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一十六章 主子
村里不少人瞧见这阵仗，都三三两两的围了过来瞧热闹。
前面的阵仗太大，几乎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并没有人注意，跟在车队后面的三骑。
这三人骑着马，眼看着前面的官道已经被这一长排骡车队给堵严实了，顺势一拉缰绳，马儿从官道上下来，沿着一旁的杂草地，径直奔向客栈。
朱如生先前得了消息，一大早就亲自候在门前。
眼尖的瞧见当先踏马而来的一人，立马提起衣袍，小跑着迎了上来，“二爷。”
兑二一拉马缰，嘴里发出一声，“吁……”，马儿立马轻扬前蹄，前后踢踏了几下，站定。
兑二飞身下马，把手里的缰绳递给一旁迎上来的小五，“把马带下去喂些好料。”
“哎，二爷放心，小的保管把它们伺候的好好地。”小五看着眼前被养得油光水滑的高大骏马，知道先前定是被人好生照料的，这连夜一路疾行而来，也不见丝毫疲倦，想必不是凡品，立马点头应声。
“朱掌柜。”兑二这才冲朱如生一抱拳。
朱如生连忙笑着拱手，“二爷折煞我了。”
那边程锦川和艮七二人也纷纷在客栈前下马。
小五忙拉着缰绳，把三匹高头大马拉去了后院马厩。
朱如生看见艮七正要上前见礼，兑二给朱如生使了一眼色，原本还想上前的朱如生，脚步一顿，瞥了一眼站在艮七身旁的年轻人。
那一眼看过去，正好对上对方投来的目光，那看是平静淡然的凤眸里闪过一抹审视，让他心下一凛，立马猜到什么，他的心突然不受控制的“噗通噗通”接连狂跳了几下。
他收回目光，不敢再随意乱看，赶忙一个躬身，伸手往前一引，声音里不自觉的带了几分紧张，“……几位爷，里面请。”
此时在客栈内的一些客人瞧见外面的动静，也都好奇的走到窗前观望，瞥见朱如生带着三名男子进来，倒也没多留意，毕竟赵家作坊的生意红火，三天两头就有不少商人寻上门来谈生意。
这三人打扮都是寻常，所以大多数人也只是在几人身上瞥了一眼，见不是相熟的人，随即转过头，自去看官道上的热闹。
朱如生直接领着三人上了二楼临着官道的甲字上房内。
几人一进屋，兑二看了一眼程锦川的神色，见他面色一片淡然，也瞧不出什么情绪，显然是不打算先开口。
他轻咳了一声，跟朱如生道，“这就是咱们主子，还不快上前来见礼。”
朱如生刚刚就见兑二和艮七两人，行走时都隐隐护卫在程锦川身侧，对程锦川的身份就有了一番猜测，此时见兑二如此说，连忙跪伏在地，“……小的……小的朱如生见过……见过主子……爷……”
一激动，一段话就说得有些磕碰，不待程锦川叫起，他就一个头点地，接连磕了三个响头，那声音听得艮七不由咧了咧嘴。
几人都没想到他动作这般快，程锦川见他这般实诚，面上的神色一缓，忙上前一步，伸手把他搀扶起来，“朱掌柜快起来，都是自己人，实不必行如此大礼……”
朱如生没想到程锦川为人这般温和，一时间有些受宠若惊，满脸堆着笑，躬身招呼程锦川上座，一边泡茶一边道，“主子远道而来，一路上辛苦了，厨房已经备下了热水，主子……还有二位爷先梳洗一番，我这就让人把饭菜准备了送上来……”
兑二端起一杯茶递到程锦川面前，“这事先不忙，你先跟主子说说赵家最近的动静。”
朱如生闻言，看了一眼程锦川的神色，见他端起茶盏，轻轻用杯盖拨弄了几下茶沫，面上看不出一丝情绪，他不由在心里把早打好的腹稿再次过了一遍。
确定没把赵家的事遗漏丝毫，这才清了清嗓子，“……自打上月给二爷传了信之后，赵家这一个月来，日子过得尚算安宁，作坊这边的生意也是越来越红火，庄园就在这几日也快竣工了，听说下个月就要办乔迁宴……”
朱如生把自己知道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与几人听，他一开始并不知兑二为何让他来盯着赵家，这种背后打探人的事如果是对那品性不端，与自家主子敌对的人也就罢了，不管用多少手段都不为过。
但是像赵家这样一家子都是老实本分，秉性纯良之人，他还是有些下不去手的。好在后来他也隐约察觉到了，兑二他们对赵家并没有恶意，暗地里反而多有相帮。
他心中对此虽有些疑惑，倒也心安下来，因为赵家人对他委实不错，几年下来，他也真心与赵振兴结交起来。
如今竟然连主子都亲自过来了，莫非这赵家还有什么大的秘密是他没察觉到的吗？
程锦川一边听着朱如生的叙述，一边手指轻轻摩挲着茶盏的边沿。
“……今儿门外这般热闹，就是赵家庄子上定做的家具，送过来了。”
朱如生把自己知道的说完，见三人都没有回应，知道他们只怕有事要商议，又小声的说了句，“主子先喝点茶水吃点儿点心垫垫，小的下去让人把热水送来？”
兑二看了一眼程锦川的神色，点点头，“下去吧。”
朱如生忙快步退了出去。
他一脚跨出门外，把门带上，忍不住抬起衣袖，拭了拭额角的汗，亏得一开始他还觉得自家主子不但生得这般年轻俊美，为人脾性竟也十分温和，可是刚刚主子收敛神色端坐在那里的时候，气势竟然这般迫人。
果然不亏为他的主子，能收拢兑二这些人为自己办事，能是那性子温和的人吗？
朱如生一边想一边脚步飞快的下了楼，招呼小六带着人给甲字上房送热水去，自己则亲自去了后厨，叮嘱大厨一定要用今儿早上刚刚摘了送来的新鲜菜蔬，以及刚刚打捞送来的新鲜鱼虾整一桌席面出来。
交代完了这些之后，他便出了后厨，抬头看了一眼二楼的甲字上房，没有兑二他们的召唤，他也不敢上去打搅。
第六百一十七章 主事人
朱如生听着不少客人站在窗前对着官道上的情形指指点点，谈论的很是热闹。
他不由也上前看了一眼，正见到赵振兴带着一行壮劳力下山帮忙搬运家具。
见到这情形，他不由又转身进了灶间，嘱咐把刚刚的席面做好了，再备上几桌上等的席面。
赵家订做了这老些家具，等运上山再安置妥当，只怕晌午前都弄不完，那么肯定要招待这些人用饭，赵家款待人一向大方，他提前把席面给备上，保管错不了。
不说朱如生这边如何打算，二楼上房内，朱如生出了屋子，兑二就上前把临着官道这边的窗户打开了，看着山脚下那热闹闹的一群人和车马，等见到那个熟悉的身影，他忙走到程锦川身边，“主子，那赵家的赵振兴过来了。”
程锦川站起身，几步走到窗前，顺着兑二的指点，看到被围在人群中，笑得很是爽朗的中年男子，“就是他？”
“是的。”
程锦川把赵振兴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番，随着他心法日渐高深，他的目力也越发好，虽说两人之间相隔甚远，他还是把赵振兴看了个一清二楚。
他正待有所吩咐，外面却是传来一阵敲门声。
想必是朱如生让人送水过来了，艮七快步绕过屏风上前开了门，果真见到小六领着两个小伙计，提了几桶热水过来了。
“就放这儿吧。”
艮七示意几人把桶搁下，让几人退了下去。
他关上门，拎了两桶水放到一处屏风后，又把另外几桶水淋到里面的一个小间，“主子，先梳洗吧。”
程锦川低头看了看身上沾染的尘土，想着等会儿即将要见到的那人，从窗前回转过来，“你们也各自去收拾一下。”
…………
兑二刚让伙计把一桌席面摆好，就见程锦川身穿一件玄色绣暗纹的锦袍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不知是不是江南的水土格外养人，程锦川从海外归来前后不足半月，面皮却渐渐恢复了往日的白皙，此时被这玄色的锦袍一衬托，原本就面如冠玉的五官显得更加唇红齿白、精致迭丽起来。
兑二匆匆打量了一眼，就赶紧收回目光，伸手拉开上首的椅子，待得程锦川上前落座，鼻端却隐约从程锦川身上闻到一股似兰非兰，似竹非竹的清淡雅香。
他忍不住诧异的耸了一下鼻尖，眼角扫到被程锦川挂在腰侧的香囊上，鼻尖嗅到的那股有几分熟悉的香气，应该不是自己鼻子出了问题。
他想起程锦川这些年即不爱熏香，更不爱携带香囊这样的物什，今儿这般……他眼皮忍不住轻轻抖了抖，未敢出言询问，径直在下首坐了。
坐在他对面的艮七，此时却是看着桌上摆着的菜肴，微微张大了嘴，“人都说江南的菜肴精致美味，这客栈的菜色我虽还未尝过，但是这精细程度不比咱们南边的逊色分毫。”
程锦川未发一言，抬起筷子夹了一块雪白的鱼片放到自己面前的碗碟里，“都动筷吧。”
兑二和艮七两人也不客气，从昨晚赶路一直到现在，大家都是滴水未进，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此时程锦川一发话，两人就举起筷子夹了面前的菜，端起自己的饭碗，大口吃了起来。
这边三人用饭的速度很快，等到艮七把最后一块排骨吃下去，忍不住打了一饱嗝。
那边程锦川正端着一碗奶白色的汤慢慢喝了一口，入口一阵淡淡的奶香，暖融融的滑进喉咙，味道好的让人恨不得把舌头都吞下去。
程锦川看似优雅的喝着那碗汤，实则速度极快，很快一碗汤就见了底，饱腹的感觉传来，让人心情都不由好了几分。
兑二拧了一块干净的湿帕子过来，让程锦川擦过手脸。
等招呼伙计把席面撤了下去，他才开口询问道，“主子接下来打算如何？”
程锦川站起身，走到窗前，看着山脚下骡车上的家具已经被搬运了一多半，转头看向兑二，“先前老朱说赵家有意在各处寻些大商户，把辣酱直接卖给这些商家，让他们自主去买卖，你去跟朱掌柜说一声，我们有意要跟赵家谈这笔买卖，让他们主事的人过来一趟。”
兑二看着正带着人忙得热火朝天的赵振兴，不由暗自皱了皱眉，对着赵振兴的方向抬了抬下巴，“他们这会儿只怕是不得闲？”
“他们家就没其他能做主的人了？”程锦川头也不回的道。
兑二只觉脑子里快速的闪过什么，只是一时没能抓住，但是听得程锦川如此说，忙一躬身，“属下这就去跟老朱说。”
“嗯，就说咱们还有别的生意要谈，没有时间耽搁，让他们立刻派人来商谈。”
“是。”兑二心下虽疑惑，却还是利落的点头应下，给一旁的艮七使了一眼色，就脚步匆匆的出了上房。
程锦川看着窗外那群忙碌的人一阵出神，手指却是不停歇的摩挲着大拇指上的墨玉扳指。
一旁的艮七瞟了一眼他脸上的神色，又瞥见他手上的动作，知道他正在沉思，乖乖的站在一旁，不敢发出丝毫响动，免得惊扰了他。
不过片刻功夫，程锦川的眸光突然闪了闪，就见朱如生正一手提着袍子，脚步飞快的从客栈出来，一口气跑到山脚下的人群里。
赵振兴看着气喘吁吁的朱如生，不由停下手上的动作，“朱掌柜可是有事？”
“东家，借一步说话。”朱如生看着四周围满的人，伸手一指一旁的空地道。
赵振兴见他这副模样，知道估计是有什么急事，不然朱如生不会看到他这般忙，还会寻过来，他快速的想了一遍，没想到这两日会有什么事。
也没哪家这两日要过来提货的，而且如果只是提货，朱掌柜和李氏完全可以解决，压根就不会找到他这里。
他微微皱了皱眉，顺着朱如生指引的方向，走出人群。
朱如生见他皱着眉，也不卖关子，把刚刚兑二交代的事上前对着赵振兴耳语了一番。
第六百一十八章 掺合
赵振兴先是皱眉，随即面露喜色，小声确认道，“朱掌柜此话当真？”
“瞧东家说得，我老朱是那分不清事情轻重的人吗？”朱如生一脸的你把我老朱当什么人的样子。
赵振兴忙笑着抱拳道，“朱掌柜别见怪，这不是没想到这好事一下子就来了，只是……”
赵振兴看着身后正在忙碌的一大帮子人，微微皱了皱眉，“能不能让他们等上一两个时辰，你那边好生招待着，我这边这会儿实在脱不开身。
你也看到了，这一大堆的东西还得让他们帮着运上去，再对登记的册子摆到屋里头呢，这没人盯着，说不定哪儿就磕着碰着了……”
朱如生自然知道赵振兴此时脱不开身，就是知道他脱不开身，他才会走这一遭，他故作沉吟了半晌才缓缓道，“对方也说了，他们此次过来，也有旁的事，只怕耽搁不得。
……如果是旁的事，我倒是可以代劳，只是今儿这事非同小可，事关辣酱生意日后的大计划，我可做不了这个主。”
赵振兴也知道把这事全托付给朱如生这样一个外人来全权做主肯定不行，而且也不合适，朱如生毕竟只是雇来做客栈的掌柜，平时帮着招待一下来往的客商就算了，要是让他帮着办这事，万一出了岔子，到时大家面上都不好看，反而坏了彼此的情分。
但是对方的时间又定的这般紧迫，要是错过此次的机会，还不知要等到何时，想到先前因为各种事情，导致此事一再往后拖延。
大丫之前就已经说了，现在时机已经成熟，再不把这摊子铺下去，只怕就要被旁人把这地儿给占了……
这两年因为种植辣椒的缘故，清河村包括周围的一些村落，已经靠着种植辣椒发了家，有些心思活泛的人想必已经看到辣酱挣到的银钱，难保什么时候就有人琢磨做出辣酱来卖，虽说不一定有自家的味道好，但要是人家的辣酱卖得便宜些，肯定还是能影响自家的生意。
他想到赵怡然说得那些情形，心下有些焦躁，不由原地转了两圈，右手握拳，一下下的击在左手掌心，“要不……实在不行，我让大丫来跟对方商谈吧，此事是她跟他哥商议起的头，指定比我更清楚，只是对方是什么人，那边不会因为她是个孩子就……”
“这东家只管放心，今儿来的这几人，从前我也打过交道，都是有钱的主，做生意，那是爽快的很。再说了，这还有我在呢，我陪着咱们姑娘一道，晾他们也不敢欺负了咱们姑娘去。
再说了，咱们姑娘那是多精明厉害的人，有她出马，只怕对方是讨不了丝毫便宜的。”朱如生一听赵振兴如此说，脸上止不住的漾开一抹笑意。
赵振兴见他这副神情，以为他是打心里佩服赵怡然所至，面上也不由挂上一抹笑意，“你别这般夸她，既然对方是诚心来谈生意的，这便宜也不能咱们独占了，我这趟上去就让大丫过来，你让他们稍等片刻。”
朱如生点头，冲赵振兴一抱拳，就直奔客栈去了。
赵振兴心里挂着事，随即招呼着众人把家具往上抬，自己则抱着一把椅子，沿着青石阶梯脚步飞快的往上走。
这边程锦川等人自是把刚刚两人的一番交谈尽收眼底，看着山脚下的那一群人除了留了两名看守的之外，呼啦啦的全走了个干净。
程锦川手指在窗棂上轻轻叩了几下，转身跟兑二道，“咱们的铺子里面可有开始卖赵家产的辣酱？”
“还没。”兑二摇了摇头。
先前程锦川的指令里面没有这一条，他们也不知程锦川对着赵家究竟是如何打算的，也就一直未敢与赵家有任何生意上的往来。
“如果先前老朱这边的消息可靠，赵家这是想要把生意扩大，把这些辣酱卖给一些大商贾，让这些商家独拢一处的生意，彼此间有了利益牵扯，这些商家尝到这里面的甜头，想必就不愿意再去花那么多时间去尝试自己研究这辣酱。
毕竟都是为了挣银子，有条捷径可以走，能轻松的挣到这笔钱，谁愿意去冒那风险。而且，一旦有其他人家想分一杯羹，有这些大商贾盯着，只怕也没那么容易，赵家这步棋走得极妙……”兑二把先前的消息再次说了一遍。
虽说是分薄了利润，但是同样的风险也分担了，而且这些大商贾谁家没一两个大靠山，背后也不知牵扯了多少利益纠葛，动一家两家容易，想把这些全部动了，只怕就是上头的那一位出手也不容易。
程锦川没有出声打断兑二的解说，此方法在这里也许还没有人尝试过，但是在前世，一般做生意的人都知道，这是一些品牌为了对外扩张，推广自己的产品营销时，所做的一种常见手段，就是所谓的发展品牌经销商。
赵家有那人在，能想到这个法子，他并不觉得奇怪，只是到如今事情还没进展，到时有些不寻常，要知道有些事不能拖，一拖下去失了先机，日后行事都会处于被动。
按照那人的聪明，既然能想到这个办法，应该不会想不到这一点才对……
程锦川听着兑二把得来的消息说了一遍，这才转过头，把心里的疑惑问了出来，“赵家的这个计划极好，目前又是为何暂时搁置了？”
“听老朱的意思，先前出了一些事，后来因为庄园的缘故，人手顾不过来，这事才耽搁下来了，现在据说已经物色了一些人选，打算办完乔迁宴之后，可能优先从现有的几家大商贾里面选一些出来，划了地界分给各家。”
艮七连忙把先前朱如生记录消息的那本册子翻了开来，指着其中的一处道。
“如此甚好，咱们的铺子也铺排了差不多了，既然这辣酱的生意目前还是赵家独一份，他即有心邀人同享这盛宴，咱们不来分一杯羹，岂不辜负了赵家的好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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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一十九章 玉牌
“你们备一下笔墨，咱们也来合计合计，看有哪些地方的份额咱们可以吃下。”程锦川离开窗前，直接走到一旁书桌前的椅子坐下。
那边兑二和艮七二人连忙铺开纸，一边磨墨，一边商量着这笔生意应该如何与赵家谈。
兑二和艮七此时对于程锦川之前有些反常的行为也不再疑惑，一心以为自家主子是看中了赵家手里这独一无二的辣酱。
想想也是，赵家靠着这辣酱，短短几年功夫就发了家，而且在是没有任何身家人脉的前提之下，还连带着这清河村周围大都数的农家也跟在后面种植辣椒，沾了不少的光。
这方子要是被那些经营数代的经商世家握在手里，换着是任何一家，只怕这生意都能做到周边的几个小国去了，哪能还如赵家这般行事缩手缩脚的，守着宝山不自知……
不过话又说回来，赵家背后没有靠山，手上握着秘方，如此行事才是稳妥的，有些家底薄的人因为秘方被人灭了门的事他们又不是没见过，要不是赵家行事谨慎小心，这几年又有他们暗中护着，这赵家如今还不知是何情形呢。
主子的眼光就是独到，早早的就把赵家的底细摸了个清楚，等赵家辣酱生意初具规模时再下手，这时机掐的可真准。
程锦川正在脑海里快速的转过自己所有产业的分布，从中挑出适合经营辣酱的几处，自是没有注意兑二和艮七二人投来充满敬佩的目光。
等他心中有了答案，那边墨也已经磨好，程锦川提笔沾墨，很快在纸上写下几处地名。
兑二的目光在其中几个字上停顿了片刻，不由出言提醒道，“主子，这辣酱一旦开卖，必定生意红火，这几处都有那几位的产业，咱们目前的生意都是一些不温不火的，虽说钱没少挣，但是至少不打眼，在这几处卖这辣酱是不是不太合适？”
兑二的建议很是中肯，这样的行事风格实在与程锦川以往秉信的风格迥异。
“你的担心我知道，其他地方不足为惧，顶多与当地的那些人分一点红利罢了，至于这里……”程锦川心中早有定论，语气不容人拒绝。
他伸手在“京城”两个字上面轻轻点了点，“先前的那块玉牌呢？是时候拿出来用一用了。”
“主子！”兑二忍不住微微吃惊，那块玉牌得来不易，已经被主子握在手里这几年了，都没动用的念头，如今就为了这辣酱，轻易的拿出来，岂不是杀鸡用牛刀了……不对，那都不是用牛刀了，这可是把绝世宝刀。
“无需担心，此事我心中自有计较，因为这玉牌，咱们此次回京，势必会被有心人惦记上，拿在手里，目前弊大于利，而且对方这几年这般安静，没有上门来索要这块玉牌，要么就是还没有发现这其中的玄机，要么……就是笃定咱们发觉不了。
既然如此，咱们干脆趁此机会，就当着什么也不知道，拿这玉牌开道，让他把京城这片的辣酱买卖权给咱们占了。这样就算日后对方知晓了玉牌的意义，也不会往咱们身上多想。
早些把这烫手山芋丢出去，省得握在手里，时常被人惦记着，万一察觉到什么，反而坏了咱们的事……”
兑二和艮七见他事事都已考虑周全，如此，也只得点头。
再者，那块玉牌已经被主子让巧匠仿制了一块一模一样的，日后就算万一真有什么需要，临时拿出来用一用，也不是不可以。
这边主仆几人正在小声商议。
那边得了赵振兴传信的赵怡然，也把自己收拾清爽了，一路沿着山道来了客栈。
“朱掌柜！”赵怡然见到守在客栈门前的朱如生，笑着招呼了一句。
朱如生见到她，连忙笑着上前迎了两步，“大姑娘总算是来了，客人只怕已经等急了。”
“哦？”赵怡然挑了挑眉，见朱掌柜一副着急的样子，微微抬了抬手，“先别忙，朱掌柜先于我说说这客人的事，他们是从何处得知咱们家的辣酱的？先前没有跟咱们打过交道，可有接引人？他们又是哪里人？”
赵怡然一连串问题差点儿把朱如生问倒，想想这事是得交代清楚，，不然贸贸然的，谁会跟个不知来路的人谈这笔大买卖，何况大姑娘做事历来谨慎，好在这些事情刚刚兑二都已经吩咐过了，他只需如实说就是了。
他笑着伸手一引，“既然如此，我与姑娘先说一说这趟来的客人。”
两人沿着门口的青石板路，一直走到院子里的一处凉亭内才停下脚步。
朱如生把兑二交代的说词一一说与赵怡然听。
半晌赵怡然点点头，“这么说来，他们一行三人，都是打宁波府过来？这主仆三人都是能做主的？”
“是这样说得没错，辣酱的信儿应该是从金家那边得来的，我与这次陪同来的两个管事几年前曾经打过交道，他们年纪虽轻，行事却很是稳重老练，只怕主家也是历年经商的大商贾，姑娘应对的时候当心些。”朱如生说着忍不住提醒了一句。
赵怡然冲朱如生露出一抹笑，“没事，谈不拢大不了这笔生意咱们不做就是。”
闻言，朱如生的脸色不由得一僵。
“……呵呵……我说笑的，朱掌柜这么紧张作甚？”赵怡然见到朱如生一副被自己惊吓住的模样，忍不住笑出声。
“放心吧，今儿这事关系到咱们辣酱推广的第一步，我不会胡来的，任何决定都必定是慎重考虑过的，这事儿要是谈拢了，可是给后面的计划开了个好头。”
朱如生看着赵怡然胸有成竹的样子，忍不住擦了一把头上的汗，东家姑娘这般，不知等会儿对上主子，究竟是谁能占得上风。
“可惜这几天黑丫不在家，不然倒是能让她跟着一道见识见识，算了，他们人在哪里？朱掌柜与我一同去会会他们。”赵怡然说着拂了一把衣袖，转身就往客栈里面去。
第六百二十章担忧
朱如生看着施施然走在前头的赵怡然，不知怎的，只觉得一颗心“噗通噗通”忐忑的跳个不停，好似即将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一般。
哎哟，主子这趟来可是要了他的这条老命去了，不行，等把主子伺候走了，他得寻周郎中给自己把把脉才成，这心一提一放的，他这心口疼的慌。
赵怡然进了大堂，朱如生直接伸手做引，“那几位客人就住在甲字房，看那样子是不想惊动了旁人，咱们还是直接上去谈比较合适。”
赵怡然无可无不可的点点头，“也好。”反正这是在自己的地盘上，她还怕谁不成？
两人抬脚就往二楼去。
这边兑二听见朱如生熟悉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不由看了眼程锦川，“少爷，人来了。”
程锦川想到即将要见到的某人，胸腔里的那颗心忍不住狂跳了几下，急剧的心跳，让他微感不适，下意识的他忍不住伸手按在胸口，放在书案下的左手却突然紧握成拳，直捏得指节发白，他才听到自己淡淡的应了一声。
不过几息的功夫，外面就传来几声敲门声。
艮七正要抬脚去开门，却是被兑二一个眼色给止住了脚步。
兑二看着明显神色有些不对的程锦川，“主子？……人来了，属下把人迎进来？”
此时的程锦川却只觉得浑身都好似已经僵直的动弹不得，听得兑二的声音，却是没法张嘴回应半个字。
他深吸一口气，微微合上眼，按在胸前的手捏成一个决，心里默念心法口诀，想要压制住身体内突然有些狂躁的内力，随着心法运转，这些狂躁的内力好似受到牵引一般，顺着身体的脉络快速的在身体里流动起来。
内力在脉络里面穿行的感觉并没有往日的舒适，反而伴随着阵阵刺痛，程锦川心下一紧，不敢多想，急忙收回思绪，稳住心神。
兑二和艮七都是习武之人，虽不知主子练的什么心法，武功进展神速，但是这会儿看着程锦川的举动，都发觉了程锦川的不对劲，顾不得门外候着的人，齐齐围上前来。
见程锦川面上一时变颜变色，一张俊美异常的脸上竟是生生扭曲出几分狰狞之色，这是……
两人相互对视一眼，主子这分明是内力在体内出了岔子，现在应该是在运功引导内力，这时候可是受不得丝毫惊扰的，两人也不敢出言打扰，静静护卫在一旁。
却说门外的朱如生敲了几下门，门内却是没有传来丝毫动静，他回头看了一眼身侧的赵怡然，忍不住再次抬手敲了几声，还是没人应答。
他面上不由露出一抹疑惑，转身看向身后的赵怡然，“这莫不是……赶路累了？……人歇下了？……”
这话说得连他自己都不信，这里面的几人他比赵怡然要清楚的多，像这样敲门的声音，他们就是睡熟了，也能听得见，但是如今是发生了何事，为何会没人应答，他一时有些踌躇，也不敢贸然闯进去。
赵怡然看见朱如生额角不停冒出的汗，以为他是担心自己会责怪他办事不利，索性开口道，“朱掌柜不必如此紧张，也许这会儿对方有什么事不便开门，既然那么急着让人唤咱们过来，想必不会等上许久，咱们稍等片刻就是。”
客栈的二楼，也设有一间敞厅，对方不开门，赵怡然正好也想把刚刚朱如生说与她听的信息整理一下，待会儿应该如何应对，她得把思路理理清楚，赵怡然这般想，随即移步去了敞厅。
朱如生见她如此说，不由长松一口气，连忙掏出帕子擦擦额头上的汗，目露担忧的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这才微不可查的叹了一口气，跟着往一旁的敞厅去了。
他见赵怡然闲适的在敞厅旁摆着的小榻上坐了，收了心思上前道，“今儿孔师傅用奶酪做了几样点心，我让人送点儿过来给姑娘尝尝？”
赵怡然无可无不可的点点头，她把自己带来的协议拿出来，盘腿坐在小榻上，一边翻阅一边仔细查看，看看是否有遗漏的地方。
朱如生见她这般，连忙脚步匆匆的去了后厨，不过一会儿，就端着一个大托盘，上了二楼。
赵怡然看着面前的长案上，一溜摆开的几个盘子里面仔细的摆放着或黄或白的各色细点。
一股熟悉的奶香味在鼻尖萦绕，赵怡然抽出帕子擦了一下手，就抬手拿了一块淡黄色的点心送到嘴边，微微咬了一口，一股淡淡的奶香混合着酸甜的流心滑进嘴里。
“……唔……”赵怡然不知这点心里面裹着的是流心馅料，忙把咬了一小口的点心凑到嘴边，把那剩下的尽数放进嘴里，等嘴里的点心被品尝干净，她接过朱掌柜递来的一杯果茶，赞了一句，“好吃！”
“孔师傅这手艺真是没话说。”赵怡然对孔大厨的手艺真是佩服的不行，这流心的点心她只囫囵做了个大致样子，就把自己的想法与他一说，这才几天工夫，就被他琢磨出来了。
“孔师傅说多亏了姑娘的主意多，他这才能做出这许多好吃的细点，都是姑娘的点子好。”朱如生心下虽有些焦虑，见到赵怡然吃得一脸满足的样子，脸上还是带上一抹笑意。
“朱掌柜就别和着孔师傅一道夸我了，我也就是随便想想，要没孔师傅这巧手，那些也就只是想想而已。”赵怡然把刚刚的那碟点心往朱如生面前推了推，示意道，“朱掌柜也尝尝看。”
见朱掌柜拿了一块点心吃下去，她又伸手在另一盘子里拿过一块，送到嘴边咬了一小口，“……咦，这里面包的咸蛋黄？”
那边朱如生没注意她这声惊讶，他有些食不知味的，把放进嘴里的那块香甜可口的点心，嚼巴了两下咽下去，伸长脖子看了一眼那边依然紧闭的屋门，他心里忍不住有些担心又有几分恐慌。
屋子里一直没动静，显然并不寻常，要是……要是主子在他这儿出了什么差池，他就是把头砍了都赎不了这个罪，他越想越是揪心，渐渐就有些坐立不安起来。
第六百二十一章 端倪
一旁正在品尝点心的赵怡然见他没有回应，不由抬头看了一眼，这一眼正好看见他这副模样，先是有些疑惑，随即眸光闪了闪，抬头顺着朱如生的视线看了一眼，“朱掌柜，朱掌柜？……”
赵怡然接连唤了几声，朱如生才从自己刚刚那番臆想里回过神来，“……啊，姑娘唤我？”
赵怡然的目光在他面上还有几分没有掩饰掉的焦急上打了一个转，“嗯，我刚刚是想说，下个月咱们的庄园上就要办乔迁宴了，回头让孔大厨准备准备，多做一些点心出来，倒时不光要用来招待宾客，就是回礼的只怕也要用上不少。”
“姑娘的提议甚好，咱们客栈的点心如今已经是小有名气，不光是这些住店的客人喜欢买些带回去，就连镇上的那些富户也爱打发人来咱这买些回去尝尝。”
朱如生不知自己刚刚的面色已经泄露了一些心事，这会儿听到赵怡然的打算，忙收回心事，专心应对起赵怡然来。
赵怡然见他这样，也不戳破他的心思，既然有了反应，留着慢慢观察就是。
她先前一直对朱如生的到来有些疑惑，试探无果之后，她也搁了心思，而且因为对方一直对赵家抱有善意，她也就没多做深究，但是今儿这上门的客人，显然与朱如生有些关联。
应该不仅仅只是他所说的那般打过一两次交道而已，不然不会让他如此担忧，甚至情绪已经外露到在她面前都掩藏不住，她不由对来人的身份更加好奇了起来。
她这边如此想，却不知屋内又是另一番情形。
这边程锦川收敛心神，很快一遍心法默念下来，内力在身体里运行了一周天，先前身体的僵直感逐渐消失，整个骨骼犹如被温水泡过一般，说不出的舒适，浑身上下都有一股神清气爽的感觉。
一时间，无需睁眼，他竟也能感知到周身的一切动静，甚至连窗外落叶的声响也能听得分明。
他立马反应过来，刚刚的这一番内力波动，被自己用心法梳理压制之后，竟是因祸得福，之前一直未能突破的心法屏障，竟然在此时意外破了。
他立刻收敛外放的一切神识，只觉神台一片清明，整个人立刻进入忘我的境界。
一旁的兑二和艮七瞧得分明，目露惊讶的相互对视了一眼，主子的心法竟然在此时突破了，这……这也太惊悚了有没有……
两人心里如此想，却更加警戒起来，再也也顾不上旁的，忙一左一右站好方位，给程锦川护起法来。
又是小半个时辰过去，只听得一阵密集的骨骼脆响声之后，程锦川才长吁一口气，缓缓睁开眼，凤眸里精光一闪。
他随即垂下眼帘，浓密的睫毛遮去让人一窥究竟好奇。
“恭喜主子。”兑二和艮七二人见他睁开眼，忙抱拳躬身贺喜道。
“起来吧。”程锦川挥了挥手，示意两人起身。
这会儿程锦川只觉得通体舒泰，浑身上下轻如毫毛一般，体内澎湃的内力自发的缓缓流转，要不是地方不合时宜，他只怕压抑不住内心的情绪波动，仰天长啸一声。
现在他总算体会到之前程威与他所说的，一旦心法大成，想要再上一层，便难如登天。
但是一旦突破这一层屏障，整个人便如脱胎换骨一般，不说日后功法修炼一日千里，就是连带着自身的体魄也会更加强健。
以他现在的情形，应该好好寻一处清静之地，把心法稳固下来才是正事，但是……
但是那人已经近在咫尺，他却是非见不可的，而且他在此时突破心法，未必不是和她有关。以往因为他性子有些寡淡的缘故，一直心绪平淡，没有大起大落的情绪波动，心法一路练来倒也顺遂。
到了如今的关口，却是也因为此，一直未能突破，这几日因为那人，心绪一直激动难平，终于在听到敲门声的那一刻达到了顶点，这才一举突破了屏障。
程锦川忍不住抬手抵额，遮去脸上的那丝无奈，就算是穿越了时空，她还是他的福星。
兑二瞟了一眼程锦川脸上的神色，主子这会儿突破了瓶颈，应该尽快找处清净的地方好生把功力巩固一番才是。
“主子？要不属下去寻处地方……”
“无妨，让他们进来吧。”到底还是迫切见到那人的心情占了上风，程锦川摆摆手，站起身理了理自己身上的衣袍。
一旁的艮七却把他当成一个易碎的娃娃一般，紧跟在他身侧。
程锦川见他这副模样，忍不住轻笑出声，低低沉沉的笑声瞬间在屋里荡漾开来。
艮七少有见到自家主子笑得这般开怀，不知自己哪里让他觉得好笑，忍不住伸手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
程锦川瞥了他一眼，“我无妨，只要这会儿不随意动用内力，并没有大碍。”
艮七见他这般说，也无法，和兑二两人对视一眼。
兑二转身出门去寻朱如生和那赵家的姑娘。
这边赵怡然吃了一些点心，一壶茶水都喝的寡淡无味了，那边还不见丝毫动静，她一把把手上的协议合拢，看向一旁的朱如生。
“朱掌柜，这人的架子也摆的太大了，既然是诚心来与咱们谈这笔生意，有什么事咱们当面谈不是更好吗？为何这般急着邀我们前来却把我们又拒之门外？”
朱如生此时也觉得主子突然来了这一出，实在是让人多想，可是未得主子传唤，他也不敢在上前打扰，他拧眉想了片刻，正待开口，却瞥见兑二的身影，大喜过望，忙快步迎了上去，“二爷，我们东家姑娘已经在此久候多时了……”
兑二瞥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赵怡然一眼，抱拳道，“劳驾赵大姑娘久候了，我们公子先前身体突然不适，刚刚才好转过来，劳烦赵大姑娘和朱掌柜进去一叙。”
赵怡然见到朱掌柜迎上去，便知道这就是此次前来谈生意的那几人中的其中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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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二十二章 陌生又熟悉
听得这什么二爷的解释，口气倒是诚挚，不似作假，再说也没谁刚随随便便就咒自家公子身体不好，她脑海里快速的转了一遍，冲对方点点头，表示接受这个解释。
想了想，对方毕竟是来寻自家做生意的，这生病了还是得关心了一句，她上前几步遂开口问道，“不知贵公子如今可是无恙，可要寻大夫过来瞧一瞧。”
“多谢赵大姑娘好意，我家公子歇息了片刻，现在已经无妨了。”兑二没想到她会如此说，脑子快速一转，立马想好理由。
“哦，如此就好。”赵怡然心里纳闷，这来谈生意的竟然还是个病秧子，看样子还是有宿疾的，也不知今儿这笔生意能不能谈的拢。
一旁的朱如生听着两人一问一答，只觉额头上的汗更多了，他跟在赵怡然的身后，忙掏出帕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兑二走到门前，想了想还是抬手敲了敲门，等了片刻，艮七前来应门，兑二这才带着赵怡然和朱如生进入屋内。
赵家客栈的几间上房除了方位不同，布置都差不多，赵怡然抬眼一打量，就见到外间用来会客的那套桌椅上，此时已经坐着一位身穿玄色锦袍的男子。
她看过去的同时，那男子也缓缓抬起头来，四目相对，一股莫名的熟悉感爬上赵怡然的心头，……咦，好奇怪的熟悉感，这人她莫不是在哪里见过。
程锦川对上赵怡然目光的那一瞬间，只觉得心跳都好似停了几拍，他不由微微站起身，直到那双清亮透彻的眸子里浮上一抹疑惑，他的心又突然狂跳了起来，隐隐有些期待，她……她会不会如同自己一般，一眼就认出自己来……
这边赵怡然想了片刻没想起来在哪见过此人，干脆把这个念头抛开，缓缓走进屋内，说实话见到对方来主事的公子竟然长得这般年轻俊美，她心下还有些诧异的。
她瞥见对方额上系着的发带，暗暗打量了几眼，这……难道就是先前引发了旧疾，才会做如此打扮，不得不说，这人是真心长得不错，就算是个病号，那也是个病美男，……嗯，还是个长相极美的病美男。
至于刚刚的那抹熟悉感，早已经被她忽略，长得这般漂亮，又有这身气度的人她要是见过应该不会忘记的。
既然想不起来，那么就应该是没有见过，毕竟人有相似，也许她是见过谁跟他长了一双差不多的凤眸而已。
咦……要说凤眸，记忆中还真有一人，赵怡然忍不住又抬头打量了一眼病美男。
两人目光恰巧又对上，不过这次赵怡然只与对方对视了片刻又随即移开，这一眼看的分明，与那人的眸子还真有几分相似。
程锦川没有错过先前赵怡然眼里的那抹诧异，等她再次抬头看来时，她只微微打量了一眼，就移开目光，程锦川不由一阵挫败，她竟然没有认出他来，她竟然……没能认出他来……
一时间，他满腔的心思都不知飞到哪儿去了，只觉得空落落的让他有些心慌。
说来许多赘言，实则两人之间不过两个眼神的交锋，其他人倒是没察觉两人之间的些许异样。
双方上前分宾主落座，朱掌柜看了站在程锦川身后的兑二和艮七一眼，也束手站在赵怡然的身后。
由朱掌柜和兑二相互给双方引见，赵怡然微笑着冲对面的程锦川微微颔首，“见过程六爷，今儿家父另有要事，实在抽不开身来。不知程六爷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我爹已经吩咐朱掌柜晚上另备了薄酒，还望程六爷到时肯赏脸一叙。”
程锦川看着对面巧笑嫣然的赵怡然，努力压下伸手去把对方拽过来，问她为何没认出他的冲动，但那也只是冲动而已。
他暗自深呼吸了一回，右手已经紧握成拳，面上还是自主的挂上一抹矜持的微笑，微微掀了掀薄唇，“无妨，冒昧来访，叨扰赵大姑娘了，只是行程紧凑，只怕无暇留下陪赵东家一道喝酒。”
赵怡然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她怎么从对方的声音里，听出咬牙切齿的味道了。
不过对面的这个程六爷确实有些奇怪，从她一进门，她就觉得他的视线没从自己身上移开过，这莫不是个登徒子……
赵怡然想想，又抬头看过去，却见对方端坐如松，眉如远山，目似朗星，坦坦荡荡的不见半分猥琐之态，要说这样的人是登徒子，也实在太过牵强了些。
她轻轻咳了一声，端起面前的杯子轻轻呷了一口茶水，这才道，“既然程六爷行程这般紧，我也就直接开门见山了，程六爷此次过来是要商谈辣酱的代理权，就是不知程六爷知不知道我们对代理商家的要求？”
“略知一二。”程锦川说完，抬了抬手，一旁的兑二见了，接着道，“听说，赵家这次有意对外招商，只要是出得起代理赵家辣酱的费用，赵家所生产的辣酱就可以给对方以低于市价四成半的价格卖于对方。”
“不错。”赵怡然点头，“但是这只是对外的说辞，事实上，我们对于代理辣酱的商家除了代理费之外，还有些别的要求。”
“愿闻其详。”程锦川伸手摩挲着右手拇指上的墨玉扳指，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她与人谈生意的模样，看着对面那张陌生的脸上，时不时闪过一丝熟悉的神情，原本以为会有的别扭，却从未感觉到。
从一开始见到对方眉眼里的那丝神态，他就知道自己找到她了，只要能找到真正的她，就算是换了一副皮囊又如何，自己不也是呆在一副陌生的躯壳里吗？
赵怡然正打算把协议拿出来给对方看一下，却被对面程锦川的目光看得浑身都有些不自在，她忍不住瞪了一眼过去，对方竟然弯了弯嘴角，冲她露出一抹笑。
霎时，那张原本就俊美得天怒人怨的脸上犹如繁花盛开，美的让人差点儿忘了呼吸。
程锦川眼睁睁的看见对面的赵怡然先是冲自己一瞪眼，接着整个人就愣怔住了，一抹红晕悄悄爬上她晶莹圆润的耳垂，并快速的向那洁白如上等细瓷的脸颊上蔓延。穿越梦想田园
第六百二十三章 提示
直至整张白玉一般的脸都变成了粉色，越发显得粉面桃腮，只怕比那三月的桃花还要娇艳几分。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程锦川不知不觉在心里默念了一句，他竟从未发觉诗经上所说的那些优美的诗词都是恰有其事，半分都未夸大。
他看着对面快要把头埋进桌子里的赵怡然，原本还有些看得回不过来神，后来见到她这副模样，先是有些失笑，随即反应过来又有些恼怒。
前世她面对他时，可从来没有露过这么害羞的表情，一次都不成！
难不成这丫头骨子里面也是个爱颜色的，现在害羞成这样，就是因为他现在顶着的这张脸不成？
想到这里，他面上不由又黑了几分，眼角余光正好扫见其他几人看向赵怡然的目光，忍不住举手握拳，送至唇边轻轻咳了一声。
站在一旁的三人都不由浑身一凛，他们刚刚亲眼目睹了两人一次无言的交锋，看来还是自家主子完胜，嗯，这次是靠着脸取胜……
三人听见这声程锦川这声带着警告的轻咳，都纷纷回过神来，瞥见自家主子不善的目光，不由连忙收回自己的眼神，一个个站直身子，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的盯着自己脚尖。
兑二收回目光后，又忍不住掀了掀眼皮瞥了自家主子一眼，刚刚他们那样看着赵大姑娘，主子是不是有点儿不乐意了？
这边赵怡然也正在暗自唾弃自己，今儿自己这是怎么了，竟然还学会发花痴了，只怕这会儿所有人都以为自己刚刚是害羞了，其实她刚刚完全是生自己的气了，气自己竟然看着一个漂亮男人发了呆。
屋内诡异的安静了片刻，程锦川瞥了朱如生一眼，朱如生差点又要抬手抹汗，主子这是知道自己惹了赵大姑娘，让自己给人姑娘递梯子呢。
唉，他这个掌柜真是当得越来越劳心了。
但是得了主子的指令，他也不敢不从，忙拎起一旁的茶壶，往赵怡然的杯子里面添了一点茶水，“姑娘，喝点儿水，咱们还有正事没说呢。”
赵怡然抬起头，狠狠剜了程锦川一眼，就不再看他，径自把带来的协议拿了出来，把自家对代理商家的要求说了一遍。
程锦川看着对面那张一开一合的小嘴，忍不住有些手痒，他收回手置于膝上，微微抓握了几下。
等心里的那股痒意褪去，这才伸出食指和中指相互交叉着敲击自己的膝盖，“赵大姑娘的这些要求提的虽然合情合理，但是未免稍嫌苛刻了些，这满大明朝能够得上这种要求的商号只怕是没几家……”
赵怡然自然知道自家这些条件订的苛刻，但是为了保证辣酱日后的销路还有自家招牌不被诋毁，这些要求还是要坚守的，此时听见程锦川如此说，就知道他还有下文，忍不住抬起头来，看他到底想说什么。
程锦川看她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看，因为还有些生气的缘故，一双水灵灵的眼睛瞪得大大的。
让他可以轻易的在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里看到自己的身影，不自觉的心情就愉悦了起来，“……当然，虽说这样的商家不多，却也不是绝无仅有，比如说……”
程锦川紧盯着那双看着自己的眼眸，知道她此时整个人的注意力都在自己身上，这才满意的给了一个答案，“比如我们的万隆商号……”
“噗呲……”赵怡然这下子是真没忍住，她没想到还有人能这般自夸的，看那坦荡的模样，说得就像是他家商号天下第一是的。
她忙掏出帕子拭了拭嘴角，等把那阵笑意遮掩过去，这才小声的说了一句抱歉。
程锦川这下子是真的黑了脸了，他都提示到这份上了，这丫头一点儿也没反应过来不说，竟然还敢嘲笑他，……他真想上前敲开她的小脑袋看看，这里面除了装些美食，有没有他程锦川半分。
他这刚一动怒，就觉得心口气血翻涌。
不好！今儿强行突破的心法此时还不稳固，压根就不能如此伤心动怒。
他慢慢的平息自己的气息，缓缓的调息了一会儿，这才暗松一口气。
一旁站着的兑二和艮七两人明显察觉到刚刚程锦川的气息乱了一拍，两人都担心的看了程锦川一眼，见他面色如常，这才放下心来。
赵怡然知道自己刚刚那番只怕落了对方面子，也不由收敛了自己的神色，这才想起程六爷刚刚说的什么“万隆商号”。
万隆商号这些年也是时常听那些往来的商队说起过，等等……这个万隆叫着这般熟悉，怎么会？……叫这个名字，这不是前世……
赵怡然疑惑的看了程锦川一眼，见他微微垂着眼睑，面上瞧不出丝毫情绪，她不由感到有些抱歉，看这程六爷年纪也不过才及弱冠，自己这般当面让人没脸，确实是不太好。
而且他要真是万隆商号的人，确实也当得起刚刚那番自得，虽然稍嫌自得了一些。
她忙收回思绪，轻咳一声，“程六爷还请别见怪，我刚刚没有旁的意思，就是觉得万隆商号这个名字取得极好，……嗯，极好。”
能不好嘛？前世那个挑剔到龟毛的家伙就给自己亲手打造出来的第一家上市公司取名为“万隆”……唉，那么久远的事，她怎么又想起来了。
赵怡然赶紧甩甩头，丢开那些思绪，还是先顾着眼前，别把这位程六爷给惹毛了。
一旁的朱如生见此，也忙打圆场道，“我家姑娘说的不错，万隆商号这几年声名鹊起，在咱大明朝也是数得上的大商号了。只是，几年前我与两位打交道时，倒是不知两位在此高就。
咱们东家也从未与贵商号打过交道，更加不识得贵商号的人……”
朱掌柜的话音还未落下，那边兑二就从怀里掏出一块紫黑色的木牌放到桌上，“这是我们万隆商号的信令，两位就算是没见过，总也听说过。”
第六百二十四章 挖坑
朱如生伸手拿过，打量了一眼，对着赵怡然点点头。
赵怡然伸手接过，这块令牌触手微沉，整块令牌成紫黑色，凑近了还能闻到一股淡淡的香味，自家定做家具的时候，她也在卢先生的指导下，辨别了不少的木料。
如果她没猜错，这块令牌应该是由紫檀木雕刻而成，而且这块令牌许是时常使用的缘故，边角被磨得十分圆润，中间篆刻的万隆二字却清晰异常，让人一眼见之便能辨别。
赵怡然把令牌重新递还过去，“既然如此，那我们言归正传，还是来谈谈代理的事情吧。”
万隆商号的大名赵怡然也是听说过的，据说出面当家理事的就是一位姓程的男子，莫不是眼前的这位程六爷？但是看着年纪也不像，那位程大管事据说已经年近不惑，难不成是这位程六爷的爹？那倒是有几分可能。
不过万隆商号虽是发迹时间不长，生意倒是做的极大，这几年的势头很是迅猛，不过生意据说做得很是公道，称得上是童叟无欺，更是从来没听说过有欺行霸市的行为。在这个行业里面，算的上是风评极好了。
之前她还觉得这个商号的名字耳熟，也曾经细细打探过一番，自是听说万隆商号内主事人谈生意时，代表身份的是一块紫檀令牌。
刚刚自己见到的这一块应该就是了，现在既然这程六爷是万隆商号的人，那么代理自家的辣酱肯定是没有多大问题的。
赵怡然把自己面前的协议拿了递过去，“既然说到代理的事，那么咱们双方必定得要签订协议，程六爷看看，这份协议上可有什么异议的。”
程锦川这会儿身子不便，也不敢再随意招惹这丫头，免得被气得血气倒流，走火入魔，那可就真正是玩大发了。
他拿起赵怡然递来的两份协议，递给一份一旁的兑二和艮七，自己则拿起另一份仔细翻阅起来，越看心下越发惊讶，几年未见，丫头考虑事情倒是越发周祥了。
有些地方考虑的虽稍嫌不足，但是在这当下，大家做生意的严谨程度比不得前世，这样的一份协议足能对付着用了。
等程锦川把面前的这份协议一一看过一遍，又转头看向兑二和艮七二人，三人交换了几个眼神，走到一旁，细细讨论了一番。
赵怡然端起面前的茶盏，看着不远处主仆三人细细讨论的样子，倒也没有不耐烦，毕竟这不是一笔小生意，哪怕就是对于万隆商号这样的大商号而言，想要代理一些州府的辣酱买卖，也得先付一笔不菲的银钱给赵家。
这边程锦川商讨了一盏茶时间，再次回到桌前坐下，把手上拿着的协议晃了晃，“赵家的这份协议立的很是公正，对万隆来说，没有什么大问题。”
赵怡然的心微微一提，没有大问题？那就是有小问题了，她也不由正了神色，“愿闻其详。”
程锦川翻开上面的扉页，伸手指着其中的一处道，“这上面所写的代理费一年是若干银钱，我觉得有些不妥。就说我们万隆的总号在宁波，这每年就光为了此事，管事的就得来回奔波一次。
两地距离甚远，来回一趟少则一月，多则数月，要是因为此事耽搁如此多时间，委实是浪费我们万隆管事的时间，我觉得还是改为三年一次比较合适。”
“三年？”赵怡然的神色凝了凝，还没听说过买家要主动先把银钱交给卖家的，还一次主动多交两年的银子，这可不是一笔小钱，就因为怕耽搁管事那少则一月，多则数月的时间，就主动先把银子交于卖家，这么奇葩的事也能让她遇上……
要不是她与他素不相识，她真有心问他一句，喂，老兄，你到底是站哪边的，你莫不是个败家子吧？
“嗯，三年一次给清。”
程锦川点头，他真心觉得自己就在给自己挖坑，挖完了不算，自己跳下去，还帮着埋自己的人把土往自己身上盖，“既然是做生意，大家都得讲究诚信，互惠互利才行，我也就不隐瞒这三年一交的用意了，表面上看是你们赵家占了便宜，一下子有了这许多收益。
但是同样的对我们万隆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辣酱的广受欢迎，已经有了一个好的开头，而且我们万隆的商号遍布大江南北，以我们家掌柜的能力，这辣酱一旦开卖，生意的必定十分红火。
那些还没有拿到代理权限的大商号，必定能瞧清这里面的商机，到时候，只怕你们赵家的代理费也会因此水涨船高，远远不止如今的这个数了。”
说完，程锦川看着对面那瞪大眼的丫头，不要看就知道自己刚刚干的那事有多蠢。
但是看着她的目光渐渐改为崇拜，他心里为何会这般受用呢。
赵怡然觉得她得收回刚刚对对面这位程六爷的观感，看看人家行事多光明磊落，占了你的便宜还跟你说明白这里面的道理，怪不得生意能做的这般大，做事就是爽快。
其实刚刚程锦川说得这些道理，没人挑明她一时还想不到，他把上面的那层窗户纸揭破了，她也能想明白这里面的道理，其实任何货物都不怕人竞争，越竞争价格就会逐步上涨。
拍卖就是奉行的这个道理，大明朝虽是占地辽阔，却也是有限的，那些州府被人占了一处就少一处，剩下的越少，争抢的人就会有紧迫感，到时势必会抬高代理费，所谓价高者得。
她对程六爷的观感立马改观，不由目露敬佩的看了一眼程锦川，“不亏是万隆商号的人，这生意做得敞亮，实在让我敬佩。”
程锦川听到赵怡然的夸赞，自然感觉到其中的真诚，此刻只觉得犹如大夏天的喝了一杯凉茶，浑身上下都舒坦得不得了。
他微微挑了挑了眉，看在这丫头会说话的份上，他也不生她没想起他这件事的气了，毕竟她不知道后来发生的那些事，又如何会想到自己会寻她而来。穿越梦想田园
第六百二十五章 你来我往
他抛去这些念头，重新拿起那份协议，“还有这里，这些辣酱若是给我们代理，是全部还是分类？每年进货数量是否受限？这代理的费用是否所有州府都是一致？……这代理州府数量是否上不封顶？……”
随着程锦川一个接一个的问题抛出，之前还觉得自己这份协议做得十分缜密的赵怡然，彻底有些傻眼。
天啦，这世上还真有做生意这般诚信的人，还正好就被她给遇上了，这样的狗屎运，她也会有？
前世某人不就说，无奸不成商，哪怕他自己也是个商人，还是把这词给套在商人身上，可见商人大多是狡诈的，……不对，自己现在虽然也算得上是个商人了，但是做生意还是很讲究诚信的，更别谈用任何奸诈的手段了。
随着程锦川一页页的翻动，终于把赵怡然订好的协议整个研究了一遍，帮她把所有的漏洞都给找了出来，一一修正好之后，程锦川在心里也忍不暗松一口气。
还好，这丫头比从前长进不少，大方向基本没偏，不然这份协议还真是让他无从下手。不过，如今有他帮着修正一番，日后不管哪家商号再来签订这份协议，都休想钻了这丫头的空子。
赵怡然此时满腹身心还都放在面前的协议上，不得不说，这万隆商号的程六爷真正是个人才，这些地方经过他刚刚这份修正，如今真正算的上是一份完美的协议了。
一旁围观的三人，时不时的偷瞄一眼桌前坐着的两人，这样谈生意的还真是平生第一次见，自家主子这般究竟是为哪样？
兑二瞄见自家主子脸上挂着的点点笑意，嘴角忍不住抽了抽，他还是乖乖站着，当着啥也没看见吧。
赵怡然再次检查了一遍协议，发觉修正的地方没有挖坑的嫌疑，心里虽对这程六爷的动机有些好奇，倒也没执意此时就追究到底，且待看他后面如何行事再说。
对方既然已经示好，她索性也主动一把，“不知贵商号打算拿下几处州府的代理权，现在还没别的商号签订协议，大明朝的任何州府都任贵商号挑选。”
程锦川嘴角微微上扬，就连一向浅淡的凤眸里也染上点点笑意，显然赵怡然刚刚一番略带示好的话让他很是受用。
他抬起右手，站在他身侧的兑二忙把先前写好的那张纸递了过去，“这是我们万隆有意向的三十二州府，赵大姑娘看下，万隆这边是否能把这些地方的代理权限拿下来。”
赵怡然强忍着才没有翻他一个大白眼，她就知道对方先前的那番示好不是没有目的的，看看，她怎么说的……
虽说她身处的这个大明朝比历史上的那个明朝占地还要辽阔些，但也不过一百五十多个府，两百来个州。
他倒好，直接一下子就选定了三十多个州府，而且她敢肯定，他选的这些州府保管都是一些富庶之地。
赵怡然忍不住抽了抽嘴角，伸手接过他递来的纸张，上面写了密密麻麻的一些地名，她粗略看了一眼，好么，北直隶除了两个州府外，其余全都榜上有名，南直隶还有两浙地区，数得上号的一些富裕州府，一个不落的全部位列其中。
只在纸张的最后，写了几处名不经传的州名，而且还是她从没听说过的，看那样子，就些州府应该是一些很偏僻的地方。
赵怡然思索了片刻，发觉不了其中有什么深意，要说那些富庶之地，她能理解，但万隆或者说这位程六爷选这些偏僻的地方又作何解释。
她有些不明所以的看了程锦川一眼，见对方正悠然自得的品着茶，并不介意自己的打量。
赵怡然看不出所以然，想想跟自家也没多大关系，索性也不问，只把手上的这张纸晃了晃，“这许多地方，万隆真能一口气吃的下？这代理费用可是一大笔银子。”
“赵大姑娘这是担心万隆一下子拿不出这么多银子来？还是说赵大姑娘因为我程某一下子给赵家接了这一大笔生意，有意要给万隆降一降这代理的银子？”
程锦川把握在手里的杯子搁到桌上，双手环胸有些慵懒的靠向身后的椅背，饶有兴味的看了赵怡然一眼，等会儿把这几十处的州府代理费用给到这丫头，这丫头一下子挣了这许多银钱，她心里会不会念他一点好。
想到这里，他又不由得坐直身子，重新拿起桌上的杯子，他把杯子托在指上旋转了几圈，又稳稳落到手心里，里面的茶水竟是没有溅出分毫。
一旁的艮七看着今儿明显有些举止反常的主子，忍不住瞪大了眼，盯着他手上的动作。
程锦川若有所感，微微侧过身，淡淡瞥他一眼。
艮七立马收回视线，继续眼观鼻鼻观心的站好，原来主子刚刚那么显摆不是给他们看的，他还是规规矩矩的站好吧。
“瞧程六爷这话说得，贵商号财大气粗，这丁点儿银钱在贵商号来说，也就是一年半年的利钱罢了。”能在短短几年时间，把铺子开遍大江南北的人家，她可不信对方能缺这点儿讨价还价的银子。
她不等程锦川开口，径直道，“而且看程六爷这行事做派，想必是准备好银子的，那么咱们就来谈谈这些州府的代理权吧。”
对方明显不缺这点银钱，既然做好要来谈这笔生意的打算，显然早就备好了银子，他竟还这般调侃她。
赵怡然暗自错牙，把那张纸直接拍在桌上，双臂环胸，抬了抬下巴指着那张纸头，无论如何，她也要在气势上压倒对方，不要让他小瞧了自己，至于自己为何会有这般幼稚的想法和举动，赵怡然此时并没有想。
程锦川看她一副傲娇的小模样，心生怜意，手指摩挲了片刻才道，“承蒙赵大姑娘看得起敝商号，那程某也给个准信，这些州府的辣酱代理权程某自是要拿下的，但是有句话我得说在前头。”
第六百二十六章 为她打算
程锦川顿了片刻，瞄了一眼赵怡然的神色，“我们万隆可以先把这些州府的代理银子付了，但是有些州府暂时还没开设铺子，那些州府的辣酱份额暂时也不购买，等我们那边的铺子开好了，时机成熟，再从赵家买辣酱，代理的时限就从买辣酱的时间开始算。”
赵怡然闻言不由惊讶的微微张大了嘴，等想转过来又暗暗的磨了磨牙，她竟不知道还有这样做生意的，这不是变相的先占茅坑不拉屎吗？
虽然这茅坑占了也碍不着自家的事，但是不知为何看着对面这程六爷一副老神在在，运筹帷幄的样子，她怎么就觉得这般熟悉，熟悉的想要骂他伪君子……
赵怡然想到这里不由一阵失神，这感觉她只有在那人身上体会过，每次看着那人坑了人，别人还对他感激涕零的样子，她就忍不住想要揭穿他的真面目。
难道这样的人哪里都有么，是了，他也姓程，说不定就是那家伙的祖宗。
那边程锦川瞥了一眼她面上不时变换的神情，不知她的心思又飘到哪儿去了，这丫头果真还是不适合正面对战，就这样还能时不时分神，他都不知赵家从前那些生意是谁出面谈妥当的。
“……这样做对你们赵家来说并没有任何坏处，不管是现在还是日后，这上面的一些州府你们也不可能把铺子尽数开遍。
那么不是把代理权卖于万隆，就是别的商号，刚刚协议上的那些提议就是我们万隆的诚意，再说我们万隆作为赵家辣酱的第一位代理商号，又一口气直接定下这三十二家州府。
你们赵家多少也应该给些礼遇才对，一旦这个协议签下，你们可是会有一大笔的银子进账，这笔银子可以让你们做很多事，比如置办不少庄子，再开几家作坊……”
赵怡然此时已经回转过神，听得他如此大言不惭的说了一大通话，就好似成了赵家的救世主一般，好似把这些地方的代理权卖给他们，自家就占了多大的便宜一般……额，是占了那么一点点的便宜。
但是他敢说，他们万隆没有占到丝毫便宜吗？他敢吗……呃，看他笑眯眯的样子，好像还真敢说。
知道他刚刚那番话说得很对，她们家比不得那些繁衍了数代的大商号，手底下有的是经营铺子的人手，他们赵家现在的情况要是开设只几家铺子，还能想法子或买或雇用一些掌柜和管事的。
但是不管如何，都没有那些一手栽培起来的管事好用，这就从她们目前的客栈就能看得出来，朱如生就是他们雇来的掌柜，做生意很是有几把刷子。
但是这样能干的人，人家并不卖身，她们只能与对方签订雇佣协议，有些机密的事情她们也不敢告知对方，许多事情做起来，就没那么如臂使指。
而且能雇到朱如生这样能干的掌柜，还纯属幸事，要是雇个面忠内奸的，那还不知要生出多少的烦心事。
所以目前最适合赵家的方法就是把辣酱的利润分薄一些，多多发展代理商，那些商号不但人力物力能跟上，就是万一有些什么后患也能及时应对，相比他们这些势单力薄的人家来说，他们行事要便利的多。
赵怡然想到这里，虽然心有不甘，但是不得不承认对面的程六爷说得是实情，她暗叹一口气，点头道，“多谢程六爷的好意，我们赵家日后如何打算，自有计较。现在咱们还是来说说，这三十二家州府的代理费用如何算吧？”
程锦川见她这么快就把利害关系想清楚了，也不由微微挑眉，都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几年未见这丫头，果然是大有长进，看来一味的把她护在羽翼之下，对她来说未见得是好事……
想到这里，他不由有些踌躇，要不要现在就相认，兑二他们几个都是自己人，就算是觉得事有蹊跷，也不会把此事透露出去，但是看着对面小丫头那双因为踌躇满志时，而显得格外明亮的眼眸。
却让他不由有些却步，他是不是不能一味的只想着自己的感受，也应该尊重一下这丫头自己的想法。
就看现在这样子她应付这些虽稍显吃力一些，但是显然乐在其中，要不……再等等，等他把京城的事处理妥当了，据说明年太后生辰，永乐帝已经下旨明年加开恩科。
等到了那时，有了功名在身，他在程家的义务已尽，那时该布置周全的事俱已齐备。
等他再来寻她时羽翼已丰，那些生意完全可以丢开手去，自己可以好好陪着她，任她是喜欢做生意还是喜欢琢磨那些吃食，他都陪着她。
听说她很是喜欢四处去溜达，不管是登高望远还是出海寻仙，有自己陪着她，这天下还有哪里她去不得的……
赵怡然接连指着其中两处州府说了一下代理费用若干，半晌都没听到对方回应，她不由抬头看过来，却见对面那程六爷又开始盯着自己出神。
她强忍着才没让自己的脸再次爆红，而是握拳抵唇，轻咳了一声，忍不住剜了他一眼，暗骂一句登徒子。
被她那声轻咳惊醒回神的程锦川正好看过来，一眼就看见对面那张小嘴无声的开合了几下，他敢肯定，这丫头刚刚又在骂他。
哎，看样子从前他替她做了那许多自以为对她好，如今看来不一定是她喜欢的事，那时只怕这丫头也没少在背后偷偷骂他。
“抱歉，刚刚走神了，赵大姑娘还请继续。”程锦川收回思绪，冲赵怡然微微一笑。
赵怡然没想到他会直接开口道歉，有些讶异的抬头瞥了他一眼，差点又被他的那张漂亮的不像话的俊脸给晃花了眼。
赶忙晃了晃小脑袋，把这丝干扰给赶出脑海。
程锦川看着眼前那颗扎着两个丫髻的黑色小脑袋晃了晃，强忍着伸手上前摸一摸的冲动，刚刚调动一丝内力压制，体力就一阵气血翻涌，让他忍不住一阵苦笑。
第六百二十七章 心悦
看来今儿相认真是不合时宜，他不能确定自己现在心绪不稳，体内内力又时不时乱串的情况下，万一这丫头到时说出什么不可控的话，自己会不会气得直接走火入魔了。
还是赶紧先把这事给商量妥当了，把这丫头先打发了，自己好好调息一番才成。
他深吸一口气，才平复下心境，静下心来与赵怡然商讨起各处的代理费用。
这一次两人都把心思花在中间的那张纸上，倒也相安无事，只是那些州府的代理银子被程锦川一再砍价，有些几乎砍掉了近二成的价格。
赵怡然差点忍不住反问一下这位程六爷，看他现在还好意思标榜自己是个大好人不……
那人有一句话倒是真没说错，果真是无奸不成商。
一旁的兑二和朱如生听着两人一番唇枪舌剑才定下的数字，忙各自提笔沾墨，把两人商讨出来的结果一一记录下来。
这一忙足足忙了大半个时辰，才把这三十二州府的代理银子商谈妥当。
赵怡然忍不出松一口气，对面这程六爷看着像个登徒子，谈起生意来察觉到对方的厉害之处，真正是到了锱铢必较的地步，与这样常年做生意的人谈判，实是不智之举。
到最后赵怡然只觉得词穷了，看着还一脸兴味的程锦川，她干脆大方了一把，那几处名不经传的州府，她也不跟他一般计较了，想着还不知等到猴年马月对方的铺子才能开过去，便只象征性的收了一些银钱。
程锦川看着她那副故作肉痛的样子，差点忍不住笑出声，这丫头骨子里面还是跟从前一样，是个不爱计较的，一旦遇到计较的人她就没辙了。
既已商定妥当，两人各自端起面前的杯子饮了一口，赵怡然瞥了程锦川一眼，就伸手拿过朱如生记录的那张纸。
她从头到尾细细看了一遍，没有发现遗漏，价格也与记忆中一般，再看到最下面汇总的金额，忍不住翘了翘嘴角，好在她也不是那吃素的，能争取的银子一钱也没少。
程锦川看着那丫头拿着那张纸头，一副强忍欢喜的模样，也微微翘了翘嘴角，唉，既要让这丫头体会到讨价还价的乐趣，还又不能让她察觉到自己的有意想让，这笔生意谈得比他想象中要费神多了。
不过这丫头成长的速度也让他颇感意外，两人讨论到最后一些州府的时候，她已经能把前面自己说的话用来反驳自己了，举一反三不说，还能当场活学活用，极好。
有了这次与自己的这番商谈，后面其他商号想要在赵家这边占便宜那是想都不要想的事，但是这丫头和赵家的那位当家人，为人都算是宽厚的，倒也不用担心，他们狮子大开口，得罪了人。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看来从前还是他的方法不对，把这丫头身上的这些潜能给埋没了，要是那时把她身上的这些潜能挖掘出来，把她随时带在身边，说不定也就没有后面的那些事了。
世事难料，到时说不定也会发生旁的事，能有如今这般，他……已经颇感满足。
目前这些方法交给她，只要他们能护着自家该得的利益，他就算没能亲自守在她身边，也能稍微放些心。
但是回头还得跟兑二他们交代一番，再调一些人过来暗中守着，俗话说得好，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难保不会有心术不正的人眼红赵家的生意，背后下黑手。
生意场上从来不缺黑幕，丫头从来没有应对过这样的事，自己暂时不能亲自在她身边护着，说什么也得让人护着她一些才能安心。
兑二和朱如生两人把各自记录的数额对了一遍，没有丝毫偏差。
“姑娘，数额没有问题。”朱如生拿着那张纸头，对着赵怡然小声说了一句。
“嗯，很好。”赵怡然抬头看向对面的程锦川，“程六爷，现在代理的费用已经商谈好了，接下来咱们先把协议签了吧。”
“既然这些已经商量妥当，协议咱们现在就签。”程锦川对此自然没有疑意，把一旁艮七刚刚重新誊抄好的两份协议递给对面的赵怡然。
赵怡然伸手接过，两份协议都翻过一遍，发觉与先前商定的那些一般无二，再把兑二和朱如生记录好的明细附在后面，就是完整的两份协议了。
赵怡然点点头，“我没有异议。”
一旁的兑二从腰间的荷包里面掏出一个圆形的铁匣子放到程锦川手边打开，露出里面嫣红的印泥。
程锦川掏出自己的私印快速的在两份协议上落章，又按了手印，这才由兑二把两份协议放到赵怡然的面前。
赵怡然见他这么爽气，也不扭捏，从自己随身的荷包里面，拿出一枚拇指大小的印章出来。
这枚印章的印料还是书哥儿送给她的生辰礼，她很是喜欢，把玩了许久之后，又请王世甫帮她雕刻的一枚小印，虽然已经雕刻好了一年多，却还从没用过。
今儿谈成了这笔大生意，见证了赵家的生意真正进入了下一个阶乘，此时用自己的这枚小印在第一份代理协议上落章对她来说，有着不一般的意义。
对面的程锦川一边用帕子擦去手上的印泥，一边却是不错眼的看着赵怡然，有些期待她在这两份协议上，落下她的印记，自然没落下她把那枚小印掏出来时的那丝慎重，看她把那枚小印握在手里摩挲了片刻才在印泥上按了一下，复又落回协议上。
看她那副郑重的样子，不知怎的，他突然有些妒忌那枚被她握在手里的小印来，可惜那是她名义上的那位大哥送给她的。
都怪他不好，没能早些寻她，她既然喜欢把玩这些小物件，他那边收藏了不少好东西，倒是可以送些给这丫头，嗯，这事回去就安排。
等赵怡然在两份协议上都落下手印，不等兑二上前拿回一份，程锦川已经伸手，把两份都拿了回来，看着上面一大一小两个红红的拇指印，再看看拇指印旁，两人的两枚印章也紧紧挨在一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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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二十八章 震惊
有了两人的手印和印章，这份协议在程锦川眼中就有了不一样的意义，程锦川只觉满心的欢喜犹如泡泡一般，都快要压抑不住的往上冒。
赵怡然见他拿着两份协议一副傻乐的样子，有些看不过眼，先前看他倒是装得一副泰山崩于前都面不改色的模样，现在这是生意谈好，就开始原形毕露了。
赵怡然看他嘴角有越翘越高的趋势，实在看不下去了，忍不住出言提醒道，“程六爷，既然协议我们双方俱已签订，你这边预计什么时候支付这笔费用？还有，这次预计提几个州府的辣酱？我们这边也好有所准备。”
程锦川被她这声提醒惊走了满腔心思，对于这丫头的不解风情，他是深有体会，忍不住瞪了她一眼，这才对着一旁的艮七打了一手势，艮七忙转身越过一旁的屏风，匆匆去了里间。
这边赵怡然被他那一眼瞪得有些莫名其妙，这家伙莫不是有病，自己好意提醒他不要忘了正事，他倒好，还敢瞪他，越想越不服气，伸手从程锦川手里抢过一份协议，“这协议咱们一人一份。”
程锦川被她孩子气的举动差点儿逗乐，这丫头看来穿越过来后，赵家人很是宠她，这性子倒是越养越回去了，嗯，跟她现在的年纪倒是相当，不过这娇娇的样子他也喜欢。
赵怡然还不知此时自己的举动落在某人眼里就是越活越回去的象征。
那边艮七进去不过片刻功夫，就抱了一个半大的紫檀木匣子出来。
“主子，都在这里了。”艮七把匣子摆在程锦川的手边。
程锦川微微颔首，伸手把匣子移到面前，打开上面的搭扣，从里面拿出几张银票，然后把匣子重新合上，推给对面的赵怡然。
“三十二州府，一年合计十八万两银，三年五十四万银，这里面正好是五十四万两银票，一万两一张，都是宝泰票号见票即对的银票，郯城县就有他们家的钱庄，你们过去也方便，赵大姑娘再清点一遍？”
程锦川说着把手上的几张银票递给一旁的艮七。
艮七伸手接过，又转身进了里间。
赵怡然没想到他会这般爽快就把五十四万银子一口气直接付了，……嗯，财大气粗有没有，什么时候她家也能如对面这败家子……
不对不对，是像对面这财神爷这般豪气的一掷千金。
她心里默默腹诽几句，就把匣子拿了过来，仔细清点了两遍。
不错，一万两的面额，一共五十四张，她随意抽了几张细细看了一眼，都是真的。
随着赵家生意越做越大，一万两面额的银票，这些年下来，她也陆陆续续的收到过一些，只是从没有一下子收到这许多罢了。
这感觉也太震撼了，有了这几十万两的银票子，赵家一下子就要跻身进入富甲一方的人家了。
“这些银票太过打眼，建议赵大姑娘留少许备用，其余还是妥善保存起来比较稳妥。”程锦川虽有意拉赵家一把，但也不能让他们陷入险地，这许多银子一旦露出风声被外人知晓，只怕赵家从此不得安宁，嗯，人手的是还是要尽快安排。
赵怡然自然晓得这其中的厉害，也领了程锦川提醒的情，赵家目前并不缺周转的银钱，这些银票子她暂时也不打算用，还是存到钱庄去比较妥当。
“多谢程六爷提醒，赵家不是那爱显摆的人家，必定会妥善处理好这些银票。”赵怡然一把把紫檀木的匣子合上，看了看手上的这个匣子，只怕也能值不少银子，对方竟然这般眼也不眨的就送给自己，出手委实是大方。
竟然人家这般大方，她也不会太过小气，她含笑看向对面的程锦川等人，“不知程六爷打算何时启程，可容许我代表我们赵家款待你们一番。”
程锦川见到她那张盈满笑意的小脸，能感觉到她的诚意，知道这会儿是真心想要留他们用膳，但是他刚刚一番心绪波动，体内刚刚突破的境界并不稳固，再不寻处清净的所在把境界巩固下来，自己的处境只怕有些不妙。
唉，好生可惜，还不容易哄得这丫头展颜，给自己一个好脸，此时只怕是没有机会更进一步了……
程锦川心里不知怎的，一股说不出的滋味渐渐弥漫开，隐隐竟品尝出几分苦涩来，“谢赵大姑娘好意……只是……我们还有旁的事，只怕耽搁不得。”
赵怡然见他面色一时不太好，只当他是旧疾又发了，心里倒是对他生出几分同情来，见此也不勉强，点头道，“咱们两家既已签订协议，日后合作了还有许多机会，到时……程六爷还请多多赏光。”
程锦川把桌上的那块令牌拿起来，“日后辣酱的买卖要是我们三人不能亲自过来，我会休书一封，让人带着这块令牌一同来寻你，到时后续的一切事情还都要麻烦赵大姑娘了。”
“这都是赵家应当应分的事，程六爷客气了。”
赵怡然跟着说了两句场面话，见程锦川的面色渐渐不太好，只得起身告辞，“既然咱们两家签订了协议，有些事情我还要先交待下去。
我看程六爷面色不佳，如若后面的事情没有特别紧急，尽可以留在此处多歇息两日，朱掌柜必定会好生招待，待身体缓过来了，再上路也不迟。”
刚刚松了一口气，体内的内力竟有压不住的趋势，程锦川此时确实感觉到自己身体的异样，再不运功引导，只怕今儿……
他面上带着一抹浅淡的笑意跟着站起身，冲赵怡然一抱拳，“多谢赵大姑娘美意，程某就却之不恭了。”
“无需客气，有什么要求，只管吩咐朱掌柜便是。”
赵怡然说着又跟一旁的朱如生交待几句。
朱如生连连点头答应。
赵怡然抬头瞥见跟在程锦川身后的那位二爷和七爷一脸的担忧，知道自己此时不再适合待下去，便对着程锦川回了一福礼，“既如此，那我就不打搅程六爷歇息了。”
第六百二十九章 疑虑
赵怡然把自己的那份协议收进匣子内，抱着匣子站起身，冲兑二和艮七微微颔首，就当先一步往外去。
程锦川跟在后面送她出门，看着她袅袅婷婷的身影逐渐消失在眼前，这才微叹一口气。
兑二忙迎上前来，“主子，你身子不适，不能再耽搁了。”
“我心里有数，此处面临深山，你去寻处清净之地，咱们过去。”程锦川也知道自己不能再耽搁，缓缓深吸一口气，忙吩咐道。
一旁的艮七闻言，脑子里面灵光一闪，“主子，属下知道有一去处。”
“说。”
“之前属下曾来过赵家一趟，跟着赵家人后面把赵家周围的地形都摸了一遍，赵家买下的那座山头里面，有处山谷，平常除了赵家人，鲜有外人知。
此时赵家人都在外忙活，必定没时间去，那里面十分清幽，咱们悄默过去，也不会惊动旁人。”艮七一边说一边推开一旁对着山坡那边的窗户，把大致的方位指给两人看。
“主子，艮七说得不错，与其属下在外寻处地方，还不如去那里。”一旁的兑二见他面色越发不好，也不敢耽搁急忙催促道。
“此提议甚好。”程锦川自身知道自身的情况，见此也不反对。
“那属下去与老朱说一声，咱们只怕还得在这里叨扰些时间。”兑二见程锦川点头，立马就转身打开房门出去了。
刚走到楼梯口，就与正上楼的朱如生碰了个对面。
朱如生刚送走赵怡然，想想还是不放心程锦川的身体，忙匆匆回头想来来问问可有能帮得上忙的地方，这才与兑二迎面碰上。
“老朱，正好寻你有事。”兑二一见到朱如生，立马伸手把他拉了过来。
把他们要寻处清净的地方休息一些时间的事说与朱如生听，朱如生一听，立马就提议道，“要说清净，赵家山谷倒是一处好去处，那里平常没什么人去，今儿赵家忙，更是没时间过去，二位爷赶紧带着主子过去吧。”
兑二跟他说明就是想听听他的建议，见他也如此说，忙点头，叮嘱他照看好几匹马，他们一回来只怕就要赶路回去。
朱如生连忙点头，“二爷只管放心，耽误不了你的事。”
“成，去吧。”
兑二脚步匆匆的进屋，把朱如生的话一说，程锦川点头道，“既然如此，艮七你认得路，直接带我们过去。”
那边艮七早已经把一些要紧的东西收拾随身带了，因为程锦川此时不宜动用内力的缘故，两人一左一右带着程锦川从二楼大开的窗户处跃下，两人施展轻功，犹如一阵轻烟从林子里面掠过。
好在艮七的记忆尚佳，很快就沿着那处如今已经修建好的甬道一路进了山谷。
甫一进入山谷，别说兑二和艮七，就连程锦川都差点儿被眼前的美景给晃花了眼。
兑二初初的惊叹之后，立马凝神细听了一会儿动静，“主子，这里没人。”
“嗯，咱们进去吧。”程锦川此时也不要他们二人搀扶，跟在艮七的身后，沿着樱桃林子里的小径一路往里走。
艮七看见眼前灌木上挂满了圆圆的小果，大多还是青碧色，也有不少红艳艳的点缀在其中。
他忍不住伸手摘了两颗下来，凑到眼前看了看，“这是什么果子，倒是长得好看。”
“是樱桃。”走在他身后的程锦川看着眼前的这片樱桃林子，不由翘了翘嘴角，那丫头是真有口福，竟然能被她得到这处地方，还在这里种了许多果木，此时大都已经挂了果。
按照此时的节气，这些果子好像要比外间早熟了不少。
程锦川越往里走，感觉就越明显，此处莫不是……心中有了猜想，他的脚步也逐渐加快，等见到那一缕缕若有似无的白色烟气时，他心里的惊讶更甚。
真不知该说这丫头的运气好还是说老天都看不过让她受罪，虽是穿越到了一户差点揭不开锅的农家，但是有了这些天然的便利，以及这丫头的见识能耐，难怪短短时间就让赵家发了家。
他不由回过头看了一眼，虽然此处被那座高耸入云的山峰挡住，看不到那座占地颇广的庄园，再看到这山谷里面被收拾出来的模样，他想，他应该已经猜出这丫头到底想要的是什么了。
或者说，她想要的是什么样的生活，今儿虽是因为诸多原因，他几经考量后，才压抑住自己的心意，忍着没与丫头相认，未尝不是心底的那一丝忐忑在作怪。
两人刚一见面，自己提示几次，丫头都没想起他来，说不定在她心底，就从来没有过他的位置，虽然他不想承认这个结果，但是这个认知还是让他不由得心生挫败。
他跨越几百年的时空寻过来，得知这个结果时，不说心里会又多沮丧。还有掩藏在心底更深处的恐惧就是，两人就算是相认了，丫头会不会对自己有情？
他之前的那些所作所为是不是都是自己的一厢情愿？因为从前世他就从没有机会向这丫头表白过自己的心意，并不是他不敢，而是这丫头压根就没开窍。
他不知道，要是他苦追过来的结果还是同前世一样，他会不会郁闷的去买块豆腐回来撞死算了。
程锦川一路思绪纷杂的跟在艮七身后，一路来到湖边，又见到那座凉亭。
兑二和艮七上前，见石桌石凳上都收拾的很是干净，应该时常有人来此闲坐。
艮七连忙把带来的垫子铺在石凳上，“主子，这里清净的很，就在这边吧。”
“好。”程锦川左右看了一眼，点点头，上前在铺好垫子的石凳上落座。
因为一旁有兑二和艮七一左一右给他护法，他也收回所有思绪，盘膝合眼，不再去想那乱了他心神的小丫头。
兑二看见他已经盘膝坐在石凳上，心里一直悬着的一块大石总算是落了地。
主子今儿的行为实在是太反常了些，要不是他亲眼所见，压根就没法相信今儿同那赵大姑娘你来我往的一番较量，真是他家主子干出来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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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三十章 不着调
赵大姑娘虽说生的不错，但还没他家主子漂亮……嗯……咳……，虽然这是实情，但是主子今儿反常的简直让他没眼睛看。
而且就算是主子对赵家大姑娘心生爱慕，这两家的家世摆在这里，除非把赵家大姑娘抬回去做房小妾，不然只怕不能成事。
可是就凭他过往搜集来的那些消息看，这赵家姑娘愿不愿意给人做妾只怕还不好说，而且更让人觉得奇怪的是，他家主子什么时候见过赵大姑娘？还心心念念的让他们寻了这么多年？
难不成是他们来到主子身边之前的事？可是那时的赵家姑娘才几岁，也不应该呀……
兑二想了一通确实想不通这其中的关节，不由叹了一口气，一抬头，就见到对面的艮七正守在主子的另一侧，手里还拿了一些红色的果子，正一颗颗丢进嘴里吃得惬意。
他忍不住丢了一记眼刀过去，艮七若有所觉的抬头看过来，然后，就停了继续往嘴里扔果子的动作，嘴唇动了动，接连从嘴里吐出一粒粒果核来。
兑二又一记瞪眼甩过去，无声的警告了一句。
艮七见他这样，忙一把把手里的果子都塞进嘴里，两边的脸颊被撑得鼓鼓的，活像一只青蛙，除了嘴巴还在不停的蠕动之外，倒是立马站直身子守好自己的位置。
这不着调的！兑二忍不住吐出心口的那股子郁气，只是这一口气还没出完，那边艮七的嘴里又开始往外吐出一粒粒的果核。
兑二，“……”
艮七，“……”
等艮七消停下来，兑二又给他使了两眼神，让他不要再作怪，两人便一直默默的守在程锦川身侧。
从晌午一直守到日头落山，转眼月亮又悄悄爬上山头，直至漫天繁星。
不知何时，漫天的繁星渐渐褪去，天空褪去墨色，远处渐渐泛起鱼肚白。
兑二收功站起身，见到一旁的程锦川还巍然不动的坐在那石凳上，好像自从昨天打坐开始，他就一动未曾动过，就连面上的表情都未发生一丝波动。
兑二心下有些担心，稍微走近了两步，感觉程锦川鼻间若有似无的呼吸，心里这才放下心来。
一旁的艮七还没收功，兑二也就站在两人的身前，默默想着事情。
…………
却说昨天赵怡然这边，出了甲字上房后，就跟朱如生交代了几句，务必把楼上的那几位爷伺候好了。
握在手里的真金白银让她先前对朱如生的那丝怀疑压了下去，朱如生就算是跟对方有些交情，但是好歹对自家这边也没有恶意。
朱如生就是没有赵怡然的这番关照也必定不会含糊，有了这关照，立马就点头保证不出岔子。
赵怡然满意的点头，从随身的荷包里面抽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递给朱如生，“今儿辛苦朱掌柜了，这些留着给你喝茶，回头再让我爹好好赏你。”
朱如生了解她的脾性，也不客气，伸手接过大方的道了谢。
他看见赵怡然抱在怀里的匣子，连忙道了声，“大姑娘稍等片刻。”
赵怡然见他脚步匆匆的去了后厨，不一会儿提着一食盒出来，他揭开盒盖，里面竟然是空的，他示意赵怡然把檀木匣子放进去。
赵怡然感激他的细心，把匣子放进去，伸手接过食盒，“那我先回去，这边有什么情况，朱掌柜派人给我或者我爹捎个信都成。”
“哎，姑娘放心吧。”朱掌柜看着赵怡然提着食盒走远，自己还惦记着程锦川那头，便也顾不得这边，赶忙回头直奔二楼去了。
却说赵怡然这边提着食盒一路往回走，想到庄园里面此时正因为摆放家具，正有些闹哄哄的，加之人多眼杂，要是被谁把这食盒里的银票摸去了，她只怕哭都来不及，想了想，还是提着食盒一路往南坡而来。
这边因为这会儿正是白日，村里大多数的人不是在田间干活，就是在赵家作坊里做事，一路过来倒是没遇见几人。
就是偶尔遇见一两个，相互打过招呼，见她提着食盒，也不以为意，毕竟赵家人时常从客栈里面带些饭菜回来。
赵怡然更是觉得朱如生给她想的这个法子实在是妙极。
她一路进了家门，小花和小黑两只就连滚带爬的急忙迎上前来，“去去去……进院子去。”
眼见着两小只一路顺着自己的脚边爬向一旁的门槛，赵怡然忙把食盒套到胳膊上，弯腰一手捏住一只后颈的毛皮，把它们从地上提起来，赵怡然一边往院子里走，一边把两小只提到眼前，看着它们各自眨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看着自己，看着别提多呆萌了。
“怎么家里就你们俩，二丫去哪儿了？”
“嗷呜呜……”两小只嘴里发出一声奶声奶气的低叫以作回应。
赵怡然，“……”
走到狗窝前，“”把两只放下，赵怡然看看一旁的食盆里面已经被两只舔吃跟水洗过一般。
“原来是饿了，乖乖坐在这儿等一会儿，马上给你们送吃的。”赵怡然伸手揉了揉它们的小脑袋站起身。
两小只好像能听懂她的话一般，立马后腿着地，乖乖的坐好。
赵怡然见此也不耽搁，把手冲洗干净，提着食盒直接进了东厢自己的屋子。
她把那只檀木匣子从食盒里面抱出来放到炕上，打开来又把银票拿出来，一张张仔细看过一遍。
之前一直强忍着的欢喜，此时再也无需压抑，她握住银票一下子就原地蹦跳一下，欢呼一声，“啊哈哈………啊……”
她的欢呼声惊动院内的两小只，它们对着东厢的方向嗷呜两声，没等到主人的回应，两小只索性趴到地上，盯着东厢的方向，一动不动。
赵怡然欢喜够了，这才把银票重新放入匣子匣子内，想想还是从里面拿出四张银票，这才把匣子合上。
她打开炕头的一个大箱子，从里面分别抱出一大一小两个铁匣子。
她伸手摸衣领处，很快从衣服里面拉出一根编好的红色线绳，线绳上还拴着两把精致小巧的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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