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兮祸兮,祸福相依。
有大婆这几句滚烫的贴心话,使失去母爱的父亲,一路上所受的千辛万苦,早已风吹云散一扫光。端起大婆调好递过来的一碗热乎乎的干面条,他心里也就像这碗热面条一样,热乎乎的让他感受到家的温暖。
饭后,父亲为了不惹别人注意,他让大婆端着灯盏,兄弟俩个把麻捆结下来抬进大婆的中间窑里。
大婆疑惑的问:“你明天再收拾不行吗?为啥要黑咕隆咚的连夜收拾,你这是不是偷了别人的东西啊?”
“大大,你就别胡思乱想了,你还不知道我是什么人吗?,这话说起来一言难尽,你侄子我今天放下了破天胆,在土匪窝里转了一圈,是我用两口袋大豌豆换的一捆麻,这还能假吗?我怕我明天早上起来晚了,白志杰来咱们家看我,看见了这捆麻要追问根源,我只是不想让白志杰他们知道,我今天去土匪窝的事情!你知道吗?”
“啊——这么说你今天还当真被土匪抓去了?我听他们说牛头山梁有土匪出没,我的心突突突的跳了一天,怕你撞见土匪,还果真让你给撞见了。娘啊,你就别在胡思乱想的责怪三弟了,他是那种人吗?他被抓进土匪窝,那是九死一生的事情,他能平平安安回来,那也是他聪明过人,机智勇敢的结果,他已经是不容易了。三弟他们打你了没有?你受伤了没有?”大伯关心的上下打量着父亲问道。
大婆仍然半信半疑的端着灯盏,仔细端详父亲说:“怎么样?你挨打了吗?”
大伯也好奇的问:“老三,那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父亲摇摇手说:“大大,你别看了,他们没有打我,我这不好好地回来了吗?大哥咱们先把这捆麻抬回去放好,我再慢慢地告诉你们,我不是被他们抓上山的,而是我自己为了要回我的那两口袋大豌豆,自己追上山的!”
兄弟俩个把院子里的马鞍子收拾妥当,娘儿三个围在大婆的热炕上,听父亲把半路遇到土匪被抢劫的事情,从头到尾原原本本的细说了一遍,直说到土匪最后答应他和他用大豌豆交换麻的过程,和他被迫无奈,最后还把朋友送他的洋芋和核桃也送给了土匪,他也搞不清,土匪头子谢再兴对他怎么会如此恩宽,叫他以后遇上他们不要声张认识,他们会手下留情的!
大伯笑着说:“他们还不是看你太麻烦了,还你大豌豆怕坏了他们的规矩,送你这捆麻打发你,那是一取两得,既然打发了你这个麻缠鬼,也处理了这捆与他们无益的东西。殊不知却便宜了你,至于你朋友送你的东西,咱们心领就是了,你不送他们,他们也未必能还给你!你这次误打误撞,生意赚大了。我告诉你,这样的事情只能有一回,再也不能有第二回了,你给我记住了!”
“这一次,我只是见十来天的辛苦钱,被他们这伙土匪抢去,气不过我才追上山讨要的,我们经常出外的人,遇到这类事情是难免的,他们既然给我留下此话,我何不谨慎行事,个自己留一条退路。所以,我这次独闯黑风寨的事情,请你们千万不要在外人面前提起,也不要说起这捆麻的来历。明天白志杰过来问信探望,你们就说我是撞上土匪了,被抢去了两口袋大豌豆,别的事情一概只字不要提,知道了吗?”
大婆点点头答应说:“我知道这个事情的利害关系,不会向外人透漏半个字的,你放心的睡去吧!”
父亲说明了真情,大婆也解去了心里的疑惑,兄弟俩回南窑睡觉一夜无话。
第二天,父亲吃过早饭,赶着乌龙把剩下的两口袋大豌豆,送往龙泉巷的车马店,韩老板一看只有两麻袋大豌豆便问:“不是说好是四口袋吗?现在怎么只剩下两口袋了?你是不是把那两口袋卖给别人了?”
父亲哭丧着脸说:“哪里啊?我昨天在牛头山梁上碰见土匪了,那两口袋是被土匪抢走了。”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儿?你看看这多危险啊?东西丢了是小事,只要人安全就行!以后记住了,可不敢一个人单独行走了,要和大家走在一起,就是碰上了土匪,大家人多也互相有个照应。你还是年轻不懂事!”韩老板摇摇头叹息道。他便唤来了伙计帮他过称结账。父亲早早地赶吃中午饭前回来了。
大婆告诉父亲说:“你走后不大一会儿,白志杰过来问你昨天晚上回来了没有?我就按照你说的告诉他,你在路遇到了土匪被抢了,所以你昨天回来的晚了,今天去宝鸡交货去了,他告诉我,让你回来了过去一下,好像说近期又要去汉中一趟吧?具体情况是什么?我不知道!”
“他没有看到那捆麻吧?”父亲问道。
大婆说:“没有!他只是站在院子里和我说了几句话,就转身出去了!”
吃过午饭,大伯又挑着拌笼下地转悠去了。
父亲去隔壁和白志杰、白玉三人商量好,后天,天不亮就吃饭,天明就出发,沿途还有邻村的几个伴当一起上路。
父亲从白志杰家回来,顺手关上大门,来到大婆的中间窑,搬出昨天晚上抬进来的那捆麻,放在中间窑门口的亮处,昨天一天都是紧紧张张了事赶路,未曾细看,那是一捆四四方方的麻定,没有二百斤也差不了多少,放在屋子里确实像是一个庞然大物,太碍眼了!他打算要在他出门前处理掉,要不早晚留在屋里会露馅儿的!为了搬驮方便,他解开捆扎的绳子,打算把它一分两半。
怎料到刚刚打开麻捆,想看一下麻皮的的质量怎么样?未曾想到“噹啷啷”滚出了不少银元,最后一清点数字,整整的二十八块。不知是哪位被抢劫的难兄难弟,为了不让土匪搜去银元,或者是为了财不外露而藏在了麻捆里面被遗忘了,被后面接手老兄不知内情,被土匪连钱带货抢上山去。这回却便宜了父亲,让他白白的多得了这二十八块大洋。
真是:运退黄金失色,时来黑铁生辉。
父亲却因祸得福,这一捆麻本来比起他那两口袋大豌豆,就值钱的多,他可以大赚一笔。
大婆这一回也不在说什么,她认为那是父亲时来运转,老天爷送他的礼物,心安理得的收了起来。
此时,父亲的周转资金也越滚越多了。
现在,不管是替人运货,还是自己顺便捎带贩卖一些紧俏的物品,他再也不用怕手头没钱向人告借,不但得付利息,还得看人脸色,这下子自己不管是多大的生意,都可以从从容容的从自己家中拿出。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到了第三年的七八月,在父亲赶在乌龙东奔西走的打拼下,和大伯在家勤勤恳恳劳作下,昔日捉襟见肘的苦难日子终于过去了。
随着家里日子的好过,人们渐渐地改变了他们的看法,已经有人隔三差五上门提亲。人家唯一嫌弃就是家里住的地方窄小,新媳妇娶过门,没有房子在哪里住?
是啊?现在三兄弟同住南窑,娶个媳妇往哪里住,这的确是个大问题,大伯和大婆跟父亲合计了一下,这几年来父亲东奔西颠也为家里赚的钱不少。现在除去父亲跑生意要用的周转资金外,还有不少余钱在家闲放着,干脆筹备盖房子。大伯就开始到处看着买木料,找匠人准备盖房子。
这边房子一有动静,那边大伯的媳妇也就说定了。
等到过完年二月初,大伯就决定动工——
这个时间动工,正好是个农闲季节,天又长,雨又少,正是开工盖房子的好季节,大伯就请木工匠人在院子里摆开阵势,大兴土木,开始破土动工盖房子,先盖了一座坐北向南盖了三间向阳的厦房,门窗雕刻得细发,顺便还在旁边盖了一间厨房,一看木料还有剩余,又在对面盖了两间简易的阴面房放农具。
只要钱不成问题,一切都在计划中,都是那么顺理成章的按计划完成。四月底彻底完工。
此时的王家,已经彻底是鸟枪换炮,开始真正的走上富裕的道路,大伯娶妻子周氏,帮助大婆料理家务。
父亲见自己整天在外东奔西走,家里十来田地顾不上,怕大哥一个人在家里太辛苦,就雇用了一个年轻小伙子在家帮忙。
大婆为了树立大儿子当家人的威信,父亲赚回来的辛苦钱她也不收管了,让父亲统统都直接交到大伯手里,没有父辈当家,便是长兄为父,大伯自然而然的担当执掌大权的当家人。
这下子可好了!大伯自从有人帮忙种庄稼,闲余的时间多了,也慢慢地学会了享受生活,不知从什么时候,他开始头戴礼帽,身穿长袍短褂,在这里敬神,哪里念经,成了一个地地道道的佛教徒,好不逍遥自在。
二伯还是在县功镇跟着别人做生意,也不知道是否赚钱,唯有他自个儿心里明白,大婆心里明白。
周氏过门不到一年,一次去河边时,父亲从外边回来,大婆打发他去河边接洗衣服的大嫂回家吃饭。
怎料,父亲远远地还看见她跪在石头上洗衣服,只是动作僵硬缓慢,到跟前一看,已经是目光涣散,脸色铁青,吓得父亲千呼万唤也无济于事。
背回家后,大伯不让找大夫,自己却找来了巫师在家装神弄鬼的胡折腾。最后说:“大伯母是中午时分在河边洗衣服,遇到了跳河死的水鬼,被拉了替死鬼,就是神仙下凡也没有办法救活!”还不到二十岁的大伯母周氏,就这样糊里糊涂的去世了。
这件事情,说起来也确实蹊跷——?
大房不能空着没有女人当家不行!,半年后大伯又娶对面坡上的仝氏为妻,后来生了大哥丑人,成了我们家的宝贝疙瘩。
这个时候,父亲的生意也是蒸蒸日上,从乌龙一个骡子发展到两匹骡子,新添了一头青骡驹,它比乌龙还年轻,没有乌龙的个头高大。每遇到哪里有庙会,白志杰和白玉京披上马鞍子,驮着他们的母亲东南西北的赶庙会,父亲也随着他们驮着大婆风风光光的和他们一起赶庙会,都是提几天前送去,给足盘缠安排她们在庙里住下。再等到庙会结束的最后一天,几个人又急急忙忙地赶回来又去把老人家接回来。
此时,是大婆一生中最风光自豪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