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6 石人一只眼，挑动黄河天下反
文华殿的气氛紧张至极。
空气里，只留下火盆燃烧的噼啪声。
平日里根本就听不见，今天却能清晰地传到耳朵当中。
以前，朱由楥以为，在大明，皇帝就是至高无上的权威。
毕竟在朱元璋当皇帝的时候，那可是想咔嚓谁就咔嚓谁。
谁要是敢反抗，分分钟诛灭九族、剥皮萱草。
可是，随着朱老四篡位。
皇帝的身份开始被士大夫所抵制，自那时起，皇权虽然高度集中，但是权威再难比肩太祖。
而后来，内阁日趋完善，皇帝又有各种各样的爱好。
皇帝的权威愈发下滑，在中后期的时候，文官抵死相抗，竟然隐隐有了宋代的劲头。
当然，再也不可能达到，包黑子当面喷赵祯的地步。
御史的嘴上功夫，朱由楥了解。
他们是靠着一张嘴，便能将人逼死的存在。
要是与他纠缠下去的话，说不定还真占不了便宜。
钱龙锡站队御史，韩熿和李标不开口。
分明是大臣们都对自己的行为有些看法。
等等！
忽然，朱由楥脑海中闪过一道光。
老子是皇帝，凭什么要给你自证清白。
原路怼回去就是！
“何爱卿，朕倒是想问问你，你为何咬定，朕要当木匠呢？
你的证据又在何处？
若是没有的话，怎么，要诬陷天子？”
不就是扣帽子么？
朱由楥在后世见证过各种各样的撕笔，见证过各种各样的杠精。
何崇俊虽然口才了得，但是在自己面前，还是差了四百年的见识！
想要在嘴上占便宜？
做梦去吧！
“这……微臣是御史，有风闻奏事之权！”
何崇俊想起自己的根本，似乎抓到工具。
风闻奏事，可是御史的特权。
给出来理由？
不存在的！
但是，朱由楥冷笑一声，“怎么，风闻奏事，是让你拆天子的台，然后是不是还要挑动黄河一只眼？”
啊！！！
何崇俊吓尿了！
石人一只眼，挑动黄河天下反！
那是刘福通红巾军反元时候的口号。
言外之意，皇帝是在怀疑他要造反。
还有什么比造反的名义，更加要命的帽子呢？
噗通！
何崇俊直挺挺的跪在地上。
虽然他想好各种对策，也曾经与其它人做过推演和对话准备。
但是从未想到，皇帝要说他造反。
那不是将人往死里逼么！
朱由楥见效，马上乘胜追击，厉声喝道，“说，是谁在指示你这样做，是不是有人要里应外合！”
反正罪名拿出来，必须往大了整！
嘭！
何崇俊吓得栽倒在地上，直接昏死过去。
末了，还在喊着，“臣，不敢……”
就这？
也太不禁杠了……
放在后世的话，他哪里能当合格的杠精？
只怕和人家键盘侠对喷几句，气的自己着急上火。
要么气死，要么气的扎马桶里撑死。
朱由楥见状，挥挥手，“抬下去。”
取胜的太容易啊！
王承恩招呼着几个太监，将何崇俊抬走。
其他人，原本分工明确，打掩护的打掩护，旁敲侧击的旁敲侧击。
再有个帮腔的，简直不要再完美。
但是在皇帝不讲武德的打法面前，他们那点策略，都成了渣渣……
很好，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朱由楥走下台阶，站在群臣面前。
整个过程当中，他一句话都没有说。
韩熿和李标还好。
钱龙锡早就汗如雨下。
已经在内心骂了一千遍何崇俊是个废物。
还说要什么大干一票，看看，可倒好，什么都还没干呢，就被皇帝给吓得昏死过去。
能成什么大事？
而且，这还不是最要命的……
要是那家伙醒来，被锦衣卫言行逼供，胡说八道的话，只怕自己的小命都不保！
娘的，皇帝怎么能联想到造反呢？
更要命的是，在洛阳，真有个福王世子在蠢蠢欲动。
老天无眼啊！
真不应该和那厮商量的……
朱由楥心里清楚，并不是真的有人要造反。
他们肯定是要借着匠人的事情，搞点什么。
毕竟之前自己压着他们打，现在，文官们肯定要找机会，扳回一城。
无论如何，机会是不能给他们。
但是……
他也看出来了，召集工匠干活的事情，确实会引起别人的怀疑。
或者，可以透露部分风声。
“朕知道，你们都在怀疑，朕往宫里召集工匠，是在干什么。难道是要做木匠手艺，那当然不是。
不过么，朕确实要做一些事情。”
怎么，还真是做事情？
刚才神游物外的大臣们，再次抬起头。
皇帝这是要承认啊！
看来，可以继续争一波？
但是，朱由楥并没有给他们机会。
“朕尚在潜邸之时，曾经听闻一件事情。
当时，府上有位能人，告诉朕赚钱的买卖。你们也都知道，那个皇亲国戚家里没点产业。
说实话，朕当时也动了心，趁着还没娶妻，赚个私房钱，偷偷的藏起来。将来有了家世，还能偷偷干点别的。”
说到这里，他故意的顿顿。
果然，众人跟着扑哧的笑着。
看来，皇帝和凡人也是一样，在尚未登基的时候，也是喜欢藏点私房钱之类。
这才对嘛，皇帝也食人间烟火。
一番话，让有些沉重的气氛稍稍缓解。
“可惜啊，朕还没有机会施行，就被迫继承这大明江山。
好教诸位清楚，我大明国库并不丰裕。而当时那件事情，如果能做大，将带来不菲的收入。
过去朕是想着为自己，现在看来，应该为国家做些事情。所以，朕决定，将那件事情付诸实践，所以，有什么问题？”
这……
原来，皇帝是想着要赚钱。
有些大臣听完，觉得十分不妥，当即就想站出来。
可脚刚刚出去，便又缩回去。
要是……
皇帝让自己想办法给国家赚钱的话，该怎么办？
内阁次辅，大学士李标闻言，出列道，“既如此，还请陛下示下，那是何种买卖？是国家大事，还是要在朝会上商议一二。”
嗯？
朱由楥愣住……
他没想到，还会来这一出。
但是，李标说的很有道理。
既然要动用国库的事情，哪怕是强制下旨，也要让大臣们知道，那是什么。
但……
朱由楥并不想那么快，就暴露项目信息。
若是被有心人知晓，多少会增加执行难度。
可……
大臣们揪着不放。
“陛下，您不是找的托词吧？”
017 你们还不让朕花钱？
托词？
这些人啊，真是敢想。
他们的脑子是怎么长的？
就那么难以相信自己说的话，难道就是因为天启带来的后果？
不能因为一遭被蛇咬，就十年怕井绳！
“什么托词不托词，再有一段时间，你们自然能看见。”
“那……陛下可是要动用国债银子？”
户部尚书毕自严稍微迟疑了下，还是选择问道。
朱由楥没有多想，“为国库谋福利，自然是要动用国债，否则，你们以为朕发行国债做什么。”
毕自严做出一个公事公办的表情，“那请陛下拿出来办法，否则，请恕臣难以从命。”
这特么，还有天理么？
国债的钱，是自己想办法弄出来的套路，然后去向富商官员们弄到手。
怎么现在要用的话，还不能使用？
那绝对不行！
“你们……是觉得朕好相与？怎么，不造反，这是改成限制朕的钱财了？”
朱由楥给大臣们施加压力。
想要他们妥协。
但是，很明显，皇帝低估了毕自严的耐受能力。
他不为所动，不在意地拱拱手道，“陛下，臣虽然是您的臣子，却也是天下百姓的户部尚书。
您贵为天子，却也不是想要怎样就怎样。否则，就算是我大明的国库再厚实，也禁不起您的消耗！”
特么……
坑爹啊……
朱由楥发现，当初真不应该将国债尽数交给户部，至少应当留一些给自己！
看看，说什么来着，钱财给他们，简直就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头！
“虽然你是天下百姓的户部尚书，却也是朕的臣子！
再说了，朕也是造福百姓的事情，给十万两，怎么样！”
虽然语气里有些发横，但是人们看出来了，皇帝明显没有最开始那么强势。
“陛下，不可，国朝不应开此先例！若是以后的天子都照葫芦画瓢，只怕大明国祚休矣！”
李标也站出来发言，还从皇帝行为标准的制高点上戴帽子。
用来约束朱由楥，支持毕自严的说法。
好么……
大臣们这是铁了心，要和自己作对！
朱由楥十分无奈，做个皇帝还能憋屈。
瞥见王承恩，他正在眼巴巴的望着自己。
而且，好像眼神里边在传递着什么信息。
是了，王承恩是在替自己感到难受。
皇帝被群臣针对。
还不如自己花钱！
嗯？
自己花钱？
那也不是不可以！
朱由楥盘桓几步，转过身，眼神里满是坚毅。
“诸位，既然你们不相信朕，朕应当顺应你们的意思，但是，朕偏不！
真理有时候，掌握在少数人手中！
朕要你们知道，你们会为今天的事情，感到后悔！”
嗯？？？
皇帝这是在，耍小孩子脾气？
朱由楥的表现，让大臣们摸不到头脑。
“陛下，您无需如此……”
李标想了想，皇帝刚刚继承皇位还没有几天。之前，他还是个孩子啊。
韩熿也有些恻隐之心，朱由楥没有接受过帝王心术，现在的表现，已经算是很好，是不是自己这些大臣们，要求的有些高？
他想了想，开口和稀泥道。
“陛下，其实，大臣们都是经验丰富之人，对于您要做的事情，能给出些建议。
计划实施起来的话，会很有好处。”
好处？
什么好处？
一群道德文章写出来的人，懂什么科技创新，懂什么经济原理？
朱由楥傲然道，“朕，不需要你们的怜悯！
朕乃天子，富有四海，还能让钱憋住？
朕决定，先行从内帑出钱！”
“陛下！”
“圣上！”
“皇爷……”
各种声音再起，争着要劝谏。
但是，朱由楥伸出手，拒绝了他们没有说完的话。
“朕意已决，无需多言，退朝！”
言罢，起身离开龙椅，自顾自的去了。
王承恩等人反应过来，连忙追出去。
韩熿和李标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俱是无奈。
好家伙，皇帝不愧是万历的亲孙子，发起犟来，都是一样一样的。
“阁老，这，如何是好？”
李标满脸担忧的看着韩熿。
“我有什么办法，陛下既然要折腾，就折腾折腾吧。自登基以来，陛下做的事情，可都是为国为民，还从来没有过乱政。”
李标点点头，“正是如此，那我等就先不在此事上纠结。不过……如今，大行皇帝停灵事毕。为陛下选妃的事情，应当要提上日程了。”
选妃？
是这么个道理，皇帝毕竟龙精虎猛。
现在后宫空着，没有发泄的地方。
平日里多些幺蛾子，也是正常。
如果发泄一番，将内心的火气泄了，应当能好很多。
韩熿捋捋胡子，“理当如此，如今陛下连后宫都去不得，那里还是张皇后和周皇后说了算。天子无后宫，说不过去。
这样吧，你我等人好好琢磨一番，先找嘴紧的官员们看看，有哪些合适的人家，今年将事情定下，明年安排上。
还有，陛下的年号，也要提上日程。虽然现在还用着崇祯年号，保不齐陛下想要更改呢。”
“该当如此。”
李标表示同意。
两人你一眼，我一语，将事情安排妥当。
而钱龙锡则一直神游物外，没有开口。
韩熿微不可察的摇摇头，招呼到，“钱大人，散朝了！”
“哦，阁老，好，好……”
钱龙锡说完，转身就走。
“门在这边。”
李标发现他走反了，指指门的方向，提醒他到。
“钱大人，不要过分忧虑，又不是什么大事情。陛下做事，向来只看效果，不针对人，不要多想。”
韩熿知道其中的套路，一语双关的说着。
“希望如此吧……”
钱龙锡有些惭愧的看着首辅。
本来信誓旦旦的要将事情做成，谁能想到，还是败在年轻皇帝的手下。
……
西苑，原本是皇家园林。
中期之后，有各种爱好的皇帝便在此处弄些奇奇怪怪的地方。
或者玩乐、或者修仙炼丹、或者做木匠活。
朱由楥也选择西苑，来进行烟草实验。
这里相比之下，要好安排的多。
皇帝出了文华殿，便气呼呼的向西苑走去。
王承恩前后招呼着御辇，奈何皇帝根本就没有坐的打算。
“陛下……真要用内帑的钱？“
“不用那里用哪里？你给朕出啊？该用就用，你怕什么！”
王承恩被奚落一顿，回头就给自己一个嘴巴。
皇帝明显正在气头上，这不是没事找刺激？
018 管这个叫福分？
西苑，烟草实验场地。
来自各地的匠人们，在改良研究烟草的事情。
具体来说，分为烟斗组、卷烟组、烟嘴组。
朱由楥知道烟草的发展历史，也明白烟草的消费场景。
如是说普及的话，自然卷烟是最为便捷的手段。
只有做成一盒盒包装精美的卷烟，才能塑造出高溢价和品牌力。
做成烟斗，或许本身能卖高价。
但是烟丝想要卖高价的话，技术上就难很多。
烟斗不知道多久才会坏掉一个，仅仅是依靠烟丝，难以形成持久的有效消费能力。
至于烟嘴，那就是将卷烟和烟斗结合，适合给一些讲究生活品质的富人使用。
似乎是卷烟更加合适，应当投入更多的人力和成本。
但是么……
小孩子才做选择题，成年人都要！
都做出来就是，烟斗用来进行基层消费者覆盖。
卷烟用来走量，烟嘴是有钱人的需求。
几种产品形成差异化竞争，十分合理。
王大祥，临时被任命为卷烟组管事。
他做梦都没想到，会有这样的经历。
作为军户，自己本来偷偷摸摸的种烟草，然后用纸卷起来，拿到街市上去买卖。
挣点小钱花花，聊以补充家用。
当时锦衣卫番子进来，还以为东窗事发，要被抓走拘押起来。
不曾想，那些大爷们竟然好酒好菜招待着，并且说他们是不知多少辈子做善事，修来的福分。
王大祥当时想，让锦衣卫抓起来，还是福分了？
好酒好菜，跟断头饭似的！
这样的福分，谁特么爱要谁要！
可……
后来发生的一切，就跟做梦一样。
不，做梦都不敢这么做！
谁能想到，自己一个偷摸种烟草的军户，竟然种进皇宫！
还被皇帝亲自任命，为陛下制作卷烟！
世道变化真是快……
前些年，种植烟草还是违法行为。
朝廷没少下旨禁烟，并且销毁烟草。
现在，皇帝带头搞烟草，真是出人意料啊。
能给天子干活，那是祖上积德。
为此，王大祥十分认真，为了不辜负皇恩，他使出了浑身力气，在完成自己的工作后，还不忘盯着别人干活。
稍有不对的地方，就一遍又听一遍的叮嘱。
皇帝给自己脸，那必须要十倍报效！
“你这个啊，不对。看好了，手法必须要轻，否则就会将烟丝积压损伤，影响它烧起来的劲头。”
王大祥刚刚教导完其中一个年轻的匠户，便听见有人喊话。
“陛下来了！”
“快快快，都接驾！”王大祥赶忙招呼。
“陛下万岁……”
朱由楥刚进院子，匠人们呼啦啦跪了一地。
“都起来，各自忙活你们手里的活计。”
王大祥发现，皇帝的脸色有些难看，便多了个心眼。
现在可不能出岔子，要么绝对没有好果子吃。
朱由楥一处处查看，发现按照之前制定的进度，比自己预想的要快。
他拿起来木匣子里装的半成品，除了没有工业化的过滤嘴，已经和未来的卷烟很像了。
大明的工匠，果然心灵手巧。
“王大祥，你做的好，事成之后，赏银少不了你的。
来啊，给卷烟组赏银千两，交由王大祥分配。”
王承恩闻言，连忙招呼手下的太监去安排。
皇帝对此事寄予厚望，可不敢耽搁。
“陛下，使不得啊，俺们这些人干不了别的，只能做些手艺活，报答天子。可不敢要您的赏赐。“
朱由楥将眉毛一横，“说的什么胡话，既是你们做出来的东西，赏赐当然也是你们的！”
可……
王大祥哪里敢接？
那是一千两啊！
卷烟组一共只有二十来人，几乎每人能分到四十余两，太阔绰了！
“陛下，草民不敢。”
“什么敢不敢的，嫌少？放心，这才是一点点，等到你们大功告成，可就不是一千两众人来分。”
好家伙，还有更多？
王大祥吓得没有站稳。
不就是来弄弄卷烟，竟然要给那么多赏赐？
“陛下，俺们不敢要啊！”
“胡闹，朕给你们的赏赐，让你们拿就拿着！”
朱由楥生气道。
“怎么，你们也要学那些大臣，非要和朕唱反调？”
“不敢，草民不敢！”
王大祥吓得跪了下去，头紧紧贴在地上，不敢动弹。
朱由楥看着众人，站到台上，“诸位，你们都是匠户不假。
但，匠户也是人！
也要穿衣、吃饭、光耀门楣！
过去，你们受制于匠户的身份。
不能经商，不能种田，不能读书做官。
以后，朕答应你们，只要你们能做出来成绩。
那些，都不是问题。
给朕五年时间，朕要你们匠户的地位，再也不是三教九流最后。
要让你们过上，好日子。
吃得饱！
穿得暖！
顿顿有肉！
天天有酒！
孩子们想干什么干什么，再也没有人约束！
但是，有个前提，你们要给朕好好干，将朕说的那些细节都做好。
美好的生活，将不是向往！
你们
有没有信心！”
有！
有！
有！！！
王大祥激动啊……
不只是他，其他匠户们也都是。
皇帝的一番话，几乎说到每个人的心坎。
吃饱、穿暖、看到未来，他们要的，不就是这些？
“陛下，您真是天上的神仙啊！”
“俺的皇天四舅姥姥，皇上爷爷，俺给您磕头啦。”
“呜呜~万岁，万岁，万万岁……呜呜~”
人们那是发自内心的赞美，有的都已经哭出声来。
这边厢，皇帝正在施放催泪弹。
院子外边，几个太监正在互相推却着。
曹化淳听见背后闹腾，走过来一人打了一巴掌。
“没看见皇爷在说正事，你们找死！”
太监管事之人是御用监掌司，他满脸委屈道：
“曹公公，咱们也是没办法啊。上边有命，让咱们去买上好的烟叶。
可是现在您看看，京城的好烟叶翻了五倍，原来给的钱根本就不够，该怎么办？
您要不给个章程？”
“涨价五倍？你们还真敢说？还让我去说，信不信皇爷扒了我的皮！“
曹化淳怒目而视，几个小太监，真是狗蛋！
皇爷的事情还想吃吃空饷！
“曹公公，奴婢们可不敢啊！是外边那些天杀的商贩们，他们平白涨价！”
019 别乱糟践东厂的名声
曹化淳意识到，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烟叶这个东西，以前被明令禁止，现在即使有人卖，也是民不举、官不究的情况下，偷偷的在买卖。
要是有人敢光明正大的吆喝，只怕要被衙门捉拿去坐牢。
能让这样的东西涨价，除非是有人泄露陛下的秘密。
那样关乎的事情，可就大了！
想通此中关节，曹化淳指着掌司说到。
“你随我进来，亲自向皇爷解释！”
掌司等的就是老曹的话。
“有您的话，奴婢才有点胆气。您要是不开口，奴婢真不敢。”
曹化淳瞪他一眼，“好好说话，别弄那些虚头八脑之事，一会儿陛下问，你就如实回答，千万不敢玩心思。”
掌司忙不迭点头，“那是自然，您放心，可不敢胡说。”
太监们没少看狐假虎威的事情，曹化淳是担心他会借助烟草的事情，打击异己。
那要是被皇帝知晓，后果更加严重，所以事先进行叮嘱。
院内，朱由楥刚刚煽情完毕，曹化淳带着掌司进来。
“陛下，这位公公发现，市面上烟草的价格，已经翻了五倍之多。”
五倍！！！
朱由楥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多少，是涨价五成还是五倍？”
涨价五成的话，还在接受范围。
“回陛下，是五倍……”
掌司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还带着颤抖。
万一陛下迁怒的话，那可是必死无疑。
“这些人，是要死啊……”
朱由楥闭上眼睛，他心里明白，绝对有人放出去风声，然后烟草之事被人针对。
“曹化淳，你给朕调查清楚，是谁在背后指使！”
“是，老奴遵旨！”
老曹知道，皇帝为烟草的事情，已经到了怎样的地步。
他甚至不惜和大臣们反目。
要知道，此前任何事情上，皇帝都是拉一派打一派。
这次，做的如此决绝，只怕还是动了他最根本的利益。
要好好的查啊……
范永川家中，几个人得意洋洋。
通过王登鲲一些列操作，已经将烟草的价格，抬升四五倍，尤其是高档烟草。
此时，他手上捏着一把烟丝，还在细细品味。
上次，王登鲲还嫌弃烟草那辛辣的味道。
这次，看见那些东西，却和见到女人一样。
“王兄，你收敛一些，不知道还以为你那是女人身上弄下来的宝贝。”
靳良辰打趣道。
王登鲲冷哼一声，“哼哼，女人身上的东西，哪有它值钱？现在咱们将烟丝价格抬高五倍，看看皇帝还能搞出什么花样。”
范永川更加谨慎，“还是要小心为妙，虽然我们是先吃下烟草，再将其提价。但是如今价格高涨之后，难保其他人看不见其中利益，将烟丝运来。若是那般，咱们可是为他人做嫁衣裳。”
“会长放心，我们仅仅抬升高端烟丝的价格，那些低端的烟丝，就算是能进来，也不会影响到。
我已经探听明白，宫里那些人，找的就是高端烟丝。哼哼，他们想要买高端烟丝，就要付出五倍的代价。
至于用劣质烟丝卖高价，到时候，咱们将好烟丝撒出去，保证杀得他们片甲不留。”
王登鲲对于自己的计划很自豪。
他们在高端进行抬价，低端进行封锁。
不管怎么样，皇帝都是面临必死的局面。
正在他们嘲笑朱由楥的时候，曹化淳的调查已经深入进行当中。
晋商商会，自以为做的很严密。
但是在恢复实力的东厂面前，他们的那些行为，根本就毫无秘密可言。
东厂的秘密监狱，曹化淳亲自审讯。
用刑室，一盆少的通红的火，烤的人口干舌燥。
除了火堆之外，再无其他照明之物。
三面墙，摆满了刑具，各种各样的器具，全是血淋淋黑漆漆的颜色。
另一面墙上有两个用刑架，其中一个奄奄一息，眼看出气多入气少。
两个赤着上身的精壮汉子，在操持着刑具。
对着另一人用刑，虽然他还没有说。
但是曹化淳发现，此人远远不如另一个嘴硬。
挥挥手，示意番子继续。
“说！谁指使你！”
“哼，你们妄想……啊……啊……我说，我说……”
壮汉将鞭子换成带有铁丝的鞭子，沾了盐水。
抽上去就是皮开肉绽，还被盐水喆的生疼。
还没用抽几鞭子，那人便全数供出。
他并不知道背后是谁在指示，但是明白出面的是晋商商会。
虽然主事之人并非是来自晋商的大掌柜。
但是那人数年前见过，知道是晋商埋下的一个暗子。
查出来是晋商所为，后边的事情就要简单多了。
曹化淳清楚，皇爷早就看那些人不顺眼。
“除了烟丝，他们还让你弄什么？”
“只有烟丝，高档烟丝，其他，什么都没有……”
随后，曹化淳又问了几个问题，便再也没有兴趣。
就那些人，还想做皇爷的对手？
简直死在做梦！
看看眼前这个家伙，还没用刑的时候，就什么都说了。
想让他们成事，那根本就没可能！
调查清楚，曹化淳抓紧时间赶回宫里。
他要将手上的情报，第一时间进行汇总。
皇爷跟大臣们闹别扭，跟小人们做对，只有自己这些太监们可以依靠啊！
皇宫，紫光阁。
朱由楥正在自己进行设计。
曹化淳捏着手脚进来。
朱由楥头也不抬，“查清楚就赶紧说，藏着掖着干什么！”
“皇爷，老奴问清楚了，他们现在就是对高端烟丝进行了买断。
凡是进京的好烟丝，都被截住，南方产的烟丝，是一点都运不进来。您看，我带人去办了他们？”
朱由楥放下工具，抬起头看着他。
“你啊，别乱糟践东厂的名声，我要的是人们都遵守做买卖的规矩。
现在，朕或许可以通过圣旨来强加给他们。但是那绝对是着了道。以后，有些人就能说，朕是个不守买卖规矩的皇帝。那可怎么行？
所以啊，我们就用我们的手段。”
“陛下，那老奴该当如何？”
曹化淳有点搞不清楚，皇帝还能有多好的手段么？
朱由楥作为后来人，当然清楚！
不就是想搞价格垄断么？
想法很好，但是，他们忽略了一件事情。
自己的卷烟，并非一定要上好的烟丝。
更多是在乎，烟草的增加值！
至于如何提高，那并非是用好烟丝就能更好！
020 源源不断的好烟丝
烟叶用好的？
那可不一定，反正里边会添加香料。
到时候产生的香气，和烟叶本身有关，却又不是最大的关系。
至于烟丝？
呵呵，那些人真是无知者无畏。
做卷烟从来不会使用切好的烟丝。
此时那些烟丝，相对来说或许高档。
但是切丝的形式，根本就不是卷烟可用。
朱由楥将来真实生产的时候，必须用烟叶，进行处理之后，才能切丝。
如果不喷洒特制的添加剂，根本无法切成长长的卷烟用烟丝。
切丝合格之后，进行到下一步，进行卷烟。
朱由楥心中冷笑，有些人啊，总是喜欢高看自己一眼。
就比如那些晋商，他们，是真的想玩死自己啊！
既然是他们想玩，自己就陪着他们好好的玩玩。
垄断高档烟丝？
高价吃进，还要阻挡新货的进入？
好样的啊，既然想要垄断，那就准备大量的现银吧！
想好之后，朱由楥召见方正化和刘若愚。
路上，方正化瞧见前边的刘若愚，抓紧小跑几步。
“刘大家好。”
刘若愚瞧见是他，慢下脚步，“什么大家不大家，我也就是痴长几岁。现在的职位还是你高，喊我名字即可。”
方正化连忙作揖，“那可不敢，您是前辈，我还是叫您刘公公。”
“好吧，随你，你也是陛下召见？”
方正化点点头，“正是。”
“看来，陛下要动手了……”
“是啊。”
两人明白，皇帝的反击要开始了！
到紫光阁的时候，皇帝已经恢复胸有成竹的样子。
“方正化，你去想办法，让人再运进来一些高档烟丝。不管是不是高档，只要说他是高档就好。”
嗯？
那方正化明白了……
对手想要将价格抬升，势必要不断吃进新货。
只要弄一些不是高档的高档货，然后进行一番宣传，他们就敢吃下来！
等到一定数量的时候，发现还有源源不断的高档烟丝进来。
他们，就只有巨亏的份！
钱力量巨大，可惜在皇权面前，啥也不是……
……
王登鲲自以为，已经将烟丝的价格控制的很好。
但是，当太阳再次升起的时候，商队带来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闻到味的鬣狗们，开始进场。
最先出现的是云南来的商队，他们带着大量的“高档”烟丝。
至于为何高档？
因为方正化安排人，按照皇帝的指示，向其中加入有香料。
此前，关于烟丝上的区别，一个是表观，再一个就是香气。
表面上的工作，要好下功夫。
香气才是困难部分，只有特定的土壤和气候条件，才能长出香气宜人的烟叶。
但是……
在皇帝的指示下，那些云南来的客商，将烟叶选取外观好，香气不足的部分，加入几种混合的香料，制造出别具一格的风味。
以假乱真的程度，让那些老掌柜们都分辨不清。
都以为，这是一种少见的高端货。
能确定他们的高端身份，接下来的难题便在王登鲲那里。
王登鲲府上，三个大掌柜侯在花厅。
“刘掌柜，咱们真的要全部吃下？”
“老宋啊，不吃下能怎么办？东家是这么说的，咱们都吃了那么多，不吃也要吃啊！”
另一个掌柜闭目养神，尚未说话。
两个人着急的说道，“张屠夫，你倒是说话啊！”
“谁他娘的是屠夫，老子的生意是肉，不是杀猪！既然是东家的意思，你们就照着办，现在怎么还吭哧起来呢？”
刘掌柜忧心忡忡，“你知道个什么，要是吃下这批货，起码要准备五万两银子！
咱们可从来没有存过五万两银子的烟叶。如果现在是秋天的话，还好说些，可这会都快立春了。要是遇上下雨返潮，可就全度废了啊！”
如果按照刘掌柜之前的习惯来说，他是绝对不会囤积如此巨大数量的烟丝。
但是现在的情况，不囤积恐怕东家那里说不过去。
几个人还在纠集的时候，王登鲲一脸得意的走进来。
他刚刚找了个当红的姐儿爽了一番，正是回味无穷的时候。
“你们几个怎么一起来了，什么事？”
看见东家脸上的表情，刘掌柜觉得，今天的事情应该没有那么为难。
“东家，云南来了一批烟丝，味道醇正，比一般的要香很多。您看是不是吃进来？”
王登鲲正是志得意满的时候，毫不犹豫，“吃，都给老子吃下去！”
刘掌柜虽然得到了肯定的指示，但是心里依旧忐忑。
王登鲲察觉出来，皱眉道，“有屁快放，在我这哭丧着脸干什么？”
“爷，这批货吃进去，要五万两白银。”
“多少？”
王登鲲正在喝茶，被他的话惊得站起来。
“五……五万两。”刘掌柜嗫喏道，“这批货的品质太好了，货主要的价格高上八成。”
“高那么多？都是好货？”王登鲲在犹豫，是不是要吃进去。
“我和几个大匠都看了看，绝对的好货。”刘掌柜十分肯定的回答。
“五万的货，有些多啊……不过，你们要是能确认，我们吃下又如何？
只要能达到抬高价格的目的，就吃下。反正到时候翻个三倍也不是问题。”
王登鲲既然发话，那刘掌柜也就没有犹豫的。
按照他的经验，这批货就算是溢价八成进来，卖出去也有的赚。
吃进去五万的货之后，刘掌柜发现，又有一批从贵州发来货，品质一点也不差，还比云南的便宜两成，货值四万两。
疯了……
真是疯了！
以前大明每年的烟丝才多少？
更别说是高档烟丝。
按照他们的计算，早就已经收购完毕，怎么还能有源源不断的货到来？
王登鲲听到消息后，再也不敢下决心，他去找商会讨论。
再吃进来，自己的风险有些大。
需要另外几家支援，毕竟，是整个晋商商会联合起来做的事情。
范永川和靳良辰，都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
但是……
他们也说不上来是哪里？
云贵是产好烟的地方，这个没问题。
难道是因为他们此次收购的动静有些大，别人都嗅到其中味道？
那样的话，可是有些得不偿失……
021 你们，不觉得脸疼吗？
当晋商商户还在纠结要不要持续吃进的时候。
西苑已经传来好消息，按照皇帝提供的方向和要求。
用来走量的香烟已经试制成功，虽然采用的是手动工具。
但是借助工具的卷制，能将卷烟做的大小粗细一致且美观。
尤其是装进小盒子，看上去高档许多。
在匠人们眼里，那已经事非常精美的东西，但是在见过后世铜版印刷的盒子，眼前的这些真的只能算是糊弄人。
不过，吊打一众烟丝或者什么，没有任何问题。
将集中卷烟准备好，让小太监们端着，朱由楥召集内阁成员。
终于到了显摆自己实力的时候！
文华殿，韩熿看着眼前的香烟。
听着皇帝的话，表示怀疑。
就这么个东西，能解决大明的军费？
要知道，大明的军费，数年来，几乎欠着几百万两。
就靠着一个个小小的卷烟，要卖多少才能赚回来？
皇帝要么就是算数不好，要么就是打算忽悠大臣。
不管怎么看，都不像是要干正经事。
“陛下，这个东西，真的可以？“
李标满脸都是怀疑的神色。
朱由楥心里明白，这些人啊，还是没有看到它的威力。
“你们不需要怀疑它，等到上市之后，就会明白，什么叫碾压式产品。别说是军费，朕连更多的钱都能从当中抠出！”
见朱由楥说的豪气干云，像模像样。
内阁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皇帝是哪里来的自信。
但是……
总不能浇灭皇帝的热情。
反正是内帑在出钱，就算是糟践，也就糟践了吧……
内阁们没有出面嘲笑，毕竟他们知道，皇帝真的是在努力。
可能，就是努力的方向有些不对劲。
但是，王登鲲等人，则丝毫不留情面。
他们认为，自己已经将所有的高档烟丝控制完毕，就算是皇帝搞出来什么东西，也只能便宜了自己！
为此，王登鲲就差天天宴请嘉宾，来表现自己的成功。
他们同样在等着皇帝出招，只要皇帝能拿出东西，他们赚钱的机会也就会到来！
时间并没有太久，进度拿捏的刚刚好。
终于，在敌人和自己人的期待下，卷烟终于隆重登场。
为了给他和旱烟水烟等区别开，朱由楥专门起名为香烟。
烟草司负责烟草的销售和推广。
至于推广的策略，则是皇帝亲手制定。
将后世各种推广策略拿来应用。
比如说，设置高大上的专卖店，聘请美女作为推销员。
尤其是高端香烟，每盒售价高达一两银！
上好老榆木雕刻的烟盒，香烟表面有漂亮的云纹图案。
单个来看的话，那是艺术品一般的存在。
对于普通百姓来说，那无疑是奢侈品，但是对于不差钱的富人来说，只有高档的香烟，才能显示他们的身份！
消费品到了一定程度，更多的彰显他的附加价值，而非是本身的价值。
而香烟的宣传语，更是直白且有效。
“饭后一支烟，赛过活神仙！”
成功的广告语，已经成功一半。
虽然人们都知道，什么活神仙都是吹牛。
但是背后的效果，让人们都很好奇。
敢说是活神仙的话，总需要有点东西吧。
什么都没有，那岂不是欺骗？
一两银子的香烟，普罗大众买不起。
但是100文钱和10文钱的香烟，能消费起的大有人在。
因为香烟当中各种物质的作用，一定程度上，确实让人们有种活神仙般的感觉……
再加上美女如云，光鲜艳丽。
于是，香烟店门口，门庭若市。
各种人都来尝鲜……
王登鲲和靳良辰专程来看，他们想要知道，皇帝耗费大心思弄出来的东西，究竟会怎样，
果然，没有辜负他们的希望……
王登鲲看见香烟的火爆，心里乐开了花，“怎么样，老靳，看看这香烟的受欢迎程度，你觉得我们能赚多少？”
靳良辰更加在意整体的细节，他拿到一支高达一两的样品烟，细细的闻了闻，说到：
“烟丝味道香醇，高档烟丝中的高档货。若是按照我们收购价格翻二十倍，都能有的赚。
可见他们卖到一两，当中的溢价有多少，要说狠，还是他们狠啊！”
在靳良辰的认知里，皇帝搞出来的产品，可比一般的奸商还要更加可怕……
王登鲲哈哈大笑，“怎么的，现在货源都在我们手上，就算是他们赚钱，最后也是我们赚钱。那他们卖出去的货，当然是越多越好！”
“哈哈哈，那自然最好！”
靳良辰也跟着抚掌大笑。
现在，香烟作坊肯定还没有意识到，上游烟丝已经被被人支配的痛苦！
见证火热程度之后，两人心满意足的离开，回去晋商会馆，准备坐收渔翁之利。
……
香烟的火爆程度，打脸任何怀疑它的人，远远超出内阁的预料！
烟推出去才三天，产生的收入已经有十万两！
烟草当中，一半多都是税收，也就是说，三天的情况下，烟草就创造了五万税收！
而在大明，现有的财政体系当中，盐政一年也不过两百万的收入。
按照目前的节奏来说，烟草税已经超越盐税！
毕自严得到这份数据的时候，一点也不敢相信，怎么可能创造那么多收入！
可是，在看完税务明细之后，不信也得信！
因为税收明细上写的清清楚楚！
没有人会为了假的收入而去上交更多的税收。
由此可见，烟草的收入是多么可怕！
难怪陛下会费尽心思搞烟草，为此不惜和大臣们对立，烟草只要有秩序的控制，将会是最稳定的税收来源之一。
毕自严将这情况拿到文华殿时，人们都十分吃惊。
按照现在的势头，一年有三百万两！
看上去没有军费多。可是，这才刚刚开始，以后等着市场更加成熟，产生的利税更是不可限量！
韩熿看着数字，又是摇头又是笑着道，“我现在总算是知道，为何陛下当初会说，烟草这个东西百害无一利，但是必须留下。
你们说说，如此大的利税，要是当初浪费了，哪还有机会？”
李标也是叹气的说，“烟草说起来，确实没有多少好处，可是啊，人们还真都离不开他。看看现在，民众有多少人在偷摸种植。
若是禁了，人们肯定会还是会继续种。如果不禁，让他们随意的买卖，朝廷可是得不到一个大子的好处。反倒是现在这样，将其包装成代表身份和地位的东西，来满足人们充当门面的心意，能带来更多的收入。
真是一个一举多得的好主意啊。”
钱龙锡摸着自己的脸，叹气连连。
“钱大人，你怎么回事？”
钱龙锡闻言，看着两人，“你们，不觉得脸疼吗？”
022 摘皇帝的桃子
李标摸摸自己的脸，有些纳闷，钱龙锡何出此言，“为何会脸疼？”
“为何？之前我们都说，陛下的东西是乱来，可是看看现在，乱来的是我们啊……”
可不是么，之前信誓旦旦的觉得，皇帝不可能成功，是在浪费钱财。
还终止了人家对于国库的使用，可……
事实证明，短视的可不是陛下，而是自己这些大臣们。
他们虽然都是人中之杰。
但是受制于时代的限制，只能看见现在的情况。
对于香烟的认识，还停留在表面，仅仅以为，那是小打小闹的东西。
远远不知道，在后市香烟的状况。
对于大多数国家而言，烟草税绝对是独自一档的存在！
要知道，随着社会发展，烟草的禁止与放开，足足存在了数百年。
从最开始很多国家禁烟草，到后来都保持高税收的模式，其理由也简单，就是能通过高售价来获取利润，同时能排除一部分吸食者。
整个烟草在人类的发展进程中，扮演者促进税收的重要作用，不知道有多少福利和社会发展的资金，都来源于烟草。
比如说，在后市的华国，烟草当中就包含着军费的来源。
一直到后来，大部分国家都进入高度发达以后，才考虑更多的限制烟草的消费。
因为税收的来源够多，不需要靠着它来增加税收。
而对税收的依赖程度降低以后，减少吸食烟草，也就能减少各种各样的疾病，并且延长寿命。
等候上朝的大臣们，都在议论纷纷，都惊讶于烟草带来的收入。
几个人还在讨论的时候，一声净鞭声响，皇帝上朝。
“陛下圣明！”
众人对于朱由楥的香烟计划，现在已经是佩服的很。
想想之前自己的反对，简直就是井底之蛙。
韩熿带头道，“陛下，您的香烟，简直就是赚钱利器，臣以为，是时候纳入到户部的管理当中了。”
嗯？
其他人纷纷侧目。
好家伙，首辅果然是首辅，比一般人可牛太多了。
别人摘桃子，都是摘他人的桃子。
首辅可好，他是在摘皇帝的桃子！
普天之下，还有第二个人敢这么干？
可说呢，要是没有那么厚的脸皮和胆量，和当不成首辅！
朱由楥也懵了，他也没想到，韩熿来的那么直接。
“韩卿，此事，晚些再议。”
韩熿不为所动，好像是狗皮膏药一般，“陛下，您当初也说过。烟草之事，是为了家国重事，虽然臣等曾经怀疑过事情可能失败，并且没有同意您使用国库的钱财。导致您使用内帑来完成烟草的投入，但是，那毕竟是国家的事情，我们还是认为，应当将收入纳入国库进行管理……”
好一个光明正大，名正言顺啊……
朱由楥觉得，自己之前好像在偷偷摸摸的干一件卑鄙无耻的事情？
这些官员，真是一个个给人大高帽子的好手啊。
竟然能戴高帽到皇帝的头上？
两人正在争执的时候，毕自严忽然插嘴。
其实，这个时候，他不想泼冷水，但是思前想后，还是决定当着面提起。
如是因为自己的失误，没有说出事情，那将会严重影响未来的决定。
“陛下，阁老，臣有一事，先听完之后，再做决定不迟。”
哦？
两人都是一怔，不清楚户部尚书此时插话，究竟是何意。
“毕卿家有话但说无妨。”
老毕整理下思绪，说到：
“陛下，阁老，有个消息，臣必须先说清楚。在烟草司准备实验的时候，已经有人在大量收集烟草，尤其是高档烟草丝。
根据臣的消息，现在想要大量生产卷烟，需要的烟丝，都需要上浮五倍，才能买货。
如是那样一来，不知道我等，还能有多少收入？”
他的一番话，像是深水炸弹，溅起千层浪。
“什么，竟然有人敢和官府做对！”
“我看是给老寿星吃砒霜，嫌自己命长！”
“何许人，竟然能获取烟草司的绝密计划？”
总之，毕自严的一番话，成功的将刚才人们涌起的信心，转化为头顶的一片乌云。
上浮三倍才能买到烟丝，那么就是在给别人赚钱啊。
朝廷可不是冤大头，此事不能忍！
但是，如果强制买卖的话，问题依旧存在。
会严重打击商户做买卖的热情。
大臣们忧心忡忡，可……
皇帝却像是没事的人一样。
钱龙锡发现这个问题，好奇道，“陛下可是有什么妙计，能将那些宵小之辈，一网打尽？”
在大臣们眼里，皇帝是个喜形于色之人。
他现在表现的无所谓，肯定是有什么好的方法。
“各位卿家，你们不要愁眉苦脸。谁说朕的香烟，就需要高档烟丝了？”
嗯？？？
朱由楥的一番话，翻转更是惊奇。
制作香烟的话，不需要烟丝，能需要什么？
钱龙锡继续追问：“陛下，臣有些不明白，不用烟丝的话，我们用什么来制作高档卷烟？”
朱由楥神秘的笑道，“香烟自然要用烟丝，但用的又不是烟丝。”
皇帝一定是在生他们之前的气，所以和大臣们挽起了绕口令。
什么用烟丝又不用烟丝，难道还能变戏法不成？
等等，不对！
毕自严忽然明白过来。
“陛下，您的意思是，烟草上使用的并非是现货烟丝，而是烟叶？”
“毕卿家果然聪明，事实如你所料，我们使用的烟丝，是用烟叶经过特别的方法所致。
而且，已经和提供烟叶的农户签订好字据，每年会按照行情价格进行收购。所以，别人现在收购到手中的烟丝，对于香烟来说，根本就是毫无用处！”
这……
“陛下英明！”
“吾皇万岁！”
“那些人，该死，陛下，请由臣来处置！”
看着大臣们的恭维，朱由楥内心在冷笑。
只怕就是他们当中有人，泄露了部分机密。
看看现在知道真相之后，那些人会有怎样的下场！
消息传到王登鲲处，他两眼一翻，直接昏死过去！
数目，过于巨大！
在彻底倒下的瞬间，他似乎听见靳良辰在说话。
“老王，我们来把狠的！”
023 小人物史可法
靳良辰口中干一把大的，是句黑话。
商场如战场，除了明面上的东西，还有很多不上台面的手段。
王登鲲醒来之后，决定鱼死网破的赌一把。
即使自己吃亏，也绝对不能让皇帝称心如意！
“老靳，你说吧，怎么干？”
靳良辰满脸阴狠的说道，“就按照上次对付徽商的办法，咱们给他们，添一把火，让他们知道，什么叫鲜花着锦，烈火烹油！”
两个人便开始针对烟草之事，进行密谋。
反正类似的手段以前也用过，现在就是重新走一遍。
轻车熟路也罢，习惯下黑手也罢。
总之肯定能让皇帝和那些当官的，同样掉一层皮！
……
有人在紧锣密鼓的布置着针对烟草的阴谋。
而另外一些人，则在享受着，烟草带来的成果。
比如说，最先想要摘桃子的内阁，并没有实现他们的全部想法，仅仅实现一半左右。
皇帝最终没有同意将烟草司划归户部管理。
而是将其留在内廷管理之下，但是，涉及到的税收，直接和户部对接。
并且，会有户部派驻的人员作为监督。
文华殿，小朝会之前。
几个人围着毕自严，神色各异。
“毕大人，那个派驻过去的人，最后怎么落到新人头上？”
“是啊，我还以为会是你们户部的郎中之类的堂官，没想到是一个小人物。”
小人物吗？
毕自严可不那么认为。
作为烟草税最为核心的部分，来和烟草司对接的人员，手里的权利不见得有多大，但是他能决定烟草税收的多寡。
可以说，是整个环节里，作为重要的存在，就是这样一个位置，本来是各方博弈的存在。
不曾想，不管是阁老看好的人物，或者是司礼监看好的人物，最后都宣告失败。
他们都不曾想到，会是那个人。
外界最为看重的位置，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史可法拿到。
如果那些人要是知道，史可法是被陛下亲手任命的话，会是怎样的表情？
能简在帝心，谁还敢说，是个小人物？
不过么，毕自严自己也不明白，为何最后陛下会选择一个籍籍无名的史可法。
毕竟在他的印象里，这样一个刚入门的户部官吏，并没有机会直接和一部之长接触。
但就是这样没有接触的情况下，竟然能得到陛下的青睐。
背后的故事，他就无从知晓了。
不过，一个位置的问题，虽然有些人在乎，但还没有到为了那个位置，大打出手的情况。
人们围在户部周围，是还有其他的事情。
当然，说直白一些，就是：伸手要钱！
“毕大人，您看看，我们河道那二十万两银子，能不能拨出来？去岁夏天，连番大雨，有好几个堤坝差点垮掉。趁着开春还没有涨水，好好重新修修，让他能禁受的住大水。”
“我们那去年遭灾，春种的粮食还没有着落，毕大人，您可得惦记着啊。”
“毕大人，辽东的经费虽然减少，但还是要给的……”
这不是，烟草刚刚崭露头角，看见税收的希望。
各个花钱的大爷，就着急找上门来。
毕自严那叫一个头大，按照他们花钱的速度，怎么能够？
他伸开双臂，将那些凑近乎的人挡在外边，“诸位，诸位啊，你们先别介，我这里虽然多了一些税收。但并非全是我的，陛下已经说过，要给他留下至少五十万两，有大用。”
嗯？
陛下先要留下五十万两？
这句话成功引起各方的主意。
“陛下要那么多干什么？制造卷烟一共也没有花费二十万两吧。”
“就算是没有花费五十万，陛下弄出来那么多税，就是留下五十万两又能怎样？”
“不是留下不留下的问题，之要看看，那些钱财的去处，究竟是何方？
如果说有很明确的用途，就算是多留一些，也无妨啊。”
毕自严的一番话，转移走自己身上的注意力。
等到朱由楥上朝之时，果然，各路官员开始聚焦，五十万两白银的去处。
其中，工部第一个发难，“陛下，臣听闻，您要在烟草税当中留下五十万两备用，您看，河道上还有紧急的事情需要处理，目前还有缺口二十万两。如果无法满足的话，等到汛期，很有可能无法控制，您看，是否能将那五十万拨给河道二十万？”
“陛下，辽东虽然大幅削减开支，但是仍然有几十万两缺口，陛下请慎重考虑，是否将剩下的那些钱，应用在辽东。”
朱由楥心里那叫郁闷，怎么的，自己留下这五十万，可是想着钱生钱，要弄出来更多的钱。
怎么在这些家伙的眼里，就是要划掉么？
“诸位，你们的心情，朕能理解。但是，这钱如果给你花掉的话，他可就彻底的没有了。
如果给朕使用的话，朕还能给你们，创造出一个产业。或许，没有香烟产业那么远大的未来。但是同样能赚来海量金钱。”
什么！
竟然还藏着一个产业？
皇帝这究竟是怎样的百宝箱？
本来还在一旁闭目养神的韩熿，猛然睁开双眼。
好家伙，陛下是真的能藏啊。
“陛下，敢问是什么样的产业？能否提前告知一二？总是您自己主持的话，只怕是浪费您宝贵的时间。”
有了上次卷烟的经验，就算是皇帝说自己有想法，也没有人表示怀疑了，因为皇帝吹过的牛，已经真的实现过。
“阁老，你知道的，有些事情，说的太明白的话，会被人惦记。”
惦记？
怕什么！
皇帝的事情，就算是有人惦记，还能怎样？
他们还能抢得过皇帝？
“陛下，有些过于谨慎了。就算是那些人知道是您的事情，他们也不能怎样。”
李标很清楚，烟叶有人在背后捣鬼。
不过谁能想到，皇帝竟然阴了那些人一把。
让他们大量囤积几乎没有多少用处的烟丝。
现在倒好，那些烟丝被证明，都没有什么用途，眼看着就是家破人亡的局面。
也正在说着烟丝的事情，忽然，方正化急匆匆的进来，跑到王承恩耳边耳语几句。
王承恩闻言，大惊失色，赶紧去皇帝身边禀告。
城外，烟草司刚刚设立的烟草库房，遭遇不明人物的偷袭。
024 专业背锅侠
香烟在西苑试制完成之后，便转移到皇宫外面进行专业化生产。
毕竟，皇宫可不能让闲杂人等进进出出，成为什么生产场地。
烟草司完全接手，连同那些匠人们一起，招收大量失去土地的农民，组建烟草生产基地。
占据的土地，本来就是皇庄，不涉及乱七八糟的事情，因此土地性质十分好解决。
而周遭也没有其他复杂的条件，可以说是个完美的生产基地。
但是……
人算不如天算，刚刚运进京城的一批云南来的烟叶，才进入仓库，便遭遇不测！
仓库周围的守卫，还算森严。
可是当天，接连出现不寻常之事。
先是有人翻墙，要去偷盗。
被守卫发现之后，便展开四方围堵，他们要看看，是谁胆大包天！
谁能想到，那些小偷，不过是调虎离山。
真正的后手，竟然是有人放火！
偷盗损失才一点点，放火成功的话，库房有可能烧成白地！
虽然库房当中的烟叶还不算多，但是算起来也有五万两之巨。
最关键的是，这些烟草是下一批干着交货的主要原料，如果遭遇火灾的话，答应别人的货交不上，会严重影响到烟草的铺货！
现在，名气刚刚打开。
如果因为铺货的原因，影响产品推广，进而被有些人利用，反复炒作推高价钱，那对香烟的伤害，将是前所未有的大！
毫不客气的说，这一仓库的烟叶，将是整个香烟产业的“七寸”！
好在，库房的守卫反应迅速，将着火的部分扑灭。
又因为库房采用的分仓设计，烧掉的不过几千两的货值。
虽然有影响，但是影响并不大。
众臣看着皇帝脸色铁青，在方正化重新描述一遍之后，大臣们也是纷纷表态。
对于这种敢和整个大明做对的人，必须要千刀万剐！
盛怒之下的皇帝和内阁还有东厂西厂锦衣卫们，难得拧成一股绳，为同一件事拼！
那特么可是打脸所有人啊！
文官势力和太监势力是两个常年的对头。
但只要是他们勠力同心，那事情必须手到擒来！
调查结果很快交到皇帝案头。
东厂倾巢而出，天下就没有不透风的墙。
最终，证据指向晋商商会中的王登鲲！
紫光阁，朱由楥一脸高深莫测。
内阁成员和司礼监以及东西厂提督都在，众人同仇敌忾。
“陛下，既然是王登鲲所为，那就将其抓起来，严刑拷问！”
“臣以为，不仅仅是王登鲲自己所为，必然还包括晋商商会其他人。比如说靳良辰和范永川等人。我们应当认真挖掘，将其一网打尽！”
“陛下，臣以为不妥。虽然我们现在几乎能肯定，背后有王登鲲的手段，但是扩大到晋商集团的话，恐怕会引起其他人的恐慌。那样的话，得不偿失。若仅仅是作为惩戒手段。狠狠惩治王登鲲即可。”
大臣们纷纷说着自己的想法，不过，无论是谁的言论，一定程度上都有道理。
“阁老，你说如何处理？”
朱由楥将难题扔给韩熿。
内阁首辅是干什么的？
不就是关键时候帮着皇帝做决断，然后在出问题之后，再负责背锅的？
韩熿想了想，决定采取相对保守的策略。
“陛下，臣以为，暂时先集中处理王登鲲。即使真的涉及到其余人物，现在也不适合下狠手。
毕竟大明需要的是商人带来的税收。如是他们将打击晋商商会，视作重新严控商业的话，我们的计划都将破灭。”
朱由楥微微颔首，算是赞同韩熿的意见。
其实，他并不是非要听韩熿的话。
而是认为现在还不是时机收拾晋商。
因为在后边，还需要那些晋商在某些场合，发挥自己的“用途”。
既然做出决定，东厂西厂还有锦衣卫，分头展开行动！
曹化淳亲自带着人，前往王登鲲府上抓人。
只是他刚刚进院子，便发现情况不对。
里边不但传来哭声，还有下人们急匆匆的跑来跑去。
曹化淳抓住一个下人，厉声问道，“出了什么事！”
下人看来跑了好一会儿，上气不接下气，还有些害怕：
“大人，家主全家都死了！”
什么？
都死了！
曹化淳不敢相信，这些人真他娘的狠啊！
知道追查到自己，自尽还不算，还将全家带走。
看来他们知道，就算是留下家眷，也不可能有好结局。
男的想必会杀头，女的即使不死，最好的解决也是流配或者是充为官妓。
无论什么样的结果，都是生不如死……
确认死者真的是王登鲲之后，曹化淳悻悻的回去复命。
想要抓起来杀头的人，现在已经没了性命，他能做的只能是封锁家产，为抄家做准备。
但是……
抄家的想法也只能落空。
因为王登鲲之前囤积有大量的烟丝。
而那些钱财，很大一部分都是借贷而来。
虽然封存的东西当中，有不少都是财产。
但是在偿还完欠债之后，已经入不敷出。
可以说，皇帝这把抓人抄家，都宣告失败。
消息传到朱由楥耳朵里，他无奈的摇摇头。
王登鲲开始借的钱，肯定不是现在的那些债主。
朱由楥清楚，最开始的钱财，肯定是晋商商会其他家填上。
等到事发之后，那些人将手里的票据和钱庄的债权人兑换。
最后得到的结果就是，王登鲲借的钱，转化为众多的中小商贩！
如果上头抄家，全部拿走也没什么。
但是遭殃的将是那些中小商贩。
但是不拿走的话，先行赔付掉中小商贩的债务，那就没有钱财再抄到国库。
这就是拥有钱庄的好处！
朱由楥清楚的很，但凡是有个类似于审计机构，就不可能让他们玩移花接木。
“既然如此，就先这么处理，后边的事情，我们迟早有机会收拾！”
范永川和靳良辰，两个人都是在赌。
赌皇帝不会为了死去的王登鲲而扩大追踪。
其实，皇帝确实不会，但目的并非是他们眼中的那些。
西厂的方正化，并没有拿到有关的证据，但是他得到另外一个消息。
在京城之外，或者北直隶一些距离京城不算远的地方，已经出现有非官方发布的卷烟！
那绝对不是个好事情！
025 谁在坐收渔翁之利？
紫光阁，朱由楥在看内阁整理出来的奏折。
对于大多数事情，他并不在意。
充分发挥内阁的作用和主观能动性，才是皇帝应该做的事情。
至于细枝末节，有庞大的官僚系统的存在，皇帝只需要确定大方向。
当然，有些事情，也会递交给皇帝。
毕竟，很多事情，涉及到的太多。
只有内阁难以决断的国事，才会送到皇帝的案头。
紫光阁外，东厂提督曹化淳、西厂提督方正化、审计司刘若愚、锦衣卫指挥使田尔耕，三个人围着王承恩，小声嘀咕着。
“王公公，此事非你不可，你可是陛下耳边头号耳目啊。”
曹化淳在给王承恩灌着迷魂汤。
方正化则要更加直接一些，“王公公，此事必须要和陛下说清楚。当初弄香烟，是多么的不容易，现在要便宜那些鸟人，我都替陛下感到心痛。”
刘若愚和田尔耕俩人附和着，“俺也是。”
王承恩白两人一眼，“你们怎么越活越回去了，现在连自己的意见也不敢说。”
田尔耕委屈巴巴的到，“王公公，方公公说的什么都有，我们也没什么好补充的啊。”
王承恩叹气道，“你们以为，陛下会不在意？我看啊，陛下在意的紧呢，他老人家现在不提此事，只是因为实际不到而已。你们看看范文川那厮，现在不也是跳出升天，还在四下庆贺呢？看着吧，早晚会干掉他们。”
而在紫光阁内，朱由楥正在和内阁讨论晋商商会之事。
李标属于眼里揉不得沙子的那种。
调查上来的证据绝对足够干掉范永川和靳良辰。
他原来也担心，可能会影响到商人们的积极性。
但是在铁证如山的情况下，还有什么可说？
韩熿还带打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李大人，你说的没错，但是现在，陛下更需要的是稳定。如今，朱由菘被左都御史骂的称病在家，连福王也匆匆上表请罪。其他蠢蠢欲动的势力也都不敢动弹。借着烟草的事情，我们又成功打压掉晋商势力，所有的事情，都在指向更加好的发展。如果追查到底，让有些人心生怨愤，狗急跳墙的话，并非好事。”
从稳定过渡的事情上来说，韩熿的话无疑最为合理。
朱由楥首要难题还是维护统治。
钱龙锡也不表态，反正上次的事情，他还心有余悸，最近一直低调为主。
李标还打算说话，发现韩熿向他挤眉弄眼。
定睛一看，皇帝似乎陷入沉思当中，并没有注意他们争论的事情。
“陛下……您真的要……”
李标的话没说完，便被朱由楥伸手制止。
“朕并非不想惩治他们，只是现在下手的话，又不能一网打尽，让人失望。只有时机成熟的时候，彻底铲草除根，才能让朕满意。”
好家伙……
内阁倒吸一口凉气，还以为皇帝要放过他们，没想到……
李标自叹不如，“陛下您真是……令臣折服。这就是，预先使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吧。”
朱由楥点点头，表情里带着狠辣。
“他们真以为朕是活菩萨？朕宁愿当成众人眼里的活阎王！”
这，才是帝王本应该有的劲头……
“对了，陛下，替王登鲲办事的那个人，该如何处理？”
“剥皮萱草吧。”
朱由楥轻描淡写的说声。
“啊？”
“什么！”
“这……”
几个人齐齐惊叹。
不是他们对杀掉一个白手套有什么心理负担。
而是因为，剥皮萱草的刑罚，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在大明了。
当年，那是为了对付贪财超过六十两的贪官。
皇帝现在故事重提，难道是？
此事，让内阁们不得不陷入深思当中。
朱由楥不管他们想什么，左右看看，没有发现王承恩的身影。
“王承恩，给朕出来！”
正在外面讨论热闹的王承恩听见，忙不迭的进来。
“陛下，老奴在殿外呢。”
朱由楥瞪着他，“你们几个在外边胡咧咧什么，朕都听见了，给朕说清楚！”
王承恩哪里敢隐瞒？
他跪倒地上，一五一十的将几个人嘀咕的事情说个清楚。
韩熿听闻，当先道，“陛下，臣以为，此事必须严惩，非常手段不足以服众。”
当然了，韩熿并非想要怎么样，他从内心里已经将烟草税的事情，当成是国库的囊中之物。
如果有人想要在此事上薅大明羊毛，他韩熿第一个跳出来要将那人剥皮萱草！
“你们的心意，朕当然明白，但是暂时的话，朕并不打算打击这些盗版商人。”
不打击？
那怎么赚钱？
众人纷纷不解。
陛下难道是给晋商那些人气糊涂了？
“此事，不见得是坏事，朕先给你们讲个故事……”
以前，有个新玩意出来，他需要一个使用手法。
全天下最开始，有着几十种使用手法。
没有任何一个人能独占鳌头。
直到有个人，创造出巨硬手法，他们想要做大，必须要找到合适的办法。
怎么办呢？
很简单，彼时，别人家的手法都还在收费，并且价值不菲。
巨硬家的使用手法，十分之简单直接。
他们对那些非法破解之用之人，并不打压，任由其发展壮大。
甚至不惜用某些手段，帮助那些人进行推广。
如此一来，巨硬便成为天下最大的手法。
很多人使用了破解之法，发现其中有很多问题。
他们不得不使用收费的手法，来解决问题。
如此，即使有大量的破解之法，巨硬的使用数量，依旧是天下最大！
朱由楥举个例子，众人俱是举一反三。
“陛下，您的意思是，借助那些人，让烟草发扬光大？然后我们坐收渔翁之利？”
钱龙锡说到。
朱由楥摆摆手，“岂止是坐收渔翁之利？烟草的事情，当然不是白白弄出来。以后，烟草必然是国家专营，和盐一样！”
理当如此！
众人纷纷应和。
正在此时，小太监禀告，五军都督府的英国公求见。
英国公有何要事？
朱由楥心眼提起来。
不会是军队有什么事？
026 论当众忽悠的能力
张惟贤受命于皇帝，在京营折腾过一段时间。
现在是有了初步的结果，前来复命。
按照朱由楥的要求，张惟贤将京营的士兵，进行了初步的筛选。
从当中选取了一万余人的精锐。
说是精锐，也不过是和京营相比。
真要是打仗的话，恐怕还不如辽东那些一般的军队。
“陛下，臣已经将现有的人挑选出来，您是否要亲自去看看？”
因为当时朱由楥说过，他要亲自去查看。
“好，既然英国公已经选好，咱们就去看看，身边这些可用的兵会怎样。”
黄德功受命，带领从京营选拔出来的“精锐”
名义上说是精锐，其实他能看出来，里边肯定有不少人，是塞钱进来。
也有一些人，是被主官排挤过来。
为何会差距如此之大？
主要是因为坊间传闻有所不同，有人将他们来的地方吹的神乎其神，也有人认为那就是鸡肋。
再加上某些人在自己军营当中，本身就碍眼。
最后，来的很多是看上去奇奇怪怪的人物。
黄德功还在研究花名册，忽然有内官传旨。
说是要集结军队，有上差要来校阅。
黄德功在接到通知之时，很是纳闷。
怎么的，这不过是刚刚凑起来的一盘饺子，还没有任何训练，就要校阅。
能校阅出什么？
难道……
莫非是上差打算看看效果，直接派自己前往辽东打仗？
想想的话，也不是没有可能。
否则，哪有校阅新军的？
黄德功的心里想什么，并不重要。
因为一行人已经赶到军营，而他心里越来越紧张。
咦？
等等！
那来的上差，有些逾制啊！
上差也不能动用那么多锦衣卫！
而且，好像还跟着等级很高的太监。
等再看的清楚，黄德功发现，五军都督府的英国公，正在走来。
而英国公正正对着一个年轻人，毕恭毕敬。
那人，不是皇帝，能是何人？
原来是陛下亲至！
刚刚还有些紧张的黄德功，忽然踏实了！
如果还是那些人，让他训练一段时间，进行校阅的话。
很有可能，结局令人笑掉大牙。
但在还没有进行训练就校阅的条件下，那些人没有表现好。
自然和自己没有关系！
于是，他赶忙迎上去，前去接驾。
朱由楥也不废话，君臣之礼之后，直接让黄德功前去校场。
台上，英国公陪在一侧，黄德功站得远远的。
就算是朱由楥再傻，看看台下那些参差不齐的士兵，也知道所谓的精锐，不过是表面功夫而已。
下边，不知道有多少人，阳奉阴违。
但是……
这已经是能办到的极限了。
京营什么样，他心里清楚的很。
基本上就是个摆设……
好吧，不管了，反正就算是弱鸡，在强者手下，也能成为嗷嗷叫的士兵。
“兄弟们，陛下来看你们了，接下来，陛下会亲自向你们问候！“
黄德功扯着嗓子，喊着，让背后的传令兵阵列将其喊出去。
朱由楥整理下思绪，登上发言位置。
“朕，来向大明的儿郎们问好！
你们，都是为国捐躯的勇士，你们做的一切，真不会忘记，百姓不会忘记，都大明不会忘记！”
皇帝这是要……
拉家常？
而接下来的话，更加平易近人。
“朕明白，将士们都很艰苦，有些人辛辛苦苦当兵，在当兵之余，还要给那些兵老爷们当牛做马，最后，连自己的军饷都拿不到！“
？？？
黄德功和张惟贤都傻了！
皇帝这是要自己拆自己的台？
那些兵老爷们，当然包括他们在内吧。
“但是，你们不要担心。
从今天开始，这一切都讲发生变化！
你么，给朕长则十年，短则三年的机会。
朕会让你们，成为真正的京营战士，而不是某些将军手下的包身工！“
轰隆！
台下炸了！
好家伙，皇帝直接将矛头对准京营那些喝兵血的大爷们！
那是怎样的直接！
“现在，暂时没办法。你们都知道，大明现在面临这很多的问题。
前年，山东蝗灾，从万历年间开始。本来就是大明粮仓的山东，已经发生过不知多少次的蝗灾！
去岁，大河绝地，从秦汉以来，大河决堤不知道多少次。每次消耗大量的人员和钱财，才能堪堪减少威胁。
此外，还有辽东战事，你们都知道，从万历年间开始。大明在辽东已经砸进去不知道多少钱。
种种原因加在一起，大明想不困难，都难！
我知道，你们很多人，现在都没有拿到全部的粮饷。但是没办法，因为，户部也没有多余的钱！”
台下的声音，瞬间小上很多。
人们联想到自己的状态，可不就是皇帝所说的么？
不过，演说并没停止！
“朕向你们保证，无论与多少困难，只要你们还是大明的兵马。只要你们还愿意为大明效力，朕就有办法，让你们一起走出困难！
在将来，朕要你们都能吃饱穿暖，没有后顾之忧的前去作战！
朕要让你们的粮饷，都能对得起你的忠心！
并且，朕还会继续找到京营，进行变革。以后，就算你们还是军户。
也能够读书、科举、经商！”
这句话，将演说推向一个新高潮！
皇帝的意思，大明的军队，可以慢慢实现去军户化！
以往，太多人因为军户的身份，没有办法获取更多的道路。
看看现在，只要不是军官，就没有办法走出腐烂的京营。
“你们记住，以后，你们做保护的，不仅仅是朕的大明，更是你们的大明！是保护的你们自己，保护的你们父母妻儿，保护你们父老乡亲的美好生活！“
“以后，你们作战，要记住，后退一步，就是自己的美好生活！
前进一步，就是家人的荣华富贵！
就算是你们光荣在战场，不要害怕！
你们的父母妻儿，大明会来赡养！
你们没有实现的愿望，大明户帮你们实现！
你们，将是有盼头，有干劲，有梦想的精锐！
大明军队的精锐！
你们也将是大明新军队的开端！
一直百战百胜之师的开端！“
027 地表最强虎贲
朱由楥缓口气，继续慷慨激昂：
“朕，会在皇宫前设立纪念碑。凡是为国捐躯的英雄，都将会刻在纪念碑之上。
每年的清明节，将有率领阁老朝廷大员祭拜。每年中元节，朕将亲率文武百官祭祀！
只要大明永固，日月山河还在，你们的名字，将一直被后人传颂！”
皇帝自己的话，并不能传多远，还有不少大汉，负责做为传声筒，将皇帝的话传递出去，保证在场的人都能听清楚。
没有扩音设备的情况下，这是最为经济的解决方案。
将士们闻言，俱是激动不已。
有些人，甚至已经是声泪俱下。
“我没有听错吧，以后，孩子们可以大大方方的去读书，考取功名了？”
“二蛋，你没有听错，那都是万岁爷爷亲口说的！孩子们不是破落军户，还能去做买卖、做手艺，都有出路啦！”
“皇帝陛下说的太好了，俺现在就想骑上战马，替大明砍死三十个鞑子！”
“你那你算什么，俺现在想背着马上战场，让他骑着俺，一路冲到鞑子老窝！”
人们议论纷纷，更有一些，激动的已经不会开口说话，浑身打着哆嗦。
他们能跟着朱由楥这样的皇帝拼杀，简直是上辈子救了全天下，才修来的福分。
几乎所有人，都愿意为皇帝肝脑涂地，血染沙场。
英国公站在旁边，看着士兵们的反应。
他是没想到，皇帝仅仅凭借一番话，就能让士兵们像是打了鸡血一样的嗷嗷叫唤。
这才叫本事啊！
将来，饷银一点点补上，承诺慢慢变成现实。
校场的这些精锐，就能真的成为精锐。
他们将会是皇帝手里最为锋利的屠龙刀，干掉一切敢于阻挡皇帝脚步之人！
朱由楥也很满意他演讲的效果，像这样画饼的机会，在大明前期之后，便很少出现过。
现在皇帝亲自给他们画饼，当然有种耳目一新的惊喜。
“好了，给你们的承诺，朕已经许下。接下来，是对你们的要求！”
啊？
什么！
人们反应过来，果然，那些东西都是不白给。
还有要求？
士兵们支棱起耳朵，看看皇帝对他们有着怎样的要求。
既然给出来恁大好处，那么要求肯定也不会低！
这才对嘛……
要是平白多出来很多东西，将士们心里也不踏实。
只有付出之后，收获才会心安理得。
否则，总会觉得亏欠别人。
皇帝抬起手，攥紧拳头。
“朕要你们，变成真正的鬣狗、豺狼、虎豹！
从今以后，你们的生活就是训练！训练！训练！
与训练不相关的事情，一概与你们无关！
朕知道，你们的基础有些差，百年以来，京营不动刀兵，早已经不是饮马北海的热血男儿！
但是，不要紧。
朕会给你们派来优秀的训练主官，他们会帮助你们，重现太祖爷时候的风光。
你们将会是天下最能征善战之兵！
来之能战，战之能胜！
地表最强虎贲！
如果，你们有谁不好好的训练，枉死在战场上，还没有积攒足够的军功，那么，你们的老婆孩子，恐怕就不再是自己的！
所以，都给朕好好的训练，恶战之后，都给朕回来。
朕宁可与你们共饮庆功酒，也不愿将抚恤金送到你们家中。
你们，明不明白！”
台下……
将士们已经是潸然泪下！
皇帝这哪里是给自己要求？
当兵的要训练，那明明是自己的本职工作！
而且，皇帝还要求自己活着回来，那就像是家里的长辈，谆谆嘱咐！
这样的皇帝，太让人敬爱了……
“明白！”
“明白！”
“明白！”
“大明万岁！”
“陛下万岁！”
“万岁万万岁！”
群情激昂，响彻长空！
正在气氛烘托在最高点的时候，朱由楥等人，急流勇退。
如果再煽情下去，就有些矫情了。
煽情适可而止，才能达到最大的效果。
大帐之内，朱由楥、张惟贤、黄德功，分清主次，各自归位。
朱由楥翻看着将帅的花名册，没有看到什么熟悉之人。
或许，这里边也有些猛将。
但是在朱由楥的记忆里，并没有看见厉害人物。
所以，他决定，找一两个厉害的人物，来帮着黄德功进行训练！
至于人选，他心里已有计较。
孙传庭前往洛阳领兵，已经开始接触带兵作战。
而另一个明末名将，卢象升，朱由楥也已经查到他在何处。
卢象升自从进士及第之后，在户部做主事，目前已经是员外郎。
按照历史上的经验，年中他将会外放大名府，进而在己巳之变当中，攒了一万兵马，进京勤王，从而启动开挂生涯。
现在么，朱由楥要将时间线提前。
黄德功作为主将，也不是不可。
卢象升带领一支兵马，作为箭头尖兵，开始好好锤炼。
力争在半年形成战斗力，在下半年遭遇突变的时候，可以派上用场。
“英国公、黄将军，朕给你们安排个练兵的好手。他现在黄将军手下历练一番，顺便将朕的练兵理念进行实践。如果合适，将来可以大规模推广。”
哦？
皇帝要亲自安排人进来？
对此，英国公并不惊讶。
因为他已经能感觉到，皇帝展现出来对军队控制力的渴望！
而英国公张惟贤，不但没有任何反感，反而希望皇帝能更加强势一些。
因为，自己作为勋贵，虽然是名义上京营的掌控者，也是五军都督府的首脑。
但是手底下那些军头们，更多的则是表面上的功夫。
如果有战事的话，张惟贤相信，那些兵们，必定难以调动。
与其让军头们当土皇帝，架空自己和真正的皇帝，不如让皇帝开刀，彻底的改变如今的局面！
反而黄德功，心里有些想法：
他觉得，皇帝是不相信自己，要往那些“精锐”当中，安插眼线。
就和出征时候，派出的太监监军一样。
多半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
不过，表面工作还是要做的。
黄德功行礼道，“陛下，敢问是哪里来的将军呢？”
朱由楥缓缓地道，“户部员外郎，卢象升。”
什么？
是个户部员外郎？
那不是胡闹呢吗？
028 辽东六百里加急
皇帝是要当纸上谈兵的赵括么？
要是兵部的官员，也就算了。
来一个户部的员外郎，去练兵?
恐怕是去军队数数人吃马嚼的消耗吧！
统计一番，人每天能吃多少粮食。
骡马能吃多少草料，那样还能说的过去。
但凡是和军事沾边的事情，他肯定做不了。
指望他们，简直是是滑天下之大稽！
要是户部员外郎能练好兵，他愿意将自己的头拧下来，当尿壶用！
内心想想也罢，不能嘴上说出来。
毕竟，那是皇帝，不能这么说……
怎么也需要委婉一些。
否则，明天人头落地的就将是自己。
但是，自己的态度必须要表达！
稍加思索总结之后，黄德功抬起头。
“陛下，隔行如隔山，一个户部员外郎就能练兵的话。那臣手下的厮杀汉子，是不是也能去户部当堂官了？专业的事情，还是要专业的人来干。
对于您给出的安排，臣觉得，不妥！”
啥？
直接了当的提出对皇帝安排的反驳？
未免也，太不给皇帝面子了吧！
张惟贤想到了会有阻力，但是没想到，阻力竟然如此之大。
看看，不过是刚提拔上来，带兵一万人的武将。
都敢于对抗皇帝的旨意！
那要是再多点人，会成为怎样的画面？
岂不是皇帝想安插都安插不进去？
要知道，九边一个总兵，带兵人数都有几万人。
他们尚且不敢直接违逆皇帝的意志！
京营已经到了什么地步？
是不是个人，都敢和皇帝叫板？
莫非换条狗，都要冲着皇帝呲牙咧嘴？
本来，他想出口呵斥。
张嘴之前，先观察皇帝的态度。
但是看见朱由楥的脸色，竟然没有什么变化。
奇怪……
这很不对劲！
按照皇帝之前的做法，他属于眼睛里揉不得沙子的那种。
想想晋商、想想票号。
稍微敢做什么阻止皇帝下手的事情，都会被干净利索的处理掉。
能当天处理，绝对不留隔夜仇。
这是皇帝的标准做法。
怎么现在竟然能沉住气？
张惟贤决定，先看看是什么情况。
果然，皇帝笑笑，“黄将军的意思，是自己手下的将军，都是能掐会算的高手？那么请上一位过来，如果他能算清朕给出来的算术题，那么去户部也无妨。
如果算不出来的话，呵呵……”
朱由楥最后那简直就是冷笑。
莫说是黄德功，就算是王承恩和身边的锦衣卫，都觉得不寒而栗。
如果再笑上几声的话，只怕一群人都会圆寂在此地。
就这架势，谁敢？
皇帝毕竟是皇帝，该有的气度已然形成。
而且那番话又是十分具有压迫性。
所以，黄德功迅速表态。
“陛下，臣该死！”
黄德功马上单膝跪地，俯首认罪。
认罪是真的同意皇帝的安排？
其实，并不是……
朱由楥明白，他是在怀疑卢象升的实力。
没办法，只要是个正常人，都会怀疑户部员外郎，是否能胜任练兵的工作。
也就是他自己知道历史发展轨迹，否则，有人跟自己说，户部员外郎能当大将军。
朱由楥都能弄死对方！
但是眼前的情况，还是需要做一些工作。
他指着黄德功，“你啊，嘴上说着该死，但是心里一点都不服气。朕明白，你是在担心，对不对？
你在担心，万一那人不可用，会坏了你的大事，对不对？”
黄德功为人，朱由楥还是比较放心。
作为明末京营难得的猛将，他应该是没有什么私心。
否则，也不会在用人的事情上，和皇帝正面争执。
既然，皇帝都点出来。
黄德功也没有什么好犹豫的。
反正认为鸟朝天，不死万万年。
“陛下，臣已经说出来自己担心的事情，也不再犹豫是否会得罪您。这样，您恕臣无礼，臣就直说了。
那个户部员外郎，可是皇亲国戚，或者是哪个大人家的关系户？
既然您想要选拔精锐，重新练兵。再用那些世家子，或者是什么硬塞进来的人物，那可就不合适了！
如果陛下您真的要坚持塞进来，臣这个军头，不当也罢！”
好家伙！
吓得张惟贤差点滑溜到椅子底下。
就算是见识过各种场面的王承恩，也打了个哆嗦。
以前，也不是没有人和皇帝犟嘴。
但是达到他这种程度的，可是第一人。
毕竟，武将说话的劲头，和一般文官可是强势很多。
从黄德功嘴里说出来的话，给人一种感觉。
似乎下一刻，他就要摔杯为号，蹿出一堆大汉来，将朱由楥团团围住。
伸甚至拔出来，刀粼粼，剑潇潇。
只为逼迫皇帝：
“陛下，请你不要用你家小舅子！”
锦衣卫们，甚至将手按到刀鞘之上。
等会儿万一发生意外，他们将迅速弹出刀！
“黄将军，朕明白你的心思，但是，朕可以明确的告诉你。
在这件事情上，朕可以保证，那个卢象升，绝对能满足你练兵的所有幻想。你们能做到的，他能做到，你们做不到的，他还是能做到。
如果，朕所言有虚，三个月之后，还是没有效果的话，朕愿意输给你五千两银子。
但是，如果朕赢了，你也不用给朕一千两，就去卢象升手下，当三天士兵，体验他的训练！”
皇帝竟然有恁大信心……
这个赌约，打还是不打？
至于卢象升本人是否塞进来的事情，已经有了答案。
如果没有真才实学的话。
皇帝怎么可能会打赌？
似乎，可以赌一赌……
“陛下，臣愿意接受您的赌局！”
其实，在黄德功点头的瞬间，他就已经输了。
卢象升能将一盘散沙，整治成天雄军。
他的练兵能力，绝对不用质疑。
后边，就是等着看好戏了。
事情处理完毕，朱由楥觉得收获很大。
因为他发现，京营并非是传说中的那么不堪。
至少在一定程度上，军士们还是有大明军人最基本的原则。
找个靠谱的卢象升，怎么说也能带出可用的队伍。
回到皇宫，刚刚坐定喝口茶。
便有王之臣加急奏折送来。
听闻是辽东的奏折，朱由楥心里一冷。
怎么的，鞑子那些人，现在就敢闹动静？
029 自我感觉良好的朱由楥
小太监忙不迭的将六百里加急送来。
那可是大事，谁都不敢耽搁！
稍有差池，可就是杀头的事情！只见他急匆匆跪在地上，将奏本高举过顶。
满脸忧色的道，“陛下，辽东有警！”
朱由楥眉头紧皱，让王承恩拿来奏报。
他没有让太监宣读，而是亲自阅读起来。
被紧急传召而来的众臣，看着皇帝的动作，也是忧心忡忡，这权力交接真是难啊。
那边急事刚刚安定好，这边就又有事情冒头。
真是按下葫芦浮起瓢。
不过……
皇帝的表情，有些不对劲！
刚刚还是满面担忧，怎么变得，有些高兴？
那是几个意思？
“陛下，王之臣的意思是？”
韩熿担心的更多。
之前为了国库的需要，他们选择支持皇帝的做法，令孙承宗和袁崇焕离开辽东，放弃大规模修筑关宁锦防线。
如果在这个过程中，后金兵马对辽东造成强烈骚扰的话，那么首当其冲的就是内阁成员。
谁说是皇帝的错误？
就算是的话，最后也会是内阁来当背锅侠！
内阁说换就换，皇帝又不能说换掉就换掉！
之前，在崇祯朝，韩熿对于首辅的位子，虽然比较在意，但是又并非特别在意。
反正崇祯选择首辅的办法很是随意，并且又非常喜欢更换。
跟着崇祯做事，又是东一棒槌、西一棒槌，任何政策都没有持续性。
但是朱由楥完全不同，他做每一件事情，都是有章法可寻。
每一个决定，都有着深思熟虑。
虽说首辅的位置，不能长长久久，但是韩熿已经做出了成就和感情。
如果现在让他离开的话，很是舍不得。
可是，在辽东失守的大事面前。
就算自己不想走，又能有什么办法？
就算是强势如张居正者，还不是说拿掉就拿掉。
现在辽东政策失败，韩熿终将会成为甩锅的第一目标。
皇帝的笑容，估计是已经想好，要将失败的原因，强加到内阁头上了吧！
“陛下，若是辽东因为更换主将失败，臣愿引咎辞官。”
韩熿还没有表态，申用懋第一个蹦出来。
因为当初支持朱由楥政策的人当中。
兵部尚书申用懋和户部毕自严是最为积极的两个人。
果然，申用懋刚刚表态。
毕自严也出列道，“陛下，臣愿意与申大人一同辞官，并且陛下治罪。”
好家伙，内阁还没说话。
两个尚书就要先行背锅。
韩熿看看两人，很是感动，却又非常惭愧。
别人尚且如此，自己怎么就舍不得了呢？
于是，他也一揖到底，“陛下，臣是当朝首辅，若是辽东有变，第一个应当是臣来请辞。两位大人在朝廷还有重要作用，还请陛下谨慎！”
朱由楥先是错愕，随后脸上露出十分有趣的表情。
朝堂能上今天这么团结，并且勇于承担责任的情况。
可是不多见啊！
尤其是在崇祯朝，从皇帝到百官，各个都在忙着推卸责任，哪里会有人主动来承担？
看看，这就是自己做皇帝的魅力啊！
果然，几百年的经验，还有后世论坛网友们的瞎哔哔，用起来，比闭门造车的崇祯来说。
不知道要牛叉多少！
看来，还真是要感谢那些沙雕网友啊！
在心里琢磨完，朱由楥发现大臣们脸色愈发沉重，他也就不再卖关子。
“你们啊，那么着急干什么？谁说是坏事了？看看王之臣的意思，可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啊？
“难道不是后金叩关？”申用懋皱着眉问道。
毕自严也是疑问，“陛下，王之臣是打了胜仗？”
韩熿想的更多，“陛下，不会是边关的人口问题吧。”
果然，首辅就是首辅。
“阁老说的对，但是你也没有说到点子上。让王承恩给你们读读，看看是什么事情吧。”
王承恩结果奏报，一字一句的读起来。
等到读完，众人才恍然大悟。
毕自严眨巴着眼睛，一把年纪，还有些萌。“陛下，怎么，王之臣的意思是，那里的流民，都向往京城的生活？”
李标打断他的话，“毕大人你片面了，王之臣的意思是，在京城香烟工坊的流民写信给辽东流民。
告诉他们自己的条件很好，引起了那边人的羡慕，而王之臣又在筛选人手。
只有合适的才能过来，这才是流民问题的关键。而且他们也不是说，快要到乱掉的边缘，只是人们更希望能过来而已。”
钱龙锡捋着胡子，“那倒也是人之常情，作为流民，失去了作为倚仗的土地。现在找到能养活自己的方式，并且比过去赚的更多，他们要是不眼红，那才奇怪。”
对于香烟工坊的事情，毕自严很清楚，“现在那边还在扩建当中，随着各路劣质卷烟出没，反倒让香烟的销量大增。但是，就算扩挖完成之后，能容纳的工匠数目也是有限。所以啊，不可能指望香烟工坊来解决大量的流民。”
工部尚书南居益，有着他的想法，“既然有数量众多的流民，不如让他们来修筑大河堤坝。河工乃是大事，今年势必要进行。用流民的话，省去一份招募河工的银两，用在赈济流民上，最是合适不过！”
以工代赈！
不得不说，南居益的想法很具有前瞻性。
但是也有他的片面性。
“河工只有半年时间，那么半年之后呢？应该如何解决？治标不治本，事不可为。”
韩熿否定了南居益的建议。
是啊，总不能让人家干半年，等到事情结束，还是要找地方进行安置。
并且，让流民成批从辽东前往河南，那本身就是个不稳定的事情。
如果出现什么意外，那将是个在帝国核心内部炸响的大型炸弹。
不管是谁，都够要命的。
十多万人啊！
现在陕西还是狼烟四起，要是将产粮食重地河南也弄成那样，大明可是会伤了根基。
大臣们发现，王之臣带来的难题，虽然不是发生后金叩关，但难度一点都不比他们叩关要小。
只是……
为什么，皇帝看上去就没有一点点担心呢？
那不成啊！
虽然大臣们负责想办法，可是皇帝也不能一直逍遥物外！
030 如果在画饼面前加一个期限……
韩熿眼珠子一转，说到，“陛下英明神武，肯定是有了更好的办法！”
他对朱由楥的了解愈发加深，知道皇帝的脾气。
眼前这个年轻皇帝，和崇祯可不一样。
虽然两个人都喜欢听好听话，不喜欢被人指着鼻子提建议。
但是两人又有着本质上的不同。
崇祯就只是单纯的喜欢听好听话。
而面前的朱由楥，只要使劲恭维，就能想出十分特别却又新鲜的办法。
当然，这并非是唯一路子。
也可以使劲鄙视皇帝，或许同样能给出很好的解决办法。
但是那样，未免有些冒险。
说不定皇帝龙颜大怒，直接干掉不长眼的那个人，也说不定……
果然，韩熿的办法还是有效果。
朱由楥笑眯眯的道，“还是阁老了解朕，朕确实有了办法，不过么，还是需要一个过程。
在此之前，你们想办法，让王之臣安定好流民，只要有两三个月的准备时间，朕不但能解决部分流民那问题，还能给你们另一个产业。
一个或许比不上烟草，但是可能比肩丝绸的产业！”
话音刚落，人们捕捉到重点！
比肩丝绸？
等等！
皇帝是何意？
香烟的收益，竟然能超过丝绸？
那是？
多么的恐怖？
要知道，在大明，丝绸产业可是第一大出口贸易。
每年销售给各路商人的丝绸，不知道有多少，随随便便一个小订单，就是几十万两白银。
看着不大，但是订单们加一起，可是有几百万两之多。
这还不算，丝绸是一个大行业，下边养活着大量的工人，同时也带动相关行业的发展。
用后世的说法，是一个能解决就业，同时能创造大量价值的优质行业。
可以说，丝绸买卖，只要能持续下去，户部尚书、首辅、皇帝，做梦都能踏实。
如果香烟能超越丝绸的话……
那简直不敢想象！
萦绕大明国库的问题，几乎能瞬间解决。
在没有关宁锦防线那个巨型吞金兽之后，超越丝绸的烟草，就能解决国库空虚。
再有一个比肩丝绸的产业，好家伙。
不用做梦都能笑醒！
到时候，不管是内阁或者户部，岂不是走在路上都在傻笑？
但是……
说归说，做起来，难度并不小。
皇帝的话，刚开始，让人们充满希望。
可是片刻之后，有些人逐渐恢复清醒。
要说能比肩丝绸产业，也就算了，或许真有什么好东西能做到。
但是说香烟要超越丝绸，那就有点睁着眼睛说瞎话了！
怎么可能嘛！
“陛下，您今天请务必告诉臣，究竟用什么办法，能让烟草税入超过丝绸！”
户部尚书毕自严，决定要好好的逼迫一番皇帝。
好家伙，如果是真的，那自然最好了。
如果不是朕的，他得让皇帝改改这吹牛的毛病。
要是给下边的人吹牛也就算了，现在面对的是办实事的大臣。
无论说的什么话题，都要是胡吹的话，那活该怎么干？
“毕卿家，你不要着急，需要给朕一些时间。你看看，当初朕说能让他很快达到一百万两乃至于两百万两，你们不相信。
看看现在，这不是已经达到了？朕说他能超过丝绸，那必须能。只是现在时机不成熟而已。”
时机不成熟？
这个理由想要打发掉毕自严？
那绝对不成！
“陛下，什么时候，时机才会成熟？
难道要等到百年后，还是不成熟么？”
这特么……
朱由楥发现，老毕是和自己干上了！
特么的，画饼怎么变得这么难？
以前随便画画，大臣们也就随便听听，大家心照不宣，和气生财。
怎么的，自从原来吹的牛实现之后，这些人非要那些吹的牛都要实现？
靠！
不带这样的！
虽然自己说的话都能实现，但是要在时间之前加上一个期限，那还真的不好说……
可是，面对咄咄逼人的劲头，他还是要说一说，安稳人心。
不然，他们会觉得，自己是在单纯的吹牛。
“你们看看现在，杂牌卷烟的范围有多么的广阔！之前，只有京城以及北直隶，有香烟售卖。
假以时日，等到杂牌卷烟继续扩展的之后，就是香烟占据市场最有力的时机！
依靠杂牌卷烟来下沉到最底层市场，人们之前抽旱烟的习惯，都会发生改变。等到杂牌卷烟将旱烟彻底祛除干净，我们就能让香烟占据市场！
那个时候，市场的规模。可是现在十几倍不止！”
朱由楥说的没错，按照他的发展逻辑，也就是后世香烟的发展路线，肯定会是那样的结果。
但是……
他忽略了一些客观事实。
所以在大明，计划并不能完美执行！
毕自严敏锐的捕捉到其中的问题，当即指出来！
“陛下，您要是真的打算这么干，那么到时候，第一个面临的问题，就是此起彼伏的私烟贩子，而且比当年的私盐贩子还要厉害！”
这个……
别说，朱由楥还真的没想到。
毕竟在后世，行政力量空前强大。
上头要打压旱烟和散装烟叶，几年时间就能让它们消失殆尽。
但是，毕自严说出的当前的事实。
这会儿是在大明，和后世完全两样。
如果种植和贩卖烟叶，能带来几倍的利润，那么绝对有人冒着杀头的风险来干。
到时候，镇压私烟贩子，就是个令人头疼的事情。
“我的话也就在这里了，你们可以提出来自己的见解，在现有基础上，进行完善！”
要将想法进行落地，确实需要结合现实情况。
那些，就交给大臣们去操心了。
“陛下，香烟的事情先这样。您说的另一件事情是什么，我们依旧充满好奇。”
毕自严不在追根问题，换成韩熿提问。
这些人啊，一个个的，就不能给皇帝一点点时间？
“你们，不要着急，我还是那句话，给朕点时间，朕先要进行试验，等到试生产成功之后，自然会拿出来，让你们去推广！
并且，此事不但能解决流民问题、税银问题，还能解决心腹大患！”
嚯！
心腹大患！
皇帝真是，只要使劲怼，总能拿出来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