三人的毒剑同时碰撞在一起,立时火花迸溅,铿锵有声。

    凌霄见状,蓦地灵机一动:“适才与这叫残月的女子相斗之时,她居高临下向自己发难,我用旱烟管随便一挡,那短剑借我格挡之力便兜了一个圈子,向我左侧攻来。

    我怎么没想到,这种兵刃如此毒辣,如果我借力打力,看准钢索毒剑的走向,反向格挡,不仅能化解她们对自己的攻势,而且还可以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让她们的毒剑相互攻击自己人。如此便能巧妙地破解他们的阵法。”

    还未等到凌霄落地,三柄毒剑又向他射来,凌霄不假思索,旱烟管左格右挡,旁敲侧击,果然立竿见影,三人毒剑剑走弧形,残月攻向花雨,花雨攻向晓风,晓风攻向残月,顿时间乱作一团。

    然而她们对自己的兵刃俱都操控得相当熟练,虽说事出突然,一见势头不对,连忙变招,首先由晓风与花雨二人发难,凌霄心中早打定主意,不骄不躁,以不变应万变,仍以同样方法让钢索短剑改变方向。

    忙中偷闲向残月一瞥,却不见她的踪影,突然感到背心一凉,残月不知何时已绕到他的背后,猝不及防之下,背心被毒剑划破了一个口子,衣衫内已有微有血液流出。

    所幸发现的快,连忙将身一闪,残月见状,以为适才偷袭未成,只划破了他的衣衫。

    而这时凌霄已然中毒,孤注一掷,欲求速胜,只得冒着风险在三人毒剑转弯的缝隙间穿梭,手下也不懈怠,在毒剑势头转到一半时,再将之原路敲回,这样一来,残月等三人来不及变招,三条钢索便紧紧缠绕在一起。

    更妙的是,钢索之上尽是钩刺,原本用来攻敌,异常毒辣,也可防止对方握住钢索,可谓攻守兼备,如今钢索钩刺相互紧锁在一起,却相互羁绊勾连,任你多大的臂力也拉扯不开。

    良机难得,凌霄虽已中毒,然而他强行用内功护住心脉,趁着剧毒尚未发作,迅速将他们三人点倒在地。

    然而这时候点穴时力道却只能用上平时的一二成,虽然将她们点倒,她们三人的内功虽弱,但用不了片刻就可以将穴道冲开。

    凌霄此时虽然极度虚弱,还是提着一口中气,虚张声势,声如洪钟般说道:“念你们年纪尚轻,给你们一条自新之路。还不快滚!”

    残月等三人听了,相互搀扶着站起身来,刚想离开,没想到这时候,众人却胆大起来,将她们围在垓心,众口一词地道:“除恶务尽,杀了人就想走,没那么容易!”

    凌霄见状,心中叫苦不迭,只得再强行大声说道:“让她们走!”众人不敢违命,只得让开道来。

第0004章,生死阴阳一指遥

    残月等黑衣使者方走片刻,凌霄再也支持不住,霍然间仰倒在地,就此晕厥过去。

    众人方在庆幸之中,突然见到凌霄倒在地上,双眼紧闭,牙关要紧,双唇眼睑都呈紫黑色,显然是中毒迹象,想起适才那两人中毒惨死,俱都焦虑万分,心中难过之极,急忙围拢过来,急切地同声叫道:“凌老爷子,你怎么样,不要紧吧?”

    那青衣少年伸出两指探了探他的鼻息和颈项中的脉搏,随即脸上略带喜色,说道:“尚有气息,还有得救!大家搭把手,先将凌老爷子扶到椅子上坐好。”

    一言甫毕,两个壮汉走上前来,开始挪动凌霄的身体,谁知他们粗手粗脚,又过于着急,不知凌霄伤在背上,凌霄伤口处擦到地上尖利的碎木屑之上。

    凌霄伤口着痛,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黑血,就此醒转。众人见状,都怪那两人鲁莽,以致凌霄二度受伤,十分气恼。这两人也歉仄不已,当下小心翼翼地将凌霄扶到一张椅子上。

    那少年急忙问道:“凌老爷子,你的伤怎么样?不碍事吧!”

    凌霄强作笑颜,悠悠地道:“一时……半会还……还死不了?”顿了顿,又断断续续地说道:“我现在……以毕生内功强行护住心脉……不过……不过……不过七天之内……要是拿不到解药……便不行了。”

    那少年道:“可是……可是那三个妖女已经逃之夭夭,早就不见了踪影,我们上哪去给你弄解药去呢?即便那些妖女还在这里,她们有心要夺我们的性命,我们又不是她对手,她怎么可能会主动将解药送给我们?那么你……你岂不是……岂不是……”

    说到这里,声音变得哽咽起来,众人眼看凌霄不过七日可活,也俱都为之鼻酸。

    凌霄调了调内息,笑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原也强求不得,更何况,老汉也未必会死,此毒如此厉害,一般名医是治不好的,或许天下唯有一人能疗此毒。但我根本没打算求他,不提也罢……”

    众人听说另外尚有人能疗此毒,异口同声地问道:“此人是谁,现在何处?我们纵使倾家荡产,也要凑足银两,请他医好老爷子,以报老爷子再生之德。”

    凌霄道:“此人原名岐黄子,亦正亦邪,号称鬼医,不仅医术登峰造极,而且精通蛊术,武功也属一流。他行医从不收取金银物事,但是在医治患者的同时,会给患者下蛊,对不同的人所下的蛊毒不同,要是每年中秋得不到鬼医的独门解药,那么就会死的惨不忍睹,所以江湖中人不到生死关头,也不会去求他,有的英雄好汉甚至宁死也不想受他蛊虫的控制。后来成立地狱门一派,自为掌门,势力庞大,弟子成千上万,俨然可与天下第一大帮丐帮分庭抗礼。更因为他平生治病下蛊,都只需一根食指,前来求医者,是生是死,阴阳两界,只在他一指之中,因此江湖上几十年来流传这么一句话:杀人鬼医岐黄子,生死阴阳凭一指。”

    那少年道:“不管怎么说,还是性命要紧,至于他下蛊之事,日后再想办法。那地狱门所在何处?不知来不来得及赶到那里,事不宜迟,我们雇辆马车送你去吧!”

    凌霄道:“此去西北两百里有一个山谷,地狱门便在山谷之中。十分隐秘,我也是听人说起,未曾去过,能否找到也说不定。况且我年纪这么大了,没有多少利用价值,他肯不肯医,还很难说。就算他瞧在我还有些武艺,肯医治我,难道我就甘心就此受他摆布?成为地狱门的门徒么?”

    其实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有所得必有所失,为了生存,多少人蝇营狗苟,或为名,或为力,绞尽脑汁,搜肠刮肚地算计他人。况且性命攸关,牺牲自由、声名乃至一切,也无可厚非。帝王将相可以主宰生杀大权,鬼医岐黄子可以操控他人生死,这个世上本来就是这样弱肉强食,要想得到从他人那里得到利益,就必须先牺牲利益给他人。

    那少年道:“蝼蚁尚且偷生,这也不是贪生怕死,不损前辈令名。前辈练就一身超凡的武艺,廉颇未老,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留着有用之躯,将来便可救更多的人。你也替我们想想,你刚救得我们的性命,要我们眼睁睁看着你死去,我们于心何安?岂不是要抱憾终身。”众人听了,不禁潸潸堕泪,泪光之中充满恳求之意。

    凌霄也颇有感触,这才点头答应去寻那地狱门的所在。众人见状,俱都欣喜不已。

    凌霄道:“此去凶险万分,岐黄子喜怒无常,其门徒更是正邪参半,同去的人不宜太多,除车夫之外,只需一人沿途照顾我的起居即可,其他人各自回家去吧。最近房陵县还会发生不少事情,没事待在家里,切莫轻易外出走动。”

    那青衣少年听了,急忙拉着凌霄的衣角,道:“前辈,让我去吧,我一定会把你照顾得妥妥帖帖的。”边说边拍着自己的胸脯。

    凌霄见众人面有难色,笑道:“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此去很有可能性命不保,你不怕么?”

    那少年道:“我叫鄢云,也曾读过几年乡塾,幼时曾听先生讲史迁之书,仰慕朱家、郭解等豪侠风采已久,此次特来听铁嘴张三说江湖侠客事迹,未曾想遭此大劫,前辈云天高义,救我等于妖人之手,既感且佩,若蒙不弃,愿誓死追随前辈左右,生死无悔!”

    凌霄笑道:“原来你还饱读诗书,难怪谈吐不凡,既然你不怕死,那也不另择他人了。”众人本来还在犹豫,见凌霄选了鄢云同行,心下也暗自庆幸。

    过了盏茶时分,忽听车声辚辚,马鸣萧萧,很快有人赶来一辆马车,将马辔系在酒旗杆上,众人凑了些盘缠,就着客栈买些十几斤熟牛肉充当干粮。

    凌霄见马车已到,便让原先那两个汉子扶他到马车上,那少年当先出门揽辔。只见那马又瘦又老,所谓的马车也不过是在两个车轮上加一块木板,上面铺了一层茅草。

    凌霄见状,心道:“看来是农户里平日拉柴的马车,这地方荒凉偏僻,距离城镇尚远,原也强求不得。只是不知这马能不能坚持走到地狱门峡谷。”躺卧其上,倒也舒坦,当下也没再说什么,鄢云生怕路途遥远,耽误了行程,只是一个劲的催促车夫赶快起行。

    车夫是个哑巴,一时间得了一大笔钱,乐得合不拢嘴,很显然那人请他时没告诉他实情。听到鄢云催促,连忙牵转马头,鞭子一扬,在马臀上猛抽一鞭,那马吃痛,蓦地长嘶一声,放开步子,扬尘西去。

    马虽是土马,却极耐劳,许是平时干惯重活,这会儿负重颇轻,是以这会儿放蹄疾奔,片刻之间,已在里许开外,然而却毫不觉累,不像平时那样粗生喘气。

    过了一会儿,离开了官道,山道崎岖,马车颠簸得格外厉害,鄢云是文弱书生,自然受不了这番颠簸,一时间肠胃翻滚,不断作呕,难受之极。再想到凌霄身中剧毒,肯定更加难受。于是就不断埋怨车夫,哑巴车夫只得勒马缓行。其实凌霄毕竟是武人,虽然现下内功尽失,然而身材魁梧健硕,就是再快些,也撑得住。

    马既缓行,鄢云也就没那么难受了,这时候凌霄笑道:“我说小兄弟,这可是你自愿来的,我可没逼你。现在后悔了么?”

    鄢云心想:“我适才实在失态,才这么点折磨就丑态毕露,未免太没出息了,难怪前辈取笑。”

    当下假言道:“谁说我坐不得这马车了,只不过适才在客栈多喝了几杯,这酒后劲倒大,将我的肠胃都掏空了。我说过生死无悔,没见前辈病体康复,你就是赶我走,我也不走。”

    凌霄心道:“这小子心肠倒好,就是身子弱些,所幸性子倔强坚韧,有股不服输的劲儿,倒是可造之材。”当下也不戳穿他的谎言,笑道:“这样再好不过,前面有间茶棚,我们就在那驻马,用些茶水再走。”鄢云向前远眺,只见尘沙浓密,看不到任何屋宇物事。

    转眼间,茶棚已然在望,这才佩服凌霄的目力。到达茶棚,当下命车夫将马车系在柳树上,两人共同搀扶着凌霄落座,茶博士见有客人来,连忙过来招呼。

    由于此处是来往房陵的必由之路,凌霄顺便问茶博士道:“老板,最近可有西来之人赶往房陵的江湖人士?”

    茶博士道:“是不是去房陵,小的不知道,不过这里西来东去的人倒是不少,最近确实有许多手持刀剑,奇装异服的人来过这里,不过这些人都凶霸霸的,他们不向小的问话,小的哪敢多嘴。三位用什么茶?”

第0005章,幽香青冢地狱门

    凌霄道:“有碧螺春更好,没有的话,铁观音、普洱也行。”

    那茶博士吆喝道:“上好的碧螺春一壶!”不一会儿,一阵清新的茶香随风入鼻,一个中年妇人手提茶壶,走了过来,凌霄笑道:“想不到在这等山野之地也能喝道如此纯正的碧螺春。”

    那茶博士道:“附近山岭之间有许多村落,农田极少,世代种茶为生,定期会送茶叶到小店,小店的茶绝对是最新鲜的,来往过客既多,是以不会有陈货。这是小人的浑家,我们两口子在这里经营这间茶棚也有些年头了。”

    凌霄见这茶博士待人和善,也颇为健谈,也就和他多聊了几句。这当儿,突然间茶桌唯有震动,桌上杯壶摇摇欲坠,茶棚顶上灰尘不断掉落下来。

    紧接着尘沙滚滚,健马长嘶,一队人马自西疾奔而来,凌霄对鄢云道:“这十几骑人马,来势汹汹,恐怕来者不善,我们还是避开为妙。”说着便要动身,没想到他们来的比凌霄想象中要快的多。

    凌霄等人才行出数丈,便与他们迎面遇上,这队人装束各不相同,看来似乎不是同属一个门派。见凌霄的马车挡住他们去路,一齐勒缰,当先一个彪形大汉见有人挡道,怒不可遏,大喝一声:“大胆奴··才,还不让开!”一语未毕,马鞭一扬,已在那哑巴车夫脸上猛抽一鞭,车夫立时鲜血满面。

    那马受惊,车夫吃痛,一时控制不住,连人带车便向人群中冲去,瞬间将阻在路上的马队冲散。那大汉更加着恼,喝道:“擒住他们!”十几人又倒转马头,向凌霄的马车追去。

    那车夫见状,心道:乖乖不得了,给这些坏人追上可就完蛋了。马虽受惊狂奔,可那车夫还嫌不够快,拼命抽打马臀。

    饶是如此,才走出里许,又被那些人追上,眼看在劫难逃,只有停下来,听天由命。那十几人将马车围在中间,俱都怒气勃勃,只听刷刷连声,众人一齐抽出刀剑,那汉子将刀架在那车夫的颈项之中,问道:“你们是何人,为何要逃跑?快说,快说,敢说半句假话,准叫你等三人身首异处!”

    鄢云信口答道:“你为难一个哑巴作甚,可笑之极。我们是什么人,为啥要说与你听?”

    那汉子怒不可遏,又将刀尖指向鄢云,吼道:“他是哑巴,你不是,你来答话。”

    凌霄又笑道:“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他是个书呆子,你欺负他又算什么英雄好汉?”

    那汉子见他们俩一搭一唱的数落自己,倒像眼下处于下风的是自己,见众人也在窃笑,于是转头像他们扫了一眼,众人这才收起笑容。

    那汉子续道:“老头儿,你既不是哑巴,又不是文弱书生,那么你来说。”

    凌霄笑道:“我从不在别人的刀剑威逼下答话。要么你一刀杀了我,要么就客气点。”

    那汉子见这老头儿倒是块硬骨头,当下也有些疑虑,心道:“此人体格雄魁,临危不惧,若不是身怀绝技,焉敢如此。且待我试试他的深浅。”说着,向凌霄一刀劈来,他并不想就此要了凌霄的性命,只是想试他武功,是以这一刀乃是虚劈,只用了三分力道。

    凌霄心想:“这人看起来也有些年岁,江湖阅历应该不少,眼下我内功尽失,他要我的性命易如反掌。只有露几招打穴功夫,他能认出我来,知道我的名头最好,要不然也只能束手待毙了。”

    于是仍然躺卧在马车之上,提起旱烟斗横向一格,然后利用手腕的巧劲,将旱烟斗旋转,烟斗嘴在他右手手腕、手背的“阳池”、“中渚”二穴连续敲了两下,正是夺人兵刃的妙招。那汉子猝不及防,顿觉手腕、手背一阵酸软,鬼头刀几乎脱手。

    那汉子连忙反应过来,认出他的兵刃与独门打穴手法,疑信参半地问道:“阁下可是河朔退五虎的打穴神手凌霄凌老爷子?”

    凌霄笑道:“想不到还有人认得老汉,你手持鬼头刀,适才使出开山刀法中的一式‘开山裂石’,你可是神刀无敌雷傲天的弟子么?你这招似乎偏了几分,力道也小了些,看来比并非想要老汉的性命。老汉这里谢过了。”

    那汉子道:“我便是神刀帮大弟子朱胆,如今却沦落地狱门的弟子了。此事一言难尽,五年前在长安遇到一个叫作紫芝的年轻女子正在追杀一个武官,本来我也不打算插手官府之事,没想到那女子也不知与那武官有何深仇大恨,既将他打败,也不直接杀死他,而是将他吊在一颗大树上,腕眼刖鼻,再将他双足斩断,最后将骑着马拖着他跑了几条街。我实在看不下去,便所幸一刀将他杀死,解了他那零碎之苦。没想到那女子却怪我多管闲事,与我打斗起来,不料才几个回合,我便伤在她的五毒绵掌之下。”

    朱胆续道:“后来在众师弟的掩护下,回到神刀帮,但那时已经毒入肺腑,以我师父那样高强的内功也无法将毒逼出,不得已只好让师弟送我到地狱门,求鬼医岐黄子医治,岐黄子倒是来者不拒,然而却开出条件,让我背叛师门,改投在他的门下。这些师父也曾跟我说过,我当时是宁死不从,但在众师弟的规劝下,还是答应了。我原想治愈之后,再重回师门,但那蛊毒发作时实在是如把十八层地狱的酷刑尝遍,生不如死,后来就不得不听从岐黄子的摆布了。”说着说着,不禁泫然涕下。其余人似乎都深有同感,俱都面色凄然。

    凌霄道:“那请问地狱门离此地还有多远?”

    朱胆惊道:“前辈西去,莫非便是要去地狱门?”这会儿才注意到凌霄面色紫黑,便问道:“前辈可是去地狱门求医的么?”

    凌霄笑道:“正是,让你看笑话了吧?老汉活了一大把年纪,还如此贪生。”

    朱胆道:“我又有何颜面笑话前辈,好死不如赖活着,性命攸关,谁也不好说什么。但前辈可要想清楚了,所谓‘一入地狱门,永为地狱人。’‘求生与觅死,先问活阎王。’”说着,一拍自己的后脑勺,啐道:“见鬼,我怎么总是忘不了这些陈词滥调。”

    凌霄笑道:“前一句我懂,后一句却怎么说?活阎王又是哪位好汉?”

    朱胆咒骂道:“活阎王便是岐黄子,岐黄子便是活阎王。这活阎王的称号,是地狱门那些阿谀奉承之辈对岐黄子的吹捧,意思无非便是说岐黄子手段高明,能掌控任何人的生死罢了。江湖上称他为‘鬼医’,地狱门的弟子却称他作‘活阎王’,岐黄子也觉得颇为受用,也就笑纳了。”

    凌霄笑道:“他既有这等手段,‘活阎王’这三字原也当得。只是说出来,马屁味十足。”

    朱胆道:“每年中秋地狱门的弟子要凭功绩领取解药,没有什么本领,完不成任务的人,奴颜婢膝。溜须拍马,无所不为,能博岐黄子一笑的也能领到解药。所以才有这许多对岐黄子歌功颂德之辞。前辈到了地狱门,自然会听到,我也不多说了。西去三十里便是一线天峡谷,折而向北,到达鹰愁崖,到达饥肠镇,在翻过两座大山,便可见到一个大山谷,山谷右首有片密林,穿过密林,便是地狱门的入口,没去过的人极不容易发现。我们有急事要办,恕不能同去。这里有一张图,图中各处要道都标注地清清楚楚,这就送与你们吧。”

    说着,便从怀中掏出一张羊皮卷轴出来,交到鄢云手里。鄢云接过卷轴,打开一看,大喜道:“果然是历历分明,多谢朱大哥赠图之德。”

    朱胆笑了笑,吆喝一声,众人一齐跃上马背,向东驰去。

    鄢云也不管车夫能否看懂,指着图卷,对车夫道:“我们现在应该在这里,前面不远有个村庄,叫平安村。天色已晚,我们快些还能赶到,不至于在野外过夜了。”

    那车夫只管点头答应,马鞭一扬,娴熟地驾车向前而行。一路上凌、鄢二人,一老一少,谈笑风生,倒也不觉得寂寞。

    只是隆冬时节,暮色降临,凄冷的山风呼啦啦的迎面刮来,鄢云衣衫单薄,冻得手足冰冷,牙齿打颤,又怕凌霄说他耐不得苦寒,只得忍着不说。

    凌霄道:“小兄弟,这车上有茅草可以御寒,虽然窄了些,我们两人挤挤还能躺下,别硬撑着,路还长着呢?冻坏了身子,要我照顾你就不好了。”鄢云正愁没法抗御这等苦寒,听了凌霄的话,正是求之不得,于是便依言到车上躺着。背靠背挤在一起,身子慢慢暖和起来。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马车行到一个山坳之间,忽听流水潺潺,叮咚有声,俨然可见一条小河旁边灯火阑珊,炊烟袅袅。

    鄢云推了推凌霄,道:“前辈,平安村到了。”凌霄道:“早就见到了,这村庄才十几户人家,也不知有没有客栈?”

    鄢云道:“即便没有客栈,找户农家投宿,给些银两,他们多半会答应。乡里人多半待人和善的。”凌霄道:“但愿如此。”果然,三人顺利地找到落脚之处,一夜无话,不提。

    翌日清晨,继续赶路,平安村离一线天峡谷不远,山路虽坎坷不平,直到晌午时分方始抵达,一路上倒也有许多行人,江湖人士也不少,见他们三人赶着农家马车,以为只是寻常百姓,也就一瞥而过。

    到达饥肠镇时已是第五天,山路越来越狭窄,无法驾车西行,凌霄便让鄢云给车夫一些银两,令他从原路返回,那车夫许是额外得了钱,心里过意不去,又见凌霄有病在身,于是便连打几个手势,凌、鄢二人俱都不明白什么意思。

    只见那车夫将套在马上的缰辔、绳索解开,卸下马车,将那匹瘦马的缰绳交到鄢云手中,又比划几下,鄢云这时才明白,原来他是要让凌霄骑在马背上,让鄢云牵着马走。

    凌霄笑道:“这人倒老实厚道,那就遂了他的意吧。”车夫走后,鄢云便将凌霄扶到马上牵行,按照图卷所示路径,艰难地翻山越岭。

    到了第七天终于翻过了那两座大山,来到朱胆所说的那个大山谷,两人一马,穿过一片参天密林。

    忽然间,一阵阵浓烈的花香迎着山风袭来,花香入鼻,两人顿觉一阵晕眩,凌霄见机得快,连忙说道:“鄢云,赶快捂住口鼻,花香可能有毒。”

    才行数十丈,果见一片花圃,种着许多怪异的花朵,其大如盆,花干齐腰,枝叶横斜,却不见半只蜂蝶,岚雾迷蒙,也不知何处是尽头。

    花海中间,一条石子路隐约可觅,两人循着幽径前行,不到盏茶功夫,便穿过花丛。

    迎面走来两个身着葛衣仆人,见到凌、鄢二人,便大声喧道:“一入地狱门,永为地狱人。有客到访!”

    说完便带凌霄、二人来到一个坟冢之前,只见坟冢之上长满青草,青冢上头,中央悬着九个骷髅头,中间一个较大,左右各四,下面是一道石门,上面刻着“地狱门”三个朱砂篆字,显得格外瘆人。

第0006章,纵是豪侠亦称臣

    凌霄举头望去,只见这青冢石门后面是两峰相连之处的低矮山丘,形如马鞍,根本看不见任何屋宇。心道:“莫非这地狱门竟在这山腹之中?这道石门背后定然另有玄机。”

    鄢云也在纳闷,展开羊皮地图,见图中所示路径到此处亦戛然而止,也看不出什么,只好重又将图收好。眼下忧心忡忡,可也只得既来之则安之,静观其变。

    只听咯擦一声,其中一个葛衣仆人将石门左下方一块圆石一扭,那石门便缓缓向左侧移开。那人道:“步入地狱门,内有大乾坤。二位请罢。”

    鄢云探头一瞅,只见里面黑魆魆的,不时传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心下不自觉地有些怯了,口中只管答应着,脚下却欲前而退。

    凌霄笑道:“既已到此,哪有再走回头路的道理?神秘兮兮的,我倒要瞧瞧里面住着一群什么妖魔鬼怪。你要是怕了,便留在此处等我。”

    鄢云听了惭怍无地,倏然间胆气一壮,昂首挺胸,道:“田横五百士,宾客慕义死。我有什么好怕的,反正要死也要和前辈死在一起。”凌霄瞧他这神色,倒像似正要赶赴刑场,慷慨赴义似的,不禁嘿然一笑,道:“既是如此,那就走罢。”

    两人随着那仆人迈入墓道,刚开始门口尚有天光,还不如何可怖。哪知越走越深,渐感阴冷异常,墓道中浅有许积水,脚下泥泞,不时有吱吱吱吱的声音,鄢云更加紧张害怕,握着凌霄的手僵硬无比,越抓越紧,指甲几乎嵌入凌霄的手心,全身冷汗淋漓。

    这让凌霄的心里也有些发毛,但随即镇定下来,慢慢挣脱鄢云的手,拍拍他的肩头,笑道:“只不过是些耗子罢了,用不着紧张。”鄢云听了,这才缓过神来,心里略微放松了些。

    不多久前面闪现出微弱的火光,两人渐走渐进,耳中传来嘈杂之声,火光也越加明亮起来。再向前走十多步,嘈杂的人声越来越清晰。

    火光掩映下,只见两旁各有石室洞开,石室中人群簇拥,围拢着一张长桌,桌上堆满金银,只听那当中待毡帽的荷官大声吆喝道:“押大押小,买定离手。”看情形定是在赌钱无疑,前面连续数十间石室都是赌场,凌、鄢二人也没再多看,继续跟着那仆人向前走,赌场的嘈杂声也越来越弱。

    两旁亦有不少石室,不时传来娇声媚语,夹杂着一阵阵男子的淫笑。鄢云偶然间向里一瞥,不由得羞得满面赤红,只见里面美人倦卧,胴体坦露无遗,羊脂白玉,春色无边。不由得心中一荡,连忙低下头来,快步疾行。凌霄取笑道:“书呆子,大饱眼福了罢。”鄢云强辩道:“毫无廉耻,丑态毕现。”

    那仆人本来一声不吭,听了这话,忍不住笑道:“伪君子,满肚子的仁义道德,心里还不是和我们一样,你既是那么清高,看了之后急急忙忙地跑什么呀?”

    鄢云被他这么一说,反躬自省,嗫嚅道:“我……我……我……”一时间半句话也说不出来,心道:“难道我心里就那么下流无耻?”

    凌霄道:“我我我什么我,所谓,食色性也,仲尼尚且暗思南子,你又有什么过错?”鄢云想想也对,我又不是和尚,哪能不迷色相?适才确是虚伪了些。

    凌霄道:“看这情形,这里只不过是地狱门的销金窟,并非地狱门总坛。”果然,不多久便走出了墓道,眼前景象格外开朗。

    山谷中宇舍辉煌,粉垣杂沓,红墙绿瓦,雕龙画栋,连绵不绝,放眼望去,直如皇宫一般。山谷已然如此,两侧险峰峭壁之上,也建有高楼,右首山巅斜出的巨大山石上,一座楼宇直插云巅,尤为宏伟,巧夺天工,也不知如何建成,但如此浩大的工程定然耗费人力物力巨万。

    凌霄心道:“始道这地狱门定是罗刹鬼蜮,哪知进来之后,直如仙境一般,岐黄子这老儿倒挺会享受,地狱门既有如此雄厚的财力,难怪他为人治病从不收取金银。”

    那仆人将手向那楼宇一指,道:“帮主就在上面,这就随我去罢。”说着,当先向右首走去,凌、鄢二人随后,只见穿过一条长廊,两旁都是身穿黄衣的弟子,手持大刀,俱都一脸木然,见有人到来,俱都刀举齐肩,相互交叉,架起一道刀门,口中称道:“身为地狱人,先过此刀门。”

    那仆人首先走在刀门中间,凌霄心道:“这地狱门破规矩还挺多,且看前面还有什么新花样。”鄢云心下惧怕,附耳悄声向凌霄道:“这是什么规矩,那些利刃要是砍下来,怎么办?”

    凌霄道:“惧他何来,反正已经到了这里,他们要我们性命就不会让我们进来了。没听朱胆说么,岐黄子对求医者向来都是来者不拒。”鄢云稍微宽心,于是便搀扶着凌霄缓步从长长的刀门慢慢走过。鄢云心道:“总算有惊无险。今天已是第七天,前辈的毒伤越来越严重,也不知有没有气力坚持走上去?”

    走过刀门,穿过十来间殿堂之后,来到峭壁崖底。只见一条水声哗啦,一条瀑布垂下,宛若一条玉龙般,喷珠溅玉,水珠打在脸上,清凉无比。瀑布下端是个深谭,清澈见底,鉴人毛发,水中锦鳞游泳,自在逍遥。人行到此,心情倍爽,与适才青冢墓道中,翼翼慎行的感受,判若云泥。

    两人稍作停留,见那仆人已经走远,也就趋步跟上,不久便见离地数丈处悬挂着数十个用古藤编成大吊篮,上下有铁索相连。

    只见那仆人走将过去,将铁索连拽三下,前一下较慢,后两下甚急,意思是一个自己人带来两个求医者。凌、鄢二人自然不会知道得那么清楚,片刻间一个古藤吊篮慢慢垂下,看来上面时时刻刻有人守在吊篮旁边,负责此事。

    那仆人道:“你们自己上去罢。”说完便转头向回走。待吊篮着地,凌霄道:“我们上吊篮。”两人跨入吊篮,也学着那仆人拽了拽铁索,通知上面的人,准备拉他们上去。

    果然,上面的人得到讯息,吊篮缓缓上升,不多时便到达了山顶。

    下了吊篮,各弟子形象又有不同,同时红色装束,手中兵器换作樱枪,见有人来,口中又是另一强调:“人间有了活阎王,翻手回春覆手亡。”鄢云听在耳中,只觉有趣的紧,对凌霄道:“前辈,这些人倒蛮有意思,尽整些诗不成诗,调不成调的话来吓唬人,不过听他们唱起来倒是朗朗上口。”

    凌霄凝声道:“地狱门这一门派,鱼龙混杂,岐黄子能把他们都治得服服帖帖的,除了蛊毒之外,也必然有其它令人生畏的手段。这些话看似荒唐,却不是唱着吓唬人的,小心使得万年船,我们还是防范些为好。”

    鄢云道:“前辈江湖经验多,说的话自然有理。”

    两人随着那红衣弟子继续向前走,只见前面一座天然石梁,旁侧简单两根铁索,左右云横雾绕,下面深不见底,鄢云战战兢兢地道:“要是掉下去,必定粉身碎骨。”凌霄道:“不必惊慌,像他那样,中间直行,不会有事的。”

    两人走过石梁,再向前便是一段青石板路,拾级而上,便来到那宏伟楼宇之前,只见大门牌匾之上,赫然写着“阎王殿”三个大字。凌霄笑道:“要是人死之后,在阴司住着这样的宫殿,岂不是比去极乐世界还要舒服?”鄢云自然知道这阎王殿的意思,却仍然学着凌霄的腔调,调侃道:“只怕极乐世界也未必会有此光景。”

    那红衣弟子冷冷地道:“你们懂得什么,待会儿见了活阎王,看你们还是否笑得出来。”

    凌、鄢二人随那红衣弟子登堂入室,只见殿堂之上,一个身着玄黑色宽袍的老者,清癯消瘦,一张驴脸拉得老长,端冕南面,踞坐在一张黄金打造的长椅上。鄢云心中暗笑道:“古人沐猴而冠,也不过如此。”

    堂下楚腰纤细,清歌妙舞,霓裳摇曳,极尽妖冶之态。左右各十二个红衣弟子一字排开,见来人见了岐黄子不下拜,齐声喝道:“此身已进地狱门,纵是豪雄也称臣。既来求医,为何不参拜活阎王?还不跪下!”

    凌霄笑道:“庙里的菩萨鬼神我尚且不拜,却来拜什么活阎王,是何道理?”红衣弟子听了,立刻出来两人,摁住凌、鄢二人肩头,正要起腿踢他们的膝关节,岐黄子突然道:“退下,先问清楚不迟。”两弟子及那些舞女见活阎王要问话,俱都退在一旁。

    只听岐黄子道:“你们是何人,到此来可是求医的?”

    鄢云没等凌霄出口,抢道:“这位是名震江湖的打穴神手凌霄凌老爷子是也,至于在下名叫鄢云,乃是落拓书生一个,不值一提。”

    岐黄子一生足不出户,自然不知道凌霄的名头,其中一个弟子察言观色,立刻上前附耳说了几句,岐黄子笑道:“我道是谁,原来只不过是个打过五只老鼠的老头儿,什么名震江湖,到了这里的人不都是一只脚已经踏入棺材了么?总算你有几块硬骨头,又有两下子,对我有些用处,见你脚步虚浮,面无血色,走近前来让我瞧瞧你的伤势。”

第0007章,笑问江湖谁为主

    凌霄扶病走到岐黄子跟前,岐黄子一眼望去,脸上愁云频现,说道:“此毒毒性特异,老夫生平未见,要是早到一两天,倒也不难,如今恐怕……”说道这里,顿了顿,继续言道:“不过老夫手下无死人,越是难治,老夫越感兴趣,从没有令人失望过,你放心就是。”

    岐黄子从怀中掏出一个精致锦盒,只见盒中收藏着三粒丹药,取出一粒交到凌霄手中,凌霄接过,吞入口中。

    岐黄子说道:“此乃老夫秘制小还丹一颗,服之可保十日之命,你如今毒入肺腑,若不是你内功精湛,恐早已侵袭心脉,回天乏术。这十日之中,我会尽力为你医治。现在随我到药庐去罢。”

    说完,便向后堂走去,鄢云扶着凌霄跟在后面,片刻间穿过后堂,来到后院。两旁皆是药庐,院中十几个绾着总角髻的童子,手持蒲扇,正在煎药。院中飘荡着的尽是浓烈的药味。

    岐黄子走将过去,揭开门口一个药罐,将鼻凑近,用手微扇,厉声喝道:“用药分君、臣、佐、引,药性分寒、热、温、平,每种药的药量增一钱不得,减一钱不得。这治阴寒掌力之伤的伤药,更有正治反治之别,我平日怎么教你们的,这服药下肚,那病人不立刻气绝才怪,他死不打紧,坏了我的名声,你就是有是个脑袋也不够砍的?还不去配药重煎。”那童子受到斥责,连忙端起药罐,向药庐跑去。

    鄢云心道:“想不到这瘦小老头儿医治病人如此谨慎,虽说不是事必躬亲,然而对弟子要求严格,实在是难能可贵呢。”凌霄见状,却想:“原来岐黄子如此看重自己的声誉,看他的所作所为,所谓医者仁心,倒是半点也谈不上的。”

    鄢、陵二人随岐黄子走进药庐,只见庐室之中陈设古朴,雅洁齐整,纤尘不染,左首书架上满是医书药典,右首木架上摆放的却是大大小小许多瓶罐,许是不同的丹药。内堂隔帘可见一排排俱是药柜,每个抽屉都贴满字条,里头定然收藏着许多不同的药材。

    岐黄子见那药童已经重新选好了药,重又拿在手里,打开一看,微笑道:“这回就对了嘛,以后切记,再不可犯这等错误。”那道童高兴地跑了出去。

    岐黄子吩咐鄢云搬来两个蒲团,说道:“凌霄留下,鄢云门外守候。不准任何人进来。”鄢云领命而出,将门从外面带上。

    岐黄子让凌霄坐在前面一个蒲团之上,问道:“伤在何处?”凌霄道:“背心。”

    说着便解下上身衣袍,岐黄子一看,只见凌霄背后伤口呈紫红色,尽是黑色脓血,且已肿胀,周围墨黑一片,伤口正在督脉“神道”、“灵台”、“至阳”三处要穴之间,虽说甚浅,但来得稍晚,毒素已经开始有由背后督脉,侵向任脉的迹象。

    只见伸出右手食指搭在凌霄脉搏上,凝思一会儿,道:“若浮若沉,似散似涩,忽长忽短,时洪时弦,奇哉怪也。”凌霄虽不懂这脉象之学,但想来定是格外难治。但也别无它法,普天之下,如果岐黄子都束手无策的话,那么其他人更加免谈了。

    隔了一会儿,岐黄子道:“我现下用独门指法先点你背后几处大穴,无论有何痛楚,切不可乱动。”凌霄道:“掉脑袋都不带眨下眼睛的,些许痛苦难道不能忍受么?你尽管下手吧。”

    岐黄子没再说话,将全身功力运到右手食指之上,手指立即红透,快速在他背后那三个大穴中点了三指,凌霄顿觉锥心般疼痛,微哼了一声,随即但觉一股热流由背部传到胸口,忍不住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鲜血。

    岐黄子虽说只点了他三指,却也累得大汗淋漓,身子委坐在地上,全身虚脱无力。稍微调息了一会,道:“你中毒太深,适才我使出全身功力的圣焰指也只能逼出大半毒血,要清楚余毒,还需八九日以同样方法运功治疗,同时服用我配制的解药,方可痊愈。”

    凌霄见岐黄子尽全力为自己医治,也不再想他有自己的目的,心下也颇为感激。遂问道:“你每次为人治病都需要用这种方法么?”岐黄子道:“那不一定,有的人伤病虽重,但却完全可以用汤药治愈,不需要耗费如此大的心力。”接着将手一摆,说道:“治疗期间会有人安排你到精舍居住,随时听候我的差遣,现在下去吧。”说完便闭上眼睛,在蒲团上打坐调元起来。

    凌霄吐出毒血,胸口的滞壅感也有些减轻,试着运气,却还是半点内力也提不上来。当下也不强求,走出药庐,鄢云见才一会儿工夫,凌霄便能行走如常,脚步凝重,不需搀扶,只当是已经治愈,由衷地为他高兴。

    连忙问道:“前辈的毒伤可已痊愈了么?”凌霄道:“岐黄子说还需要些时日,不过吐出毒血,比来时好的多了。”

    门口那药童早已将那罐药煎,见病人出来,便走过去,说道:“你们跟我来吧。”凌霄道:“有劳童子了。”不一会儿,从院子出来,来到一间雅致的精舍前,二人便走了进去,那药童道:“早午晚三时会有仆人送来饭菜茶水,切记不可随意外出走动,让人见到你们去了不该去的地方,可就有你们受的。”那童子虽幼小,言语间却一脸严肃,地狱门门规之严可见一斑。

    凌霄心想:“这地狱门处处透露着诡异,可惜我现在内功尚未恢复,要不然非要一探究竟不可。”随即对鄢云道:“这几天我们就待在房中,一切等我伤愈之后再说。”

    凌霄内功深厚,体质极好,因此岐黄子原说要十来天才能治愈他的毒伤,到第七天便已完全康复,这几天憋在一个房间里,鄢云还不怎么难受,凌霄却实在闷得发慌,同时听药童说起地狱门中有许多不能涉足之地,他又天生好奇,越不让他知道就越想知道。

    于是每到深夜便偷偷出来,吊篮旁有人看守,他轻功极好,峭壁旁又都是千年古藤,缒藤而下,几个顿挫便到了崖底,原来下面宫殿与上面楼宇相同,通宵达旦都有弟子轮流巡逻,但以凌霄的身法,还是如入无人之境,一来几天都未被人发觉。

    这些天来他已将整个山谷的宫殿都瞧了个遍,由于没有仔细到每间房间细看,也没发现什么异常,只是巡逻弟子装束不同,看来是属于分别身着红、黄、青、灰、白五种颜色,凌霄自然不知是分别代表精金、青木、灵水、圣火、厚土五坛。

    到了第九天,凌霄准备到左首峭壁上规模仅次于阎王殿的那座楼宇看看,约摸二更天时分,正是巡逻弟子换班时间,他悄悄溜下山来,来到左首峭壁下,缘藤而上。

    刚上崖顶,便不断传来一阵阵哀鸣、呼叫、咒骂之声,乱作一团。越靠近那楼宇,越是听得清楚,在靠近些,只见那楼宇看守的红衣弟子教阎王殿还多出一倍有余,凌霄心想:“听声音,似乎这里面的人极为痛苦,也不知关押着一些什么人?贸然靠近,稍有不慎就会被发现。”但不上去看个究竟,又心有不甘,心下一横,暗道:“我就在这里跟你们耗着,不信你们没有打盹的时候。你们在明,我则在暗,只要你们稍微懈怠,我就趁虚而入。”

    约摸过了一两个时辰,那些弟子见嘈杂声渐渐弱了,看来所关押之人已经睡着,也就放松了戒备,但没有接到换班指令,也不敢擅离职守,只好歪歪斜斜地靠在门旁休息。

    凌霄见时机难得,连忙从斜刺里跃起,如鹞翻燕掠般爬上第二层楼,向里一看,里面灯火明亮,不时有人影来回闪动,看来里面看守更加严密。

    无奈只好悄声溜到每间囚室的气孔之中向里看,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心想:“怎么这囚室之中关着的是点苍派掌门青竹道长,以及他的两位师弟青木、青葛两位道长。也不知其他囚室之中是那些人?”

    凌霄再跃上每一楼去查看,只见赫然是雪山派掌门龙天行,丐帮八代长老三名,万剑门司马长空,崆峒、峨眉两派的不少好手也在其中,此外还有玄阴教、四川唐门等几大邪教的弟子,另外还有一些不明身份的紫衣女子。由于天将破晓,凌霄也没有完全查看完,不得已只好赶紧回来。

    翌日,岐黄子估摸着凌霄的毒伤已经完全康复,突然来到凌霄的精舍前,想进去查看他的伤势,顺便交代他加入地狱门的事宜。

    他心思缜密,见精舍门口有些青苔与红泥,而红泥尤为左边峭壁独有,当下心里已经猜到七八分,进来之后,没等凌霄开口,便阴恻恻地笑道:“既然你已经什么都看到了,我给你两个选择,要么加入地狱门,以后听我差遣,不能生有二心;要么让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对面楼上那些顽固之徒就是你的榜样。”说着用手指在他背部伤口上方“神道穴”上轻轻一点。

    凌霄刚想出口拒绝,猛地感觉心口奇痛如绞,紧接着背后伤口开始麻痒,不一会儿全身如同千万只蚂蚁乱窜乱咬,凌霄痛痒难当,手指往身上乱抓,每一抓便多出几道血痕,不一会儿便鲜血淋漓,身无完肤。不抓还好些,一抓更加催动血液流动,体内的蛊虫嗜血,沿着血管游走得更快,痛痒更加厉害。继而满头满脸青筋虬突,似乎要爆裂开来。

    鄢云见凌霄这么痛苦,这时候方才感到恐惧,继而由恐惧变为愤怒,忿忿地喝道:“你到底对他施了什么妖法?”

    岐黄子笑道:“他不是威震江湖么?如今生死由谁做主?”,鄢云眼看着凌霄就要痛苦而死,眼泪扑簌簌地淌下,口中连喊道:“你作主,你作主!求生与觅死,先问活阎王。我叫你活阎王还不行么?求你赶快解除了他的痛苦吧!”

第0008章,红颜轻骑彩凤翥

    岐黄子笑道:“这就是擅闯我地狱门禁地的下场,此次只是小惩,既有人为你求情,暂且饶了你。”

    说完,从怀中取出一个红色小葫芦,倒出一粒碧绿色晶莹透亮的药丸,清香无比,两指一弹,药丸进了凌霄口中,那药丸入口即化,凌霄只觉喉中一股清凉的细流涓涓而下,瞬时间遍布五脏六腑,全身痛痒渐止,脸色也恢复如常,果然灵效无伦。

    岐黄子道:“滋味怎么样?这么由生到死,由死到生的走了一遭,可想清楚了?”

    凌霄运气调息了一会儿,道:“大丈夫威武不能屈,忍受不了毒虫之苦,我不会自杀么?要想让我助纣为虐,为虎作伥,替你作那伤天害理的勾当,那是万万不能。只是我有一事不知,还请赐教?”

    岐黄子道:“何事?”凌霄道:“这些天我一直小心留意,你是什么时候在我身上下蛊的?”

    岐黄子笑道:“我下蛊的方法因人而异,说与你听也无妨,要不然你死了也是个糊涂鬼。我的小还丹何等难得,岂能随便赠人,在小还丹中有一小粒蜡丸,蛊虫便裹在其中。那蛊叫作噬血蛊,喜啖毒血,吸饱毒血之后,会蛰伏在全身筋脉之中,而原来受伤中毒之处正是它们的安乐窝,本来不需我催动蛊毒也会定时发作,发作周期全看根据不同蛊毒深浅,或长或短。”

    岐黄子续道:“再说,你与我非亲非故,我以全身功力为你疗毒,你不付出些代价,想一走了之?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更何况,江湖人心险恶,即便是身边最亲近之人,也是信赖不过。到了这里,你想一死了之,也由不得你,不入我地狱门,便要你饱尝适才的痛苦千百遍,然后才得解脱。”

    岐黄子续道:“江湖上都将我地狱门视为江湖上最大的邪派,其实我约束手下极严,很少滥杀无辜,所杀之人不是丧尽天良,便是不仁不义之徒。所作所为虽不说自称侠义,也算光明正大。地狱门弟子成千上万,只有少数武艺高强者被下蛊,其余门徒纯属自愿加入。至于那些被囚之人,都是不知好歹之流,我救了他们性命他们居然联手反我,才被我囚禁起来,日夜受那蛊毒之苦。你若想充当英雄好汉,步他们后尘,我倒很乐意与你们周旋到底。”

    其实说起岐黄子,为何要在救他人性命的同时,对人下蛊,这要从岐黄子年轻时候说起。岐黄子原名黄岐自幼天资聪颖,是当时号称白山药王孙思邈的高徒孟冼的弟子,孙思邈与孟冼俱是道士出身,因此将他的名字倒过来,赐个道号叫作岐黄子。

    到十七八岁时便青出于蓝,弱冠之年取了一房娇妻,两人天上比翼,地下连枝,正是一对天造地设的璧人。两人形影不离,一起南下游医,在云南大理境内遇到一个身受重伤的江湖人士,岐黄子将他医好之后,便让他离开了。没想到那人是个绿林大盗,日间早垂涎岐黄子妻子的美色,竟去而复返,蹑足跟踪正在山上采药的岐黄子夫妻,原只想掳走他妻子。

    岐黄子与他妻子才分开一小会儿,那人便出现在他妻子面前,见他妻子颇有几分姿色,旁无他人,于是色心大起,竟对他妻子施暴,他妻子自然奋力抵抗,大声呼救,岐黄子闻声赶来,已经云散雨收,妻子衣衫不整,满面泪容。

    当时岐黄子还不会武功,但仍贾勇向前,要与那人拼命。那人心想:“所幸一不做二不休,悬崖下面澜沧江波涛汹涌,掉下去只怕连尸首都找不到。”于是,先将岐黄子的妻子扔了下去,飞起一记窝心脚,又将岐黄子踢下万丈深渊,所幸岐黄子掉在渊底一棵大树之上,捡回一条性命。

    当他醒转过来,寻找妻子尸身不见,料想定是被江水冲走,无处可寻。遭逢如此大变之后,他性情大异,胸中燃起复仇的烈焰。

    他清楚地记得那人的相貌,以及他身上每一道伤痕。夜梦之中,时常忆起妻子的惨死的遭遇,便惊醒过来。每一次在魂梦之中,都能清晰地看到妻子残酷的遭遇,与凄苦的哭诉。他矢志复仇之心更加强烈了,然而茫茫人海,他如何能找到仇人,不会武艺,又如何能报仇雪恨?

    苦思几日,仍然毫无头绪,猛地忆起:师父曾说云南蛊术盛行,其中有个号称蛊仙医圣的人,不仅精通数百种蛊术,而且医术高明,何不去拜他为师?

    那蛊仙医圣住在大理西郊的山岭之中,岐黄子经过多方打听,终于找到了他的住所。经过几日的相处,蛊仙医圣与岐黄子交谈甚为投机,当下决定收他为徒,并且想到自己年事已高,又难得遇到资质这么好的弟子,于是便对岐黄子倾囊相授,让他日后继承他的衣钵。

    没想到不到两年光景,岐黄子便将蛊仙医圣平生绝学全部学会,那圣焰指的独门武功就是其中的一种。精通蛊术医术的岐黄子,于是开始了他的复仇之路。

    然而长时间与蛊毒接触,原来那个俊朗不凡,倜傥不群的青年,也变作如今这般三分像人,七分像鬼的狰狞模样。随着求医者日益增多,受他蛊毒控制的人不得不唯命是从,很快便抓到那个曾经使他家破人亡的绿林大盗,这人的下场可想而知。

    那大盗受尽万般折磨而死之后,岐黄子便带领手下来到这个山谷之中,成立地狱门一派,门派成立之后,他又广泛收集各派武功绝学,勤加修炼,数年之后,江湖上已罕有敌手,只是他亲自出手极少,很少知道他武功的底细罢了。

    地狱门弟子成千上万,正邪不一,所作所为,均为江湖中人所不齿。加之他本人行事乖僻,下蛊害人,手段毒辣,全凭一己好恶,将江湖中人视作无物,因此地狱门这些年在武林中可谓臭名昭著,令人切齿腐心,无不想除之而后快。

    这段痛心疾首的往事,他从不与人提起,然而却始终萦绕心头,挥之不去。对世人的仇恨并没有随着那个绿林大盗的惨死而烟消云散,反而变本加厉,只要碰到忘恩负义之徒,天良丧尽之辈,都会受到他严厉的处置,由于他数十年不出山谷一步,他手底下那些心怀叵测的弟子便察言观色,摸清他的性格之后,便不断进谗,他本来就生性多疑,偏听偏信,为人利用而不自知,是以才关押了这许多正邪两道的人。

    书归正传,凌霄本想誓死不加入地狱门,成为岐黄子的爪牙。但想到一旦违逆岐黄子的话,他与鄢云就会被关入那暗无天日的囚室之中,受那万虫噬咬之苦,他是学武之人,还能忍受得住,但鄢云乃一介书生,要他无端陪着自己受苦,且一生永无解脱之日,想来总是于心不忍。

    最终还是妥协了,长叹一声,道:“我二人既已落到你的手里,作那无谓的反抗也是徒劳,我们同意加入地狱门,供你驱策。说罢,想让我们干什么?我们加入地狱门之后,是否可以出入自由?”

    岐黄子笑道:“总算你识时务,本来凭你的武功和江湖声望,既然入我地狱门,不说坛主,也至少是个舵主,但为了一视同仁,在你未有任何功绩之前,还是得从门外弟子做起。既是地狱门弟子,自然可以自由出入,现在首先给你们一个任务。最近听说天下武林人士纷纷赶向房陵,扬言要助废太子李贤重掌朝政,朝廷也得知消息,派了大批杀手前往房陵,欲刺杀李贤。我要你暗中保护李贤,同时在武林大会中找到这几个人,将他们擒来。”

    说完,从怀中掏出一张名单,凌霄接过一看,只见上面赫然写道:“武当白云道长,少林笑面头陀妙湛禅师,九华山清虚散人,华山女侠梅傲霜等七八位名门正派的好手,其中白云、妙湛两位固然是当今武林耆宿,而清虚散人、梅傲霜虽属女流,可也是平地了得。尤为称道的是梅傲霜,乃华山前任掌门,一代女侠燕如嫦的关门弟子。另外还有几位如神剑山庄庄主独孤一方,风雷掌轩辕夔,玉面药叉慕青莲等五六人都是一等一的高手。”

    凌霄笑道:“这里面随便一人,我都难以招架,要我将他们悉数擒来,你不是太抬举我了么?”

    岐黄子道:“以你的武功的确不能将他们尽数擒来,但我已另派数十位地狱门高手前去房陵,你带上我的令牌,加之联络暗号,与他们会合,待朝廷的杀手与那些武林人士斗将起来,若是李贤遇到危险,你们尽可出手保护,待他们鹬蚌相争,我们坐收渔翁之利,收拾残局,定然能够一举奏功。”

    凌霄心道:“地狱门各派高手应有尽有,依计而行,不说悉数捕获,也能收到成效。只是不知他心里打着什么主意,居然让手下人保护李贤。着实让人捉摸不透。”当下说道:“但愿能够成功吧。”

    其实刚开始凌霄心里想的,还与其他初入地狱门的人一样,便想尽快离开地狱门,摆脱束缚后,再想办法解除蛊虫之患。然而当听到岐黄子又在绸缪对付中原武林正道人士,又觉得必须将消息尽快告知他们,让他们早作防范,现在只有忍辱负重,先与地狱门虚与委蛇,以便随时襄助这些人。

    只是带着不会武功的鄢云,做起事来总是有些瞻前顾后,不能随心所欲。心想:“岐黄子定然不会让我们二人单独行动,定会派弟子跟随。到时候我们二人随时都会在监控之下,这样不但无法妥善安置鄢云,要想完成自己救人的计划也势必困难重重。”

    不出凌霄所料,岐黄子果然派了十几名圣火坛最精干的红衣弟子随同凌、鄢二人一同前往房陵。

    虽说凌霄的武功要比他们高强许多,但始终是外门弟子,也只得紧随圣火坛红衣弟子之后。

    一行十几人奉命出谷,跃马扬鞭,穿山越岭,自西向东,向房陵方向飞速驰来。鄢云不会骑马,只得与凌霄共乘一骑。

    这次健马放蹄,不比来时老骥伏枥,自然要快得多,不消三五日便已来到房陵县境内。霍然间,北边官道上几条人影快速奔来,与他们正好在去房陵的三岔路口相遇。

    走的近了,才知是几个身着紫衣的劲装少女,马术精湛,与客栈中所遇几人颇为相似,只是这几名女子没有蒙上面纱,身材样貌虽堪称红颜绝色,然而少了几分少女的娇柔,眉宇间增了几分男儿的英气,当先一女子手执一面黄色旗帜,上面绘着一只飞舞的凤凰,栩栩如生,正自逆风招展,宛若便要翥翔九天之上。

    圣火坛那些弟子见她们个个风姿绰约,忍不住驻马观看,那些少女见他们挡在路中间,蓦地一声清斥:“快快滚开!”说话之间,已从众人马队中穿过,一左一右两名圣火坛红衣弟子,坠马倒地身亡,面部骤呈紫黑之色。

    凌霄立即下马查看那两名弟子的尸身,扯开胸前衣襟一看,只见二人胸前俱都有一个黑色掌印。凌霄当下也颇为惊骇:“想不到她们居然还有这么阴毒的掌力。”

第0009章,紫衣琼花轻似梦

    其他圣火坛红衣弟子见同门被杀,俱都义愤填膺,也顾不上武功不济,鞭马便追,凌霄也只好紧随其后。

    那些紫衣女子见身后那群人穷追不舍,本来依照她们平日骄纵跋扈的性子,定然将这些不知好歹的贼子赶尽杀绝,然而此刻有任务在身,当下也无暇理会,继续驰马向前奔行。

    两队人马,一前一后,疾如闪电般在通往房陵县城的官道上驰骋,瞬息之间,奔行了五六里。圣火坛弟子在地狱门的地位较其他弟子为高,向来颐指气使惯了,只有他们欺压别人,从没有别人敢反抗他们的意旨,这会儿两个同门无端被人杀害,也无暇顾及对方是何门何派,在他们心里,对抗地狱门之人都只有死路一条。

    这会儿见那些紫衣女子拼命逃跑,心里更加志得意满,想道:“她们几人之中许是只有当先两人武艺高强,其余则平平无奇,恐是杀了人之后,畏惧我们人多,是以忙着逃命。看个个是倾城国色,擒住她们献给活阎王,以后在地狱门的权势,便更加炙手可热了。”于是便更加快马加鞭。

    当先执彩凤旌旗的紫衣女子,见怎样都摆脱不了他们的追赶,心道:“看来不先料理这群贼子,终究是个麻烦。”

    手举彩凤旌旗横向一挥,蓦地里传来一阵长嘶之声,那些紫衣女子齐勒缰绳,五匹神骏的黑马倏然间人立起来,许是勒缰时用力过猛,马口裂开,鲜血渗出,滴滴流下,马儿吃痛,仰天长鸣。

    只见她们掉转马头,一字横开,气定神闲挡在大道中央,瞧这神气,定是认为料理这几个废物自当不在话下。圣火坛十几骑人马瞬间赶到,只听那领头的一人,大声说道:“擒住她们,一个也不许漏网。”

    红衣弟子齐声应道:“得令!”一言甫毕,立刻将那五名女子围在垓心,摆个圆形阵势,径约丈许,绕匝而行,手中樱枪俱都戟指中间的紫衣女子,口中不断发出怪笑之声,看起来早就将她们当作砧板上的鱼肉,飞来的艳福,志在必得。只等一声号令,便要一拥而上,着手擒拿。

    凌霄因为要照顾鄢云,自然没有加入其中,而是退在一旁,作壁上观,静观其变。那些圣火坛弟子一心都在这几名女子身上,哪有空理两个外门弟子。

    而事实上,就算没有不会武功的鄢云在身边,凌霄也不会出手。一方是地狱门的孽障,平日里戕害了多少武林同道;一方则是朝廷的鹰犬,平日里也不知多少皇亲国戚,社稷良臣以及无辜百姓惨死在她们手中。

    那领头的红衣弟子见她们被围住,仍是没有半点防范的准备,似乎浑然没将他们放在眼里,心里更加愤怒,当下大喝道:“拿下!”

    霎时间,十几杆樱枪从不同方向朝中间那些紫衣女子刺来,那些女子见樱枪刺来,连忙在马鞍上一蹬,一跃数丈,如同九天玄女下凡一般,与雪花一同飘然而下,足尖正好停落在其中几名红衣弟子的枪尖之上。姿势曼妙如同霓裳之舞,只怕是汉宫飞燕也有所不及。

    鄢云讶道:“咦,前辈你看,那些女子停在樱枪之上,那樱枪浑无半点弯曲迹象,那些弟子举着樱枪也并无吃力之感,她们身躯虽说弱小,但是总不能轻如翎羽罢?”

    凌霄笑道:“那是人家轻功了得,乍一看她们确实停落在樱枪之上,其实她们只是足尖微点,同时提气丹田,内功达到一定的高度便可做到,原也不是件新鲜事?你若想学,我日后教你。”

    凌霄这么随口一说,鄢云却心中暗喜,于是拜师之念就此萌芽。顿时间,幻想翩翩,想到日后学成高强本领,怎样去行侠仗义,怎样结交武林上的英雄好汉,怎样开始他英雄豪杰的一生?一时间飘过无数的美好的念头,闪现过许多模糊的影子,不由得笑出声来。

    凌霄见他吃吃傻笑,浑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便道:“你现在还是笑得出来,只待那些红衣弟子一落败,我俩立时便要大难临头了。”

    鄢云笑道:“我怕什么,不是还有前辈你么?她们弱质纤纤,定然不是前辈的对手。”凌霄只得苦笑不语,他见到那两个女子掌毙两名红衣弟子的阴毒掌力之后,对对方的功力也是惊讶不已,自己能否敌得过她们,说实话在他心里的把握还不到三成。

    正当那些红衣弟子将要变招,那五名紫衣女子同时足尖虚点,沿着枪杆向前,鸳鸯腿连环踢出,霎时间将五名红衣弟子踢下马来。其余弟子又抡枪欺近,哪知那些女子身手快捷无伦,连忙将手在马背上一撑,身子借力旋转,又是连环几脚,踢在众人手腕之上,十来杆樱枪顿时斜飞出去。

    那领头的红衣弟子见兵刃已失,当下大喝一声,凌空跃起,掌风呼呼,向那领头的紫衣女子背后袭来,那女子冷笑一声,顺势回手与那人对了一掌,两掌相交,那红衣弟子立刻被击出老远,倒在地上。

    只觉一道寒气侵入心脉,倏然间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就此一动不动,看来已经气绝身亡。

    其余红衣弟子见头儿已死,兵刃也来不及捡起,连忙纵马向不同的方向逃跑。许是她们还有要事在身,也没去追赶,见地上无名红衣弟子受伤不轻,失去抵抗能力,也没有理会。掉转马头,重又向房陵方向驰去。

    凌、鄢二人早退出老远观看,见那几个紫衣女子就此离去,这才来到那五名受伤弟子跟前。将他们扶上马,那五名弟子见他们一个是穷酸书生,一个是邋遢老头儿,从未见他们显过武功,认为即使他们不逃开,也帮不上什么忙,也就没有怪罪的意思,只是不明白活阎王为何要他们二人同行,当下也没多想。

    仍是五名圣火坛红衣弟子在前,凌、鄢二人在后,为了避免再遭遇到那些紫衣女子,只好折道向房陵进发。

    大雪兀自未停,一连下了十数天,碎玉素瑶一般铺满一地,马蹄踏上去咯吱咯吱般响。放眼望去,好一个银白色的清凉世界。凌霄等七人绕小道而行,行程更加慢了。

    不日间,那群紫衣女子便到达了房陵县城,与率先到达的晓风、残月等人在醉仙楼会合。那手执彩凤令旗的领头紫衣女子,正是当年以五毒绵掌重创神刀帮大弟子朱胆的紫芝。

    武则天掌控朝政之后,急欲扫除政敌,于是启动以左金吾将军丘神绩为主的酷吏政治,重用周兴、来君臣、索元礼、侯思止等二十几个酷吏,丘、周、来、索、侯五人更是武艺高强,手段残忍,每人各训练二十名女杀手,一共一百名,这百名女子自小便受到严格残酷的训练,由于五大酷吏所擅长的武艺各不相同,因此每组二十名女子的武艺也有高低之分。每组女杀手分别擅长五毒绵掌、钢索短剑、柳叶飞刀、索命琴音、勾魂洞箫等五种绝技,另外凌波微步,登萍渡水,一身轻身功夫也是妙不可言。

    除了丘神绩手下女杀手身着紫衣,平时行事不蒙上面纱,其余四组八十名女杀手都是黑衣蒙面。她们收到指令,由残月等人打头阵,除了五名紫衣女子,其余四组各派了十五人,一共是六十五名杀手,陆陆续续从各地向房陵县赶来。

    残月等人来了之后,便将醉仙楼包了下来,期间不准掌柜接待其他闲杂人等。掌柜向来怕事,见她们个个气势汹汹,只怕大有来头,也不敢向她们要银两,只吩咐下人妥善照顾。

    这时候紫芝见人数已经到了大半,便道:“废太子贤在东宫时曾三度监国,虽已被废,然而在朝在野威望皆高,被贬这两年,丘将军几次派人来拿他,都被他身边的武林人士打退。他们在朝廷之中的眼线依然不少,我们的行动早已泄露,只怕他们正在筹谋着如何对付我们呢?”

    残月道:“我与晓风她们早到了七八天,曾在风尘渡口听到消息,说是废太子贤正广邀天下武林人士,我们还曾与一个武林高手大战一场。最近几天,房陵县城也来了不少江湖人士,如今被李贤安排在他的居仁堂中,看来还有许多人未到,这几天也没多大动静。”

    紫芝道:“他们都是些什么人,有多少人手?”

    残月道:“包括李贤的随从在内,大概百十号人吧。其中和尚、道士、道姑,男女老少都有,至于他们都是哪些帮派的人,我们就不得而知了。”残月等人年纪不过二十左右,出道以来,接到的任务都是暗杀皇室,以及与皇帝陛下作对的官吏,对于江湖之事所知甚少,这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紫芝也知他们是确实不知那些江湖人士的身份,当下也没责斥,遂道:“凡是出入居仁堂之人的一举一动,都要严密监视,稍有异动都要完完本本地向我禀报。”残月等人齐声应道:“是!”

    紫芝问道:“各组其余人何时能够到齐?”

    残月答道:“我与柳絮、玉琴、花影四人收到命令之后,马上飞鸽传书通知其他姊妹,各姊妹虽说分散在渭南、太原等多地办事,估计最迟也能在两天之内到达房陵。”

第0010章,飒飒风雷聚义厅

    紫芝道:“我们此次前来除了捉拿李贤交给丘将军之外,另外还有一件要事,那便是三年前我麾下十几名姊妹奉命执行任务,却无故失踪,这件事一定要查清楚,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残月等人齐声答应着。

    居仁堂这边,这两天又来了许多人,废太子李贤对每一位来援的江湖人士都热情接待,渥发倒履,礼贤下士,有“赛孟尝”之称,众人在聚义厅中谈论国事,对李贤无辜被废,俱都扼腕长叹,愤懑不已,都劝李贤组织义军,数武氏之罪,传檄天下,登基为帝。

    李贤却以为此事殊不容易,他心里根本没有这个想法,自己本是名副其实的太子,继承李唐基业也是理所当然。只因平日读书之余,喜欢与手下排兵布阵,被奸人诬告谋反,且搜到几百副兵刃器甲,至今蒙冤未雪。

    若是此刻再起义军,便将谋反之事坐实,到时候武氏出师有名,这些江湖人士尽管武艺高强,然而其中并无大将之才,兵力又与朝廷太过悬殊,自然必败无疑。是以他广邀天下武林人士,只是为了自保,除此之外,便是年轻任侠,想结识结识江湖上的英雄豪杰。

    他这番心思,也只有身边几个亲信知道。其余的江湖人士,千里赶到房陵,却都是抱着一颗拳拳赤心,筹谋起义大事而来。

    这会儿,受邀的中原武林人士基本上都派了代表与门下弟子前来,另外还有许多慕名而来者,几百人济济一堂,蔚为壮观。李贤身着布衣长袍,虽是书生打扮,却不失王孙贵气。在亲信周敦的陪同下,来到聚义厅中,众人见到李贤太子,掌声雷动,李贤走到上首主位落座。

    左首依次是武当白云道长、黄山天都派掌门玄鹤子,九华山清虚散人,铁拳门掌门铁毅;右首依次是丐帮帮主封巅,少林笑面头陀妙湛禅师、华山女侠梅傲霜、神剑山庄庄主独孤一方。各带弟子数十名,站在一旁。再就是风雷掌轩辕夔、玉面药叉慕青莲、黑白双侠白千劫、黑百变等人,也俱都邀了帮手前来,其余慕名而来者皆安置在聚义厅外,铁嘴张三也易容其中。

    一阵喧嚣过后,李贤升座讲道:“庶人贤黜居巴州,僻处房陵,于今春秋二度矣。原为佞人构陷,诬以怀逆,受此无妄之灾,沉冤未得昭雪,空怀愤懑之心。忍看伪后临朝,酷吏当道,李唐皇室,屠戮殆尽,每思及此,未尝不痛心疾首也。顷闻传言,左金吾丘神绩奉诏遣派爪牙,欲擒庶人进京,贤此去生死不足惜也,恨不能见伪后还政唐室,是以耿耿不能成寐,屈诸位英豪于庶人舍下,共商退敌之策。”一语甫毕,众人俱都扼腕切齿。

    当下厅外便有几人大声道:“反了!反了!”瞬间起哄之人越来越多,百余人同声喊道:“反了,反了。”

    白云、妙湛是武林耆宿,威望极高,见李贤太子面对这些江湖草莽,依然谦逊有礼,暗自点头赞许。

    过了好一会儿,众人这才安静下来。白云道长这才问道:“太子是想起兵称帝呢,还是想先退眼前之敌,徐图进取?”

    还未等李贤回答,蓦地里嗖的一声,一面黄旗自门外飞来,牢牢钉在书有“聚义厅”三字的牌匾中央。

    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只听凌空一声清斥:“大胆李贤,竟敢聚众谋反!”话声未落,五名紫衣女子自院外飞落在庭院中央。李贤一见黄旗上彩凤祥云,便知她们是奉旨前来,心中惶恐不安,连忙趋步走出厅来。众人见骤生变故,太子李贤又如此害怕,也都随后出厅。

    只听那叫紫芝的女子大声喝道:“庶人李贤,你可知罪?”李贤战战兢兢地道:“不知圣使前来,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紫芝重又喝道:“仅仅如此么?既然你佯装不知,那就让我来告诉你,你怀逆谋反,论罪当诛,蒙圣上懿恩,免去死罪,废为庶人,没想到你仍然不思悔改,期间屡次结交逆贼,意图谋反,如今事实俱在,你还不认罪么?”

    周敦忿然说道:“太子焉有谋反之心,在场各位都是江湖上的朋友,只要朝廷不咄咄相逼,我们也就相安无事。你们若想捉拿太子,先问我手中之剑答不答应?”说着便将悬挂在腰间的宝剑抽将出来,这柄尚方宝剑,剑柄剑身都是浑金打造,剑鞘之上镶满宝石,原是高宗皇帝赐予太子李贤的,后来李贤见周敦多次护主有功,遂转赠与他。

    眼看剑拔弩张,便要动手,李贤连忙制止,对周敦道:“且看她们来意如何再说,要是动起手来,我们也不能束手就擒。”

    紫芝见周敦拔剑向前,也不慌张,将手连拍几下,大声道:“现身!”霎时间,哗啦啦一阵响,只见屋顶与两边墙院之上站满了黑衣蒙面女子。

    紫芝道:“李贤,老实跟我们走吧,动起手来,万一有个闪失,那就大大不妙了。”

    笑面头陀妙湛禅师哈哈大笑道:“就凭你们几十个女子,便视我们这些中原武林人士有如无物,也忒小觑了我们了吧。”

    紫芝道:“没错,对付你们,我们这些人已经足矣。皇帝陛下信奉佛教,念你是个和尚,本不想杀你,实相的赶紧滚开。但若是不识好歹,就与这些反贼一并处置。”

    妙湛禅师笑道:“伪后武氏擅权专政,荼毒苍生,所作所为,毫无半点慈悲心肠,居然还装模作样地大兴佛寺,信奉三宝。说出来也不怕人家笑掉大牙。”

    紫芝喝道:“贼秃驴,竟敢说陛下的不是,实在该死!”说完轻飘飘地一掌,向妙湛禅师面门击去。

    白云道长心道:“此女这一掌看似轻描淡写,其中却包含极深厚的阴寒内力。妙湛禅师若不提防,视作等闲,便太过轻敌了。”连忙喊道:“大师当心!”

    妙湛禅师见这一掌来得突兀,也没有硬接,连忙闪身避开,掌风击到院中小树上,树干拦腰折断,仔细一看,树干断处经络全都扭成一团。

    妙湛心道:“这掌要是打在人身上,定然经脉寸断,寒毒攻心而亡。”便道:“你使的可是江湖上罕见的五毒绵掌,你师父到底是谁?”

    紫芝冷冷地道:“算你有些见识,没白活这么大年纪。要问我师门,赢了我再说。”倏地又是一掌欺身袭来,妙湛禅师又是以极快的身法避开。又笑道:“小姑娘,你的毒掌虽然厉害,可是就功力而言,与我见过的可就差得多了。我劝你还是带着你的人赶紧离开罢!”

    紫芝见两掌落空,又听这贼和尚嘲笑自己,越发愤怒,于是又一连发了几掌,然而妙湛禅师始终是游而不斗。

    这当儿,只见一人倏地闪出,挡在紫芝与妙湛中间,霍然间发出一掌,凌厉刚猛,夹着飒飒风响劈空而来,正好与紫芝绵掌相接,砰的一声,紫芝被他掌力震开五六步,而那人只退了半步,身子晃了晃,便卸了她的掌力,拿桩站稳。众人一见,不是风雷掌轩辕夔是谁。

    原来风雷掌轩辕夔年轻时便以掌力雄浑见称,在当时年轻一辈中,可谓罕有敌手,一时春风得意。没想到却在洛阳败在一个少年掌下,而那少年所使正是五毒绵掌,中掌之后,寒毒攻心,后来经过乃父轩辕羽以毕生功力所集的风雷掌阳刚内力,才将寒毒逼出,即便这样,还是卧床两个月才恢复如常。

    此后轩辕夔勤加练功,数十年来寒暑不断,风雷掌的掌力更加深厚,然而心中始终以曾败在那无名少年掌下为耻。多次派人打探此人消息,一心想找此人再次一决雌雄,没想到始终未能如愿。倘若此人不死,也是年逾不惑了。

    轩辕夔忖道:“想不到时隔多年,还能遇到会这门功夫的人。虽说此女子年不过三十,然而掌力却与当年少年旗鼓相当,我将她打败,照样能雪当年败在五毒绵掌掌下之耻。”

    当下扬声说道:“小女子,妙湛禅师明明让着你,才不与你正面过招。你却咄咄逼人,看来不给你些教训,你是不知天有多高,地有多厚的了。”

    “少说废话,再来斗过。”紫芝怒道。

    脚尖一点,凌空跃起三五丈,使个“鲤鱼翻身”的解数,头下脚上,掌发连环,向轩辕夔头顶百会穴击来。

    轩辕夔见状,连忙向后一仰,避开百会穴致命部位,双膝微微向后弯曲,同时双掌向上推出,两人双掌相抵,轩辕夔只觉手心剧痛,连忙撤掌退开。紫芝也借力翻身落在一旁,嘴角露出一丝阴笑。

    轩辕夔低头一看自己双掌,只见双掌掌心各有三个黑点,微有黑血溢出,瞬间劳宫穴附近俱都变成黑色。风雷堡大弟子蔚人英见师父遭人暗算中毒,遂喝道:“卑鄙无耻,暗箭伤人,算什么英雄好汉!快拿解药来。”

    原来紫芝与轩辕夔对了一掌之后,发现自己功力不足,绵掌寒毒根本奈何他不得。于是暗地里在双手指缝间套上毒菱,轩辕夔事先不知,只道她会知难而退,没想到竟中了暗算。于是说道:“人英,我们计谋上输人一筹,也没话可说。江湖上人心险恶,不是所有人都是光明正大的,以后长个心眼就是了,不必怨天尤人。”

    紫芝冷笑道:“我是女子,本来就不是什么英雄好汉。我说臭小子,要解药自然是不会给你的。蝮蛇螫手,壮士解腕,你要是英雄好汉,马上将你师父双掌斩断,或许还有的救。”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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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言女子非英物,夜夜龙泉壁上鸣。但凡谈起江湖,总是些虬髯豪客,一饮千觞;白衣书生,羽扇纶巾;沙场名将,横刀立马;武林世家,身兼数艺;而女侠者,虽众人作品皆有提及,也鲜见为女侠树碑立传者。拙作别开生面,以初唐为背景,以写女侠为主,庶几可一新读者之耳目云!
本文属传统武侠,文风古雅简练,主要叙述残月(岳婵)、韩英女、梅傲霜等女侠,为大唐皇室尽忠,反抗武则天的残暴酷吏统治,及粉碎地狱门、玄阴教等江湖野心家统一江湖的野心,维持江湖正义的英勇事迹,恩怨情仇……大唐女侠传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唐女侠传,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唐女侠传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