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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青衣潇然     逐仚txt下载     逐仚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三章 府衙大堂讼公平

    穿大街,走小巷,转眼来在太岳府衙门前。

    但见得府衙坐北朝南,虎踞龙盘,门前是十字街头,合青龙、白虎之势。

    举目看去,两只青石雕琢镇府石狮子威风凛凛;红漆大门之上,悬挂有黑底金字的匾额,“太岳府”三字笔笔如刀,点点似桃,正是出自名家之手,可流传后世。

    两侧红漆门柱之上,嵌挂有一副对联,写道:“

    忍一时,莫负气,来到此地,费钱又费力,与人争吵还累己。

    问明白,讲道理,坐在堂前,难瞒也难欺,辩清官司才相宜。”

    正是有意规劝来告状之人,自当三思而后行;更要警醒为官之人,理该秉公而执法。

    门边一架兽皮云鼓耸立,供告状之人击鼓喊冤,求官做主。

    入得大门以后,来在二堂正厅。左右门柱以上,又是一副对联,写道:“

    天有昭彰,国设明法,报朝廷之事,便是善政。

    世传公道,人怀良心,免百姓之忧,可称爱民。”

    抬头看去,大堂中央悬挂匾额“明镜高悬”,下头立海朝屏风,隔绝内阁与外堂。屏风以外,制红木高台,上摆三尺法桌大案,后边设花梨太师椅。

    法桌以上,是文房四宝,醒木惊堂。桌边设四个令箭筒,红黑之色,各不相同。

    两旁边肃静回避牌、师爷笔录,左右各一排衙役站定,高喊堂威:“威~武~”

    正是:“

    门衙官府向南开,明镜高悬照月台。

    一任清平食尔俸,十年寒苦栋梁才。

    深居朱槛花厅内,随手三班六房来。

    奉命与民安此土,岂求狱讼不冤哉?”

    大堂之上,叶凌、贾琥等人被季长风带上堂来站定。

    不多时,自屏风以后,走出一人,只见他:“面容周正四方,眉宇英姿非常。三缕长髯胸前张,官服绣龙又披黄。此生付予刑名事,铁面无私是刚强。”

    此人来在堂上,端坐法桌以后,伸手拍落惊堂木,问道:“你等来到堂前,所为何事?”

    未等季长风发言,贾琥便轻蔑一笑,道:“爷知道你,你不就是新上任的太岳府尹宋拯嘛,我爷爷与你同朝为官,咱们都不是外人!”

    “哦?”宋拯闻言,追问道:“但不知你爷爷是朝中哪位大人,可否告知本官知晓?”

    贾琥得意一笑,来往太岳府尹,俱是那欺弱怕强,奴颜卑膝之人,自是不敢得罪朝中勋贵的子弟,故而这贾琥才敢在城中如此放肆。

    今日见宋拯此态,贾琥便以为他也是如此,便笑道:“我爷爷,正是当朝的吏部尚书贾大人!”

    “原来是贾成道贾大人家的公子,失敬!失敬!”宋拯拱手一礼,不卑不亢。

    贾琥洋洋得意,拿着折扇指着叶凌等人道:“这些人与我作对,你把他们都给我办了,我就回去了!”

    说着便要往外走,却被季长风持剑拦下。

    “你……宋大人……”

    话音未落,宋拯再拍惊堂,喝道:“你等既在这大堂之上,便无贵贱之别,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再有扰乱公堂者,本官定要严加惩处!”

    “你……”

    贾琥咬牙切齿,没想到会遇到这样一个主儿,真是晦气到家了。

    张卫赶紧劝阻道:“二少爷不必着急,我已经派人回府去通知大少爷和老爷,他们此刻定然已经在想办法搭救了。”

    贾琥点点头,他自是无所畏惧,只不过嫌弃太过麻烦,更丢了面子。

    随后,宋拯便开始问案:“何人报案?”

    那谢怜儿便跪倒在地,道:“是小女子报案!”

    “何事报案?”

    谢怜儿看了看贾琥与叶凌、秦笑,道:“因他们发生口角,打砸了戏院,小女子这才命人前去报案。”

    闻听此言,贾琥似笑非笑,叶凌默然不语,秦笑略感心寒,戏班之人心惊胆战。

    秦笑想出言反驳,却被叶凌拉住,摇了摇头。

    叶凌知道谢怜儿的良苦用心,她既是想要保全自己,也是想要保全他们。

    紧接着,宋拯便将这事情前因后果,一五一十的了解清楚。

    如谢怜儿所说

    此事却也简单,不过是贾琥与秦笑、叶凌在看戏时发生口角,因此大打出手,砸了戏园子。

    只要两相和解,再赔了戏园子损失,各自受些惩戒,此案也就了结。

    可正待宋拯要当堂宣判之时,大堂以外突然有人敲响鸣冤鼓,高声道:“青天大老爷,小民有关于此案的重要案情汇报!”

    听闻此言,宋拯便令人将其带上堂来,却见一个锦衣华服,容貌俊朗的富家公子,迈步上得堂来。

    此人一来,贾琥不由得咬牙切齿:“竟然是你!”

    那富家公子瞥了他一眼,便对宋拯拱手一礼,道:“学生顾书辞,拜见宋大人!”

    “免礼!”宋拯道:“你方才击鼓,说有重要案情汇报,还不速速讲来!”

    顾书辞点点头,旋即伸手一指贾琥,道:“启禀大人,就是此人,到戏园去强抢民女,要将谢怜儿带走,这两位义士才会仗义相救,还请大人明察!”

    此言一出,宋拯脸色一变。若真有这层隐情,自己方才可是差点令元凶逍遥法外,一世英名毁于一旦啊!

    于是,他再次拍落惊堂,喝道:“到底是怎么回事,谢怜儿你速速道来,若有半句隐瞒,本官绝不留情!”

    谢怜儿跪在地上,眼泪止不住往下掉,真是梨花带雨,楚楚可怜,让顾书辞与贾琥俱是心疼不已。

    叶凌看在眼里,记在心中。

    谢怜儿看了一眼贾琥,却表现出一副十分不忍的表情,令贾琥神情动容,竟自己冲着宋拯道:“大人不必问她,正是我要带她走,此事与她无关!”

    顾书辞暗自一笑,赶紧道:“大人,他已然招认,证明学生所言非虚!”

    贾琥说完话便追悔不已,可是看着谢怜儿一脸感激的看着他,也只好如此。

    宋拯将眼一眯,道:“让他们画押!”

    说着话,师爷便拿着记录上前,令他们画押。

    可张卫却一把拦下道:“二少爷,万万不可!”

    张卫心里明白,若是画了押,就算是认罪伏法,可不能留下此等把柄。

    一旁的顾书辞却煽风点火道:“大人,此人拒不认罪,应该大刑伺候!”

    宋拯冷着脸,道:“贾琥,你刚才既然已经认罪,此刻为何却不肯画押?莫不是心存侥幸,仗着你是朝廷命官之孙,便可以为所欲为吗?”

    贾琥沉着脸,道:“宋拯,你一个小小的太岳府尹,也敢管我的闲事?你信不信爷让你立时就罢关丟职,回乡种田!”

    宋拯勃然大怒,手中握着一方印玺,立时调动一方天地之力加持自身,整个大堂之内充满了威压,令人喘不过气来。

    这各大王朝的各级官吏皆有印玺在手,此印玺便是一件道器,可以短暂调动一方天地之力,为己所用。这也正是为什么,王朝实力强横,凌驾于各大修士宗门之上的原因。

    如此威压之下,贾琥站不稳脚步,好在张卫闪身立于贾琥面前,外放修为抵御,才不至于令他受伤。

    宋拯大喝:“你等岂敢对抗朝廷法度,本官定然不肯轻饶!”

    正说话间,衙门外突然闯进来一个人,一身儒衫,头戴纶巾,十分儒雅。

    贾琥见了,仿佛见到救命稻草,急忙喊道:“大哥,快来救我!”

    这来的不是别人,正是贾琥的兄长贾瑛,现在国子监中作为一名监生。

    那贾瑛走到堂上来,根本就不理会贾琥,而是呵斥张卫道:“在这府衙之内,岂敢放肆,还不赶紧把道力收了!”

    张卫自是不敢抗命,赶紧收了修为,站在一旁。

    宋拯见状,却也收了天地之力,大堂之内重又恢复原样。

    贾瑛冲宋拯施礼道:“学生贾瑛拜见宋大人,学生是这贾琥的兄长,此番听闻我弟触犯发条,因此特来劝诫!”

    贾琥不禁慌了神,赶紧道:“大哥,你快救救我啊,我不想坐牢!”

    贾瑛面无表情的道:“贾琥,国法在前,你岂能儿戏。我今天前来,就是奉了父亲与祖父大人的命令,请宋大人定要秉公处置,却不能够法外开恩!”

    此言一出,贾琥如同泄了气的气球,瘫倒在地上,眼神中俱是绝望之色。

    贾瑛冲宋拯又一拱手:“大人,我的话已经说完了请大人继续审案,学生这就告退了!”

    言罢,贾瑛转身离去,来去匆匆。

    随后,宋拯站起身来,高声道:“贾琥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又命手下打伤数十人之多,在公堂上藐视律法,不遵号令。数罪并罚,判你六年牢狱之刑!张卫与一众家奴为主行凶,各责打一百棍,放回府中。秦笑、叶凌与戏班众人当堂释放,由贾家支付医治费用!”

    宣判完,便有侍卫将贾琥带下去,其他家丁也受了罚,各自散去。

    出了县衙门口,秦笑道:“没想到,这太岳城还有这样一个不为权贵的好官!”

    叶凌转头看向太岳府的牌匾,暗道:“倒是个有意思的地方!”

    又正巧看到走出来的谢怜儿,两人对视一眼

    ,她便上了顾书辞的马车,扬长而去。

    叶凌面无表情,心中却是对此女的忌惮,毕竟今日之事,大都出自此女之手,果然可怕。

    ……

    贾家府邸,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在躺椅上休憩。不多时,贾瑛回府,走过去拱手一礼,道:“祖父大人,孙儿回来了。”

    老者闻言,缓缓睁开眼,道:“怎么定的罪?”

    “六年牢狱。”

    “多了六年清静,”老者道:“眼下太岳城,即将陷入腥风血雨之中,让这个这个祸根进去关几天也好。”

    贾瑛问道:“祖父大人说的可是……储君之位?”

    老者点点头,旋又摇摇头:“不止是这么简单,还有关于上天的事,即日起我贾家闭门谢客,家中之人不得随意外出,听明白没有?”

    “是!”贾瑛应了一声,又皱眉道:“可是贾琥在牢中……总还是个隐患……”

    此言一出,老者转头看向贾瑛,目中闪过精芒:“他是你弟弟,你理该寻你父亲与母亲商议!”

    贾瑛立时慌了神,急忙跪倒在地:“孙儿失言,请祖父大人责罚。”

    老者重又闭上眼睛,摆摆手道:“去吧,让我清静清静,清静清静……”

第十四章 风浪前时海波平

    “二位公子,请留步,在下有话要说!”

    叶凌与秦笑刚走出太岳府衙不远,却被身后赶来的季长风叫住。

    二人回头,秦笑问道:“事情不是问清楚了,还有什么事?”

    季长风拱手一礼,道:“二位今日能够在戏园里不畏权势,仗义出手,定然是那侠肝义胆之人。在下有个不情之请,邀二位入我府衙,助宋大人办案,维护地方太平!”

    叶凌与秦笑闻言一笑,秦笑摆摆手,笑道:“我是云游四方的大侠,怎么能困在一处呢,天底下还有许多不平之事

    要我去铲除呢!”

    说着话,他便招着手,转身离去。

    叶凌亦是摇摇头,拱手一礼:“多谢相邀,只是我志不在此,告辞了!”

    言罢,叶凌亦转身离开。

    “这……”

    季长风无可奈何,只好轻轻叹息一声,回去府衙之内。

    穿大庭,过回廊,来在内堂之上。宋拯正穿着便服,坐于堂前读书。

    见季长风回来,宋拯道:“可是被人回绝了?”

    季长风点点头,道:“我本想邀他们二人为大人效力,只是他们志不在此,无可奈何。”

    “人各有志,不可强也。”

    “可是大人被太子拔濯,初到京城,”季长风又道:“属下早听闻京城内外,明争暗斗,大人处在这个位置上,自是凶险万分啊!”

    宋拯轻轻将书卷放下,正色道:“宋拯入仕,便是为了上报皇恩,下安黎庶。纵然是粉身碎骨,又有何惧?”

    季长风神色动容:“大人!”

    ……

    大街上,秦笑捂着胸口,笑道:“你果然没让我失望,这个朋友我交定了!”

    “叶子,”叶凌道:“与我熟识之人,都这么称呼。”

    “叶子!”秦笑道:“我们就此别过吧,我还要去别处行侠仗义,不能陪你了!”

    言罢,他便转身离去。

    “秦笑!”

    叶凌高声一喊,待秦笑回头时,丢给他一个钱袋,道:“朋友相赠,不可推辞!”

    说完,叶凌便转身走了。

    秦笑愣在原地好久,方才微笑自语:“下次还你就是了!”

    待叶凌转回镖局时,已经是下午十分,许国颇有些焦急的站在门口观望。见叶凌回来,便上前询问:“你这是到哪里去了,真是让人着急!”

    叶凌笑道:“乡下人进城,自然是要四处逛逛,京城繁华,我这双眼睛都有些不够用了!”

    许国哈哈大笑,拍了拍叶凌肩膀,道:“走吧,我们也该回去了。王镖头说最近好好歇歇,过些日子还有一趟远门要出,到时候你可得跟着。”

    叶凌笑着点点头,不知为何,从许国身上,他总能感觉到一丝大哥的影子。

    说着话,九爷便赶着马车出来,载着他们出离了太岳城,回到小镇当中。

    马车方才路过学堂,叶凌便跳下来,道:“我要去看看青伊,你们先回去吧!”

    许国招着手道:“晚上来我家,要你嫂子准备些好酒好菜!”

    “好,等下一定过去!”

    叶凌笑着,目送马车离开。

    “女慕贞洁,男效才良。知过必改,得能莫忘。罔谈彼短,靡恃己长。信使可覆,器欲难量。”

    学堂之中,读书胜朗朗传来,宛转悠扬。

    叶凌立在门口,探着身子朝里望去,只见学堂里总共二十多个孩子,有男有女,尽都捧着一本书在摇头晃脑的读着。其中最引人注目的当属不渡与自修这一僧一道,在儒家学堂中见到其余两家的人,实在难得。

    孔孟尧,孔夫子一身雪色的儒衫,盘坐在前头闭目养神,不知是睡是醒,却依旧体态端庄,儒雅慈祥。

    叶凌四下观望,终于在左边靠窗的位子见到了小宝,也就是青伊。此刻她正聚精会神的盯着书本,认真诵读。

    上学堂的机会对她来说异常宝贵,因此她十分认真,绝不浪费哪怕一秒钟。

    终于,夫子缓缓睁开眼,真起身来止住了众人的诵读,道:“一个一个上来,将今日讲的背诵出来,便可下学回家了。”

    此言一出,不少孩子都皱起眉头,显然十分想回家,却暂时不满足条件。

    反倒是青伊第一个站起身,走上前去,先对夫子拱手施礼,这才流利的背诵内容。

    夫子微笑着点点头,道:“青伊虽初来学堂,却十分勤勉,可做你等榜样!”

    青伊甜甜一笑,望向门口时,就见到叶凌正笑着看她,立时高兴万分,恨不得马上扑过去。只是有夫子在场,不能坏了礼数。

    夫子也注意到了叶凌,只是并未多言,让青伊下学去了。

    青伊满心欢喜的收拾自己的书包,笑着跑出来,投到叶凌怀里:“大哥哥,夫子夸我了呢!”

    叶凌点头笑道:“我都听到了,青伊是最棒的!”

    “大哥哥,你能送我回家吗?我今天在学堂可开心了,我慢慢说给你听!”

    说着话,青伊便拉着叶凌的手,往家走去。

    不渡与自修看在眼里,妒在心头,只恨自己没有背下文章,不然也能和青伊一起下学回家了!

    一转头,一僧一道的眼神对上,马上便知晓了对方心思,火花四溅,随即便埋头书案之上。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以后背下文章,陪青伊一起回家的人,只能是我(我)!”

    ……

    叶凌将青伊送到家门口,青伊却突然转身道:“大哥哥,谢谢你让我能够有机会上学堂!”

    叶凌不解:“这都是你的努力,为什么要向我道谢?”

    “我知道,我那天捡的钱,其实是大哥哥故意放在那里的

    ,对不对?”青伊眨巴着一双明眸,眼神里满是机敏与聪慧。

    叶凌笑着蹲在她面前,问道:“你怎么会知道,难道大哥哥做的不够好,没有瞒住你和你娘?”

    青伊摇摇头,道:“大哥哥瞒住我娘了,只是瞒不住我。我去采花的地方离城太远,根本就没有人踪,所以姨夫才担心我的安全,不许我去采花来卖。而且……那个钱袋上,有大哥哥的味道!”

    言罢,青伊便笑着跑进院去,红着脸对叶凌道:“所以我要谢谢大哥哥!我一定会报答大哥哥的,等我长大了,我就……我就要跟大哥哥做一家人!”

    话音刚落,青伊便赶忙跑进屋去了。

    “一家人……”

    叶凌轻轻一笑,望了望躲在屋门口,悄悄往外看的青伊,展颜一笑,随后便趁着暮色,消失在巷陌之中……

    ……

    太岳城,一处府邸的书房内,一青年坐于棋盘前头自弈。

    不多时,有老管家敲门走进来,出言道:“今日城中,出了一件有趣的事情。”

    “哦?”青年头也不抬:“说来听听。”

    管家便道:“新上任的太岳府尹宋拯,以强抢民女罪,判了吏部尚书贾成道的孙子贾琥六年牢狱之刑。”

    “宋拯么,”青年道:“我听闻过此人,不畏权贵,铁面无私,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官,太子将他调来京城,倒也合适。贾琥被关,贾家有什么反应?”

    管家道:“贾府闭门谢客,再无其他动静。”

    青年微微一笑:“老狐狸倒是精明,但这个时候潜身缩首,恐怕是晚了。吏部事关重大,大哥可是势在必得,贾琥不过是开胃小菜,真正的好戏还在后头呢。”

    “另外,”管家道:“还有一件事,在贾琥的案子里,牵扯到了一个人,似乎是大柱国的义弟叶凌。”

    “叶凌?”青年猛然抬头,看着管家道:“细细说来!”

    管家便将事情告知,青年笑道:“原来他来了太岳城,这也难怪,自己的义弟在此,他自然是会找来的。你可知他住在何处?”

    管家道:“就在城外的镇子里……另外,我们抓到了曲义的小女,此人似乎也和曲知若有所瓜葛!少爷,我们该做些什么?”

    青年闻言一笑,拿起一枚棋子落在经纬之间,道:“既然有现成的棋子在,用用便好。将消息透露出去,就叫这地方的父母官,去捉拿犯官的同党!”

    “是!”

    管家领命出了门,青年看着棋盘自语道:“贾琥为什么要强抢民女呢?他理当不是这样的人才对啊!这里头又有谁的影子呢?”

    ……

    又一处府邸,里头灯火通明,却并不见什么下人来往。

    一处房舍里,主位上端坐着一个锦衣少年,若叶凌见了,定会一眼认出,此人正是那大乾王朝六皇子,百里瀚然!

    当初他随百里长空去请徐铮,路遇险情而身受重伤,此刻却已经完全恢复,修为也是大为精进,已经触到凌虚境边缘。

    在他下手处,也坐着一个青年,却是那贾琥的兄长贾瑛。

    贾瑛坐在那里,端着茶杯,面无表情道:“贾琥入狱,该是六皇子对他说了什么吧!”

    百里瀚然闻言一笑:“替你除去一个祸害,难道还要换来一番兴师问罪?天底下怎么还有这样的道理。你若这般,日后传出去,谁还敢替你办事?”

    贾瑛冷笑:“死人才不会说话,斩草可要除根呀!若是野火烧不尽,真不知是锄草,还是施肥!”

    百里瀚然喝着茶,笑道:“宋拯何许人,我能有什么办法?六年光景,什么都会过去。纵然是草原广阔,也终究要做瀚海阑干。”

    贾瑛站起身,道:“祖父大人已经传命,贾府上下闭门谢客,不得随意外出走动,在下也是身不由己,请六皇子多多见谅。”

    百里瀚然点点头:“眼下朝局还很平稳,只是不知能够保持几时。今年便是大考之年,贾公子可有心仕途?”

    贾瑛道:“祖父与父亲有命在前,我不敢违抗,自是与这进士无缘。过些年我便要离开这是非之地,寻求清净之所,苦心追求大道。”

    百里瀚然闻言一笑:“望你能够如愿。”

    “多谢六皇子吉言,”贾瑛拱手一礼:“在下告辞了。”

    望着贾瑛离去的背影,百里瀚然亦站起身,望着庭外,暗中自语:“这平静之下的风浪,又需几时才能到来?看来我还要再添些助力才是啊!”

第十五章 不知缘由犯刑名

    今日清晨刚起,一讨饭的便在街角的草堆里发现了一个尸首,吓得他急忙报了官。太岳府尹宋拯与捕头季长风率人前来验尸。

    只见得此人穿着黑衣,身上并无伤痕,是一个修士,被人震碎了心脉,方才身死道消。

    此事无从追查,凡修士之间争斗,朝廷实在难以干涉,因此宋拯只好命人简单记录,便将尸首送往城外掩埋。

    宋拯骑在马上,与季长风打道回府。可半路却被一队人马给拦下。

    为首一人,身着蓝色官衣,冲宋拯拱手一礼,道:“宋大人,吏部有命,令下官陪同宋大人前去捉拿犯官曲义的从犯,这是上命。”

    说着话,蓝衣官便走上前,将一份奏折递给宋拯。

    宋拯看过后,点点头道:“既然吏部有命,下官理当遵行,请头前带路!”

    “下官领命。”

    一行人马便由此出了太岳城,直达城外的小镇当中……

    ……

    早起无事,叶凌缓缓睁开眼,吐出一口浊气,转身下了床。

    他一夜苦修,在想办法吐纳灵气修炼。只可惜丹田破碎后,便如同没有了根基,纵然是有万顷汪洋,无器皿盛装,最终也要流逝殆尽。

    不过叶凌几番努力,总算是能够将灵气纳入体内,衍化成一点道力,催动着去查看碧玉扳指中的珍藏。

    里头还堆有一些灵石,道器、丹药。那只青鹏鸟自在古月洞天中吸了月华,便一直沉睡着,不曾醒来。

    叶凌手上并无什么功法书籍,看过的道藏也未有应对丹田破碎的办法。或许他自此便要与仙途无缘,沦为一介凡俗。

    叶凌努力的以神识内关,可识海中已经是昏暗一片,根本看不清任何事物,更没有白衣男子的身影。

    叶凌轻轻一叹,毕竟大多时候,现实都是最让人难以接受的。

    迈步出门,九爷很稀奇的不在树下躺椅上坐着,反倒压了张纸条在桌上。

    叶凌打开一看,上边写着:“镖局有事,我去商议。”

    九爷毕竟是老江湖,威望与资历都在,镖局遇事都要九爷出谋划策,也很正常。

    于是,叶凌便出了门,来到大街上闲逛。

    街上行人不算多,天早,更比不得太岳城中繁华,倒是显得幽静。

    来在九州茶铺门口,见人草木正在内堂烧水,准备茶叶。

    叶凌便迈步走进去,笑道:“老板,可还记得我?”

    人草木抬头一看,便笑了:“怎么能忘,来我这喝茶的,数你年轻,只是天太早,空肚子喝茶实在不宜。”

    叶凌寻个桌子坐下道:“这街上逛来逛去,倒是这茶铺最安静,我便进来了。既然空肚子喝茶不宜,老板给我上一杯适合的吧!”

    “好!”

    不多时,人草木便提着水壶,来给叶凌冲了一杯面茶,道:“本来是留着我吃,分你些,可别嫌弃味道不好。”

    叶凌尝了一口,点头道:“是要吃的时候是对的,什么都好吃,分不出高低上下。”

    “是这个理儿,”人草木笑道:“饿了吃糠比饱了吃蜜要好的多!”

    说着话,人草木便转回内堂去忙活。

    叶凌几口便喝光了面茶,坐在位子上,望着门外大街发呆。

    不多时,就见一白衣老者走了进来,正是学堂的夫子孔孟尧!

    叶凌赶紧起身,拱手一礼道:“夫子!”

    夫子亦还了一礼,但并未说话。

    人草木从里边出来,将一个四方茶包捧在手里,递过去道:“夫子,您的茶叶我都装好了。早说过,我去送到学堂便是,可每次都要烦请夫子跑一趟。”

    夫子笑着接过茶包,道:“礼该我取,不能多多烦劳掌柜。还要多谢掌柜帮我打包茶叶,既如此,我便告辞了。”

    “送夫子!”

    “送夫子!”

    夫子余光扫过叶凌,神色微微有些变化,却并未多言,迈步离去。

    叶凌放下手,对人草木道:“想不到学堂夫子也喝你的茶叶。”

    人草木点头道:“蒙夫子错爱,倒是为我在镇上扬名了。据镇子里的人说,夫子早年便在此地教书,不知有多少年了,教过的学生也是很多。我看他年纪大了,也许腿脚不便,想着将怹订的茶叶送去学堂,可每次夫子都要亲自来取。”

    叶凌望着夫子远去,并未多言。

    ……

    学堂之侧,夫子刚才走到大树下,便回身见到一队官府人马来到,宋拯骑在高头大马之上,威严非常。

    一行从街巷行过去,直奔许国家便去了。

    夫子缓缓走上学堂台阶,便见到屋中的孩子们,趁夫子不在,跟着不渡与自修在嬉戏打闹。

    整个学堂喧哗一片,只有青伊坐在窗户边静静看书,并未敢有一丝懈怠。

    夫子立于门口轻咳了一声,学生们马上发觉了夫子回来,赶紧跑回到座位上,抓起书便读起来,可一双双眼睛却仍在偷偷看着夫子,生怕他拿起戒尺责罚。

    但夫子并未如平常一般发火,反而是静静的走到座位上,将茶叶放下,出言道:“青伊,上钱来!”

    青伊不明所以,赶紧起身上前。

    夫子冲她耳语几句,青伊便点点头,自学堂跑了出去,直奔大街。

    其他学生都交头接耳,心中好奇。可夫子却伸手抄起了戒尺,道:“背不下来书的,今晚恐怕端不起来饭碗了!”

    孩子们赶紧埋头书案,再不敢分心。

    ……

    许国家大门口,有差官叫开了门,直接就将来开门的许国给锁上了。

    许国急忙大喊:“大人,我犯了什么事?”

    差官道:“犯什么事,大堂上说去,与我们说不着!”

    另一边,去九爷家的人回来禀报宋拯:“家中无人!”

    宋拯问许国道:“本官问你,那陈九家的两个人去哪儿了?”

    许国闻言,心思急转直下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大人,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宋拯摆摆手,示意将许国带走。既然没有寻到人,也只好先这样回去了。

    许国不知罪名,就被抓走,云淑急得不行,小许诺也哇哇大哭,更是乱上添乱。

    邻居家的赛大虫见了,倒是赶紧的跑过来,对云淑道:“老许家的,你先别急,这许国大兄弟是个厚道人,肯定是官府弄错了,你别着急,好好在家看孩子,我让我家大儿子去城里打听打听去!”

    云淑一个正经妇道人家,哪经历过这事,只是一直哭:“多谢老嫂子了。”

    “邻邻居居的,说什么外道话啊,”赛大虫说着,回头去喊儿媳妇:“瑞莲!你死哪儿去了,还不赶紧的过来!”

    ……

    大街之上,叶凌从茶馆走出来,正打算回九爷家,却碰上了气喘吁吁跑过来的青伊。

    叶凌笑问道:“青伊,你不在学堂,怎么跑出来了?”

    青伊道:“大哥哥……是夫子让我来的,夫子说叫你先别回去,他托你再给他带上一包茶叶。”

    叶凌闻言一愣,却还是下意识的点点头,随后又转身回去了茶铺。

    这人草木知道夫子要的是什么茶,只是调配起来十分的繁琐,需要很长时间。

    叶凌与青伊一直等到快晌午了,人草木才总算又包好一包,递给叶凌道:“给,麻烦叶兄弟了。说来也奇怪,夫子这么多年,也从没有过一个月买两包的时候。”

    叶凌也十分不解,但由于对这夫子敬重,他还是遵命而行。

    正说话间,门口一辆马车停住,从车上下来一主一仆,正是那每日下午来包场的人。

    一些茶客尽都知道规矩,纷纷付了茶钱,起身离开。这剩下叶凌与青伊还在。

    那小婢女一见叶凌,气道:“怎么又是你,难道你是诚心与我们小姐过不去?还不赶紧出去!”

    叶凌并未多言,拉着青伊便走出去了。有时候,争执是无必要的。

    出离了茶棚,叶凌便与青伊回到了学堂,不想夫子正站在学堂门口等他。

    叶凌与青伊赶紧上前施礼:“夫子!”

    夫子拱手还礼,让青伊进去继续读书,转而问叶凌:“茶叶带来了?”

    “是,请夫子验看。”

    叶凌将茶叶奉上,夫子却摆摆手道:“算是老夫赠予你的,拿回去以清水冲泡,有定心安神之效。”

    叶凌闻言,苦笑道:“晚辈现在我心可定,无神可安。”

    “所以才需安定,”夫子笑道:“只是光靠喝茶还不够,还要你自己努力才是。”

    叶凌默然片刻,随即点点头:“如此,便多谢夫子了。”

    夫子转身要回学堂,可刚到门口时,却突然道:“日后若闲来无事,可到学堂中旁听。”

    叶凌抬头看着夫子,直到他进了大堂。

    良久,他方才转身离开,路过许国家门口,见大门紧闭,便没有进去打扰。

    待他走到九爷门前,却见到大门敞开,叶凌心中存疑。

    刚迈出一步,他突然皱起眉头,身形暴退出去好远,盯着大门口,冷声道:“什么人,还请出来一见!”

    “啪――啪――啪――”

    一锦衣青年拍着手,自院中走出来,笑道:“三年未见,叶兄还真是长进了不少啊!”

    叶凌用目观瞧,神色微变。此刻站在他面前的,正是当初请大哥徐铮出山,路上遇到刺杀重伤的大乾王朝六皇子,百里瀚然!

    百里瀚然一摆手,便见两个侍卫提着两个已经晕厥的差官走出来,仍在门口的墙角处。

    百里瀚然笑着道:“才来太岳城几天,便招惹了官府的人,你还真是不让人省心呢!”

    叶凌一脸镇静,可心里却充满疑惑,自己并未做什么触犯刑律之事,为何会有差官在此?

    “六皇子殿下到此,总不是为了帮我打晕两个差官的吧?”

    百里瀚然点头道:“当然只是顺手而为,我是来邀你入我府上,充当一位客卿的!”

    说着话,便有一辆异兽拉着的宝辇走过来,停在两人中间。

    百里瀚然上车道:“走吧!”

    叶凌沉着脸:“六皇子何以认为,我会答应?”

    “若是你想知道你大哥与三弟的下落,眼前就是最好的机会,我想聪明人是不会错过的!”

第十六章 乘风入仕做公卿

    巷陌之中,叶凌听了百里瀚然之言,愣在原地,半响也未曾说话。

    最终,他还是回屋中取了佩剑,给九爷留下一张字条,随百里瀚然上了宝辇离开。

    来到太岳城,叶凌也打听过大哥的消息,只听说徐铮乃大乾第一名将,官拜大柱国,领兵在边关抗击大汉丞相诸葛策。

    而三弟吴情,自衔月阁一役后,便没有了消息,令叶凌时时牵挂在心。

    宝辇之中,叶凌端坐于百里瀚然面前。

    百里瀚然仔细探查,微微有些吃惊:“你的修为怎么还是不见增长?”

    “我现在只是肉体凡胎,”叶凌平淡的道:“令六皇子失望了。”

    百里瀚然脸色一沉,伸手握住叶凌手臂,一股道力便顺着经脉探查叶凌身体。不多时他便惊讶道:“你的丹田破碎,与仙途无缘!”

    叶凌不可置否:“树欲静而风不止,纵然我已经没了修为,可依旧麻烦不断,身不由己。”

    百里瀚然闻言一笑,道:“春风化雨,夏风清凉,秋风送爽,冬风高扬。四季尚且如此,有何烦恼可言?”

    叶凌一拱手:“但不知六皇子要送我的,是哪一股风?”

    “及时雨,旱时风!”

    ……

    太岳府大牢――

    许国坐于牢门以内,不明所以。毕竟他没做过违法乱纪之事,怎么无缘无故被抓进来?

    不多时,就见走廊尽头大门又开,官差押进来两个人,正是王澍与九爷。

    “镖头!九爷!你们怎么也被抓进来了?”

    “许国兄弟?”

    王澍与九爷被关进许国的牢房,王澍道:“今天午间,府衙的人便封了镖局,说我等与犯官有瓜葛,因此将我和九爷抓进来,其他人现在被关禁在镖局,不得随意外出。”

    “犯官?”许国皱眉道:“什么犯官,我们何时与官府有过瓜葛?”

    九爷坐在稻草堆上,装着烟袋道“既来之,则安之,想多了也没用。”

    王澍苦笑道:“九爷,这都什么时候了,您还真沉得住气。”

    九爷点燃烟袋,抽了一口道:“身正不怕影子斜,我等既然没有犯罪,为何要怕?”

    “若是欲加之罪,又当如何?”

    王澍眯着眼,他们走江湖的,去过不少地方,什么事没见过。只能说天下真正讲理的地方,并不多。

    九爷微微一笑:“若真是欲加之罪,更用不着担心了。人家既然都成心害你,你有能躲到哪里去呢?”

    王澍与许国相视一眼,尽都默不作声。虽然道理没错,可总让人心中沉闷。

    九爷道:“放心吧,还有人没被抓进来,这事情总还是有转机的。”

    ……

    六皇子府邸,占地广大,内中别有洞天,正是皇家气派:“

    绿柳荫荫过街巷,皇子府上好风光。朱漆大门坠金钉,高挂匾额耀辉光。抬头看,脚下三分东西路,两侧南北设游廊。中路直通福安殿,琉璃仙瓦盖明堂。三间垂花门楼外,四面看护环粉墙。花园以内山并水,尽显富丽与堂皇。佳木葱茏石穿海,奇花多姿绕池塘。一带清流泻飞雪,白石为栏玉做港。拾阶来在福安殿,原来洞天此间藏。六根蟠龙擎天柱,龙口宝珠散光芒。六龙守卫四方台,台上一座金漆床。背后屏风龙戏水,高坐皇子睥四方。”

    福安殿中,百里瀚然高坐金座之上,叶凌位于下手处,四处观望一番,道:“六皇子请我来,只为欣赏这皇家风范?”

    百里瀚然笑道:“你莫要着急,大柱国现在领兵在棋山抗击大汉诸葛策,你若想见,只需前往便可。只是你三弟吴情,至今下落不明,你难道不心急?”

    “心急有何用,”叶凌嘴上说着:“一切还要听六皇子安排才是。但还是请六皇子将话说明,也省得我要发问。”

    “与聪明人对话果然省力,”百里瀚然起身道:“如果我所料不错,你三弟吴情现在应该没有性命之忧,这一点你大可放心。”

    “那他现在人在何处?”

    “据我猜测,就在我二哥手上。”

    “你二哥?”

    “大乾二皇子,百里清风!”百里瀚然沉声道:“本该是最有望继承皇位之人!”

    “所以要怎样救我三弟出来?”叶凌无心去探究百里清风为何要捉吴情,他更急需知道怎样救人。

    “助我登上太子之位!”百里瀚然毫不避讳的道:“我自然能够救你三弟!”

    叶凌闻言,神色如常,却语气冰冷:“我如何信你?”

    百里瀚然微微一笑:“你既然跟着我来了,便说明你可以信任我。你现在修为尽失,还有谁能够帮你?”

    未等叶凌出言,百里瀚然继续道:“你当然可以去寻大柱国,但我可以告诉你,大柱国也是我二哥的敌人。你指望敌人对付敌人,怕是要付出不小的代价。等何况,你三弟,或许正是我二哥要用来对付大柱国的筹码!”

    百里瀚然看着叶凌默然无语,走到他面前,拿起酒壶倒了一杯,接着道:“你现在修为尽失,在太岳城中举目无亲,还有什么更好的选择吗?”

    说着话,百里瀚然将酒杯送在叶凌面前:“你我互惠互利,有何不妥?”

    叶凌默然良久,随后伸手接下了百里瀚然的酒杯,送在嘴边一饮而尽。

    “痛快!”百里瀚然笑道:“有如此魄力,才是干大事的人!”

    叶凌将酒杯放下,面无表情:“需要我做什么?”

    百里瀚然转身走回座位上,道:“先别急,还有一位故人,请你一见。”

    “故人?”

    不多时,有府上侍从上前禀报:“启禀殿下,客人到了。”

    “有请!”

    “诺!”

    不多时,自门外走进来一个青年,穿着朴素,甚至有些清苦。

    叶凌定睛观瞧,来的竟然是当初在街市上认识的花信风!

    花信风见了叶凌,并不惊讶,拱手笑道:“叶兄,好久不见,别来……”

    花信风刚要说别来无恙,却突然意识到叶凌身上并无修为,急忙探查一番

    惊道:“莫非是在衔月阁……”

    叶凌微微点头:“肉体凡胎,再无仙途。”

    花信风轻轻一叹,又问道:“陆离可是随你一起来了太岳城?”

    叶凌摇摇头,仰头道:“天人相别,阴阳两隔,或许只有来世才能再见了。”

    花信风闻听此言,神色有些悲伤,心中倒是自责了一时。

    百里瀚然听了半天,笑着打断道:“你二人叙旧也该够了,我们还有正事要谈。直接开门见山,花公子,你可以给叶兄安排个什么样的官职呢?”

    花信风拱手道:“兵部与户部主事皆可,但不知六皇子与叶兄想要去哪里地方?”

    叶凌闻言,沉声问道:“何意?”

    百里瀚然道:“庙堂之高,非寻常之人能够企及。既然要做非常之事,便要有非常之人,更要坐上那非常之位。先将你安排进朝廷,然后才能够做事。”

    说着,百里瀚然对花信风道:“就去兵部吧,有陈尚书在,至少要安全些。”

    哪知叶凌摇头道:“我要去户部!”

    “这……”百里瀚然微一皱眉,旋又展开,点头道:“随你的便!”

    ……

    出离了六皇子府上,叶凌与花信风并肩而出,见到了两个老者,左边一人一身紫衣,手拿拐杖,须发皆张,白如冬雪;右边一人,穿着青衣,负手而立,长发飘然,洁若秋霜。

    花信风介绍道:“这是我家的两位客卿,雷荣前辈与风清前辈,并称做风雷二老!”

    叶凌拱手一礼,这两位老者至少有不灭境修为,如此看来,花信风家境不俗。

    坐进马车之中,花信风对叶凌道:“你可知百里瀚然是要利用你?”

    叶凌点头:“自然知晓,可我为了救三弟,别无选择。”

    “大乾朝廷表面上一片太平,实际上风起云涌,早就是针锋相对,再加上内忧外患,一触即发。百里瀚然是在寻找一个爆发点,而你或许就会是那个爆发点!”

    叶凌闻言,点点头:“我已经是一介凡俗,既然有人要利用我,我也无可抵抗。倒是你,瞒着我些什么?”

    花信风默然半响,方才缓缓道:“我花家世代经商,与朝廷也颇有些瓜葛。因此能够有办法在朝廷里弄到几个官职,安插亲信之人,你马上要去做的那户部主事,便是此例。”

    叶凌闻言一笑:“恐怕没有这么简单吧……”

    ……

    大乾王朝二皇子府上,管家敲开书房大门,对里头的青年出言道:“花信风已经带着叶凌前往户部去了。”

    “哦?”青年闻言一笑:“利用花家,倒是个堂而皇之的借口,简直是天衣无缝!”

    管家问道:“殿下可有吩咐?”

    青年笑道:“户部可不是什么好去处,但愿他能够知难而退吧!”

    ……

    大乾王朝皇城――

    进了大门,先是各部衙门,分列各处,然后才是金銮殿及后宫所在。

    花信风引着叶凌去到户部的府门前,令人前去通报。

    不多时,便有人领着二人走进去。

    来在大堂之上,见一众官员正忙碌于书案计算之中。户部掌管天下钱粮,这每一笔账都要算的仔仔细细,不可有一丝一毫的马虎。

    尤其在此时,大乾王朝中外有强敌入寇,内有叛乱为平,加之天灾不断,四处都在打仗,赈灾,更是让户部官员们忙的焦头烂额,就算花信风与叶凌站在那里,也是被无视。

    叶凌望着一众官员此态,心中并无波澜,曾几何时,他都要忘了,这依旧是一个世界,有市井,有朝廷,而不仅仅是宗门与大道。

    说话间,有人将叶凌与花信风引至后堂。

    后堂只有两三个人坐在案前,审阅奏折,为首一人,看上去三十多岁,一身大红官服,儒雅清秀,文人风骨。

    花信风冲此人拱手一礼:“拜见王大人!”

    叶凌亦是施礼,来时听花信风介绍过,面前这青年是大乾右丞相王元忠之子,户部尚书王文进。

    王文进微微抬头,看向叶凌,淡淡的道:“有何本事,敢来自取其辱?”

第十七章 欲求富贵先求功

    户部内堂之上,王文进埋头书案,并未多看叶凌一眼。在他看来,这些拖关系进来的人,必没有真才实学,无需与他们浪费口舌。

    花信风看了叶凌一眼,叶凌随即笑道:“有无本领尚且不知,但不知大人要送我何辱?”

    王文进手众一顿,随即自案上拿出一本奏折,推到桌边:“一刻钟内,把账目算出来!”

    “一刻钟……”

    花信风有些担忧,叶凌毕竟不是儒门算术一脉的传人,恐怕时间仓促,难以完成。

    叶凌倒是毫不担心,上前拿起奏折,打开一看,不过是一些钱粮的加减计算。

    他毕竟前世受过教育,这种简单计算题根本不在话下。

    一刻钟还未到,叶凌便合上奏折,出言道:“有粮三百六十八万七千二百三十四斛,钱三千八百五十六万四千二百,马匹六十四万三千零七十八匹。大人,我算的可对?”

    王文进并未抬头,目光瞥了一眼桌上的数字,随后又问道:“若你家中无钱,却要大笔支出,该如何是好?”

    叶凌闻言一笑:“持家之道,无外乎开源节流而已。”

    “纸上谈兵,人皆可也,”王文进低着头,手上写字不停:“如何开源,又如何节流?”

    “大人提问不明,我无从回答,”叶凌拱手一礼:“我诚心而来,大人却拒人千里,不如明说户部无钱,国库空虚,该如何是好!”

    王文进闻言一顿,手上的笔停住片刻,随即抬起头,正视叶凌道:“你如何知晓?”

    叶凌笑道:“外有大汉强兵入境,内有南岳王起兵叛乱,加之吕州饥荒,饿殍遍野。王大人此刻心烦意乱,不正是由此而来?”

    王文进将毛笔轻轻放下,看着叶凌道:“既知我烦忧之事,可有解决之法?”

    叶凌摇摇头:“初来乍到,不知其详,不敢胡言乱语。”

    王文进重又提起笔,批改奏折,并无言语。

    叶凌心中一叹,果然这官场之上,尽都是老谋深算,聪明绝顶之人,几句机巧之言,终究是苍白无力。

    随后,叶凌重又将奏折打开,细看内中呈报与批复,随后道:“大人,这吕州的赈灾,何不与梁州的募兵一起进行?”

    “说下去!”

    叶凌道:“可招募吕州受灾的壮年男子从征,如此便可剩下一份钱粮,以征代赈,岂非开源与节流并举?”

    王文进再一次停笔,旋又拿过旁边一张白纸,写了些什么推到桌边:“今日便上任吧,先去领官府印信。”

    “多谢大人!”

    叶凌将那白纸带走,与花信风离开。

    王文进写着字,自语道:“聪明有余,见识不足。花家送这样一个人做什么?”

    ……

    领了一身蓝色官服,叶凌便正式进入了户部做事。自江湖到庙堂,正可谓一步登天。

    朝廷之中,大都是儒家弟子,少有凡人能够进入其中,因此叶凌来到此地后,同僚们皆侧目而视,不知心中在盘算什么。

    叶凌坐于书案之后,看着面前堆积如山的账目,暗自叹息。如今大乾王朝内忧外患,因此这六部九卿的工作也多,每个人都忙得不可开交,自然也少不了叶凌。

    花信风已经离去,百里瀚然与他的谋划,叶凌尚不知晓。不过叶凌自有他的主张,相互利用才是为官之道。

    ……

    太岳城东,一处大好阁楼,足有几十层高,由仙木所造,富丽堂皇。大门处挂有牌匾:“万宝商会”。

    花信风与风雷二老自皇城出来,便一路直奔此地,来在门下,下车进去。

    一连上了十几层,才在一间房子门口站定,花信风敲了敲门:“父亲,我回来了!”

    “进来!”

    闻言,花信风推开门,只见小屋不大,陈设简单,一个胖老板坐在首位上,下手处是一个老者,穿着长衫,笑起来缺了一颗门牙。

    若叶凌见了,便要惊呼,这二人正是当初云岚镇茶铺的胖掌柜与说书老何!

    而这胖掌柜却是花信风的父亲,万宝商会会长,花元泉!

    花信风站在二人面前,拱手一礼:“父亲,何前辈!”

    花元泉摆摆手,问道:“如何?”

    花信风坐下道:“叶凌已经得了王文进首肯,进入户部任主事。”

    一旁的说书老何咧嘴一笑:“没想到这爱听书的小子,还真有几分灵气,在官场上已经吃的开!”

    花元泉闻言一笑:“这才是个开始,好戏还在后头呢!”

    说书老何点点头,随后站起身,往外走,道:“有也要寻个茶馆,接着说书去了,有事也别找我。”

    “您要去哪儿?”

    “城外小镇,九域茶铺!”

    ……

    夕阳西垂,户部的官员们大都已经散去。叶凌在座位上伸了个懒腰,脑子一片混乱:“数学题果然不是人算的,我终究还是逃不过命运的制裁呀!”

    说着话,叶凌迈步刚要出班房,却见迎面一个头戴紫金冠,身着明黄蟒龙袍的青年急匆匆赶过来。

    叶凌不由得一愣,此人非是别人,正是当初请徐铮出山的大乾王朝太子,百里长空!

    百里长空也发现了叶凌,却并没有惊讶,此事他早已知晓,便笑着道:“叶凌,这一向可好?”

    叶凌拱手一礼:“太子殿下!”

    百里长空走近后,微一皱眉,旋又展开道:“若能好好为朝廷效力,却也不枉此生了。至于什么飘渺仙途,终究无人功成,倒不如由他去吧!”

    叶凌默然不语,让开了道路。

    百里长空迈步走进去,刚过几步,便回身道:“随我进来,一同听听!”

    “是!”

    二人一前一后,进了内堂,王文进赶紧起身道:“先之不必多礼,前线有紧急军情禀报,大柱国吃了败仗,如今粮草不济,该如何是好?”

    “败仗!”

    叶凌心中一惊,前线可是大哥徐铮在带兵,吃了败仗,也不知大哥安危如何。

    王文进将军报拿在手里,看了看,气道:“若不是曲义将粮草在天照城私自分发灾民,又如何会有今日之事!”

    叶凌面无表情,心中却几经震动,看着百里长空,有些敬畏之色。不知他让自己待在此地,是否别有深意。

    王文进又问:“陈尚书怎么说?”

    百里长空皱眉道:“陈尚书在家养病,不肯出来议事!”

    “这……”王文进看了叶凌一眼,似乎是欲言又止。

    百里长空摆摆手,道:“这是大柱国的义弟,有何话,无需隐瞒!”

    王文进闻言,看向叶凌的眼神似乎有了几分变化,随后收回目光,对百里长空道:“陈长缨是在故意要挟,他想要南线的兵权,只有给他,他才会命兵部下文,取几个军仓送往前线!”

    百里长空眉头紧锁:“陈长缨就算是以此相挟,本宫也决不能妥协!可还有别的办法?”

    王文进来回踱步,道:“太子殿下,容我思量思量,您先请回吧!”

    百里长空轻叹一声,随后道:“明日便是内阁集会,若是拿不出办法,父皇震怒,我等皆要受过!”

    “太子殿下放心,下官定然竭尽全力,为君父分忧!”

    言罢,百里长空起身离去,临走时看了叶凌一眼,却并未多言。

    待百里长空离开,王文进对叶凌道:“我今日要你计算的,你可都算好了?”

    叶凌点点头,转身去书案上将算本拿过来,给王文进禀报道:“照着奏折上所说,此次需要放下赈灾款,一亿八千七百万钱。还有粮食……”

    叶凌话未说完,就被王文进打断道:“可还有办法,从中节省出一部分?”

    叶凌将算本合上,道:“据各位大人调查,这已经是最少的了,如今吕州每天都要死人,旁边的几个州也是岌岌可危,就要在民变的边缘了,稍有不慎,就是万劫不复!”

    王文进点点头,其实这一切,都逃不过他这个户部尚书的法眼,只不过想让叶凌把话说出来而已。

    叶凌重又将算本打开,低声道:“大人,据我所知,朝廷也已经给吕州发下不少的钱粮,却如同石沉大海,不见响动。这其中是不是……”

    王文进又是一摆手,目光锐利,盯着叶凌道:“我户部只管做好预算,分拨钱粮,至于其他的事,一概与我等无关,你可记得了?”

    叶凌闻言点头道:“属下失言,谢大人教诲!”

    “明日随我一同参与内阁集会,将你那以征代赈的方略,也报给圣上与诸位丞相听听。”

    “是!”

    ……

    叶凌出离了皇城,却见六皇子的马车已经等在了门口,那赶车的上前道:“叶大人,殿下有命,让我在此等候,接大人前往府上!”

    叶凌并未多言,便上了马车。如今他依旧是身不由己,需要摆正自己的位置才是。

    ……

    城外小镇当中,云淑已经哭了好几回,心急如焚。隔壁赛大虫家的大儿子带回消息,城里的龙兴镖局也被封了,九爷与王澍尽都下了大狱。

    叶凌与曲知若再无消息,只剩下云淑一个妇道人家,哪里有什么办法可想的。

    赛大虫与儿媳妇瑞莲守在云淑家里,生怕出个什么闪失。

    看着小许诺睡的安详,赛大虫语气异样,说给瑞莲听:“要是老太太我有好命,孙子也该比他还要大了。就是我这福份浅,别说亲生了,就是抱养的也捞不着。我还是早点儿去见你那死去的爹,给他请罪去吧!”

    听着这话,瑞莲与云淑尽都心中不悦,尤其是瑞莲,虽然被赛大虫骂惯了,可还是忍不住流眼泪。

    正说话间,赛大虫的大儿子走进来,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书生,叫李生。

    李生出言道:“我已经托衙门里的人打听过了,许大叔他们还没有罪名,似乎是一件不小的案子,但现在什么消息都没有露出来,婶子你也别着急,至少他们平安无事,容我再去打听。”

    云淑听了此言,悲从中来,险些昏倒,幸好被赛大虫给扶住:“别着急,这世上总有讲理的地方,不多也有!”

第十八章 内阁廷议玉熙宫

    初日照过皇城,午门缓缓开启,甬道上一众太监正洒扫除尘。

    自内庭当中,走出来五个身着红袍的太监,为首一人看着面容苍老:“束发在后脑,面慈身不老;逢面开口笑,杀人不用刀。执掌内廷千万事,不负祖上传姓高。”

    此人便是皇城大内总管,司礼监首席秉笔太监,有“内相”之称的高和。

    在其背后,是同为司礼监秉笔太监的张漠、赵煜、陈珪、王锦。

    五人走在甬道上,两旁小太监尽都急忙俯身问安:“老祖宗!”

    高和笑着点头,不论何时,高和总待人谦和,令人如沐春风。

    来在玉熙宫前,高和等五人推门而入。此地便是今日内阁集会之所。

    ……

    皇城以外,叶凌随同王文进自午门进入,沿着青石路往玉熙宫来。叶凌手中捧着一堆案卷,俱是户部整理出来的账单。

    一路上,叶凌四处观望,却看不出什么,只不过寻常宫殿罢了。

    拾阶而上,走进了玉熙宫。

    叶凌举目观瞧,但只见:“大殿一片幽寂,八根雕木盘龙。台上高设御座,两边香炉红灯。座下一排条案,红布铺盖遮蒙。正是内阁集会,朝政汇在此中。”

    王文进一进门,高和便拱手笑道:“王大人来的早!”

    王文进还礼道:“高公公更早!”

    “王大人日理万机,这些天倒是憔悴了几分,”高和看向叶凌:“不知这位是?”

    王文进介绍道:“这是我户部新来的主事叶凌,此番账目纷乱,多亏了他帮下官梳理计算。”

    叶凌眉头一挑,随即冲高和拱手一礼:“见过高公公!”

    高和笑着点点头:“年轻有为,日后必成大器,国家人才辈出,实乃朝廷之幸,大乾之福啊!”

    几句对话后,王文进便拉着叶凌站到右边去,静立等候。

    不多时,自门外便走进来一位老者,身着大红官服,头戴官帽,须发皆白,正是:“一身凛然正气,腹内自怀乾坤。便是身老志不疑,只为王佐辅政,苦辛不论。”

    高和等几个太监与王文进赶紧拱手施礼:“王丞相!”

    叶凌昨夜听百里瀚然说过,此人正是大乾王朝右丞相,王元忠。也就是王文进的父亲。

    王元忠微微额首,便站到桌子后面,闭目不语。

    随后,又是两位老者联袂而来,这两个人,左边一位:“须发根根整齐,白若寒日飞霜,长相清奇古貌,逢人便把笑扬。正是一位和事佬,可惜官居在朝堂。”

    右边一位:“一缕青髯飘洒,眉间英气逼人;好似崖间青松,原在缝隙扎根;纵有雨打风吹,我自清高洁身。”

    叶凌听过百里瀚然介绍,这左边一位,是亚相左逢源,人称“左右逢源,八面宰相”。右边一位是辅相贺兰屹,人如其名,在朝堂上自成一脉,屹立不倒。

    未多时,又是数位老者,头前一人:“一身蟒袍如雪,腰间玉带横空。脸上温文与慈容,说话闻者轻松。”

    左侧一人:“迈虎步,似龙行。身着朱紫鬼,眉眼若坚贞。”

    后头又是两人,一个手拄着拐杖,须发皆白;一个中年模样,鹰视狼顾,眉间有阴郁之色。

    叶凌眉头一沉,这头前一人,是当朝太师,内阁首辅梁敬一。左侧之人,是左相周擎。后头的两人,老者是吏部尚书贾成道,中年人是工部尚书赵呈祥。

    这些人还有一个名称,是二皇子百里清风的党羽后台。

    梁敬一刚到,高和便笑着迎上去搀扶:“阁老慢些。”

    梁阁老笑着道:“老了,不中用了,该到向圣上告老还乡,颐养天年的时候喽!”

    “阁老说的哪里话,”高和亦笑道:“圣上与朝廷都需要阁老的帮衬,眼下正是危难的时候,更赖我等同心协力啊!”

    “这心,这力,总归是不能往一处使。”一旁的周擎望着殿内,突然开口。

    高和与梁敬一都未接话,好在左逢源走过来迎接,把话茬接过去了。

    又过了些时候,太子百里长空来到,几个小太监便点燃了香炉,小步退出去,关上大门,内阁会议正式开始。

    众人冲着空荡荡的御座长施一礼,御座闪过一丝异光,说明皇上已经知晓,廷议开始。

    高和领着司礼监的太监站在左侧桌子后头,右相王元忠领着左相周擎、亚相左逢源、辅相贺兰屹,吏部尚书贾成道、户部尚书王文进、工部尚书赵呈祥站在右侧。

    玉阶下面,设两个椅子,百里长空与梁敬一分坐左右。

    辅相贺兰屹率先出言道:“陈尚书告病在家,此次廷议,他便不能过来了。”

    百里长空点点头,随后站起身道:“各位都该明白,如今正是我大乾生死存亡之时,昨日本宫刚接到战报,由于粮草不济,大柱国被诸葛策大败一阵,已经退到渭河东侧,若是再不能筹集粮草送去,只怕东线便要全线溃败了!”

    此言一出,大庭里寂静非常,无人说话。

    百里长空扫视一眼,随后对王文进道:“王先之,你先将户部的账单给各位大人说一下!”

    “是!”

    王文进一伸手,叶凌赶紧将折子递过去。王文进道:“如今户部以及各处粮仓几乎无粮可调,户部库房里的钱,全拿出去买粮,恐怕也只够大军一个月的用度!还有吕州的赈灾,梁州的募兵,就是把我大乾的国库卖了,也无法满足各处所需!”

    此言一出,梁敬一便接口道:“前线不易,不能让将士们饿着肚子打仗。还有吕州的赈灾,梁州的募兵,三件都是迫在眉睫的事情,一样也不能耽搁。”

    工部尚书赵呈祥悠悠说道:“下官记得,数月之前,前线的军粮都已调拨妥当,却为何如今又无粮了呢?”

    此言一出,众人脸上尽有些变化。谁都知道,前线的军粮被户部侍郎曲义分发给了灾民,可赵呈祥此刻故意提起,却是给了别人话头。

    左相周擎接口道:“曲义私放军粮,令我大乾入此险境,实是罪大恶极,为何到今日还不定案?莫非其中仍有人保荐不成?”

    说着话,周擎却转头看向王元忠。

    曲义正是王元忠的门生,当初他出京押运粮草去前线,正是王元忠所保荐。

    王元忠无话可说,百里长空赶紧出言道:“今日廷议,要说的是如何筹措粮草,而非曲义之事,周大人莫要扯去其他地方。”

    周擎闻言一笑,道:“太子殿下,这识人之明,还是要有的,不然即便是凑齐了粮草,再用一个曲义这样的人,万般努力,皆要付之东流了!”

    百里长空默然不语,王元忠兼任太子太傅,是百里长空的授业恩师,朝廷上,自然也就将王元忠与和王元忠有关系的人归为太子一党。

    高和等五个太监默默注视,并无神色变化。阁老梁敬一老神在在,仿佛睡着一般。

    好在亚相左逢源适时出言道:“曲义一案,有户部、刑部、吏部三堂会审,早晚查个水落石出。只不过此案事关重大,审明查实的确需要时间。当下之急,在钱粮。”

    左逢源说罢,百里长空脸色稍稍缓和。

    高和也接口道:“左阁老所言不错,我们今日要议的是钱粮之事,而非是什么曲义,还请各位大人先以大局为重!”

    梁敬一睁开眼,手指了指王文进,问道:“先之,你先说说户部有什么办法应对眼下困境?”

    王文进拱手道:“启禀阁老,下官已经命人联系了云州等几个州府,令他们将今年收上来的粮食全部运往齐山大营。”

    此言一出,百里长空眉头微微皱起,旋又舒展开来。

    叶凌在王文进身后更是诧异,昨日傍晚他可在场。王文进对百里长空口口声声无计可施,而今却早就想好了对策。

    梁敬一点点头,又问道:“可是那些州府离的太远,有些鞭长莫及啊!”

    “阁老不必担心,”王文进道:“下官昨夜便接到消息,粮草已经起运,十日之后,便能够抵达齐山军营,供大军三个月的用度。”

    梁敬一闻言,冲着王元忠笑道:“墨生啊,你有这么一个精明能干的儿子,老夫替你高兴啊!”

    王元忠看着百里长空面无表情,心中大概知晓,便拱手道:“犬子还差的远呢!”

    百里长空出言道:“既然前线的军粮解决了,就来说说吕州的赈灾与梁州的募兵吧,即便是现有的钱粮,也难以两头兼顾。”

    梁敬一点点头,又似自语的说道:“不知能不能从别的地方省下些钱粮?”

    此言一出,王元忠便道:“户部的账册上,有工部的一笔大的开支,据说是要给皇宫的用度,不知是要做些什么?”

    梁敬一微微抬起头,看了王元忠一眼,旋又低下,并未发言。

    赵呈祥便出言道:“回禀王阁老,这一笔支出,是给圣上建造修炼用的殿宇和阵法等的费用,此番需要从神器城聘请墨家,公输家的神工天匠来做,因此这开支就大了很多。不过工匠还未到,因此这笔钱一直留在工部的库房当中。”

    高和面无表情,挑着眉毛道:“圣上修炼,是为我大乾江山永固,因此这每一笔的花销,还是一分钱都不能减的。”

    王元忠却不以为然,反驳道:“如今我大乾正处在内忧外患之时,凡事都要讲求个轻重缓急,圣上是圣明的天子,岂会不理解臣下的一片苦心?”

    周擎闻言一笑:“圣上自然是爱民如子,仁慈之君。可是这臣下又是如何对待圣上的,恐怕说出来就不是那么好听的了!”

    王元忠转过身,看着周擎道:“周大人,有什么话,你不妨就此挑明了说,没必要藏着掖着!”

    周擎朗声一笑:“你做贼心虚了?都到了这个时候,还有什么可藏的,就明说了吧,曲义胆敢私自将军粮给散了,难道没有人在后台指使?”

第十九章 大乾天子帝龙腾

    玉熙宫一片寂静――

    周擎突然发难,在所有人情理之外,又在他们意料当中。

    王元忠怒色满脸,连连点头:“周大人干脆直接说我就是幕后指使,将我治罪便是!”

    “哼,”周擎冷哼一声:“那是自然,教不严,师之惰。曲义如今敢如此狂悖不法,与你这个做师父的,恐怕脱不了干系!”

    王元忠强忍着怒火,道:“周大人别忘了,曲义不仅是我王元忠的学生,还是大乾的臣子,是内阁任命的官员,是圣上的子民,若要说起这后台,恐怕老夫自己还真的担当不起!”

    此言一出,不少人的脸上都微微变色,高和脸色瞬间沉下去,语气微冷:“我刚才说了,今日要议的,只是钱粮之事,不要扯东扯西的,更别往圣上身上扯!”

    梁敬一也出言道:“子益!莫要旧事重提!”

    周擎闻梁敬一之言,方才收回了目光。毕竟,梁敬一是他授业恩师,也只有梁敬一才能管住他。

    高和接着道:“我再重申一遍,我们做臣子的,就要将份内之事做好,替君父分忧,不要在这廷议上伤了和气。”

    百里长空坐在位子上一言不发,梁敬一看了他几次,依旧没有任何动作。

    辅相贺兰屹出言道:“方才说到工部给宫里修建殿阁与法阵一事,不知可否将这笔钱省下一部分,作为赈灾募兵之用。”

    说着,贺兰屹看向赵呈祥。

    赵呈祥眉间一挑,旋即拱手道:“下官愚钝,还请各位宰相大人示下。”

    无人敢接这个话,哪怕是王元忠此刻也一言不发,大殿里静的出奇,仿佛时间禁止了一般。

    “咚――”

    一声清脆的钟声响起,紧接着,那最中间的御座之上,竟开始显现了人影。

    殿内的大臣尽都急忙转身,拱手施礼,尊道:“圣上!”

    叶凌躬着身,却偷偷抬着头,望向御座。但只见那是一个人形的投影,一位身着黑色皇袍,看不太清容貌的中年人端坐其上,口中道:“诸位爱卿平身!”

    言罢,众人重又直起身来,只是百里长空与梁敬一也立于左右,并未落座。

    叶凌知晓,面前的投影之人,便是当今大乾王朝的皇帝,百里龙腾!

    有传言称,百里龙腾寿元将尽,因此一心苦修,求提升境界,延续寿元,追寻大道。故而已经有数十年不曾直接参与朝政,王朝之事,尽都交给太子与内阁来办。

    百里龙腾微微扫视一圈,随即目光便落在叶凌身上。

    被盯上那一刻,叶凌只感到一股无形威压萦绕周围,即便是普通的一个眼神,便能够令人如此忌惮,这或许便是王朝皇帝的威仪。

    “今日这廷议倒是热闹,”百里龙腾微微一笑:“添人进口也没人通知朕一声。”

    此言一出,百里长空与王文进赶忙跪倒在地,王文进道:“启奏圣上,此人是我户部主事,只因要送来的账目太多,臣便令他侍奉左右,查缺补漏。”

    百里长空更是赶紧接口道:“孩儿未请示父皇,还请父皇降罪。”

    “你们何罪之有,”百里龙腾依旧微笑:“朝廷事情繁杂,靠你们自己确实是难以办好。还有谁需要个助手,赶紧让他们都进来,也好让朕看看这玉熙宫还能不能容的下!”

    话音刚落,所有人尽都赶忙跪倒,唯有叶凌依旧站着,望向百里龙腾。

    百里龙腾看着叶凌,问道:“他们都在跪我,你为何不跪?”

    叶凌不卑不亢,拱手道:“臣不知为何要跪。”

    此言一出,王文进面如土色,赶紧回头去拉叶凌裤脚,让他赶紧跪下请罪。

    百里长空更是赶紧为叶凌开脱:“父皇,这叶凌初任官职,对朝廷的规矩还不甚了解,请父皇宽宏大量,不要怪罪于他!”

    “叶凌?”百里龙腾语气似微有惊讶,旋又一摆手:“你们都起来。叶凌说的对,你们就是在朝廷待久了,跪惯了。还有你,朕何时没有宽宏大量,会和一个孩子计较?”

    百里长空赶紧道:“是是是,儿臣失言,请父皇治罪。”

    “罢了,”百里龙腾待他们都站起身,重又接着道:“你们刚才的话,我都知道。我也听了,工部留存了一部分给我建宫殿与法阵的钱,要是用于募兵与赈灾,是再合适不过了。如今边境不安,百姓受苦,朕自然是忧心忡忡。若能解救天下苍生,朕岂会贪图一己之私?就把这钱给户部去用了吧。”

    随后,百里龙腾又悠悠一叹,道:“无非就是朕住的地方破一些,修行的进度慢一些,这样也好早日将这江山社稷,托付给后人。也就不用专门拨款给宫里修殿阁与法阵了。”

    “圣上何出此言,”梁敬一赶紧答道:“圣上是天子,自有上天垂爱,不日便可成就无上大道,我等做臣子的自是要替君父分忧。这募兵与赈灾虽然重要,可也重不过圣上修炼之事。大乾不能没有圣上,我等亦不能没有圣上!”

    高和亦赶紧笑道:“圣上与道相合,此番法阵建成,定然是事半功倍,更进一步,到那时我大乾必然是如日中天,我们还想着追随圣上,开疆拓土到仙界去呢!”

    两人一唱一和,让百里龙腾的神情稍稍缓和,便问梁敬一道:“梁阁老,若不用朕的钱,这赈灾与募兵的事情,又该如何?”

    梁敬一便转头看向百里长空,道:“这件事一直都是由太子与王丞相,协同户部来办理,因此最是熟悉情况。老臣以为,圣上可以先听听他们的意见。”

    “哦?”百里龙腾转过脸,扫了一眼百里长空,随后将目光落在王元忠身上,道:“王阁老的办法,朕都已经听到了。依我看,这就是太子与户部商议出来的办法了,真可谓是煞费苦心啊!”

    百里长空与王元忠尽都脸色难看。王元忠拱手道:“是老臣无能,不能替君父分忧,请圣上责罚。”

    “不要总提责罚!”百里龙腾语气微微加重,道:“若是责罚能够变出钱粮来,朕便第一个狠狠责罚自己!”

    话音刚落,王文进便拱手道:“启奏陛下,臣今日带来的户部主事叶凌有一个办法,或许可解此燃眉之急!”

    “哦?”百里龙腾闻言,便看向叶凌:“原来不是只进来旁听的,那你就赶紧说出来,也让朕少担惊受怕几天!”

    叶凌便出言道:“启奏陛下,臣以为,赈灾与募兵或许可以两害并举。在吕州受灾之地招募兵马,灾民入伍以后,不仅自己能够吃上饱饭不被饿死,领的钱也可养活家中老小。如此以征代赈,便能省下一大笔开销,两难自解矣!”

    此言一出,百里长空与王元忠尽都侧目看向王文进,心中自是存了几分异样。毕竟,王文进带来的这些办法,都没有与他们商议过。

    百里龙腾闻此言,转头看向梁敬一:“梁阁老以为,此法如何?”

    梁敬一道:“此事,先之与我商量过。如此施行,现有的朝廷钱粮,便足以应付。等今年的税收一到,便能够接续上朝廷与大军的用度,这难关也就算是过去了!”

    听到梁敬一说道“先之与我商量过”时,百里长空更是直接转头看向王文进,脸上满是惊讶。

    但王文进却冲他摇了摇头,示意他怎么可能会事先与梁敬一商量。

    “后生可畏,”百里龙腾闻言一笑:“后生可畏啊!你们看看,让你们这些老臣束手无策之事,竟被一个年轻人三言两语便给解决了。要不怎么说,这江山留于后人愁,若是不留给后人,恐怕这后人也不答应啊!”

    此言一出,百里长空便低下了头,目光暗淡。这话分明就是说给他这个太子听的。

    “叶凌!”

    “臣在!”

    百里龙腾似是询问般,看着梁阁老,道:“朕记得,户部侍郎,似乎还有空缺?”

    梁敬一点点头,缓缓道:“户部左侍郎之位一直空缺,右侍郎曲义近日犯了重罪,已经被革职,如今户部侍郎之位,正空缺。”

    “好,”百里龙腾对叶凌道:“既如此,朕便提拔你为户部右侍郎,助王文进同掌户部,此番吕州赈灾与梁州募兵之事,也由你来调配。”

    “臣遵旨,谢主隆恩!”

    百里龙腾又对王文进道:“你之前解决齐山大军军粮的办法,甚合朕意,又举荐叶凌有功。朕加封你与叶凌为参知政事,即日起入阁参与廷议!”

    “臣遵旨,谢圣上隆恩!”

    之前的内阁阁员,除了太师,四位丞相,与兵部尚书陈长缨,吏部尚书贾成道外,再无别人。

    赵呈祥与王文进是因如今钱粮不济,才临时召开议事。可如今,王文进倒是借着朝廷危难与举荐叶凌入了阁,令在场之人尽都有些惊讶。

    百里龙腾笑道:“这三件事做好了,朕的心也就放下了一半。”

    说着,他又语气瞬间低沉:“可是,还有一半,依然让朕悬着,那就是造成朝廷危难的那个罪魁祸首曲义!”

    此言一出,不少人心中都是一震,各自盘算着百里龙腾的话。

    百里龙腾轻轻一叹:“万方有罪,罪在朕躬一人。是朕无识人之明,错用了大臣,至使朝政日艰,百姓流离,朕有愧于社稷,有愧于天下!”

    众人赶紧跪倒在地:“臣等有罪!”

    梁敬一出言道:“圣上千万别这么想,这都是臣等事前未能体察清楚,任用了不能用的人,圣上万不可因此事自责。臣代内阁众臣

    向陛下请罪了!”

    百里龙腾看向百里长空:“太子,这个曲义当初是你举荐的吧?”

    百里长空点点头:“是儿臣举荐。”

    “我听说现在的刑部尚书,也是你一起举荐的?”

    “父皇圣明。”

    “既然如此,就让刑部尚书去审理此案,务必要将事情查个水落石出,绝不姑息!”

    百里长空两臂有些颤抖,咬着牙道:“儿臣……领旨!”

第二十章 兵部尚书陈长缨

    玉熙宫内一片幽寂――

    百里龙腾不再说话,做臣子的尽都低头不语。

    叶凌暗自扫视一圈,见百里长空与王元忠眉头紧锁;五个秉笔太监神色如常;左丞相周擎暗自冷笑;梁敬一等人面无表情。

    唯有叶凌前边的吏部尚书贾成道,拄着拐杖,闭着眼睛,好似睡着了一般。自始至终,他都没有睁开一次眼,说过一句话,好似这殿中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一样。

    良久后,百里龙腾才又缓缓道:“既然事情已了,你们就各自散去,大乾的江山,还要依靠各位爱卿。尤其是你们这些内阁的人,朕放心把这江山社稷托付给你们,你们也要还朕一个安心。太子年轻,经验不足,这看人嘛……你们这些作老臣的,都应该时时提醒,忠言劝谏。你们说朕说的对不对?”

    “圣上所言极是,臣等定然铭记在心!”

    百里龙腾一摆手:“都散去吧,各忙各的去做好份内的是”

    “谢圣上,臣等告退!”

    太子百里长空率领着众臣离殿而去。

    百里龙腾望着他们的背影,似自语,又似在询问几个太监:“曲义,到底有没有指使之人?”

    高和神色如常:“老奴这就派人去查。”

    ……

    “恭喜叶大人高就!”

    “那日叶大人初到户部,下官便见大人器宇非凡,如今得圣上赏识,前途不可限量啊!”

    户部大小官吏,尽都来此祝贺新官上任的叶凌。叶凌脸色平常,当日初到此地,无人多看一眼。正是势在人情自来,势不在,人情算瞎掰。

    王文进并未与叶凌一道回户部,而是被父亲王元忠给唤去。今日廷议,他深得圣上欢心,却背地里摆了众臣一道。

    户部大小事务,尽都交给了叶凌。

    叶凌心如明镜,他知晓自己得此官职,靠的是大哥徐铮的威名与势力。实际上自己对做官一窍不通,根本难以胜任此职。

    好在户部大小官员已经得知叶凌身份,不敢故意刁难,更不敢让叶凌去做事。

    叶凌将各项事务分配给下属后,便起身离开了。

    走在甬道上,两边来往的官吏与太监,尽都朝叶凌行礼问安。可惜他们敬的不过是叶凌身上的官服与官服背后的东西。

    正走着,叶凌一抬头,便见到亚相左逢源在前面,笑眯眯的望着他。

    待叶凌走近,左逢源笑道:“老夫要恭喜叶大人高就了!”

    叶凌拱手一礼:“不敢当,左阁老莫不是在等候在下?”

    “是啊,”左逢源点点头,道:“老夫猜想你安顿好户部的事情,便要去兵部,因此老夫特意在这半路上等候。”

    叶凌闻言一笑,他的确想要去一趟兵部,因此百里龙腾交给的任务,需要户部与兵部联手来做。

    左逢源抚须道:“你今日在圣上面前可是出尽了风头,你的那个以征代赈,可是让我们这些老家伙都吃了一惊啊!”

    叶凌道:“左阁老谬赞了,我想各位阁老应该都想出来了,只不过借我之口说出来罢了。”

    “哦?”左逢源笑道:“若是如此,何须你一个后生晚辈说出来,就算是王文进,会让你去提这件事吗?”

    叶凌心中猛然一震,心思急转直下,突然意识到其中隐情,急忙冲左逢源拱手道:“请阁老救我一命!”

    左逢源笑着摇摇头:“人皆唤我为‘八面宰相’,哪里有什么办法救你。”

    叶凌道:“阁老若不为救我,又何必要在这里等着我?”

    左逢源一摆手,转身道:“老夫听说兵部陈尚书卧病在家,可他得的似乎不是身病,而是心病。这身病好治,心病难医呀!”

    言罢,左逢源便迈步离开了。

    叶凌愣在原地好久,方才沉着脸离开,并未回去户部,而是离开了皇城……

    ……

    城外小镇的学堂,今日不知为何放学甚早,学堂一时没了读书声,十分寂静。

    大堂之上,夫子孔孟尧坐于师位上,对面却多了个白衣服的青年人,只见此人:“

    公子翩翩,纶巾白衫;红楼柳外天接水,清秋带月玉生寒;满腔意气,功名承担。仗剑疆场内,匹马正雕鞍。”

    青年人微微低头,笑着道:“此情此景,倒是令学生想起在先生门下求学时的样子。少年顽劣,不知读书之重,总要惹得先生受气,学生受罚,也未能收敛。”

    夫子闭着眼,道:“你如今是当朝一品,理当匡君辅国,保境安民。早不该入我学堂,与我叙旧了!”

    “先生所言极是,”青年人吐出一口浊气,道:“只不过学生才疏学浅,难当大任。近日来总觉心烦气躁,只得在家中养病,以求安泰。”

    “养病?”夫子微微睁开眼,道:“你的病,恐怕非那寻常之药可医,我这里并没有你的药。”

    青年人笑道:“先生如此说,便是赶学生走了。学生到此,不过是来见先生一面,并无他意。”

    夫子闻言,站起身来,转身回屋道:“面也见了,旧也叙了,扰我学生的课业,便是罪过。恕我老迈,便不送陈大人了!”言罢,夫子便转身回到了屋里去。

    青年人默然良久,随后亦站起身来,却见有一人在门口向内张望,却原来是叶凌。

    叶凌自与左阁老分别后,便回到了小镇,打算告诉九爷与许国他们,自己入朝为官一事。路过学堂,却发现今日内中并无读书声。叶凌心中好奇,便走上前探看。

    那青年人冲叶凌一拱手:“莫不是要找夫子?”

    叶凌亦赶紧还礼,道:“夫子可是不在?”

    “我在,”夫子重又自屋内走出来,对叶凌道:“只不过今日有贵客登门,我不敢不恭敬迎接。”

    闻此言,叶凌目光便转向了青年人。只见他略显尴尬的站在一旁,低头不语。

    叶凌冲夫子施礼道:“如此,请恕晚辈叨扰,这就告辞了。”

    “等等,”夫子一摆手,问道:“我送你的茶叶,可曾饮用?”

    叶凌闻言一愣,他这两天焦头烂额,早将此事忘于脑后,因此赶紧道:“夫子恕罪,晚辈近日忙于公事,未能一尝。”

    夫子闻言,略有些好奇:“你不走镖,何来的公事?”

    “晚辈经人保举,现任朝廷户部右侍郎。”

    “哦?”

    夫子与青年人尽都颇为惊讶。夫子指着青年人道:“这么说,你与我这贵客是同僚,看来是我打扰你二人了。”

    言罢,夫子重又转身回屋,到门口时仍不忘提醒道:“那茶要好好品,每日一杯,不可间断,直到喝完为止。”

    叶凌无心此事,转而看向青年人,问道:“不知兄如何称呼?”

    青年人自我介绍道:“在下姓陈,名长缨,字慕贤。现任兵部尚书一职。”

    “原来是陈大人!”

    叶凌还记得左逢源故意提及此人,正说明此人对于如今危局十分重要。

    因此,叶凌一伸手:“还请陈大人借一步说话,这学堂之上,不该议论朝廷之事。”

    陈长缨点点头,迈了几步后,又转身冲着内堂的门长施一礼,方才随叶凌走出去。

    陈长缨问道:“叶大人之事,我也略有耳闻,果不愧是大柱国的义弟,年纪轻轻,便可坐得户部侍郎之位。”

    “陈大人谬赞了,”叶凌也不和陈长缨多废话,直接便问:“请陈大人明言,您的心病是什么,或许下官可以帮陈大人寻到药!”

    陈长缨闻言一笑,随即摇头不语,迈步往前走,根本就没打算回答叶凌。

    “陈大人,您……”

    “叶大人!”陈长缨打断他,道:“本官确实病的很重,因此才会告病在家休养,至于你说的什么心病,本官一概不知。天色不早,本官告辞了!”

    言罢,陈长缨便迈步离开。早有随从牵着异兽宝驹走过来,陈长缨翻身跨上雕鞍,便挥鞭离去。

    叶凌望着他的背影,心中几经翻滚,神识早就注意到角落里,有人窥视。

    叶凌知道,这大乾朝廷,如同他前世之明朝,皇帝设捕风、捉影两个机构,归司礼监管辖,专门监察天下,这太岳城上下的一举一动,几乎都逃不过他们的法眼。

    站了许久,叶凌方才转身准备回去,那角落中的人影,也随之不见了踪影。

    走到许国家门前,叶凌上前去轻轻叩响大门,可开门的,却是邻家的老太婆,赛大虫。

    赛大虫一见叶凌,便赶紧喊道:“老许家的,这是你们当家的兄弟来了,还不赶紧出来看看!”

    云淑自屋中走出来,看见叶凌,马上声泪俱下:“叶凌兄弟,你可来了!”

    叶凌不明所以,赶紧进门来,问道:“嫂子,出了什么事?”

    几个人进屋后,云淑便把事情对叶凌说了。

    叶凌眉头紧锁,照理说许国等人并无违法乱纪之事,怎会遭此牢狱之灾?

    他只好安慰云淑道:“嫂子你先别急,眼下事情没有搞清楚,急也没用。我这就去打探许大哥还有九爷他们的事,你就放心吧。”

    说完,叶凌便起身离开。

    云淑趴在门边叮嘱:“叶凌兄弟,要是有什么消息,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嫂子啊!”

    ……

    九爷家大门口,叶凌站在拐角处,神识外放而出,只感到门外与院子里,好似有几个人在。他们身上并无太高的灵力波动,应该算不得修士。

    叶凌稍微一想,便有了主意。

    随即,他便迈步往大门处走,可刚走到台阶上,便自各处冲出来五六个捕快,手中各拿刀枪,喝道:“可是让我们弟兄好等啊!”

    叶凌假装不知,惊问道:“几位差官,我犯了什么事,为何要抓我?”

    “少说废话!”其中一人喝道:“有什么话,去跟府尹说去,我们只管拿人,问我们也没用。来人,将他给我带回去,交大人发落!”

    说着话,旁边两人便拿来手铐脚链,将叶凌锁了,押解回太岳府。

    叶凌自是故意被他们抓住,如此一来,便能够去探听九爷与许国他们的下落。

第二十一章 恰遇劫牢取性命

    刑部大牢――

    一处昏暗囚室,不见天光。唯桌上一盏小灯聚拢一团光晕,却仍如杯水车薪,无济于事。

    一旁的床榻上,曲义穿着素服白衣,盘坐其上,虽头发凌乱,面容却依旧肃穆。

    未多时,牢门被从外打开,一个差官提灯引路,身后一人迈步走进来,冲曲义拱手笑道:“时宜,下榻此间,可还安否?”

    曲义,字时宜。

    曲义不看其人,只辨其声,便知晓来人是礼部侍郎,翰林院大学士,顾思岚。

    “顾兄能来看我,正是安乐。”

    顾思岚闻言一笑,吩咐随从将带来的酒菜摆上,便打发他们出去。

    “时宜做了惊天动地之事,兄岂能不来相贺?”

    曲义站起身,将手在衣服上擦了擦,这才坐到顾思岚面前,接过他递来的酒杯:“我为重犯死囚,兄如何能来自取其祸?”

    顾思岚笑道:“是福是祸,犹未可知。何况我今能够到此,焉能有祸上身?”

    说着,二人碰杯饮下一口。

    顾思岚取壶倒酒,又道:“圣上有谕,要对你严查定罪,更指名要李太岳亲自审理此案。”

    曲义闻言,苦笑道:“倒是我害了文纬,令他背上一求官害友的骂名。”

    “骂名不过次耳,”顾思岚道:“倘因你之事,将他苦心经营的变法之事前功尽弃了,才是痛心疾首。”

    曲义站起身,道:“我无愧天下黎民,更无愧圣上,如今之事,唯死而已。”

    “只怕没这么简单,”顾思岚微微皱眉道:“出了此等大事,可御史台却无半点动静,内阁更无批示。便是亲自将你送进大牢的右都御史,也未再弹劾。”

    曲义默然不语,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问道:“酒也喝了,话也叙了。兄该告知此番来意了吧?”

    顾思岚点点头,自袖中取出一根玉簪,放于桌上,道:“有人要我将此物给你。”

    曲义拿起一看,立时便愣在原地。这正是大女儿曲知允的头簪!

    顾思岚看他如此神情,便猜到几分,随即起身道:“我不过是受人之托,传人之物。事情已毕,我便告辞了!”

    言罢,顾思岚转身离去。

    曲义仍坐于桌旁,二目呆滞,拳头死死攥着玉簪,几乎要将其握断……

    ……

    太岳府衙前,几个差官抓住一落魄剑客,押送着往里头走。

    落魄剑客不停的叫屈:“你们抓错人了,我是路见不平拔剑相助!”

    “我不是故意打坏店里东西的,肯定是老板没跟你们说明白。”

    “你们怎么能单抓我,怎么不把那个横行霸道的混蛋也给抓来啊!”

    一行人推推搡搡来在大门前,正巧叶凌也被押解到此。

    落魄剑客一见是叶凌,随即展颜笑道:“叶子,怎么也被他们抓了啊?”

    叶凌寻声望去,哪里还有别人,正是秦笑。

    叶凌无奈道:“不分青红皂白,随意抓人,我也是无可奈何。”

    秦笑气道:“果然天下乌鸦一般黑,蛤蟆嘴大,家雀嘴笑,这当官的里头就没有好鸟!”

    一旁官差喝道:“再敢诋毁我家大人,看我怎么教训你!”

    秦笑好汉不吃眼前亏,也就不再说话了。

    二人被押着带到大堂之上,却未见到宋拯,据说是被人请去赴宴,不在府衙之中。

    师爷便走出来道:“先将他们关进大牢,等大人回来再行发落。”

    “是!”

    打开牢门,叶凌与秦笑便被押送进去,关在牢门之后。

    秦笑一屁股坐在干草堆上,道:“唉,本大侠真是命途多舛,果然成就大事的人,老天爷都不会让他好过。”

    “那叫天将降大事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曾益其所不能。”

    一旁的牢房里,九爷的声音悠然传出。秦笑一下站起来,跑到墙边笑道:“老头儿,你怎么也在这儿?”

    许国亦道:“是秦笑兄弟吧,你怎么当大侠当成牢犯了?”

    秦笑一撇嘴,道:“那是因为奸臣当道,错抓了好人!”

    叶凌听闻是九爷与许国的声音,便走到墙边道:“九爷,许大哥,你们果然在这里。”

    “叶兄弟?”许国惊道:“怎么连你也被抓紧来了?”

    叶凌道:“我是为了探听你们的下落,故意被抓进来的。”

    许国轻叹一声:“如此说,倒是连累你了。”

    秦笑不明所以,出言问道:“你们犯法了?”

    王澍突然笑道:“和你一样,肯定是被错抓了。叶凌兄弟,可有办法让我们出去?”

    叶凌道:“别急,如今太岳府尹宋拯不在,等他回来提审我们时,我便有办法辨清冤枉!”

    “如此便好!”

    “真是吵死个人,连觉都不让人睡好!”说话间,自牢房角落里,一个很是不悦的声音传出来。

    叶凌与秦笑寻声望去,但见在一堆稻草之中,一个身着囚服,头发散乱的中年人慢慢坐起来,从旁边的木桶里舀水喝了一口,方才看过来,道:“刚进来就打扰我睡觉,真是招人厌烦。”

    秦笑一听便十分不悦,上前一步道:“怎么都是囚犯,你咋个还比我们高一等不成?都坐牢了还能睡的着觉,真是没心没肺。”

    那中年人白了他一眼:“不睡觉?不睡觉能干什么?要是不睡觉能把我放出去,我一年都不睡!”

    秦笑觉得他说的也有几分道理,便抱了一堆草铺成榻,躺下道:“既如此,我也睡一觉,反正无事可做。”

    秦笑好像真的累极,不多时便鼾声响起,沉沉睡去。

    中年人无奈的耸了耸肩,道:“这回我是真就没法睡了。”

    叶凌盘膝坐下,闭目不语。他现在已经是朝廷命官,只要见了宋拯,将官印亮出来,自然就能救他们出去。这也就是他为何故意被抓来的原因。

    大牢内终年不见天日,因此难以区分昼夜,只靠着一盏油灯获得光亮。

    不知过了多久,叶凌心思一动,猛然间睁看眼睛,警惕的看向大牢门口。

    只听得两声闷响,随后大牢的门被打开,十几个黑衣人匆匆的走了进来。

    叶凌脸色一沉,这些人尽都是修士,而且有青幽境修为。

    这些黑衣人走进来以后,挨个牢房的搜查,好像是在找什么人。

    “莫不是来劫牢?”

    正待叶凌疑惑时,已经有一人来在他面前,向里面望,只是秦笑与那个中年人尽都躺在草堆里睡觉,并未被发现。

    待他们找了一圈,也没有发现要找的人。

    正此时候,但听得牢房外有大队人马的脚步声和叫喊声:“牢房那边有动静,赶紧叫人过来!”

    若是被差官们发现,他们可就算竹篮打水一场空了。一个领头人略一思索,随即下令众人将牢房大门尽都破坏,任囚犯们逃跑。

    大门一开,一众囚犯尽都拼命奔逃,一时间大牢里乱做一团。门口的差官们不明所以,只好赶紧抓捕逃跑的囚犯,反倒是无人进到这里面来。

    一阵骚乱,吵醒了熟睡的秦笑与中年人。

    中年人气道:“今天可是第二次吵我睡觉了,再一再二,可没有再三再四的!”

    秦笑揉了揉眼睛,道:“这回可不是我,我也是被吵醒的。”

    随之,一道身影立在牢门口,看见中年人后,立时眼神一变,掌心灵力汇聚,一掌便将大门被轰碎。

    叶凌几乎是瞬间,将秦笑拉到一旁的墙边,警惕的望着来人。

    中年人反倒是一脸镇静,缓缓站起身,沉声道:“我还以为他们都将我忘了,真没想到过了这么久,才派人来取我性命。”

    黑衣人冷笑:“既然你已经知道我们的来意,那就让我送你上路吧!”

    话音刚落,黑衣人掌心一道灵力打出,掌印携狂风落下。

    却没想到一道身影挡在中年人身前,一把生锈的铁剑被弹飞,整个人也大口吐血的撞在墙上,险些丧命。

    黑衣人眉间一挑,喝道:“自寻死路!”

    秦笑捂着胸口,倒在墙边,道:“有……本大侠在……不能眼睁睁看着你……伤人性命!”

    叶凌站在一旁,神色漠然,并没有丝毫出手的意思,毕竟他也难有把握对付这些青幽境修士。

    中年人看了一眼秦笑,恨声道:“可惜我不能再为吕州的百姓讨回一个公道!虽死犹恨!”

    “吕州!”

    “上路吧!”

    黑衣人周身衣袍舞动,又是一掌打出,灵力四溢,掌印几乎凝实着落下。

    可下一秒,一道寒光闪过,一把木剑迎头斩落,竟然将这掌印自中间劈开。

    随后,叶凌身形急冲上前,木剑横劈,落于这黑衣人胸膛,黑衣人如遭重创,竟就此被撞飞出去,撞到墙上。

    叶凌持剑而立,他手上的木剑之前便是一件玄阶道器,又受了叶凌的剑道锋芒滋养,纵然叶凌如今失了修为,可用此剑,在出其不意之下,仍然能够爆发出惊人战力。

    突如其来的一击,另其他黑衣人愣在原地,随即便朝叶凌包围上来。

    叶凌目光凌厉,扫过众人后,低喝道:“不想送命的,就给我滚!”

    那领头的黑衣人从地上站起来,捂着胸口道:“没想到有人抢先了一步,不过我等今日不能取下此人性命,同样是死!”

    话音刚落,门口处便是一声巨响,紧接着一道红衣闪进大牢,来人仗剑而立,喝道:“你等是何人,竟然赶来劫牢,还不赶紧束手就擒!”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太岳府护卫,季长风。

    随后,一道威压笼罩着整座大牢,宋拯的声音在空中回荡:“胆大包天,若不束手就擒,本官绝不轻饶!”

    这群黑衣人眼看事情已不可为,尽都紧咬牙关,留存在口中的毒囊立时发作,随后便是数声凄厉的惨叫,这些人尽都在数息之间毒发身亡。

    紧接着,这些毒液继续腐蚀肉身衣物,不消片刻,便尽都化作尘埃,尸骨无存!

    叶凌暗松了一口气,将木剑收起,随后转身看向中年人,问道:“你究竟是谁?”

    中年人冲他一拱手,道:“在下洪贞!”

第二十二章 吕州人祸可天惊

    太岳府大牢――

    一片狼藉之色,罪犯四散而逃,令差官们忙于追捕。幸好太岳府尹宋拯及时回返,未令一人得以逍遥法外。

    过道之上,宋拯脸色铁青的望着案发之所,沉声道:“天子脚下,竟也发生此等骇人听闻之事,实令本官难以相信。”

    季长风冲宋拯一拱手:“大人,据卑职所知,这些人来的目的,全是为了要杀此人!”

    “哦?”

    宋拯转而看去,只见那中年人迈步走出监牢,立于众人面前。

    “你是何人?”

    中年人一拱手,道:“在下洪贞,未来太岳京都之前,为吕州一县令。”

    宋拯皱起眉头:“既是朝廷命官,为何会被关进大牢之中?”

    “一言难尽,”洪贞叹息道:“此间不是说话之地,还请随大人别处答话。”

    宋拯点点头,正欲离开,叶凌却突然走出来,道:“宋大人,不想我们又见面了!”

    宋拯回头见是叶凌,便道:“那日你戏园内救人,本官当你是义士,为何又与犯官扯上关系,而被吏部传命捉拿?”

    叶凌闻言一笑,自怀中取出他那方户部侍郎的官印,道:“宋大人,你可识得此物?”

    天朝官印,乃是由神匠打造,可以沟通王朝气运,调用天地之力为用,实乃一方不可多得的至宝。

    宋拯立时变了脸色,惊道:“你如何会有朝廷之宝?”

    叶凌道:“下官乃户部右侍郎叶凌,宋大人,你难道还要抓我不成?”

    此言一出,众人尽都十分惊讶。躺在地上的秦笑弱声道:“原来……叶子也不是……好鸟!”

    宋拯却不卑不亢,拱手一礼:“下官奉吏部文书,捉拿朝廷案犯,纵然你是皇亲贵胄,下官也要依律法办理!”

    此言一出,叶凌倒是暗自点头,如此,宋拯到算的上是个刚正不阿的人。

    于是,叶凌道:“既如此,你可即刻上书吏部,看他们有何说词!还有,我的这些‘同犯’,因方才纷乱受伤,请大人将他们送去别处医治。”

    宋拯点点头,便先命人去吏部通报,命季长风处理善后之事,自己则领着叶凌与洪贞,来到府衙后的三堂就坐。

    下人奉上香茶,宋拯道:“洪县令,请将事情原委尽数告知!”

    洪贞看了一眼叶凌,似有难言之隐。

    叶凌一笑道:“洪县令,前日圣上已经命我全权处理吕州赈灾之事,难道你要对我隐瞒不成?”

    洪贞急忙跪倒在地,道:“大人,请救我吕州百姓的性命啊!”

    叶凌并未起身相扶,只是道:“洪大人,你不说出来,我如何能够相救?有什么话,起来慢慢道来。”

    洪贞站起身,这才将事情原委告知:“前些年,南岳王起兵叛乱,勾结大衍王朝两面夹攻。各地风起响应,我吕州便成了四方劫掠之所。”

    “州牧大人为保境安民,战死于白芒山。可吕州大战以后,又遭大灾,百姓流离失所,以致饿殍遍野,百姓易子而食,折骨为柴,惨不忍睹啊!”

    宋拯点头道:“吕州之事,本官也略有耳闻,去年,朝廷已然拨下赈灾粮款,难道没有缓解?”

    洪贞咬牙切齿,道:“可我吕州百姓,却未曾见到一分一毫的朝廷拨款!”

    “这……”

    叶凌与宋拯尽都大惊不已:“何人敢侵吞赈灾之款?”

    洪贞道:“吕州上下,皆以州牧梁源为首,大小官员将朝廷所拨款项,尽数侵吞贪墨。下官此番来京城,便是要告御状,向圣上奏明此事,救我吕州百姓的性命!”

    宋拯站起身来,沉声道:“想不到竟有这等事,实在骇人听闻!”

    叶凌却皱了皱眉头,问道:“这梁源是何人,为何敢行如此恶事?”

    “那梁源正是当今太师梁敬一之子,梁贵妃之弟,大乾国舅!”

    叶凌闻言释然,如此说来,倒是个有背景之人,否则也难有此等胆魄与能力,做下这罪恶滔天之事。

    洪贞再一次跪倒在地,冲叶凌道:“叶大人,请救我吕州百姓性命!”

    叶凌低头不语,宋拯却问道:“你说吕州大小官员尽都在贪污赈灾款,可有凭据?”

    洪贞神色黯然:“下官无能,在到京城不久后,便被人将罪证盗走,又被前任太岳府尹给收监在牢,一关就是半年。”

    闻听此言,叶凌与宋拯尽数默然,不知如何是好……

    ……

    吏部――

    如今却是清闲非常,各级官吏调动,虽名义上归吏部管辖,实则全无做主之权,皆要听从内阁决议。

    此时已经是深夜,可吏部大堂上灯火未息,依旧有人不曾离去。

    吏部尚书贾成道垂垂老矣,坐于摇椅上,闭目养神,似睡还醒。

    不多时,又人送来宋拯的书信,对贾成道言说:“太岳府尹宋大人遣人送来文书!”

    贾成道也不睁眼,摆摆手道:“告诉来人,就说之前的一切都是误会,撤销吏部之前发出的命令,由太岳府全权做主。”

    “是!”

    那人离开后,贾成道慢慢坐起来,伸手拿过拐杖,站起身自语道:“该回家去告病了。”

    正此时候,突然有一人迈步走进来,冲贾成道笑道:“贾大人如今坐了个清闲衙门,真是羡煞我也!”

    贾成道抬头看去,来的正是工部尚书赵呈祥。

    贾成道旋又坐下来,手中握着拐杖道:“赵大人,这么晚了还不回去,果然勤勉。”

    “哪里哪里,”赵呈祥笑道:“贾大人自入主吏部以后,每日皆要坐至深夜,方会离去,倒是令在下汗颜。”

    贾成道笑了笑,问道:“赵大人有事可明言,老夫年纪已大,恐还需早些回去歇息。不然这把老骨头,可是顶不住了。”

    赵呈祥便道:“既如此,我就开门见山了。在下早有耳闻,吕州之事,似乎也离不开贾大人从中调度,但不知可有此事?”

    贾成道面不改色,道:“在其位,谋其政。老夫在吏部五十年,不求有功,但求无过耳。”

    赵呈祥闻言一笑:“老大人如此说,倒是令在下敬佩。只是如今之事,只恐小人不知收敛,反倒祸及无辜,岂不令人担心?”

    说着,赵呈祥便将一只碧绿色的扳指放在桌案上。

    贾成道看了一眼,神色微微有些变化,因为这枚扳指是贾琥的。

    赵呈祥接着道:“在下知晓,令孙贾琥当年也曾蒙荫,外放为官,似乎正是吕州地面。后来也是他不堪大用,这才被贾大人重又召回家中。只可惜这贾琥最近,又犯到了太岳府尹宋拯手上,这实在是……”

    贾成道伸手将扳指拿起,放于袖中:“人上了岁数,已然是胸无大志,但求个无疾而终,家族兴旺罢了。贾琥虽然顽劣,却也颇为孝顺,得老夫喜爱。此番他犯了国法,被下狱受刑,老夫自然是无话可说。只是若真有祸事临头,老夫也要争上一争。”

    “这么看来,老大人与在下是同个心思,”赵呈祥坐下道:“在下新得了小孙子,甚是喜爱,打算将他送往圣道院受圣人教诲。其实这大道虚无缥缈,入了这仕途,已然是道心蒙尘,再无大道机缘。只为后代搏一个高途起点罢了。”

    “赵大人所言极是,”贾成道语气平淡:“不知朝廷上的事情,可有不顺心?”

    “朝政艰难,自是处处令人烦闷,”赵呈祥叹息一声,道:“前些日子,在下恩师周相便对在下言道:‘新任的太岳府尹宋拯行事严苛,令京城百姓多有怨愤’,因此周相也是十分挂心啊!”

    “哦?”贾成道眉间一挑,道:“老夫记得,当初对这太岳府尹一事,似乎还有过一番争执?”

    “没错,”赵呈祥点头道:“当初周相与梁阁老也是觉得天照城主朱万全为人忠厚,政绩卓著,升任太岳府尹最为合适。无奈太子与王相尽都全力反对,落得如今这个下场,这该如何是好?”

    贾成道闻此言,便站起身,慢慢往外走道:“老夫想起来了,如今天色已晚,老夫也该回府了。”

    赵呈祥笑着站起身,道:“送贾大人!”

    ……

    从人自吏部回返太岳府衙,已经是夜半三更。

    宋拯听闻贾成道的回复,便对叶凌道:“叶大人,前者之事,俱是误会,吏部已经撤销对你们的通缉文书,可以离去了。”

    随后,宋拯又对洪贞道:“洪县令,如今吕州事情不明,本府还不能将你放走,只好委屈你暂时住在府衙,容本府将事情查个水落石出,还你一个公道!”

    洪贞点点头,如今他只能将希望寄托在宋拯与叶凌身上,别无他法。

    叶凌却提醒道:“宋大人,凡事千万小心,如今日之事,还是不要再发生的好!”

    “本府明白!”

    宋拯自然明白,今日晚间,自己被人请去赴宴,随后便发生了劫狱杀人之事,看似巧合,实际上怕是另有隐情。因此,绝不能够再马虎大意才是。

    于是,叶凌跟着衙役来在一处班房中,九爷、许国,王澍,秦笑尽都在此。

    秦笑被青幽境修士震了一掌,却并未身死,倒是令叶凌感到惊讶。

    好在叶凌给他服下几枚丹药,伤势已经恢复了一些,只是还要静养些时日才可。

    叶凌走进来,冲几个人一拱手:“事情已经解决,咱们可以回去了!”

    许国笑道:“这次多亏叶凌兄弟了,不然,岂不是让我等受此不白之冤?”

    九爷抽着烟袋,皱眉道:“可到现在为止,我等依然不知这不白之冤,究竟为何?”

    平白无故的被抓,又平白无故的释放,任谁也难以理解和接受。

    叶凌道:“我也不十分清楚,还是日后再慢慢了解吧,云淑嫂子在家担惊受怕,还是赶紧回去报个平安才是。”

    说着,叶凌看向秦笑,便道:“你现在伤势还未痊愈,跟我一起回去养好伤,再离开吧!”

    秦笑却并不领取,反而白了叶凌一眼,道:“狗官!原来你也是狗官!”

第二十三章 至疏至远骨肉亲

    内城大路上――

    一只通体银白的异兽拉着车辇缓缓行驶,不多时,便停在了贾府门口,贾成道自车辇中走下来,被下人搀扶着,走进了大门。

    早有丫鬟备好了便服,为贾成道更衣,在内堂坐下。

    不多时,贾瑛走进来,拱手一礼:“祖父大人,深夜唤孙儿前来,不知有何要事?”

    话音刚落,贾成道便从袖中取出赵呈祥拿来的扳指,丢在桌上。

    贾瑛近前观瞧,一眼便看出是贾琥之物。这扳指是贾成道所赠,因此贾琥时常在人前炫耀。

    贾瑛随之脸色一沉:“祖父大人,这莫非……”

    贾成道面无表情,出言道:“太岳府衙,出了何事?”

    贾瑛道:“孙儿听说,有人劫牢,只是并未成功,有几个罪犯趁乱逃脱,宋拯已然派人通缉捉拿。”

    眼看着桌上的扳指,贾瑛立时大惊:“莫非二弟逃了出来?私自越狱,实乃大罪啊!”

    贾成道睁开眼睛,看了看贾瑛,方才抬手道:“你立刻去太岳府衙,若是贾琥越狱而逃,便助宋拯寻找。若是他仍在狱中……”

    贾成道话未说完,可贾瑛已经明白了祖父之意,便拱手道:“孙儿明白!”

    言罢,他便急匆匆转身离去。

    贾成道重又闭上眼睛,自语道:“树欲静而风不止……”

    ……

    太岳府衙――

    秦笑白了叶凌一眼,将头转向一边,倒是对当官之人深恶痛绝,无论他是何人。

    九爷笑道:“人言‘朝中有人好做官’,人家若认得一个当大官的亲戚,恨不得去看看祖坟上是否有青烟,你可倒好,反而不待见了。”

    秦笑冷哼一声,道:“阿谀之徒,谄媚小人,才会庆幸此事。本大侠光明磊落,不求于人,就算认得当朝者,又有何相求?”

    许国不解:“那你如此这般,又是为何?”

    “我只恨好友也成了潭中之泥,与他们同流合污!”秦笑咬牙切齿的道:“处江湖之远,尚能洁身自好,有所操守,倘若入了朝廷,早晚必被腐蚀同化,做那狼心狗行之事!”

    九爷等人不言,转而看向叶凌。

    叶凌淡淡的道:“我也不过是身不由己,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若我真是那贪图禄位之人,又怎会落得如今的田地。”

    言罢,叶凌转身往外便走:“信不与信,皆由你,我不强求。”

    九爷上前劝秦笑道:“跟我回家,把伤养好,要不然你打不过叶小子。”

    秦笑闻言,无话可说。他根本就不是修士,也未曾正经练过体魄,说到底就是个抗击能力不错的普通人罢了。

    良久后,秦笑才点点头,算是同意。

    于是,许国与王澍便扶着秦笑,与九爷走出班房,要先回镖局去。

    叶凌站在门口,迎面正巧走进来一人。叶凌定睛一看,却是那贾琥之兄,贾瑛。当时审理贾琥时,叶凌在大堂上与他见过一面,因此有些印象。

    贾瑛见是叶凌,并无惊讶,反而笑着拱手道:“叶大人,为何在此啊?”

    “几个朋友因误会被太岳府押在牢中,特来接回。”叶凌还礼道:“但不知公子来此作甚?”

    贾瑛叹息道:“闻听太岳府遭了变故,家父担忧我弟安危,特遣我前来探视。”

    “原来如此。”

    贾瑛错肩而过,迈步进了大堂。叶凌便也随九爷等人离开了。

    贾家毕竟是京城豪门,朝廷命官家眷,宋拯自然是不会怠慢,便令人带着贾瑛与见贾琥。

    大牢之内,贾琥整个人瘦了一圈,身着囚服,披头散发,两眼空洞无神。

    不多时,牢门被打开,贾瑛迈步走进来,沉声道:“二弟,此处住的可还安稳?”

    “是你?”贾琥开始尽显不可思议之色,随后便释然般,笑道:“没想到,我最后的藏身之所,竟然是这监牢之内!”

    贾瑛闻言一笑:“人皆笑我贾家二公子,不学无术,乃是纨绔子弟。可谁又能知道,我二弟才智过人,胜我数倍。”

    “只可惜,我生不能尽其才,死不能如其意,算什么才智过人。”贾琥苦笑道:“倒是兄长你,早就料定吕州乃是非之地,你宁可自断修为,也不趟这趟浑水。是小弟我不如兄才是啊!”

    “要弄巧,首先得会藏拙。”贾瑛笑着道:“你从吕州回来之时,便已经注定了今日之局。虽然你拼命补救,甚至不惜自取污名,却也无济于事。时辰不早,我还要回话,我便送你上路吧!”

    “等等,”贾琥一摆手,看着贾瑛道:“至少要让我死个明白,究竟何人想要我的命?”

    贾瑛微微俯身,轻声道:“无人真想要你的命,你必须死,是因为无人在乎你的命!”

    贾琥闻言一愣,随即朗声一笑,对贾瑛道:“贾家如此,早晚必取亡族之祸,弟在九泉之下,等兄长前来相会!”

    贾瑛面无表情:“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你算不得是贾家之人!”

    ……

    贾府大堂上――

    灯火通明,贾成道一个人坐在摇椅上,似睡还醒。

    终于,在贾瑛走进来的时候,他睁开了眼睛,看向贾瑛。

    贾瑛面有悲色,对贾成道长施一礼,出言道:“回禀祖父大人,二弟他虽然并未逃脱,但却突然在牢中暴毙了!”

    “知道了,”贾成道神色如常,只是摆摆手,道:“派人,去将琥儿带回来,府中治丧。另外,派人去吏部给我告假,就说我因痛失爱孙,悲伤不已,使得旧病复发,要在府中修养。”

    “是,孙儿这就去办。”

    待贾瑛转身要走时,贾成道又突然将他叫住:“瑛儿!”

    贾瑛心中一惊,赶紧回身问道:“祖父大人,还有何吩咐?”

    贾成道盯着他,缓缓道:“那是你的弟弟,你应该装的再伤感一些!”

    贾瑛心中几经反复,眼角有泪水涌出:“孙儿谨记!”

    待贾瑛离开后,贾成道靠在椅子上,望着屋顶,喃喃自语:“我还能睡几个安稳觉呢?”

    ……

    “你可算是回来了!”

    屋子里,云淑一头扎进许国怀里,声泪俱下。这么多天不见,她都要急死了。

    许国望着不少外人在场,脸色发红,赶紧小声道:“这么多人看着,赶紧起来!”

    “我不!”

    云淑这下可没有端庄,抱着许国也不撒手,好似生怕他再跑了一般。

    赛大虫笑着道:“一家团聚了,老婆子也该回去了。”

    说着,赛大虫便拉着儿媳离开了。

    叶凌亦与九爷驾着马车回家,这马车上自然还有秦笑。

    来到院子里,叶凌便将秦笑扶进自己的屋中住下。毕竟其他房屋还没有收拾,只好先如此安顿。

    别看秦笑嘴硬,可躺在床上不多时,便睡了过去,鼾声如雷。这么长时间,他都是露宿街头巷尾,根本就没睡过一个带顶棚的地方。

    院中槐树下,九爷躺在摇椅上,端着烟袋,对叶凌道:“难得有人陪我一起看天明。”

    叶凌笑问道:“放着好好的房间不待,整日坐在这槐树下,九爷这闲情雅致是不是有什么缘由?”

    九爷睁开眼,看着大槐树的树冠,道:“这是我那亡妻当年亲手种下的,这么多年过去了。或许这就是她留给我的陪伴吧!”

    九爷望着大槐树,神情恍惚,似乎是在追忆从前的事情。

    叶凌在一旁,亦抬头望着天上的月亮,怔怔出神:“庭有枇杷树,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盖矣。只可惜,你连一株树,也不曾留给我。”

    叶凌长叹一声,收回目光,却见九爷正看着他。

    九爷道:“慧极必伤,情深不寿。你两者皆占,此生必然是颇多艰辛,总遇坎坷。”

    叶凌苦笑,倒是如九爷所言,只是自己早前有些习以为常,并没有十分在意。

    说话间,叶凌突然想起自己有孔孟尧赠送的一包茶叶,便自碧玉扳指中取出来,要和九爷共品。

    打开一看,只见里头已经分成了诸多个小包,数来正好一十八包,每次一包,不需再分。

    叶凌拿起一个小包,将里头碧绿泛黑的茶叶倒入杯中,取水来冲泡。不多时,便生出茶香,沁人心脾。

    “九爷,这是学堂夫子送我的茶叶,可随我一起品尝?”

    九爷却摇摇头,道:“老头子不愿喝茶,与我这烟气犯冲,喝了浑身不自在。更何况夫子所赠,你不可转赠于他人,还是你自己留着喝吧。”

    说完,九爷便敲了敲烟锅中的烟灰,随后靠在摇椅上,闭着眼睛,再不说话。

    既然如此,叶凌也不强求,便伸手端起茶杯,于鼻前闻过,方才小抿一口。

    茶水进入体内,立时便化作了一股淡淡的道力游走于经脉之间,梳理其中受伤破损之处,比服用的丹药还要有效。

    叶凌心中一惊,打开杯盖看去,只见茶水呈碧绿色,充满了浓郁的生命之气。那些茶叶中的力量,好似尽都融入水中,使得原本悬浮于其内的叶片逐渐消融,直到彻底不见。

    叶凌这才想起当初夫子对他说的话:“那茶要好好品,每日一杯,不可间断,直到喝完为止。”

    “莫非……”

    叶凌心思一动,便仰头将剩下的茶水尽数饮下。

    几乎瞬间,茶水便化作一股磅礴之力,在叶凌体内四散开来,沿着经脉遍走全身,最后问朝着丹田而去。

    叶凌的丹田破碎,早就感受不到其中所在。可这些力量却化于破损的丹田之上,犹如久旱之地普降甘霖,播撒种子,随即便是生根发芽,重现生机!

    叶凌大喜过望,如今他已经可以重新感受到丹田所在。这就说明这茶中的力量,可以修复破损的丹田,失去的修为,也早晚能够找回来!

    叶凌急忙盘膝坐于地上,心念一动,自碧玉扳指中取出一块灵石,握于手中,灵气被引动至体内,随着茶水之力,一齐送往丹田之上。

    那丹田便如同一个杂碎的容器,如今靠着茶水之力,竟然开始将碎片收拢,重新拼接在一起!

第二十四章 夜来大梦仍未醒

    一夜无话――

    初日刚刚升起,叶凌缓缓睁开眼,周身包裹着的灵气光辉逐渐散去,整个人好似雨后春笋般,重又焕发生机。

    夫子所赠的茶叶,竟然非寻常凡物,能够修复丹田,实令叶凌大喜过望,重又生出原本的意气。

    如今,叶凌破损的丹田已经如被一个网兜罩住,其中碎片俱在,只差将其拼接恢复。叶凌也能轻而易举感受丹田所在,虽仍无法引动道力,但也算是大为好转了。

    大门外,早起出去遛弯儿的九爷拿着两碗馄饨走进来,见叶凌一夜变化,如变了个人般,笑道:“看上去,可是再世为人?”

    叶凌笑着点头道:“我或许能就此找回修为,重新踏足道途!”

    “甚好!甚好!”

    九爷坐下,将馄饨推在叶凌面前:“吃吧,不知还能再吃上几口。”

    叶凌笑着端起,自是知晓九爷之意。若丹田恢复,叶凌重拾修为,当再脱俗尘,不享凡世吃食。

    “饿死我了!”

    屋子里,秦笑没好气的大喊,只睡了半夜,大概是真的被饿醒了。

    九爷点着烟袋道:“还真忘了,家里有这么个不饶人的主儿,两碗馄饨恐怕也不够他塞牙缝的。”

    叶凌笑着端起两个碗,给送到了屋子里,随后出来向九爷告别:“我该去皇城了。”

    九爷点点头,虽不知叶凌为何突然便能入仕大乾,位列中枢,却并没有多问。有时候知道的越少,才越好。

    叶凌迈步出门,很快便到了学堂外边。正见了三三两两的孩子结伴来上学。

    小巷里,不渡与自修这一僧一道围着青伊,说个不停。二人有争有斗,尤其在青伊面前,似乎定要分出个高低上下不可。

    但一抬头,青伊便望见了叶凌,马上从一脸无奈露出真心笑容:“大哥哥!”

    青伊笑着跑到叶凌面前:“大哥哥,你这几天去哪儿了,怎么都不来看我?”

    叶凌笑着揉揉青伊的头,刚要说话,不渡便一巴掌拍掉叶凌的手:“不要摸青伊的头,会害青伊长不高的!”

    自修也赶紧跑过来,看向叶凌的眼神充满着敌意:“青伊要是长不高,我一定饶不了你!”

    青伊满脸不高兴的道:“你们在胡说些什么,大哥哥摸我的头,我才高兴呢,你们不要乱说话!”

    叶凌无可奈何,只好一把将青伊抱起来,结果两个出家人的表情,恨不得就此杀了叶凌。

    叶凌对青伊道:“大哥哥最近很忙,要离开一段时间,等大哥哥忙完了,就送给青伊一份礼物,好不好?”

    “嗯!”

    青伊笑着点头,眼神里充满着温暖与期盼。叶凌已然是她生命中,不可或缺的重要之人。

    将青伊放下来,叶凌拉着她的手,在后面两个人充满怨愤与嫉妒的眼神里,迈步走进了学堂。

    学堂最前面,夫子端坐在师位上,须发打理的精致非常,正是博学雅士,当代大儒的做派。

    叶凌上前拱手一礼:“夫子!”

    夫子还礼,上下打量叶凌一番:“我送你的茶如何?”

    “拨云见日,再世为人!”叶凌诚心谢道:“多谢夫子再造之恩,叶凌此生此世不敢忘却。”

    夫子点头道:“一十八日,不可间断,否则前功尽弃,神仙难救。”

    “晚辈明白,”叶凌道:“晚辈将公务忙完,便会闭关,直到旧伤痊愈。”

    夫子一皱眉头,旋又道:“我儒家先圣有言‘学而优则仕’,是因为我儒家修的入世之道,于天下间能得天地之理。你非我儒家弟子,无需踏足此路,否则道心蒙尘,再无进境。”

    叶凌记在心上,再拜其上:“夫子所言,晚辈谨记。只可惜命似浮萍,难由己身,晚辈也是无可奈何。”

    “己不由心,身岂由己?”夫子目光如炬,语气平和:“牵挂过多,反而害人害己。你早晚要吃大亏!”

    叶凌苦笑:“晚辈早尝苦果,但个中滋味,还需回味,仍未醒悟。”

    夫子叹息一声:“‘君子有九思:视思明,听思聪,色思温,貌思恭,言思忠,事思敬,疑思问,忿思难,见得思义。’身处水深火热之中,你也当思而再思,方可保全。”

    “晚辈多谢夫子教诲!”

    ……

    辞别了夫子,叶凌便动身来到了皇城以内,换上一身官府,径自往户部去。

    刚到了门口,一众官员便尽都来施礼问安。见了上司便是此等眉开眼笑之态,无论真假,却做的一堂和气。历朝历代,无外乎如此,实在奇怪。

    叶凌进了内堂,却并未见了王文进,反倒是亚相左逢源坐于椅子上品茶。

    见叶凌来了,左逢源便笑着道:“叶大人如何来的这般迟误?”

    叶凌闻言,先拱手一礼,再道:“晚辈初入庙堂,也未到吏部演礼,诸多事情不明,还请左阁老莫要怪罪。只是王大人也未到,这是何故?”

    左逢源道:“王先之今日告病了,老夫估计他还要病上几日,等送走了你,才能回来。”

    “送走我?”叶凌眉头紧锁,问道:“阁老此言何意?下官听不明白。”

    左逢源自袖中取出一份奏折,递给叶凌道:“恭喜叶大人要外放出京,从此天高任鸟飞,定然成就一番大事呀!”

    叶凌急忙打开奏折一看,竟然是左相周擎与辅相贺兰屹他们商量,让叶凌前往吕州,行他那个以征代赈的方略。

    叶凌心中一慌,急忙对左逢源长施一礼:“阁老,还请救我一命!”

    叶凌虽然不懂政事,但他毕竟才智过人。当初他提出这么个办法,只不过是一时灵光,结果没时间反应,便被王文进带去百里龙腾面前述出。

    后来左逢源亲自来点拨,叶凌马上就知晓了,这办法不可施行。

    周擎与贺兰屹分明是在让叶凌往火坑里跳,到时候,叶凌恐怕难以保全性命了。

    左逢源看着叶凌,微微一笑,道:“既然知死,想必是愿意避死。你可见过兵部陈尚书了?”

    叶凌点点头:“见过一面,可是他不愿教我破局之法。”

    左逢源笑道:“你自己入局,谁人能够救你?解铃还需系铃人,只有自己才能救自己。”

    “自己救自己?”叶凌思索再三,也不明白左逢源之意,便赶紧求教:“还请阁老教我!”

    左逢源端起茶杯,道:“如今大乾兵分三路,一路是大柱国徐铮领精锐抗衡大汉丞相诸葛策。一路是上柱国梁晨,也就是梁阁老之子,领大军拒大衍王朝大都督韩庶。最后一路,便是原魔城守将,新任梁州牧李靖驰,引兵与南岳王相抗。”

    “只可惜,李靖驰手下兵微将寡,又孤立无援,如今处境十分被动。恐怕要不了多久,便要兵败了。”

    左逢源叹息一声,起身道:“若是陈尚书能够亲自领兵前往平叛,或许事情尚有可为。只可惜,总有人从中作梗,你若是能够说动圣上,派陈尚书前往,或许朝廷无忧,你也无事!”

    叶凌闻此言,连连点头,可是腹中却并无良策。

    ……

    内阁设于皇城中文渊阁。内中熏香袅袅,六部九卿的各项奏事,尽都要送在此处。

    东域九朝,尽都没有此制。只因为大乾王朝天子,百里龙腾苦心大道,不理朝政,因此才设立内阁,由太子百里长空统领,处理国事。

    高位之上,首辅梁敬一倚靠在椅子上,老态龙钟,闭目不语。

    此时屋中只有梁敬一、左相周擎,辅相贺兰屹三人在。

    不多时,工部尚书赵呈祥脸色不悦,迈步走了进来。他先向三位阁老施礼问安,四下打量一番,这才问道:“今日,怎不见太子与王阁老,左阁老?”

    周擎道:“太子与王墨生去筹划粮草与梁州官吏调动之事了,吏部由左阁老掌管,左阁老应该与他们在一起。”

    王元忠,字墨生。

    赵呈祥未见到贾成道,心中已经有了计较,便冷笑一声,道:“贾尚书,估计又是旧病复发,告假在家了吧。”

    梁敬一猛一睁开眼,旋又闭上。

    周擎问道:“你怎么知道?”

    话音刚落,贺兰屹便以储物戒指,将桌子上的奏折收了,起身道:“这些公务需要速办,下官先告辞了!”

    言罢,贺兰屹离去。大殿中,只剩下他们三人。

    赵呈祥便再无隐瞒,开诚布公道:“阁老与周相应该都知道了,贾琥死在太岳府大牢,贾成道才敢告病。”

    周擎脸色一沉:“老狐狸为了避祸,不惜自己亲孙子的性命。”

    赵呈祥点头道:“如今没有了把柄,吏部那边……该如何是好?”

    周擎冷笑道:“今早,我们几个商议之后,已经将叶凌的任命送往吏部,即便老狐狸不在,叶凌也难逃此劫!”

    赵呈祥见周擎胸有成竹,却仍旧放心不下,对梁敬一道:“阁老,不知去往梁州接掌兵权的人选……可有定夺?”

    梁敬一好似从睡梦中醒来,微微直起身子,看向两人,随后缓缓道:“梁州之事,还急不得。只要梁晨能够打退韩庶,南岳王孤立无援,早晚必败无疑。眼下最该担心的,是陈长缨!”

    周擎闻言,不以为然的道:“陈长缨不过是断脊之犬,无骨尚书。如今连来议事都不敢,哪还用说其他?”

    “还是要提防,”梁敬一道:“知人知面不知心,你看到的,也许只是人家想让你看的。你看不到的,才是人家真正的样子。”

    话音刚落,三人都感到有人靠近,便都不再说话,各自在案边坐着,处理公务。

    多时后,亚相左逢源迈步走了进来,冲三人笑道:“今日这殿中还真是冷清,怎么这有我等四人?”

    梁敬一闻言一笑,道:“左公来了,这大殿马上就热闹起来了,不然老夫刚才处在静室之中,都快要睡着了。”

    左逢源亦笑道:“如此说来,倒是我打扰阁老好梦了,实在是罪过,还请阁老放宽心,我绝不会吵闹!”

    “哈哈哈哈――”

第二十五章 各怀心思顾前程

    东宫――

    东宫乃大乾王朝太子,百里长空的居所。

    青石红木所筑大殿之内,百里长空两眼直勾勾的看着案上书卷,可心思却神游天外,不知所踪。

    在他旁边下手处,太子太师,右相王元忠见此情景,轻声呼唤:“太子?太子?”

    “啊――啊,”百里长空回过神来,道:“王师父,听说先之病了,不知可有大碍?”

    提起王文进,王元忠冷哼一声,道:“逆子无病,不过是老夫让他在家中反省,否则这官,他也做不长了。”

    百里长空摆手道:“如今朝局动荡,先之此举,也不过是为了自保,王师父不必苛责。”

    “太子如此说,真是羞煞老朽了,”王元忠拱手道:“正因为朝政艰难,此时更该助太子稳定局面,攻克难关,岂能再给太子你添乱?”

    百里长空微微一笑,将书卷合上,站起身道:“我已无心读书,王师父还是和我议一议朝政吧,叶凌乃大柱国义弟,六弟与父皇将他送入朝堂,必有深意。可眼下,梁阁老他们却执意加害,这该如何是好?”

    王元忠皱眉道:“叶凌不懂得天高地厚,恐怕此刻仍被蒙在鼓里,若真去了吕州,岂非死无葬身之地?”

    “因此决不能看着他自取其祸!”百里长空目光坚决:“叶凌若有失,大柱国在齐山,如何还能够据敌?”

    王元忠点点头:“需要想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既能够救下叶凌,也要让梁阁老他们满意。”

    百里长空在案边来回踱步,一时之间,倒是想不出什么好办法。

    王元忠便道:“若是让陈长缨出兵梁州……”

    话音未落,百里长空便摆摆手道:“梁州如此重要,岂能假手他人?况且梁、周二人,断然不会同意!”

    王元忠皱眉道:“或许可以各退一步,只怕太子心有不舍。”

    “哦?”百里长空转头问道:“王师父就别卖关子了,有话便讲!”

    ……

    户部公务繁忙,王文进又不在,大小事务尽都要堆给叶凌这个侍郎。可叶凌哪里是当官的材料,根本对于具体事务一概不知。

    别无他法,叶凌只好学着官腔官调,让下头的官员把事情都处理妥善,自己只管签名同意就是了。

    如此,叶凌倒是糊弄过去一天。

    临近傍晚,大小官吏尽都转回家去。叶凌也脱了官袍,出离了皇城。不过他没有出城回小镇,反而到了六皇子府上。

    百里瀚然坐于主位,正把玩着一件新得的道器,足有玄阶中品,还算不错。

    叶凌迈步走进来,冲百里瀚然拱手一礼:“六皇子,可要救我一救啊!”

    百里瀚然摆摆手,示意叶凌坐下,随后才道:“叶大人得圣上赏识,谁敢加害?”

    叶凌苦笑道:“哪里需要别人加害分明是我自取其祸罢了。如今吕州、梁州之事,已经足够要我性命的了!”

    百里瀚然闻言一笑,自然明白叶凌所说之事,便道:“既然来求救,想必是有什么办法,但讲无妨!”

    叶凌道:“亚相左逢源告知我,若能令陈长缨出兵梁州,则无需再调拨粮草用以募兵,只是,若令陈长缨为将,似乎多有阻隔,还请六皇子明示!”

    百里瀚然点点头,起身道:“陈长缨,也算是一代名将,其人之才,当不在大柱国徐铮之下。只可惜一直被安置在兵部,英雄无用武之地。最关键的是,他与梁阁老不合!”

    “哦?”

    叶凌眉间一挑,便明白了百里瀚然之意。他早就听百里瀚然说过,朝中主要势力划分为三派,一派为太子百里长空与右相王元忠,一派为二皇子百里清风与太师梁敬一,左相周擎等人。这最后一派便是亚相左逢源,辅相贺兰屹等人,处于中立。

    若是梁阁老等人不同意陈长缨为将,恐怕百里龙腾是不会下命令的。

    叶凌便问道:“六皇子,可有妙计?”

    百里瀚然笑着道:“若是想让人助你,便需要理由,所谓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为官之道,亦是如此,如果一味只想多吃多占,到最后恐怕是要空手而回了。”

    叶凌不解,但知晓百里瀚然已经有了计较……

    ……

    暮色苍茫,梁敬一府上尽都掌起灯火,亮如白昼。虽下人来往不绝,却依然显得十分静谧。

    大堂上,梁敬一、周擎、赵呈祥三人坐于其中,尽都默然不语。

    未多时,就见一青年迈步走了进来,冲三人拱手一礼,笑道:“拜见外公,周相,赵尚书!”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大乾王朝二皇子,百里清风。

    百里清风乃是贵妃梁昱之子,因此是国丈梁敬一的外孙,故而称呼梁敬一为外公。

    周擎与赵呈祥起身还礼:“二皇子!”

    梁敬一笑着摆摆手,道:“都不是外人,坐下说,坐下说。”

    三人落座后,周擎率先出言道:“二皇子,想必事情你已经知晓了,我等欲让叶凌前往吕州,只恐太子与王相会拼死保之。”

    百里清风闻言一笑,道:“那又何妨,既然大哥要力保叶凌,倒不如卖他一个人情,也可显出我等以大局为重!”

    梁敬一不语,周擎脸色微变,急道:“若如此,岂不是错失良机?”

    “良机众多,失之一个,料也无妨。”百里清风笑着道:“我手上,还有一个更好的筹码,即便那叶凌入阁拜相,也可为我所用!”

    “哦?”

    周擎眼前一亮,问道:“可否告之?”

    百里清风嘴角勾起,沉声道:“正是叶凌之弟,吴情!只要有他在,哪怕是徐铮,也要思量再三,而后行事。”

    此言一出,周擎方才神色缓和,转而笑道:“原来二皇子已经胸有成竹,难怪并不着急。那陈长缨之事……”

    百里清风看向梁敬一,拱手道:“我想外公已经有了计较,即便派陈长缨为将,也不妨事。”

    梁敬一微微直起身子,出言道:“陈长缨虽然与我梁家不合,但终归是个帅才。我将他压在兵部这么多年,就是要在关键时候派上用场。如今,也该是这柄利刃出鞘的时候了!”

    ……

    紫禁城内,四处都是太监、宫女,各安其职,各守本分。

    一处白玉铸造的大殿之上,满是道纹雕刻,蕴藏无穷大道义理,看一眼都让人头痛欲裂,险些爆体而亡。

    大殿以内,只中央设有一八卦床榻,由仙材奇料所造,按乾、坎、艮、震、巽、离、坤、兑所向八方,可以凝聚灵气,以供修炼之用。

    另一边的书案之上,摆着不少朝廷奏折,以及一些信函密奏。

    不多时,太监高和推开门走了进来,站在书案边上,整理着上头的奏折等物。

    床榻只上去,恍惚间有一个人身影,周身被灵气光辉所笼罩,一股惊人的道势在大殿中升腾,半空当中异象连连,精彩纷呈。

    高和如同感受不到般,并无丝毫变化,足见其修为十分精深。虽然位于皇宫大内,却也是个难得的高手。

    约莫过了良久,那周天异象方才逐渐淡去,道势也随之减弱消失,一道魁梧的身形显露出来,正是大乾王朝天子,百里龙腾。

    高和随即转身跪倒在地,笑着道:“恭喜陛下,修为更进一步!”

    百里龙腾倚靠在床榻上,仰头望着窗外:“还不够,朕要与天一搏,可眼下的进境,不知还要等到何年何月。”

    高和都:“陛下天命所归,早晚是要破界飞升的,奴婢们都在盼望着那一天呢!”

    百里龙腾脸上似闪过不悦之色,不过立时消失不见,转而问高和道:“朝廷上,有什么动静,朕让叶凌处理吕州、梁州之事,可有进展?”

    高和便摇头道:“那叶凌虽然四处奔走,可一直没有下达什么方略,王文进与贾成道又突然告病,内阁诸位大人似乎也都未在处理公事。”

    百里龙腾似乎早已料到,出言道:“朕早说过,他们哪个还需要帮手,尽快让他们跳出来就是,一个个总这般掖着藏着,难道要朕亲自去请?明日召集内阁廷议,要是内阁拿不出一个可行的方略,朕就不用他们再操心费神了!”

    “奴婢明白!”

    高和接旨,旋又顿了顿,问道:“陛下,捕风派人在衔月阁捉来徐家家主徐东归,还有南岳王派去的奸细,陛下您看,该如何处置?”

    “奸~计~!”百里龙腾拉着长音,低喝着吼出来,让高和俯身更低,不敢抬头:“一个个都把朕当作瞎子,聋子,傻子!以为朕是非不分,善恶不论,他们随便耍些小聪明,就能让朕替他们做事!”

    高和心中一惊,赶紧道:“既如此,奴婢这就去放了徐东归,处死南岳王派来的奸细!”

    “谁让你这么做了!”百里龙腾不悦道:“人家辛辛苦苦设好的局,让你就这么破坏了?若如此,后边的戏还怎么唱?”

    “陛下所言极是,”高和赶紧转个话头:“请陛下示下,奴婢该怎么做?”

    百里龙腾道:“关着,不要害,也不要问。若他们该死,用不着你动手,若他们该活,也用不着你去放。人家会把事情做好,朕只要坐在这榻上看着就是。”

    “奴婢明白了!”

    百里龙腾又道:“我让你们找的那个人,可有消息了?”

    高和心中一慌,赶紧道:“回禀陛下,奴婢已经派了大部分人手去寻找,可一直都不见踪影。根据在衔月阁的人回报,此人似乎深通空间法则,能够来往穿梭,运用自如,因此奴婢们……”

    话音未落,百里龙腾身子躬起来,靠近高和道:“正因为如此,朕才要你们去找!不管有什么困难,哪怕是要遍寻五域之地,也一定要把这个人给朕找到,听明白没有!”

    “奴婢明白,奴婢这就去再派人手,一定为陛下找到此人!”

    说着,百里龙腾摆摆手,高和便赶紧退出了大殿。

    “朕之苦心,无人知晓,无人知晓!”

第二十六章 廷议时时堪心惊

    “咚――”

    一记清脆的钟声响起,玉熙宫大殿上,百里龙腾的虚影在御座上逐渐显现出来。

    御座之下,梁阁老与太子百里长空领着众人拱手施礼:“圣上!”

    百里龙腾摆摆手,示意众人免礼,随后问叶凌道:“叶爱卿,前几日廷议所说的以征代赈之事,还需你亲自前往,内阁已经拟好了旨意,不知你何日动身?”

    未等叶凌出言,百里长空赶紧道:“启禀父皇,儿臣以为,朝廷现在正是用人之际,应当让叶凌留在中枢听用,可另派他人前往吕州!”

    百里龙腾闻言,看向叶凌:“叶凌,太子所言,可是你的意思?”

    叶凌拱手道:“陛下圣明,臣领皇命,全权负责吕州、梁州钱粮筹划之事,理当亲往。太子以为,臣如今位在中枢,应当运筹帷幄,故而不愿臣前去。”

    “朕是问,你的意思,你可愿往?”

    “臣愿往!”

    叶凌目光坚决,令百里长空等人尽都有些惊讶。

    梁敬一突然笑着道:“叶大人年轻有为,实乃我大乾之福,此番前往,定然会处理好各项事宜,解朝廷之急,免君父之忧。”

    左逢源见状,赶紧接口道:“叶凌虽然聪颖,可毕竟初入庙堂,恐怕对具体法度事宜,不甚了解,依臣看来,此事还需再议。”

    周擎脸色一沉,道:“如今事情危机,需要早日定夺,岂可再拖延下去?臣以为,叶凌前往正合适,还请陛下圣裁决断!”

    百里龙腾看着叶凌,良久也未出言同意与否,却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时,叶凌突然道:“陛下,臣以为若要处理这两州事宜,还需要任用贤臣。梁州战事焦灼,皆因魔城守将李靖驰手下兵微将寡,难以抵挡南岳王叛军之众。因而此番募兵,臣保举兵部尚书陈长缨出任梁州大都督,总理军务。”

    此言一出,在场之人大都早有知晓。陈长缨去收拾梁州的烂摊子,本就是最合适不过,只因各方争斗,一直压着罢了。今日借叶凌之口说出来,倒也无人反对。

    太子赶紧道:“父皇,儿臣以为叶凌之言有理,梁州之事,当交托陈长缨!”

    百里龙腾不答,反而问道:“诸位爱卿以为如何?”

    王元忠道:“臣赞同叶凌之举荐!”

    左逢源与辅相贺兰屹亦点头道:“臣附议!”

    周擎与赵呈祥不答,但并未出言反对,眼神似乎在看坐在一边的首辅梁敬一。

    百里龙腾似笑非笑,转头看向梁敬一,问道:“梁阁老以为如何?”

    梁敬一点点头,道:“陈长缨熟读兵法,乃兵家弟子,善于用兵,自然能够当此重任。只是用兵之要,亦在于钱粮。打仗,打的就是底蕴积蓄,因此后勤保障,尤为重要。”

    话音刚落,叶凌便接口道:“阁老所言极是,因此,臣再举荐一人,可总督梁州军马的粮草,以供大军日常用度。”

    “何人?”

    “二皇子,百里清风!”

    此言一出,众人神色终于微微有了变化,尤其是太子百里长空目光深邃,首辅梁敬一眉头微皱,其余之人尽都十分不解。

    眼见此景,叶凌想起昨日在六皇子府上对谈内容:

    ……

    大堂之上,叶凌朝百里瀚然拱手一礼,苦笑着道:“还请六皇子赐教,救我一命!”

    百里瀚然笑着道:“其实他们双方争来争去,无非是军功、兵权。梁阁老不愿让太子一党得势,故而宁愿朝廷兵败,也不任用良将。太子大哥虽然明知二哥心思,却一直以大局为重,处处忍让。因此你若想脱险,需要让他双方都尝到甜头,才不会出手阻挠。”

    “既然陈长缨为将,梁阁老放心不下,那边想办法让他把心放下。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就算陈长缨有通天彻底的本事,也不能让大军人人修炼辟谷。所以,只要将梁州的粮草之权,送给梁阁老一方,就可供他们制约陈长缨的十万大军,甚至百万大军!如此,梁州之事,才可暂时安心!”

    ……

    叶凌听从百里瀚然之言,将粮草之权送给百里清风。当然,百里瀚然只让他举荐一个梁阁老一派的官吏即可,但叶凌做的更绝。

    叶凌知道,百里清风与百里瀚然一般,躲在幕后,隐于暗处。如此,倒不如直接将他拉至台前,或许能更好对付。

    王元忠板着脸,对百里龙腾道:“圣上,二皇子素来未参与朝廷钱粮之事,此番将重任交付,恐伤二皇子贤名,另外……”

    话未说完,百里长空却赶紧打断道:“启奏父皇,二弟深明大义,处事稳重,素有贤名,此番为朝廷效力,他定然会竭尽全力,报效父皇!”

    周擎与赵呈祥显然为未曾想到叶凌会举荐百里清风,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梁敬一却是点了点头,出言道:“陛下圣裁!”

    百里龙腾又看向叶凌:“爱卿,你若是不去吕州,当派何人前往?”

    叶凌道:“臣再举荐一人,可担此任。”

    “何人?”

    “太岳府尹,宋拯!”

    “宋拯!”

    殿内诸人,即便脸色如常,心思也是一动,谁人都不曾想到过此人。

    叶凌举荐宋拯,只因他看出宋拯乃是铁面无私之人,既然敢秉公执法,不惜得罪贾成道,而将贾琥拘禁,足可说明此人公正廉明。

    昨日与百里瀚然谈及吕州之事时,叶凌便已经有了这念头:

    ……

    百里瀚然对叶凌道:“吕州之地,早就是铁板一块,大小官吏,地方豪强,尽都唯梁源马首是瞻。因此,朝廷即便播下再多的赈灾款项,也没有用。所以朝廷就算派遣钦差前往,也无济于事,反而要受杀身之祸。”

    叶凌点点头,此言与洪贞所说一般,大小官吏贪墨钱粮,不顾百姓死活。

    “好在有曲义,”百里瀚然笑道:“虽然将军粮私放,可终究是救了千万百姓的性命,若不然,吕州此刻已经是揭竿而起,与南岳王遥相呼应了,到时候恐怕局势更加凶险。”

    说到此,百里瀚然转头看向叶凌:“正因如此,你去吕州时,需要小心谨慎,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万不可得罪梁源,才可免遭杀身之祸!”

    叶凌微微额首,只是他略微猜到百里瀚然的心思。若是前者,他绝对不会让叶凌跳入火坑,但对于前往吕州,百里瀚然却并未阻拦。

    如此看来,百里瀚然希望叶凌前去送死!

    ……

    大殿之上,鸦雀无声,众人实在不明白叶凌之意,除了陈长缨外,所推荐的两人,尽都超出众人预知。

    不过梁敬一很快便出言道:“宋拯只是一个太岳府尹,审理案件,管理地方尚可,若是将一州之任交给他,恐难以胜任。”

    王元忠立时眉间一挑,反驳道:“阁老此言差矣,宋拯此人管理地方素有贤名,有‘青天’之称,依臣看来,派宋拯前往,再合适不过了!”

    周擎摇头道:“宋拯此人精于刑名,且执法严苛,乃是一位酷吏。吕州大灾,百姓正需安抚,岂可再用一个冷酷无情之人?”

    王元忠再道:“宋拯执法严苛,正是因其人铁面无私,公正廉洁,如此方可胜任此职。倘若他人前去,同流合污,徇私舞弊,岂不更有负于朝廷?”

    “王大人这是何意?”周擎面色一沉,低喝道:“难道你的意思,我吕州的官员,都是一些贪官污吏不成?”

    王元忠一脸正色道:“吕州出了如此大事,可吕州的官吏毫无建树,尸餐禄位。朝廷派发了如此之巨的赈灾款项,却毫无半点用处,难道这其中之事,不该详察吗?”

    “吕州州牧乃是梁源!”周擎怒道:“你干脆指责是阁老故意指使好了,如此指责牵连,到时候谁还敢为朝廷办事!”

    “周擎!”梁敬一低喝一声,道:“圣上面前,不要胡言乱语。廷议之上,要让人说话。王阁老所言,也不无道理,所以派往吕州的人选,才要慎重思选!”

    闻听此言,周擎方才闭口不言,只是脸色不好看,怒气未消。

    “吵完了吗?”百里龙腾突然开口:“当着朕的面,有些话不好说是不是?那朕这就回去,你们就在这玉熙宫里,把话都说出来,看看谁是忠臣,谁是奸臣!”

    话音刚落,众人尽都躬身施礼,只恐冒犯天颜。

    高和赶紧笑着道:“陛下圣明,诸位大人也是为了朝廷之事,十分操劳,因此才有个意见不合的时候,足见各位大人都是为了朝廷效命,竭尽肱骨!”

    百里长空亦道:“吕州事关重大,儿臣等不可不慎重,以免辜负皇恩。”

    百里龙腾道:“辜负皇恩的不是你们,朕知道你们都是忠臣。在朕的身边,哪个不是呕心沥血,忠心耿耿。只是天高皇帝远啊,有时候隔的太远,躲在角落里,难免太阳就照不到了。”

    周擎脸色一沉,心中似有惊骇。

    百里龙腾接着道:“既然叶爱卿保举的三人,都是对我大乾忠心耿耿的贤臣,朕就将这重任交给他们。半个月后,便是朝会,朕当着满朝文武的面,为他们践行。”

    “陛下圣明!”

    “今日廷议就到这吧,朕有些乏了。好生为朝廷效力,朕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上!”

    言罢,御座之上,光影不见。

    众人直起身来,各自往外走去。

    周擎脸色不悦,望了叶凌一眼,扶着梁敬一离开。梁敬一也瞥了叶凌一眼,可眼中似乎有赞许之色。

    左逢源笑着冲叶凌点点头,显然对叶凌今日的表现十分满意。

    王元忠路过叶凌身侧,却板着脸冷哼了一声,显然对叶凌这种两边都要讨好的人十分反感。

    不过叶凌对此,都不以为意。他盘算着日子,半个月后,时间充裕,正巧可以趁此机会闭关修炼,以期恢复丹田,重拾修为。

    “朝廷之上,太过凶险,理当早日找回修为,脱身而出才是!”

第二十七章 疯医乱脉理玄经

    大街之上,人声喧沸,叫卖不绝。

    九朝茶铺一片沉寂,一男一女,静默无言,对着茶香袅袅,仿若时光停滞。

    贵妇人坐在桌前,手中丝帕轻托着下巴,一双明眸无半分落于茶上,倒是半刻不离人草木。

    柜台之内,人草木自顾自的煮水,沏茶,目中满是清茗,再无其它。

    茶铺门口,小婢女挥着团扇,眼瞧着过往行人,神色中自带着三分傲气,三分纯良,三分顽皮,一分灵动。虽是下人,却也比寻常人多了精气神儿。

    旁边的马车前,那赶车老人便如石像般坐于案上,一双混浊老眼望着远处,不知所思所想,更无半分气息。若非他身在华贵车辇上,单凭一副糙样,布衣草鞋,真看不出是为那屋中贵妇作的车夫。

    任凭人间烟火,俗世凡尘,却始终染不尽这本该同流的茶摊野铺。

    街巷之上,叶凌背着手缓缓而行,自皇城出来,便如释重负,躲过一劫,实在庆幸。

    难得清闲之时,他倒是先要去拜访人草木。

    自九州茶铺所得的茶叶,看似普通,却能疗丹田之伤,救绝道之苦,实在令人惊奇。那学堂夫子孔孟尧非是凡俗,这九州茶铺人草木,更是神秘。

    初入一朝帝都,叶凌便早感到处处不寻常,身在宗门之时,尚能辨清高士大能。如今这红尘迷障,鱼目混珠,更不知何时便与高人交臂而失。

    远远望见茶铺前的马车,叶凌便心生了犹豫。那美妇人每日午后便来,包下茶铺,定然是出手不凡。上次自己不知,这次若再搅扰,只恐人草木怪罪。

    不过随即,叶凌便释然。思前想后,总不是他之所为。

    迈步刚刚走近,那眼尖如针,心灵赛兔的小婢女便跳了起来,满脸的不高兴:“又是你这不懂事的小子,这茶铺我们姑娘包了,要喝茶就去别家!”

    叶凌微微一笑:“茶铺被你家姑娘包下,可这老板总不会也给包了吧?我是找人,不喝茶!”

    说着,叶凌便要往里走。

    “唉唉,”小婢女伸着胳膊就拦:“你这泼皮无赖,我不跟你辩理,总之你就是不能进去!马老伯,你别光坐着,快帮我拦住他!”

    车上的车夫老头依旧无动于衷,只是目光稍稍落在叶凌身上,旋又移开。

    叶凌见这婢女如此,引来街上人的目光,反倒不美,只好冲着里头喊了一声:“老板,我进不得门,要不劳您出来一叙!”

    话音刚落,屋内便走出来一人,却不是人草木,而是那美妇人。

    美妇人冷冷扫了叶凌一眼,道:“太岳城中,最好的茶楼当属水月轩,送你一月之资,别再此求乡村野味。”

    说着,那美妇人一摆手,一块中品灵石便现于手中。俗世之中虽以晶石为币,可灵石作为修士间的硬通货,自然可以交换,且价值更高。

    叶凌闻此言,眼皮微微低垂,面无表情:“无知之人,当不得不义之财。我来也不为饮茶,不过相见老板一面。”

    美妇人神色不悦,随手将灵石丢在地上:“送不送不碍,只是我不会收回。”言罢,她便转身进屋。

    婢女冲他轻哼一声,也跟了进去。

    叶凌迈过地上的灵石,走进铺中,但只见人草木正聚精会神的煮茶,似乎对方才之事,一无所知。

    不多时,茶香四溢而起,竟在这小铺之中形成异象连连,一股股道韵,叶凌只在看江凡炼丹时才得见,心中十分惊讶。

    那美妇人眼中只有人草木,对此情景,并无半点挂心。

    随后,人草木取来茶碗将其盖住,半空之象方才消散,如同平常。

    人草木擦擦手,转身见了叶凌,立马笑迎出来:“煮茶之时,心无旁骛,实在不知来客,还请见谅!”

    待走到身前,人草木又有些惊讶:“不曾想,原来你也是方外之士,倒是我怠慢仙长了!”

    叶凌赶紧拱手道:“多亏了老板的那包茶,否则我此刻依旧是凡胎肉体,今日特来相谢。”

    人草木扶着他道:“茶本天地所生,而赠有缘之人,便是道理定数。更何况此是夫子所赠,我不敢贪人之功。”

    “无论如何,这谢还是要的。”

    “喂喂喂,”小婢女在一旁很是不耐烦:“两个大男人这么拉拉扯扯的,成何体统?我说你谢也谢过了,可以走了吧?”

    叶凌再朝人草木拱手一礼:“店中有客,不再叨扰,改日再来一叙。”

    人草木点点头:“待你将那茶饮完,再来品我铺中真味。”

    待叶凌出了铺子,小婢女依旧气鼓鼓的道:“就没见过这么不懂事的,那么大的个子,就干这种招人讨厌的事情。”

    那美妇人充耳不闻,却站起身来,朝外便走:“走了,明天再来。”

    人草木依旧不曾出送,淡淡的说一句:“知道了。”

    ……

    自茶铺走出来,叶凌刚要回转九爷家,却被一个穿着破烂道袍的散发道士给一把抓住,拉着就往北走。

    叶凌赶紧一看,却是那医馆的疯医。

    “前辈,你这是做什么?”

    “做什么?”疯医冷哼一声:“老道掐指一算,便知道你小子要转运,既然你死不了了,我就来救你一命!”

    说着话,两人就来到医馆门口,推门进去,疯医便将叶凌按在椅子上,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用鼻子“闻”了一遍。

    “茶香气,好茶,好茶!”

    叶凌哭笑不得:“前辈,你这是……”

    “闭嘴!”疯医一拍叶凌天灵盖,随即便有一股道力顺而进入体内,沿着经脉四处奔走,最终汇于丹田之中。

    道力散去,疯医猛地一睁眼,抓起叶凌衣服领,不停的晃悠:“你小子是哪个大门大派的弟子,赶紧告诉老道,我要狠狠敲你一笔!”

    叶凌被他晃的头晕,赶紧的抓着他的手,道:“前辈,我现在无门无派,就是以前,也不过是个二流宗门的小徒弟。”

    “二流?”疯医放开叶凌,往后退了几步,上下大量,一脸狐疑:“你不是通天剑门的弟子?除了通天剑门,这世上会有你这样的剑修?你这体质?”

    叶凌赶紧喘几口气,他现在修为还没恢复,依旧是个凡人,可经不起老道这样的折腾。

    叶凌赶紧道:“我连通天剑门的边儿都抓不着,您就别问了,我到底有没有救,还请前辈明示。”

    疯医不答,反而仰着头自语:“今天这笔买卖算是赔了,时运不济,天不予财啊!”

    说着,疯医转头看向叶凌,道:“小子,有没有救,就全看你的造化了!”

    话音刚落,疯医突然周身气势如虹,一股惊人道势冲霄而起,撞的整间药铺震荡不已。

    “我的天啊!”疯医吓得赶紧收了道势,飞上去查看房梁:“不能再赔钱了,不能再赔钱了!”

    待看过这房子还算结实后,疯医这才落下来,对叶凌道:“刚才的不算,咱们重新开始,重新开始。”

    叶凌:“……”

    说着话,一股柔和道力将叶凌周身裹住,随后疯医才外放出道势,覆压住整间屋子。

    叶凌闭上眼睛,只感觉到体内冲进来十几股道力,在沿着经脉四处奔走,梳理着因受伤而扭曲的通路。

    疯医摇着头道:“岁数不大,这伤可是够深的,没少跟人家打架,看来要彻底治好,得先把手脚都剁掉,省得又出去争勇斗狠。”

    此言一出,叶凌赶忙睁开眼,盯着疯医,眼里满是杀意。

    “你看看,”疯医撇撇嘴:“三言两语就让你受不了,年轻人,你还差的远呢!”

    话音刚落,疯医大手一招,一只诺大的铜炉凭空而现,列摆在大厅中央,炉中注满无根之水,炉下生出烈焰熊熊。

    “今天大锅煮肉,馋死隔壁王老二!”

    话音刚落,叶凌便惨叫一声,被投入炉子当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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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霄鸿蒙化神魂,倾覆乾坤落凡尘。
手握天机夺造化,世间难容此般人。逐仚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逐仚,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逐仚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