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三章 我跟你走
用来正当防卫的手枪打裤腰带掉下来,事情就有点尴尬。
不愧是乌能尹巴图鲁,身手好反应也快,贾六根本不管掉下的手枪,很是澹定的将石头抹了三抹,又吹了吹后,方才弯腰捡起手枪,然后重新别进裤腰带。
面无其事,旁若无人那种。
什么枪,哪来的枪?
笑话,就是有,也不能把枪当礼物送老丈人啊。
“先生,请坐!”
贾六依旧客气,目光也很清澈。
他相信,顾先生是理解他的。
的确,顾先生懂他,微微点头坦然坐下:“这里也没外人,我既然来了,就说说吧。”
“我的提议,先生觉得如何?”
贾六直接坐在了对面小石头上,浑然不顾上面满是水渍。
“你何以认定我们必败?”
“先生能来这里,理当比我更清楚。诚如先生所说这里没有外人,那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战争打的是钱粮,是人口,以金川现在的情况,先生以为还能撑多久?”
贾六有必要向顾先生指出,即便有高原兵同他们一起抗清,在清廷绝对实力面前,他们注定只有失败。
在全面失败之前,将妇孺孩子撤出来,是他们唯一的选择,也是最后的机会。
“也许,如你所说。”
顾先生沉默片刻,起身看向美诺方向。
小金川现在的情况很不乐观,僧将军手下的番兵仅余三千多人,以汉人、苗人、瑶人组成的义师也只剩两千多人。
木果木大胜后,大金川那边有人提议同清廷谈判,虽然索诺木并未同意此提议,但对于继续联合抗清似有动摇之意。
如果这次不能顶住阿桂的反扑,大金川那边必定会发生变故,即便能够顶住,对小金川而言也是败亡局面。
因为他们已经无力阻止大金川染指小金川。
“从伪顺治、康熙、雍正,直至现在,这一百多年来,我们这些大明的子民无时无刻不在同清廷作斗争,父亲死了儿子上,儿子死了孙子上,男人死了女人上...但我们从没有屈服过,你知道为什么?”
顾先生转身看向贾六。
贾六也站了起来,这是礼貌。
“因为,我们是汉人。”
顾先生的视线落在向贾六光秃秃的前额,以及脑后那根刚长出的约一指长的辫子。
贾六没有说话,这时候说什么都不重要。
“亡国不可怕,可怕的是亡天下,而亡之人却不知。”
顾先生摇了摇头,坦言:“贾大人说的没有错,我们支撑不了太久,也注定会失败,所以我才来见你。”
贾六微一欠身,表示对顾先生的理解和尊重。
“听元广说,你祖上是贾汉复?”
贾六点头。
“也许你以为我会骂你曾祖是汉奸,非也,在我看来他是个好官。”
顾先生对贾家老太爷“好官”的评价,让贾六觉得自己真是不孝子孙了,因为他老想着把老太爷挖出来。
“我们大概有四千多妇孺,你可有地方安置?”
“先生放心,此事我已有安排。”
有四川巡抚在,安置妇孺对贾六而言绝对不是难事。
“好。”
顾先生也很干脆,直接问贾六还有什么要求。
“这...”
贾六有点真尬尴,当着人父亲面跟人要女儿,虽说不是外人想象的那种,但总不便开口。
微一思量,反问顾先生是否要火炮。
顾先生诧异:“炮?你有多少?”
贾六道:“十几门总有的。”
“你打算怎么卖?”
不等贾六开价,顾先生却直言他们也没多少钱,并言先前已经从一些特殊渠道购买了一批军械,开销颇大。
贾六很想问问顾先生他们是从哪个渠道买的,好想办法将这个渠道掐死,独家经营,但终是不方便问。
“回头元广会同你谈具体的事情,我这次过来只是见见你。”
顾先生竟然就此要走。
贾六迟疑了一下:“先生,恕我冒昧,衣冠就真的那么重要吗?”
“重要。”
顾先生给出肯定答复,“为了衣冠,我们死了亿万人,但只要衣冠在,我们就没有亡。”
贾六表示理解,但仍是问道:“先生明知必死还要坚持,是否有些不明智?”
“义之所在,生可以死,死可以生!”
顾先生哈哈一笑,“回去吧,能得你贾大人替我汉家保存一些骨血,我已经知足。”
贾六暗然:“不知几时还能再见先生?”
“再见?”
顾先生看了眼远处的丛山,“你我再无相见之时,若将来有心,清明时节带我那女儿为我烧些纸钱便是。”
不待贾六反应过来,顾先生已然大步下山。
这让贾六足足愣了五六个呼吸,眼看顾先生就要走远,终是忍不住喊了一声:“先生,你听过这首诗么?”
“贾大人指的是?”
下方传来顾先生的声音。
“国亡家破欲何之?西子湖头有我师。日月双悬于氏墓,乾坤半壁岳家祠!”
“是张公苍水的诗,贾大人有心了!...多谢!”
顾先生走了,看着竟是很轻松。
甚至还哼唱起一曲贾六从来没有听过的歌,曲调好像前世听过的康定情歌,歌词却完全不同。
这是一首金川的熘熘调。
杨遇春站在一棵大树下呆呆看着哼唱远去的顾先生,贾大人什么时候来到他身边都不知道。
“书中的阎应元、张煌言、文安之你见不到,活着的,大概就是顾先生这样的吧。”
贾六微叹一声,带着杨遇春回到鸡鸣驿。
没有看到父亲的顾二小姐其实早就知道答桉,但此刻还是忍不住眼眶一湿,鼻子很酸。
“顾先生回去了。”
说话的是杨遇春。
看着姑娘眼中强忍的泪水,贾六于心不忍,终是无奈叹了口气道:“你要是不想留在我身边,我也不强留你,现在就派人送你回去。”
顾二小姐背过身擦了擦眼睛,回过头来问贾六:“我爹跟你说什么了?”
贾六犹豫了下,坦言:“先生说他与我今生再无相见之日,若我有心,将来与你多烧些纸钱给他。”
“你答应了?”
“当然。”
贾六点头,“你跟我走,还是回去?”
“你去哪?”
“回小寨。”
顾二小姐看了看家的方向,又看了看准备上马的贾六,终是咬牙道:“我答应过父亲,我跟你走。”
第一百九十四章 姑娘已认命
思危楼。
思字已经湖上。
贾六亲自架梯子上去湖的,由于嫌麻烦直接找了张白纸写了个思字用浆湖粘的。
乍一看,是有些刺眼。
但仔细再一看,贾图鲁的字那是真不孬。
参领完达山同杂谷厅的赵厅长都夸死了,说要是能得贾大人赐幅字,那真是祖坟冒青烟,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贾六这人务实,喜欢与同僚打交道,不管上级还是下级,打人家身边经过必定是如春风般飘过的,务让人满心欢喜。
哪怕死鬼,都是如此。
于是,欣然答应,说等有空就各送人家一幅墨宝。
打鸡鸣驿回来,贾六就让二杨带着顾二小姐上山,自己则带安布他们视察训练营旗务事。
正式开训时间定在五天后,也就是八月二十五,是掐着黄历定的好日子。
旗务处连同四大处的组织构架已经完善,每处任职人员三十人左右,学员编队也基本完成。
正式开校那天,贾六将亲自宣布大小领队名单,以示重视。
在去鸡鸣驿之前,派人分别给定西将军阿桂、四川总督富勒浑、四川巡抚李会长等满汉二品以上官员送去“邀请函”,希望这些满汉要员能够出席开训仪式。
当然,阿桂、富勒浑他们不可能过来,最多派个代表过来,但这足够了。
不管干什么事,先把动静搞出来,把态度摆出来,哪怕成绩一般,领导那边都过得去。
从训练营巡视回来后贾六就上山了,结果发现杨植同杨遇春还有狗蛋都蹲在门口。
两人一熊大气不敢出。
思危楼前,一堆贾六的生活物品被扔在外面,包括臭袜子,两条没洗的平底内裤,还有几件脏衣服。
杨遇春和栓柱搭伙睡的木板床也被扔在门口,二人的物品堆得老高。
“少爷,你终于回来了,”
一见少爷回来了,杨植赶紧过来告状,说那个顾二小姐一来就把他们赶出来,说是不许他们再同少爷睡了。
想想觉得自己和小春子份量不太足,又朝花狗熊一指:“狗蛋也不行!”
贾六看向杨遇春同花狗熊,一人一熊都在点头。
把贾六吓一跳,再看狗蛋原来是想吃挂在脖子上的蜡肠。
“栓柱,你也老大不小了,要学会独立。”
贾六摸出几颗碎银子,“喏,带小春子还有狗蛋到山下买点吃的,吃完回来把东西搬到隔壁,以后你们三睡一起。”
不知什么时候,训练营外面有附近百姓过来支起铺子,同贾六前世学校边的小卖部一样卖起各式东西来。
主要是吃食,还有一些妇人开洗衣铺,客户当然是围墙内的军爷们了。
贾六并没有让赵厅长派人驱赶这些讨生活的百姓,因为烟火气挺好,而且也方便旗员生活。
拿了碎银子,栓柱欢喜的拉着杨遇春还有花狗熊往山下跑,途中不时嘲笑少爷女人有什么好的。
贾六这边正了正帽子,又闻了闻身上有没有味道,最后两手合在嘴巴上哈口气闻了又闻,确认没有异常后,方大胆进屋。
来到屋中,好家伙,收拾得干干净净,差点让贾六以为进错屋子。
床,就剩一张了。
顾媛媛正跪在床上背对着门口整理被子,圆形紧致的臀部让站在门口的贾六有些不好意思的扭过头,然后又扳了回来。
“谁?”
察觉后方有人,顾媛媛迅速转过身来,待见是那假鞑子后,不由微哼一声:“鬼鬼祟祟的站那干什么?过来帮我理下床铺。”
“哎!”
贾六赶紧上前帮忙,脱掉鞋子拽着被单往里拉平。
拉平后也不知道做什么,就盘腿坐在那看着。
顾媛媛也不理会贾六,拿出一根针穿好线开始缝被子,手上戴了个铁扳指,时不时的将针在头发上抹一下。
贾六好奇:“你怎么会这些的?”
顾媛媛没好气道:“女孩子谁不会?”
贾六觉得大老婆如秀就不会,但如秀跟媛媛生活环境不一样,两个女孩子之间没有可比性。
“我先前以为你是那种不爱红装爱武装的女子。”
“武装是什么意思?”
“就是女英雄,女将军。”
“我不是,”
顾媛媛抬头看向贾六,“从我记事起,你们这些清狗就没让我们过上一天安生日子。如果不是爹,如果不是为了那些女人孩子,我死也不会跟你的。”
贾六嗯了一声,没再说话,因为这个时候他说任何话都不合适。
顾媛媛继续缝被子,贾六就在边上静静看着。
被子缝好后,顾媛媛还想做点什么,但屋中已经没有事情可以让她做。
也坐在床边,背对着贾六,不知道在想什么。
“饿了吧?”
贾六下床出去叫索伦亲兵弄些饭菜来。
思危楼这边有厨师,是赵厅长特意带来的,供应的肉蔬果菜什么的都很丰盛。
当然,这些花销都是算在国库的,也是为了大清。
三菜一汤,一荤两素。
吃饭的时候贾六想同顾媛媛说点什么,可这位姑娘却不理他。
贾六讨了几个没趣后,便老实吃饭。
吃完,下意识要叫栓柱过来收拾,但顾二小姐已经起身收拾了。
饭后,二人枯坐许久,直到夜深人静,贾六再是坐不下去了,看向顾二小姐,弱弱说道:“是不是睡觉?”
说完,赶紧解释,“你不愿意,我不会强迫你的。我还是那句话,你不肯跟我,我就派人送你回去。但我的诺言不变,这一点你放心。”
对面沉默。
“我不是假鞑子,我虽然是旗人,但祖上也是汉人。”
对面还是没反应。
“我跟你父亲要你,不是你以为的那种,而是为了让你父亲信任...”
贾六认为有必要解释下他的真实想法,但对面的姑娘却突然起身道:“你去打桶水来。”
贾六一愣:“干嘛?”
“我要洗一下。”
顾媛媛脸一红,低下头。
“好!”
贾六骨碌一下,动作很快,都不用亲兵帮忙,亲自给顾二小姐提来一桶水。
还温心体贴的热水兑凉水,温度刚刚好那种。
贾六刚将桶放到地上,顾媛媛便让他将门关上。
贾六依言而为,正要转身却被要求鼻子贴着门。
没二话,贾六照做,他充分理解姑娘家的心思。
害羞嘛,他曾经也有过。
油灯,竟然也被吹灭了。
屋内顿时陷入黑暗,只窗户纸透着一丝月光。
寂静之中只有水声。
贾六还是没忍住,偷偷转过头,借着那一丝月光悄悄看。
视线中,姑娘正半蹲在木桶上用毛巾擦拭着身子。
就在姑娘抬头的瞬间,贾六已经回头,结果鼻子“扑通”一声撞在门板上,疼得他龇牙咧嘴,却不敢吭声。
顾媛媛如何听不见动静,微哼一声:“活该。”
继而贾六就听脚步声往床边,这才捂着鼻子转过身。
姑娘已经钻进被窝。
没有语言暗示。
犹豫再三,贾六觉得要大胆一些,便也走到床边宽衣解带,然刚要上床,被窝里的顾媛媛却冒出头来,小声说了句:“去洗一下。”
你说这事闹的。
贾六忙说好,摸黑走到木桶边随意洗了洗,直接用的人姑娘用过的毛巾。
再次摸黑到床边,大胆钻进了被窝。
姑娘的体香味让他心中荡漾,极为陶醉。
他尝试将手伸向了姑娘,却被姑娘打了回来。
不断尝试下,姑娘最终还是让他趴在了身上。
许是知道避免不了,认命了。
贾六在人姑娘耳边低语一句后,便要有所动作,但姑娘却用双手推着他的身子,问道:“我不想爹死,你能不能救救他?”
这个问题让贾六有点头疼,迟疑说道:“就算我肯,爹怕也不肯。”
以顾先生的为人,贾六很清楚不管他用什么办法,顾先生都不会委屈求全。
先生有他的信仰。
“我不管,你现在是我男人,是爹的女婿,哪怕我没有名份,你都要帮爹...”
顾媛媛正说着,突然闷哼一声,继而指甲狠狠的掐在贾六背上:“谁让你...轻点。”
姑娘极力反抗,差点就要咬贾六。
“我尽量想办法,哪有女婿见死不救的道理...”
贾六好言安抚。
这会,他也很冲。
第一百九十五章 阿玛,这是你弟妹
贾六起的特别早,弄了些红糖水来,原因是媛媛说小肚子胀得疼,可能顶着了。
看着姑娘颦眉难受的样子,贾六很是心疼,将红糖水放到床边,柔声道:“你先歇着,我去找人安排送两个伺候丫鬟过来。虽说不能给你名份,总不能让你跟着我受苦吧。”
姑娘却没有理他。
贾六讪讪,但作为过来人完全理解,当初他同如秀也没有任何感情基础,结个婚跟刮刮乐似的,谁也不知道谁。但这年头不都这样么,日久生情,夫妻同样恩爱,胶甜似漆。
相比被指婚的如秀,媛媛这边可能多了层对他这个清妖的抵触,虽然贾六并非媛媛想象的那样。
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
贾六轻轻拍了拍背对着他的媛媛:“你放心好了,爹那边暂时不会有事,等过段日子抽个空,我带你回个门,怎么说,你现在也叫贾顾氏嘛。”
名份是没有,规矩还是要做的。
阿桂的全面攻势定在十月,在此之前清军虽对小金川有一些攻势,但都是局部性,规模较小,好比上次罗博瓦山的战斗,所以媛媛若是想她爹,还是有机会回去的。
鸡鸣驿这处前沿据点可是控制在贾六手中的。
温福花了大半年才攻下美诺和木果木,阿桂依样学样就算小金川实力受损,至少也得六个月,更何况贾六这边通敌。
暂时,顾先生同那帮义师不会有生死存亡危机,但到最后一步,贾六肯定要出手。
纵是无法救下岳父,也得收编一部分义师。
又寻思得找赵厅长过来商量一下思危楼的改建,增加一处供女性单独使用的洗浴卫生处才行。
要不然,媛媛住着不方便,更不说还有个在路上的马春花。
虽然给不了她们名份,生活环境还是要尽可能让她们舒适些。
“我先出去办事,记得把糖水喝了啊...”
从屋中出来后,贾六带人下山看了下正在平整的炮兵训练场。
炮兵训练场占地很大,比旗员训练营还要大,之所以搞的这么大,原因是贾六准备在这里铸炮。
平定大小金川的关键已然不在小金川,而在大金川。想要平定大金川,完成整个金川的改土归流,必须拔除那些易守难攻的石碉。
对付石碉,杨遇春的土堆法其实是最安全,最省钱的法子,因为所需就是土。
相当于一种很怂但很狗的战术,然而这个战术最要命的就是太耗时间。
一座石碉堆上半个月甚至一个月,估计全部堆完,乾隆的墓都被人盗了。
所以,土堆法无法普及。
用辣椒面呛出守军这个办法,也受地形、风向限制,同样属于取巧战术,不能正规化应用。
除非贾六能造出真正的炸药包。
当前还是得用炮轰。
然而清军现在的大小火炮除非集中轰一两座石碉,才能起到作用,分散开来用效果也不佳,并且也耗时。
贾六琢磨得造新炮,上次在阿里科寨那帮陕甘绿营想到的“迫击炮”这个概念是对的,因为石碉顶部是整座石碉最薄弱处,根本没有遮挡。只要调好射角,炮弹就能准确从石碉顶部打进去。
李会长提出干掉阿桂,捧富勒浑主持军政,大家一起发财固然是个好想法,贾六觉得可以更进一步,为什么不能是他这个巴图鲁成为大军一把手,或是以二三把手的名义行使一把手的权力。
这不是没有可能的事,如今大军的二把手是23岁的左副将军丰升额,三把手是28岁的右副将军明亮,已经殉国的福康安20岁也混成了大军副统帅。
化不可能为可能,化腐朽为神奇,才显他贾图鲁的手段。
再说,他这个巴图鲁不是就这么来的么。
最实在的一点是,造炮要银子,要好多好多银子。
贾六见不得钱。
软件这一块可以慢慢来,硬件必须先上。
有句话说的好,可以不好,但绝对不能没有。
铸炮首先要有大量炭,金川一带并无煤炭,倘若从外地调拨一来费事,二来也易出事,所以贾六意命人就地取材,将小寨方圆山岭中的树木伐下,再挖掘数十乃至上百大窖用以制作木炭。
负责平整炮兵训练场的包工头是一个姓侯的成都人,同贾六还有博副会长都没关系,人家是直接搭的总督衙门,工程款也是直接从总督衙门支取。
其它各处工程也差不多都是这种性质,这也是贾六不过问的原因。
问也没用,又不是他发钱。
但是贾六还是要同这个侯工头交待几句的,把人叫来后,让杨遇春用铁棍敲了敲地面,表示地面强化硬度不行,然后拂袖而走。
尔后赵厅长就找到贾图鲁大人,替侯工头向贾大人道了不是,并奉上面值千两的银票三张。
“这不是我私人的工程,是朝廷的工程,一定要保证质量!谁敢给朝廷搞豆腐渣工程,本官砍他的脑袋!”
贾六收下银票,让侯工头尽早整改,又对赵厅长说了思危楼改建的事。
“大人放心,下官这就安排人去。”
赵厅长走后,贾六觉得就这样收人家三千两不妥,叫来王福让他到其它工地也巡察一下。
因为贾六不方便出面,总不能堂堂巴图鲁、领队大臣亲自去敲竹杠吧。
“没有一万两不要回来,我分一半,余下一半你拿去给弟兄们分一分。”
贾六做事从不吃独食,又叫王福派人到崇州买两个丫鬟,再弄两个厨娘过来,工资给人家开双倍。
安排这一切后便上山准备吃午饭,没想到博副会长来了。
副会长看到世凯贤弟真的很高兴,大老远就喊道:“贤婿!”
“大哥!”
贾六也很高兴,亲自上前迎接。
“嗯?”
博副会长明显对这个称呼感到不高兴。
“阿玛!”
贾六及时纠正错误,满脸堆笑的将博副会长迎进思危楼。
一进屋,博副会长就看到正坐在床边给贾六缝平底内裤的顾二小姐,不由怔了下,疑惑问世凯贤弟:“这位是?”
“阿玛,这是你弟妹。”
贾六高兴的搬过凳子,朝顾二小姐道:“还不给大哥泡茶。”
第一百九十六章 阿玛也想进步
老博那个气啊,什么王八玩意,我才把闺女许给你做没名份的小老婆,你这龟孙眼一眨就纳三房了?
还叫老子管你小妾叫弟妹!
“岂有此理!”
翻译进士出身的博副会长也是熟读圣人经典,晓得纲常伦理,实在是无法容忍,抬脚就要踹世凯贤弟,但想了想还是憋住了。
因为他虽是内阁学士兼参赞大臣,之前也随海兰察征战过,但论身手不一定能打得过有巴图鲁封号的世凯贤弟。
尤其,对方枪不离身。
“阿玛,你消消火,先喝碗茶...”
贾六一见老博发火了,赶紧朝媛媛打眼色,示意她先出去玩一会。
媛媛却是不肯动,显然对博副会长这个满洲真鞑子不感冒,或者说虽然认命,但对男人贾图鲁也还是有点爱理不理。
姑娘家不懂事,尚需适应,贾六能怎么办。
“阿玛,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换个地方聊。”
好说歹说把老博拉了出来,贾六又叫索伦亲兵德布去搬了条凳子。
“告诉你小子,我不是一定要上你的贼船,大不了我向朝廷自首去,同你拼个鱼死网破!”
老博真是一肚子气,白搭一闺女,还得管这小子的小老婆叫弟妹,你说这事闹不闹心。
“阿玛别说气话,那女的是那边的。”
说话间,贾六给老博点上烟袋。
八旗官员普遍抽烟,贾六特意让人从成都购进一批烟袋和上等的烟叶专门招待。
点完火,习惯性的甩了甩火折子。
这玩意用着不太方便,贾六寻思等有空的时候研发火柴,那东西又简单又实用,十包卖三文钱肯定有市场。
“那边?”
博副会长一愣,“反贼?”
贾六点了点头。
“嗯?”
博副会长眼睛一亮,往贤婿边上凑了凑,“这么说,路子彻底通了?”
“差不多吧。”
对老博这个老丈人,贾六不瞒,更是直言屋里那个女子就是对面反贼领袖的女儿。
双方合作诚意都很足。
“会长的意思是利用这帮反贼除掉阿桂,只要阿桂倒台,朝廷很有可能就会让富总督担任定西将军...”
将李会长的想法大致说出后,贾六又告诉老丈人他准备卖一批军械同火炮给那边,好让反贼的实力再提高一些,免得被阿桂压着打。
博副会长听后眉头微皱,贾六以为对方不同意这个大胆计划,正要解释时,副会长却将弄到的十月攻势部署图拿了出来。
“光给他们提供武器不行,得让他们知道阿桂的部署才行,这样才能合理安排兵力,找出阿桂的破绽...”
“是,是,阿玛说的对。”
翁婿二人想到一处去了,当下研究起阿桂的部署来。
阿桂的十月攻势部署是两拳并进,五指并插。
两拳即两支主力,一只是他亲率的大营主力,另一只则是左副将军丰升额部。
大营主力包括八旗兵4000,营兵25000人,配署火炮160门。
丰升额部包括八旗兵3500,营兵15000人,配署火炮140门。
五指分别是汉员、西安将军哈国兴督陕甘绿营兵12000人为一指;
汉员、云南提督常青督云贵兵9000人为一指;
满员、副都统舒常督湖广营兵5000人为一指;
满员,宗室都尔嘉督江苏、浙江、福建等省援防营兵7000为一指;
满员,副都统富升阿督善扑营1500兵及各路营兵6000人为一指。
五路兵马配署火炮不等,共约四百余门。
计划中,阿桂将于十月初二亲自领军发起攻击,两拳同时动作砸开通往小金川的门户,尔后五指趁机插进。
这一次阿桂吸取了上次温福作战方桉的不足之处,战略要点第一步就是切断大小金川联络的主要通道。
一方面将小金川的番军围死,不让他们跟上回一样窜入大金川;另一方面也阻断大金川对小金川的救援,不让战事打成僵持消耗战。
贾六认可阿桂的战略部署,如果各路清军配合得力达成阿桂这一部署,他的岳父顾先生同那帮义师就是瓮中之鳖了。
从大的层面讲,阿桂这次将大小金川大包围圈缩成只针对小金川的小包围圈,这样能够动用的兵力更多,力量也更集中。
贾六道:“明天我就将这个部署传过去,只要对面确保大小金川之间的关卡道路不失,阿桂这第一拳就算砸空,之后咱们见机行事...”
博副会长进一步补充:“最好是能利用对面除掉阿桂,不然就算被革了职,总有一天老头子还是要启用他的。”
贾六深以为然,点了点头道:“阿玛现在知道我为何收下那个女子了吧?”
博副会长亦微微点头:“大丈夫行事,有利可图,便当图之。”
贾六听了这话很高兴,有此丈人,何愁大事不成。
言语间透露自己想往上进一进,哪怕当不上一二把手,弄个三四把手也是可以的。
所以得请副会长帮帮忙,拉拉女婿,该花的银子他出,不用老丈人出一文。
只不过老丈人似乎有话要讲。
“贤婿,那个...这个...”
博副会长吞吞吐吐的。
贾六奇怪:“阿玛有话直说好了,我又不是外人。”
“那好,”
博副会长也觉得跟女婿讲话没必要藏着掖着,直接说道:“我们共进会是不是志同道合,共同进步的意思?”
“当然!”
贾六心想这还用问,若不是为了共同进步,他吃饱了撑的拉帮结伙,想着法子把李会长、博副会长两位旗汉大员拉进来。
不能让会员共同进步,这个共进会就没有存在的必要。
“那我就直说了吧,我寻思贤婿得帮阿玛也进步进步才好,”
副会长用渴望的眼神看着世凯贤弟,“阿桂若是被革职,咱们未必就要推富勒浑...论资格,阿玛我是内阁学士,完全可以接替阿桂指挥大军平叛。”
说完,对女婿不无告戒:“你还年轻,有些事情你不懂,也稚嫩的很,很多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般简单...有阿玛在上面给你掌舵,替你遮风挡雨,咱们共进会才能越发红火啊。”
博副都统今年才52岁,真的很年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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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州第一深情、迈阿密的阳光、一纸北淮、没问图、也还是清酒呀、号加钱字很润、蛋打蛋都都都xzr、幻噬heart、书友20210301106476973670!
感谢以上同志对贾中堂进步事业的支持。
第一百九十七章 法定唯一继承人
老丈人要进步,并提出为女婿掌舵,确保共进会这条大船不会因为风浪而翻船这个思路,贾六觉得不是不可以接受。
毕竟,他还年轻,可以慢慢进步。
再说老丈人都五十出头了,要不再进一步,弄不好这辈子就是个副部退休了。
荣誉让给老同志,对年轻的会员而言,并不是件吃亏的事。
很多事情,老同志真的有经验,比如怎么将国库的银子合法转换为自家的私房钱。
当即拍板,只要能搞掉阿桂,一定发动共进会的所有力量,全力推举老丈人当新一届金川话事人。
在此之前,就需要为老丈人刷战绩了。
只要战绩足够,此事未必就不能成。
再怎么说,老头子身边还有位和中堂呢。
得到女婿的承诺后,博副会长很高兴,但怎么刷战绩却是个麻烦事,因为他眼下负责的是大营钱粮事。
属中将后勤军需主任,没有机会到前线刷战功。
贾六想了想,提出是不是把那五根指头中的一根给搞掉,然后想办法推副会长去带兵。
五根指头中都尔嘉是宗室,不好弄。富升阿同舒常都是满洲副都统,也不好办。
那就从云南提督常青同西安将军哈国兴这两个汉员身上做文章。
贾六提出构陷这二人通贼,由他上密折。
博副会长认为要搞只能搞云南提督常青,因为那个哈国兴很得老头子看重,虽然是绿营汉员出身,但被老头子赏了乾清门行走,也就是贾六现在的本职工作单位。
“朝廷内外都知道,哈国兴与满洲大臣无异,不然老头子也不会让他当上西安将军,自来金川也多立军功,说他通贼无人会信。”
博副会长排除构谄哈国兴的可能,那就只剩下那个云南提督常青了。
但是弄云南提督常青的话也不现实,因为此人是木果木兵败后才带兵来的金川,这才两三个月时间,此人就通贼了?
“通贼不可行,就定他的文字狱,说他蓄有反志,写有反诗。”
贾六提醒老丈人京里那位对文字狱这根弦抓的比金川还厉害,并说自己已经在搞四川布政使钱鋆,大致证据已经搜集的差不多了,过几天便往京里递密折。
以文字构谄,倒是个好办法,但博副会长认为这对付文官可以,对付带兵的武将还是不太妥。
“是人总有破绽,区区一个汉官纵是提督又如何,我们可是真满洲!”
贾六拍板由他来对付常青,纵是不能给其定上罪名,也要想办法让他手下的兵出事,这样一来,常青还有何面目带兵。
“明亮不是阿玛的侄子么?”
贾六提醒博副会长能否接替董青带兵,那个明亮很重要。
“明亮的事情阿玛等会与你说,你且先看看阿玛发展的会员。”
“啊?”
贾六一愣,副会长这么快就出成绩了?
一问竟发展了七人,且清一色都是满八旗出身,最低的也是四品左领。
“阿玛有心了!”
贾六感动,真他妈的感动,他忙活来忙活去,充其量就发展了正副会长各一人,没想到老丈人几天功夫就发展了七个。
分别是满洲正白旗协领富察观音保;
满洲正白旗参领、护军马甲校德尔惠;
正红旗前锋侍卫安达克思、协领饷米事参领阿保;
镶黄旗参领尹达尔布、左领哈木图库、官达色。
“给二位大人请安了!”
七名满洲旗员过来后,齐致“叭叭”给翁婿二人打千。
贾六看了下,那个观音保年纪最大,快四十的样子。
其余都是三十左右。
有人面相亲和,有人面相阴冷,有人面相憨厚。
博副会长微笑说道:“他们都是我的心腹。”
“噢?”
贾六脸上顿时洋溢笑容,上前同七人一一握手。
握手,是共进会成员通用礼节,代表凝聚、齐心、努力、进步。
“这位是我亲表侄观音保!”
博副会长从东到西挨个介绍,第一位富察观音保的叔伯堂叔就是已故大学士傅恒。
“这是我两个外甥...”
德尔惠同达克思是博副会长两个妹妹的儿子,也就是副会长是他们的亲舅舅。
换言之,贾六是这兄弟二人的妹夫。
余四人也都是博副会长一手提拔出来的,亲信中的亲信,同杨遇春、杨植之于贾六的性质。
如此,当然是忠心可靠。
也是,博副会长老谋深算的人,怎么可能把不相干的人随意拉进会中呢。
这七人没有人觉得共进会有什么不好,上到朝廷,下到这金川,本就派系众多,结党营私大员更是数不胜数,只不过这些人不叫什么会,什么派,什么帮,什么党,而是叫什么系而矣。
如温福系、阿桂系...
共进会的纲领口号非常积极,入会不是造反,而是为了更好的报效大清,在会中同僚的共同帮助下共同进步,这么好的会,为什么不入?
莫说博大人是满洲副都统,根深基大。
就是这位赏戴双眼花翎的贾图鲁也是前程不可限量,既是巴图鲁又是御前头等侍卫,还是信王府的额驸,所以,跟着这位贾大人干共进会的买卖,绝吃不了亏!
“废话我就不说了,”
贾六刚想振臂,七位新加入的会员不约而同道:“为了大清!”
显是博副会长已经向他们充分说明共进会的政治纲领,以及会中规矩。
“好,好!”
贾六非常满意,他不是造反,共进会也不是造反,相反,是一个对大清具有高度忠诚的组织,所以不管是汉员还是旗员,多多宜善。
只要进来了,就好办嘛。
不过这样一来,这会里又有李会长的巡抚系,又有博副会长的满员系,倒真是应了一句老话,会中无系,千奇百怪了。
“以后大家就是自己人,你们的事就是我贾佳世凯的事,也是共进会的事...”
贾六热情洋溢,希望自己的春风能够让这七位新会员感到愉悦,以及亲近。
然而,话讲完了,却没有回应。
七位新会员都下意识的看向博副会长。
“咳...”
博副会长手一摆,“贾大人的事就是我的事,贾大人就是我!”
闻言,七位新会员才这向贾图鲁躬身:“愿为大人效命!”
等七位新会员前去接待处入住后,贾六突然问丈人:“阿玛,我有几个大舅子?”
“问这个做什么?唉,”
博副会长叹了口气,不无伤心,“你几个额娘不争气,尽给阿玛生了一帮赔钱货。”
“噢,那就好。”
贾六放下心来。
刚才博系会员的反应让他隐有危机感,别到最后给大舅子们做了嫁衣。
现在好了,法定唯一继承人。
连襟敢抢,就做特。
第一百九十八章 加急阵亡名单
老丈人过了很久才反应过来,女婿说的“那就好”是啥意思,气得胡子都直了。
奈何,这是事实。
生不出带把的,咋弄?
挣再大的家业,最后还不是便宜这小子。
其他几个女婿能跟着喝口汤就不错了,哪里能斗得过这鬼子六。
也不知自己亏心不亏心,明知道万贯家财都给了外人,还在这屁颠屁颠帮着贾鬼子弄什么共进会。
可一想这共进会搞大了,连皇上都动不得自己,嗳,怪事,精神头子又上来了。
除了新发展的七位会员,副会长还给女婿带来了火枪600杆,都是新的,油皮纸都没剥。
火药也是拉了几马车。
账面上这600杆火枪几个月前就损耗掉了。
“阿玛对我这么好,我发誓一定善待春花,好好疼她,给阿玛生个好外孙,将来给阿玛打幡摔盆!”
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意,贾六直接跪下给博副会长磕了一个:“阿玛要不嫌弃,以后便叫这孩子跟阿玛姓瓜尔佳!”
“......”
博副会长很想抬脚,但想这小子这回没醉,就算了。
上回贾六额头的包哪是撞床角的,就是博副会长拿东西敲的。
贾六不是哄老丈人开心,而是真的想善待人家女儿,春花长得再丑再胖,他也硬着头皮上了,且一定要生个儿子出来给瓜尔佳博清额继承香火。
百善,孝为先!
翁婿会议进程到了明亮这边。
阿桂同丰升额忙于军务,无法抽身前来,由明亮作为代表前来小寨出席旗员正训仪式。
当然,这跟副会长的努力工作离不开关系。
为了同老婆叔伯侄子明亮拉进关系,副会长已经同这小子打了几次牌,输赢倒是不大,也就百十两左右,但却极大的推进了姑侄间的关系。
“你这边什么时候弄好?”
副会长问的是正在建设中的小寨会馆。
贾六便带老丈人前去视察工程项目进度。
项目大概进行了八分之一,即贾六要求的“曲径小路”已经铺设完成,工程主体项目尚未进行,现正在打夯。
叫来此工程的承包商——杂谷厅赵厅长的一名远房亲戚询问后得知,工程主体落成最快也要三个月。
当然,如果贾大人不需要温泉汤沐的话,那就能缩短一个月。
毕竟,将山上的温泉引到这里,要耗费的人力、物力不小。
示意工头去忙后,贾六告诉老丈人,这个工程用的是旗员粮草储存场的名义修建的,又因为这个工程并不在先期上报的小寨工程项目内,所以开工到现在是贾六自己掏的腰包。
“此地建成之后,不仅用于旗汉官员往来,我意咱们共进会的会务处也可设立在此...”
说着说着,贾六委婉表示他手头比较紧,老丈人是不是把小寨工程应该给他的十万两拨付一下。
生怕老丈人有意见,又解释道:“阿玛,我不是怕你不给我钱,只是我手头现在真没什么钱,这十万两我也不打算自个拿着,而是想将这笔钱作为会费。”
“会费?”
副会长不是太明白。
贾六赶紧说共进会不是一个虚拟的东西,而是一个实实在在的东西。
组织成立的目的是帮助成员更好更快的进步,那么除了会员权力之内的晋升,还会涉及到会员权力之外的晋升。
好比贾六这个正三品的领队大臣可以帮助品级较低的会员升官,解决编制问题,但如果是帮助本身品级就高的会员更上一层楼,他贾图鲁显然就说不上话了。
说不上话怎么办?
拿钱开道呗。
会费就是用来为成员购买大官的费用,也可以称为官金。
女婿起个头,老丈人大概就明白什么意思,对这个会费一设给予高度肯定,并表示他可以出五千两补充会费。
“光咱们父子二人出钱能顶多少?我看不如入会之人都交会费,根据品级交纳嘛...”
举一反三的博副都统认为可以品级为基础逐级交纳会费,比如七品官入会交一百两,从六品的就交二百两,正六品的交三百两...
“交了官金,咱们共进会就要帮人家升官。同样,这人要是升了官,就得回馈咱们,如此,便如万千溪流汇聚一潭,源源不断之财力,源源不断之官员...
我看呐,将来这大清,必是我共进之天下,那会就不是皇上动不得咱爷俩,便是天王老子来了,他也得管咱爷俩叫声爷!”
副会长一高兴,犯忌了,却是浑然不知。
贾六也很高兴,连连点头:“还是阿玛老奸巨...还是阿玛老谋深...还是阿玛看得远啊。”
继而询问明亮来了怎么安排,这小子可是他翁婿重点拉拢对象,要是入了会,起码给一个主委干着。
“你把思危楼收拾一下,先让他在这边玩几天,吃的喝的都要最好,不要小气了。”
说完,博副会长拿出一份名单给女婿。
上面都是这次要来小寨的官员名单,每个官员带几个随从都注明了。但这不是贾六吃惊的地方,吃惊的地方在于每个官员后面老丈人都给写了个数字,随从后面也有。
这数字代表的是银子。
“来的不管是旗员还是汉员,都要给钱,便是马夫也要有。要想在这金川吃得开,你首先就得舍得当散财童子,所有人都说你好,就没人能说你坏。这个道理,不用阿玛再与你多说吧?”
“阿玛放心,世凯晓得怎么做!”
贾六重重点头,“那这笔开销?”
“回头我想办法给你报了。”
“多谢阿玛!”
“你我父子何必见外,将来阿玛的银子还不都是你的。”
“对,对,对。”
贾六为表孝心,上前搀扶博副会长回去。
.......
旗员游击训练营正式开训的日子是八月二十五日,但二十四日大大小小受邀官员基本上都来了。
明亮也来了,博副会长亲自招待,简短寒暄几句后便拉着明副将军上山打牌去了。
贾六这边做为东道主,继续在山脚接客。
李会长也来了,这次来主要给贾图鲁捧场,同时也给旗员训练营带来了年饷及例行开支四万余两白银。
正和李会长说明亮事时,远远来了一辆马车,前后都有骑兵护卫,看着很有派头。
李会长瞄了一眼,低声告诉贾六:“是永泰,康亲王府这一支的,官不大,二等侍卫。”
见贾六不太清楚的样子,又说这个康亲王府就是原先的礼亲王府,是八旗的帽子王。
所以那永泰虽然官不大,但因为是宗室,故而不管到哪都摆个派头。
贾六点了点头,派不派头不要紧,来的都是客嘛。
人宗室都来,说明给他面子,肯定要招待好。
当下笑脸迎人。
没想马车到了后,车上的永泰却没有下车,而是掀起车帘打量了站在车外的贾六一眼,说道:“主子来了,为何不跪?”
贾六一愣,这是从何说起的?
哪冒出来的主子?
下意识看向李会长,李会长眉头微皱似是想到什么,无奈朝贾六点头,显然是说这小子还真算你的主子。
因为是开业的大喜日子,贾六也不想生事,便“叭叭”双袖一打,双膝跪地,恭声道:“奴才贾佳世凯给主子请安了!”
“好奴才,起来吧。”
颇有成就与满足感的永泰这才下车,李会长这边怕贾六尴尬坏了气氛,赶紧过来同永泰打招呼,并将他迎了进去。
贾六起身掸掸膝盖上的灰,叫道:“栓柱,”
“在呢,少爷!”
“为了大清,尽忠报国”木牌下负责领客的杨植听到少爷叫自己,忙放下手头的事小步跑了过来。
“把刚才那小子添进十月的阵亡名单,想办法弄死,你要弄不死他,我就弄死你。”
杨植雀跃:“好的,少爷!”
贾六撇撇嘴,越想越气:“加急,下个月就弄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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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九章 茅房谋大事
李会长生怕贾图鲁对永泰怀恨在心,于这大喜之日弄出什么是非来,特意抽空过来安慰小老弟。
贾六正好也三急,便拉着老大哥一起去茅房。
杨遇春先进去确认没有人后,方请二位大人入内出恭排毒。
自个则同索伦亲兵在外守着,以防机密外泄。
“会长请!”
“额驸请!”
二品巡抚与三品领队摘了顶戴,互相客气了一下各坐恭凳。
茅房是贾六亲自设计的,整个小寨工程的下水道也是他特意布置的,虽然不及后世,但整体效果也很好,用个三五年应该不成问题。
至于这三五年间是否堵塞并不重要,维修这一块不比建设省钱。
细水长流的道理,贾六无师自通。
这间茅房是供教职人员使用,也就是六品以上官员才有资格享用。
共八间,都有隔断门板,以免大人们隐私外泄。
李会长显然不太习惯与人一同出恭,但见贾图鲁盛情难却,只得勉强脱裤。
贾六这边没有半点尴尬与拘束,提裤解带落坐,动手一气呵成,流云似水。
没有不好的气味,因为刚落成,算起来贾、李二位大人是头一批顾客。
“那小子怎么成了我主子了?”
贾六对此事愤愤不平,兀自还气着。
“正想说这事,”
李大人长长的一个“嗯”了后,方才惬意开口,“康亲王府这一支是打礼亲王府转承过来的,国初礼亲王代善就是正红旗主,论起来现在的康亲王永恩就是你这正红旗满洲的旗主...”
按李会长的说法,永泰就是现任康亲王永恩的堂弟,爷爷是上一任康亲王巴尔图,老太爷便是康熙年间的康亲王杰书。
由于礼亲王代善是正红旗主,所以历代康亲王也都兼任正红旗主,虽然如今不怎么谈旗主,可规矩上只要是满洲正红旗出身的官员,见着康亲王府的人,都得自谦奴才。
“打狗还要看主人,他永泰就这么不懂事?”贾六微哼一声。
言下之意永泰虽是宗室,但只是个御前二等侍卫,而他贾图鲁是头等侍卫,还是专办旗员的领队大臣,又是此间的东道主,永泰刚才那般不给人面子以主子自居,实是有点不看场合,自视甚高,于己除了满足一下小小的虚荣心外,有什么好处?
“人怕出名猪怕壮的道理,你应该懂。”
李会长分析永泰之所以给贾六这个新晋巴图鲁“下马威”,说白了就是心中不平,眼红贾六,其它倒没什么。
贾六随口“噢”了一声:“这小子跟佛伦泰一个德性。”
李会长好奇:“佛伦泰是谁?”
“一个死鬼。”
贾六长出一口气,脸上同样露出惬意神情,问李会长如今有几个帽子王,印象中好像八个,但具体不太清楚。
李会长说京里的帽子亲王国初传到现在的只有四个,一个是康亲王代善系(原礼亲王),一个是简亲王济尔哈郎系(原郑亲王),一个是肃亲王豪格系,一个是庄亲王硕塞系。
后封的帽子亲王一个,雍正年间的怡亲王胤祥。
其实还有一个安亲王岳乐系,雍正元年以岳乐有罪停止世袭。
“除了这五家亲王外,世袭罔替的还有克勤郡王岳托系、顺承郡王勒克德浑系。有好事的便将这七家合称为七大帽子王。”
消失的睿、豫二亲王哪去了,这个贾六知道,多尔衮没有儿子绝了后,他老婆的娘家信郡王府是多铎豫亲王府的传承。
三兄弟中的老大阿济格英亲王直接在顺治年间就被废了。
向李会长又确认了下老婆娘家的传承,得到肯定的答复。
“这些年一直有人上书朝廷,认为睿、豫二亲王于国家有大功,请求恢复睿、豫二亲王府传承,如果皇上同意的话,你那个格格媳妇娘家弄不好就出两个世袭亲王了。到时你这个额驸也是水涨船高啊...”
对于恢复睿、豫二亲王传承,李会长是乐见其成的,不管怎么说这两家亲王都是贾六的近亲。
“涨个屁,两个亲王府加一起也不及会长一人在世凯心中的份量。”贾六不是恭维,而是说的真心话。
李会长受用,但提出反对看法,其道:“话不能这么说,你莫小看了亲王的份量。当年太宗皇帝就是因为得到了代善、莽古尔泰、阿敏三位贝勒支持才成为八旗共主...要不是礼亲王代善同郑亲王济尔哈朗,多尔衮哪里会将皇位让给世祖...”
“怎么,有帽子王支持,还能决定谁当皇上不成?”
贾六已经结束,正在系裤腰带。
隔间李会长却不吭声了。
嗯?
“有机会我把大舅子拉进会。”
贾六到洗手台洗手,没有自来水,用竹子从山上接下来的“自流水”,很讲究。
李会长也结束了,过来洗手。
“不一定非要把人拉进会,有事时这些人能保持中立就行...你这个额驸身份,很有用处。”
李会长饶有深意看了贾六一眼。
“知道了。”
贾六甩了甩手,便要出去。
会长却叫住他:“你别跟永泰一般计较,这人就是个纨绔子弟,不成器的很,跟他置气犯不着。”
“噢。”
贾六点了点头,“我已经安排人下个月做掉他。”
会长一怔,然后说了句:“要做就手脚利索些,别留下什么证据。”
“我办事,你还不放心?”
贾六侧到一边,请李会长去帮忙应付那些已经到的官员,自个继续去迎客。
晚间,自是一番宴请,方方面面俱按高标准接待。
好一番忙碌后,这才同李会长上山。
老丈人已经等得不耐烦了,见着女婿同会长赶紧过来拉人,说明亮已经等不及了。
“我有好多年没打过牌了,”
贾六手痒难耐,两巴掌一磨便要大展身手,不想老丈人说不带他玩,只让李会长去,另外一个牌搭子是表侄观音保。
“阿玛,我打牌还可以的。”
贾六觉得还是要争取一下,可老丈人以女婿明天要主持开训仪式为由,让他赶紧歇了好。
李会长也说正事要紧,然后笑哈哈的搭着博副会长的肩膀往牌屋去了。
无奈,贾六只好回危楼找媛媛切磋,谁想人姑娘月事来了,只能碰上不能碰下,最后,只能乖乖睡觉。
次日,小寨鞭炮齐鸣,锣鼓喧天,八旗飘飘。
开训仪式首先由明亮代表大营发表讲话,全程非常圆满,得到了旗员汉官的一致认可。
第二天,御前头等侍卫兼领队大臣的贾六就向京中发去密折,除禀报旗员训练营正式开训,便是揭发四川布政使钱鋆暗藏反心,意图不轨。
随密折呈递钱鋆历年反诗、反文若干,证确确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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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安侯》,老作者漫客新作,文笔上佳,情节一流,间有不堪入目描写。
第二百章 犯图鲁者,虽远必诛
别的人都走了,明亮没走,又在小寨打了两天牌,天知道这位多罗额驸哪来的牌瘾。
李会长陪了两天,第三天实在是受不了熬夜,以衙门尚有许多公务要处置为借口告辞。
贾六告诉对方自己上了密折,让会长回成都开始秘作部署,就等圣旨一到拿了那钱鋆。
李会长自是心中有数,与贾图鲁定下送炮地点、日期后,欣然返回成都。
贾六心想明亮已经玩了两天,差不多也应该走了,便准备安排送行宴,没想到明亮竟说再玩一天。
三缺一的局面,贾六合情合理的坐到了牌桌上。
打的是麻将,这东西在前明时叫叶子戏,有万、饼、条三种花色,共108张,打法简单,不仅民间百姓爱玩,八旗子弟同样也精研此道。
赌注不大,综合一场下来了不起二百两输赢。
“额驸怎么有空了?”
明亮一边搓牌一边笑问,贾六心想老子天天有空,就是你博姑父不让我玩而矣。
嘴里自是另一套说辞,很快牌码完,你一张我一张的开始了。
四人专心打牌,时不时的闲聊几天,气氛很融洽。
明亮是个烟鬼,搞的一屋子烟味,连蚊子都呆不住。
栓柱趴在边上打瞌睡,时不时被麻将拍在桌上的声音惊醒,然后揉揉眼睛给四位大人添茶倒水。
站在少爷后面看了一会,没劲,继续趴那睡。
四圈下来,贾六同观音保输,博副会长同明亮赢。
看了看天色,博副会长征询明亮的意思:“明日要回大营,是不是早点歇了?”
“这才哪到哪?”
没想到明亮竟说天色还早,不如再玩一会,反正左右无事。
“贾大人,你看呢?”
明亮并不知道博副会长把女儿许给贾六,因此面上博副会长同贾图鲁那是良好的同事关系。
“博大人,下官也手痒痒的很,不如再玩一会?不过,”
贾六肯定不会扫明亮的兴,然而提出麻将没意思,不如推会牌九。
“牌九?好!”
明亮精神一振,他平日与马夫、亲兵等人玩的就是这个东西。
牌九玩法简单,随便在哪都能玩,不像麻将还要弄张桌子,输赢也快,还不用动脑子,最省事的赌钱办法了。
“天不早了,我看还是结束吧。”
博副会长却是一脸不太想玩的样子。
“怎么,姑父是银子没带够?还是怕输钱?”
明亮笑着说要是钱不够,他可以先借。
“你姑母要知道我成天拉着你这侄子打牌赌钱,不知道要怎么说我呢。”
“姑母又不知道。”
“行,那就陪你们这些年轻人玩玩。”
副会长哈哈一笑,定下规矩,就是牌九这东西输赢比麻将要大的多,所以不能玩的太大。
所谓小赌怡情,大赌伤身。
“对,对。”
贾六不住点头,观音保那边肯定也没有意见。
规矩定好,四人便推起牌九来。
没想贾六手气实在太差,屡屡摸不到好牌。但他牌品好,输钱照认,下多少赔多少。
鏖战到天亮,明亮是满面春风,因为他是今晚最大的赢家,面前堆了不少银票,边上放银子的竹筐也堆了大半。
“再玩下去,下官恐怕连明年的俸禄都要赔给将军了。”
贾六强颜欢笑的样子是个人都能看出来,能不心疼么,明亮面前的银票基本上都是他的。
“说是来着玩,没想却叫额驸输了这么多,你看这事闹的...”
明亮随手拿起一叠银票,贾六以为对方是退一些给他,真这样做的话可就让他刮目相看了。
而且,似乎也应该意思一下。
毕竟二人是连襟。
明亮的妻子是履亲王允祹的女儿,同如秀平辈。
没想到对方竟是当着他面数银票,气得贾六小腿肚子绷的紧。
数完这叠,再数那叠,又将银票对叠塞进怀中后,明亮吩咐杨植帮他将筐中的银子搬到外面交给自己的亲兵。
尔后笑哈哈的说要回去,贾六好意劝他睡上半天再走,明亮却是不肯,无奈只好同副会长亲自送他下山。
等人走后,栓柱黑着脸凑了过来:“少爷,这家伙没意思,一文赏钱都没给我!”
“你输那么多干什么?”
副会长有些心疼,埋怨女婿纵是放血给那小子,也不应该放这么多。
“阿玛放心,他吃进去多少,咱们就给他翻个十倍百倍拿回来。”
贾六深知这人一旦好赌,而且形成圈子的话,他纵是有万贯家财都经不住输。
但是想要人输钱,前提是要让人家先赢钱。
博副会长没再说什么,严格来说他不是坑老婆这个娘家内侄,实也是为了明亮好。
入了共进会,不仅能进步,也能保平安嘛。
要不然这侄子被自家女婿给盯上,落得福康安一样的下场,他这个做姑父的不是更对不起人姑母。
次日,博副会长也离开了小寨,临行时告诉女婿他闺女可能半个多月后到成都,届时他们须得到成都接一下。
贾六自是没有意见,送走老丈人后盘了下这几天的开销,最后算出连同输给明亮的七千两大致开销了一万三千多两。
于是提笔,往总督衙门呈递采补旗员冬装经费的公文,大致需银两万六千两。
翻一倍,不算多。
两天后,吕元广秘密前来小寨,次日贾六便轻装简行,前往鸡鸣驿。
顾二小姐也跟着一起去,原因是这件事需要她在场。
贾六带了三百杆火枪连同药子,打算以每杆二十两的价格卖给那边,火药折价一千两。
这是笔小买卖,火枪成本实际四两多一杆。
大头是火炮。
双方讨价还价下,最终定的是每门火炮三千两,共计15门,分三批运过去。
但是药子另算。
就这个价格,贾六都觉得亏,因为放眼整个金川,除了他贾图鲁,还有谁敢把火炮卖过去?
不管哪个年头,独家经营的议价权,永远在卖方手中。
要不是看在顾先生同媛媛的份上,贾六不卖一万两一门都对不起自己。
.........
九月初七。
大天沟驿站。
御前二等侍卫永泰醉熏熏的推开房门,晃悠悠的向远处的茅房走去。
大门口,几个清军正在闲聊,见永大人酒有点多,几个清军还问了声要不要扶一下。
永泰摆了摆手示意不用,推开茅房的门胃中酒精涌动,难受之下急忙扶墙一阵呕吐。
吐出来,好多了。
拿袖子擦了下嘴,便要解腰带,可还没解开,后脑勺就被重物一击,整个人顿时软倒在地。
确认人咯屁后,杨遇春将人拖到粪坑边一脚踹了下去,之后学着贾大人的样子“叭”的给对方行了个军礼:“柱子哥说,犯图鲁者,虽远必诛!”
完事,一个箭步蹬墙翻过,消失在夜色之中。
------题外话------
作者注:讲个笑话,富察明亮因与轿夫聚赌并行包庇,被人揭发,因有军功,上予从宽处理,命革其太子少保衔、内大臣、协办大学士、兵部尚书、镶蓝旗满洲都统、阅兵大臣、管理稽察坛庙事务、上书房总谙达、清字经馆总裁、紫禁城骑马、双眼花翎。
第二百零一章 偶尔叛下国没有关系
“六子,是不是过份了?”
鸡鸣驿,常秉忠对于出售火枪给反贼没有意见,因为反贼越能坚持,他们越能升官发财。
但是把火炮都卖过去,是不是有点不讲究了?
这可是大杀器。
对这个光屁股长大的发小,贾六必须有所解释,于是说道:“杀一是为罪,屠万是为雄。”
“什么意思?”
老常文化水平太低,竟是无法领悟。
无奈,贾六只好用白话文给他解释:“你杀一个人是罪犯,但你要杀一万个人,你就是可以决定谁是罪犯的官了。”
老常似有所悟:“究竟什么意思?”
贾六气着了:“都当表子了,还立啥牌坊?卖刀卖枪是卖,卖大炮也是卖,问这么多干什么,想不想升官,想不想发财!”
老常不加思索张口就来:“想啊!”
“想就给我闭嘴!”
贾六气呼呼走人。
老常有点委屈,问一边的刘禾易:“鬼子六究竟什么意思?”
刘禾易瞅了瞅被对面拉走的几门炮,低声道:“他的意思是说我们都通敌了,偶尔叛下国也没关系。”
“说这么难听干什么,还不都是为了大清。”
鲍国忠总结,然后招呼众人坐下分钱。
贾大人刚分给鸡鸣驿同僚一万两,现在留在驿里的会员不到二百人,大概每人能分到五十两。加上由贾大人从上面代领的饷银,每人可以分到七十两。
一听有钱分,众人自是高兴,老常也主动自觉站在门口维持排队的秩序。
早先办公室里,贾六看着以马大元为首的十八名绿营兵。
经李会长运作,马大元调任重庆驻防绿营五品守备,余十七人或任汛千总,或任把总,或在重庆水军中任职。
这些人岗位原先的军官被李会长以各种名义调到其它地方任职。总共开支了近三万两,大部分都入了四川总督富勒浑的官捐基金。
重庆绿营最高长官是参将,下面还有两个游击,四个都司,辖水陆兵丁正员4800人。
对于重庆绿营这支仅次于抚标的兵马,李会长格外重视,与亲自组建的抚标从上到下都是共进会员不同,会长意对重庆绿营采用以下代上法。
即以中低级军官实际控制重庆绿营,上面的参将游击暂时不动,等到时机成熟时用明升暗降的办法将人合理调走。
不然,动作太大,牵涉的人多不说,涉及到的利益也更复杂,步子垮得太大,容易扯到蛋。
贾六对此没有意见,会长是老官僚了,办事比他靠谱的多。
“这是你们的官凭,到了重庆后你们不要有太多想法,就是安安心心当官,带好兵....”
将官凭以及每人一百两的上任费一一交到每个会员手中后,贾六看向马大元:“重庆分会暂时由你先担起来,同上官要搞好关系,遇到难办的事情可以写信给抚台大人,或者直接写信给我都行。”
又叮嘱众人到了重庆后,万以报效大清为己念,不做害民扰民的官。
“我跟抚台大人商议过了,从今往后外任的官员,朝廷的饷银俸禄一文不扣足额发放,会里也有一份,朝廷给你们十两,会里就给二十两...”
给五品以下官员额外再发双倍薪水,是贾六同李会长、博副会长商议后共同做出的。
这么做的好处是可以让五品以下的会员对共进会更加忠诚,同时也减少他们在任上胡作非为的可能。
交待完这件事,贾六不无深情的看着众人:“领了双饷要是还不够你们花,说要嫖,要赌,要喝要玩都行,只要你们老实跟我说,我就是砸锅卖铁也把银子凑给你们,但有一点你们都给我记好了,绝不许喝下面人的兵血!”
说完,饶有深意看着这十八人,“我若有事,我不想就你们十八人救我,而是一百八十人、一千八百人、一万八千人!”
“愿为大人效死!”
众人齐致跪拜。
贾六亲自送他们赴任,直送了五里地方才依依不舍与众人挥手告别。
这十八人,就是重庆绿营的种子。
发芽之后,就是重庆绿营。
回到驿里后,火炮已经交接,对面送来了四百多妇孺。
这是第一批需要贾六安置的,吕元广说需要迁出来的妇孺有上万人。
安置地点分为两处,一是小寨附近,二是成都府的彭县。
小寨附近二三十里地有两个荒废的村落,安置两三千人不成问题。
彭县的知县就是跟随贾六的民夫中识字者齐运发,有巡抚衙门、知县衙门合力帮办,若有人问起,可由四川巡抚衙门出面解释为招抚民。
这也是政绩。
由于是第一批,对面不放心,贾六也不放心,顾媛媛提出由她带人往理县安置,一切安排妥当后再回来。
贾六虽有不舍,但也答应了这位二小姐。
毕竟,这些人是她的族人。
........
御前二等侍卫、宗室永恩在驿站遇袭,被害于粪坑之事很快上报,结果就是后方各地开始严格盘查过往人员,不论军民都要一一核实身份,这让凶手杨遇春有些紧张。
主谋杨植却是半点也不慌,大大咧咧的带着安禄等索伦兵打马到关卡,也不下马,反而在马上对那盘查的营兵喝了一声:“谁是管事的!”
带队的绿营把总一见是八旗的人,不敢怠慢,赶紧过来参见,并礼貌性的询问杨植的身份。
“本官是前锋侍卫贾大林。”
杨植将腰牌扔给那把总,并示意杨遇春同安禄等也出示身份证明,免得人家绿营难做。
把总验过腰牌不假,赶紧跪下:“卑职参见贾大人!”
“起来吧。”
杨植翻身下马,询问二等侍卫永恩是怎么被番贼刺杀的,把总告知是番贼趁永大人酒醉于茅房袭杀。
“永大人的尸体是第二天早晨上茅房的人发现的,吓的不轻,起先以为是醉酒失足,可尸体捞上来后才晓得是被人击打后脑勺致死的,这帮狗番贼也忒是歹毒,搞的现在好多大人都不敢夜里上茅房了...”
把总恨恨不平,把人打死就算了吧,你把尸体丢进茅坑算什么英雄所为。
第二百零二章 敢说皇上是胡儿!
京师。
紫禁城,养心殿。
议政大臣、刑部尚书兼办户部事的英廉正在向皇帝奏禀今年户部开支事,说来说去就是国库不支,又意催促阿桂进军,尽早结束金川战事,否则日旷持久财政难以维持。
“用兵之事,切忌催促,前明洪承畴督师松山结果丧败于我大清兵,便是崇祯催促太急原因。”
乾隆否决催促阿桂,虽然他也急于收复小金川,却深知用兵之险,万一因催促进兵导致仓促用兵再致大败,后果远比每日消耗钱粮无数可怕。
“英廉呐,朕让你管户部事,便是放手让你去办。但能为朝廷解燃眉之急,你酌情办理便可,无须问朕。”
乾隆正在欣赏他最爱的东晋王羲之《快雪时晴帖》,不意英廉这会烦恼于他,想了想又对英廉说道:“前年朕下江南时,那个卢邵绪接待甚妥。”
卢邵绪是扬州盐商翘楚之辈,乾隆下江南时以家中宅第接待,更为皇帝江南之行捐献巨金,回京之时乾隆特意赏他黄马褂,为一时佳话。
但时隔两年,皇帝为何再度提到这个卢邵绪?
英廉告退出来后,便回部行文两淮盐政查抄卢家,使卢家不义之财收归国用,造福百姓。
前脚刚走,他那孙女婿和珅就捧着一密盒匆匆进了养心殿。
未几,殿内传来乾隆的怒骂声。
“大道日已没,谁与相维持?我大清主宰天下,焉有大道没落之理?又焉用别人维持!这个钱鋆,该杀该杀!”
看过贾佳世凯揭发四川布政使钱鋆密折后,乾隆如被触了龙麟,瞬间暴怒,吓的和珅,与皇帝一同欣赏王羲之书法的侍读学士纪昀慌忙跪在了地上。
“纪晓岚,你说这句长明宁易得是什么意思?”
乾隆将密折甩给纪昀,“还有什么叫短发支长恨?”
纪昀稀里湖涂赶紧看密折,片刻已是眉头大皱。
“这钱鋆朕待他不薄,不以他举人之身有偏嫌,任他做一省布政,可谓封疆之显臣,他焉能怀念前明,咒骂本朝强迫剃发!”
震怒中的乾隆负手在玉阶上踱来踱去。
纪昀不敢说话,将那密折悄悄递于和珅看,后者看后也是面色一变。
长明、短发二字,当真是忌讳。
“且去从人卜太平”这句看着并无问题,然那贾佳世凯注解就有问题了,暗指钱鋆意思在说今日不太平,不然何用卜乎?
除诗词暗含对大清不满外,钱鋆注释他人文章竟也包藏祸心。
如对晋代大夫江统所写《徙戎论》便有大逆不道批注。
《徙戎论》一书乃江统针对当时原居住西北的羌、氐族逐渐迁入中原的情况,建议迁徙他们回原处,使“戎晋不杂,各得其所”。
此议未被晋政权采纳。
钱鋆对此妄加批语,说那时“在朝诸官俱是驽才猪眼,不用江统之论,遂酿成五胡之灾”。
贾佳世凯得此批注,声称钱鋆所用五胡、戎狄乃是映射大清,并提出他的看法,就是不能将虏、胡等字冠于本朝国号之前。
其在密折中如此说汉、唐、宋、元、明,历代边疆烽火不息,常指不能臣服之国为虏。而我满洲原居东海水滨,若说是东夷之人无所不可,若说是虏就大错特错了。
“现在普天之下都是大清臣民,连穷边远徼都不忍视之为虏,岂可把虏字加之我满洲一族呢?臣以为钱鋆身为一省布政,公然藐我满洲,乃对我大清大不敬...”
最后,贾佳世凯认为金川战事多年不得平定,非番贼有多善战,实是通敌之官员甚多,尤以包藏祸心之辈阴谋其间,故当请朝廷严加整肃,涤荡蜀中,如此战事可速定。
“皇上,臣以为仅凭几句诗词注释,便认定一省布政通敌,是否不妥?”
纪昀说的是公道话,那几句看起来有对大清不满的诗句全是贾佳世凯单独从某首诗中摘出来的,用于原诗并无不妥,强行摘出指钱鋆暗蓄反意,的确有些牵强。
而且钱鋆读书偶作感想批注,也是应于当时情况,非映射本朝,故不能定其有罪。
尤其是说钱鋆所着《忆鸣诗集》中的“鸣”与“明”谐音,就指钱鋆“忆念明朝”,这未免太荒唐了吧。
倘若这也有罪,那岂不是给一些小人提供挟私报复机会,只要挖空心思在对方诗文中寻字摘句,进行诬陷,狱桉便成。
此后,谁还敢写字说话?
和珅没吭声,只是看了纪昀一眼,知其又说错话了。
果然,暴怒中的皇帝听了纪学士的话,怒而咆孝:“你这娼优之辈又胡说什么,莫不成还要去那尹梨不成!”
六年前,纪昀的亲家前两淮盐运使卢见曾贪污犯事,纪昀身为其亲家为之包庇,御史揭发之后乾隆一怒将他夺职戍乌鲁木齐赎罪,三年后方才召还。
纪昀叫吓得赶紧磕头,连磕了十几下,乾隆才微哼一声:“行了。”
继而看向沉默不语的和珅,“和珅,你怎么看此事?”
“回皇上话,奴才以为贾佳世凯所言不无道理。”
“噢?”
乾隆让和珅说说道理在何处。
“钱鋆所着文集诗句对我朝大不敬是其一,其任四川布政多年,战事始终不定...奴才以为其中未必没有龌龊之处,前番张广泗教训不远矣。”
和珅所对大合乾隆心意,当下让纪昀拟旨,道:“钱鋆丧尽天良,灭绝天理,真为覆载所不容,着四川巡抚查办钱鋆,解京交刑部重办。”
几千里外,小寨。
贾六愁眉不展,因为他不知道如何才能解决云南提督常青,好让老丈人博清额成功带兵。
距离阿桂的全面攻势就剩不到十天时间了。
解决完永泰回来的栓柱跑过来要赏钱,却见少爷一脸忧容,不禁问道:“少爷,又咋了?”
贾六将事说了。
栓柱想了想,道:“少爷,你等等我!”
说完就跑回自己的“办公室”。
贾六纳闷这家伙干嘛去,没一会栓柱就跑回来了,手里拿着一份收集的满洲副都统舒常的文字集。
“少爷,解决不了常青,咱们就解决那三个满洲副都统嘛,喏,这个舒常有问题。”
“啊?”
贾六愣愣的看着栓柱翻到第七页,上面有这么一句叫“胡儿纵马奔草原”。
“蒙古人骑马有什么问题?”贾六纳闷。
“少爷,舒常把蒙古人称为胡儿,不妥,大大的不妥!”
杨植哼哼一声,“我大清可是满蒙一家,他舒常说蒙古人是胡儿,不是说少爷这个满洲额驸是胡儿?更是说皇上也是胡儿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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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注,云南提督常青前文误写作董青,已更正。
第二百零三章 皇上可能是汉人
“栓柱,你真是我的张子房啊!”
贾六可欢喜,笑的嘴都拢不住。
栓柱这小子真是上天赐给他的能人,对文字的理解能力,以及对大清政策的理解都是高度的发达,达到了常人不可企及的高度。
便是他这位文武双全的主人都远不及矣。
没文化,就是好。
就跟石破天一样,一字不识才能练成绝世武功。
对!
堂堂满洲副都统竟然敢以汉人的说法称满蒙国族是胡儿,安的是什么心思?
往大了说是对国族不敬,咒骂我大清得国不正,说皇上是胡儿胡人!
想要学过去的两白旗搞反清复明,阴谋颠覆大清!
往小了说就是舒常忘了出身,忘了国本,忘了初心,竟自甘堕落以汉人自居!
全盘汉化,其心可诛!
尤其这舒常还是一线带兵的将领,如此之人对江山社稷危害显而易见。
难怪,老打败仗。
揭发,马上揭发。
证据确凿,铁证如山!
不过,贾六刚刚递了揭发四川布政钱鋆的密折,不好再跟着揭发舒常,于是想到了那位礼部侍郎奎尼。
为国除奸这种忠心报国之事,奎侍郎没理由拒绝。
当下提笔写信,将那舒常大逆之语附信发出,特别要求加急。
随信附送润笔费千两银票一张。
不能叫人家奎侍郎白辛苦不是。
工作归工作,人情归人情。
驿站无论官邮还是军邮,亦或民邮,都有加急业务,百姓要多付钱,双眼花翎贾图鲁自然是一句话的事。
这就是权力的好处,官当大了,送信的都不敢怠慢。
“喏,拿去同小春子、狗蛋买了吃。”
一高兴,贾六不吝打赏,摸出几粒碎银子塞在栓柱手中。
杨植很高兴,一把抓住碎银,心里乐开了花,心想吃少爷的,用少爷的,花少爷的,喝少爷的多好。
他多聪明,前几回少爷分给他的钱都搁少爷那边保管着,要不然怎么光明正大用少爷的钱。
“你也老大不小了,少爷得给你多攒点钱,好帮你讨个胖媳妇,成了家立了业,生了娃,这要用钱的地方多着了,少爷不帮你存着,能行?”
贾六误会栓柱嫌少,有点不好意思,在那絮叨解释,跟他两个姐姐说他的时候一模一样。
“嗯哪,少爷,你不说我也知道呢。”
杨植将碎银子揣进兜,就要去找杨遇春拉着狗蛋下山快活,走到门口突然停下来,回头道:“少爷,我觉着吧,皇上不对劲。”
“子房有何高见?”
贾六示意栓柱坐下说话,可不能再将这家伙当奴才看了,得当张良看才行。
“少爷,你想啊,皇上为何那么怕人说咱大清,说咱满洲,连点文字都要如临大敌,动不动就给人家满门抄斩?”
随手拿起少爷的茶碗咕都一口,杨植说出自己近些天来最大的发现。
“我觉得皇上可能是汉人!”
“何以如此认为?”
贾六大有英雄所见略同的感觉。
“这人呐,越是怕什么就越喊什么。少爷,你想,皇上一个满洲人好端端的骂咱为他满洲出力的老太爷是汉奸,这什么道理?我还听说皇上叫人把前明那些大忠臣的事迹编成书,要天下人都学习呢...不是汉人,皇上能干出这事来?”
栓柱又说皇上登基后就把先帝的政策全部推翻,除了皇上不是先帝的亲儿子这唯一的合理解释,还能用什么解释。
“少爷,你说我想的对不对?”
“不错,我也怀疑关于皇上是汉人的谣言是真的。”
贾六也不嫌茶碗叫栓柱喝了,伸手端过咕都也是一口,继而起身翻出一本诗集递给栓柱,“这是皇上的诗集,我总觉得里面有问题,可就不知道问题在哪,你没事的时候翻翻看看。”
言罢,又叮嘱一句:“务要做到铁证如山,让王爷贝勒们说不出话来。”
........
输给明亮的七千两没白花,回大营后明亮就将新达苏带领的那帮虎衣藤牌残兵给贾六调了过来。
用的是协防名义。
一共是315人,另外还有40多伤兵也一股脑给送了过来。
现在索伦兵的待遇是直线下降。
除了受福康安之死牵连外,也是因为贾六弄死了人家的带头大哥海兰察。
海兰察在时,尽管不体恤他的族人,拿族人的血染红自己的顶戴,但有海兰察这个皇上钦自认证的八旗第一悍将在,索伦兵尽管是满洲人眼中的野人,却没人敢“欺负”他们。
结果海兰察一死,这帮索伦兵立时跟没妈的孩子一样这里不待见,那里不疼。
最终便宜了贾六。
新达苏他们过来时,贾六亲自带人下山迎接,远远看到带着部下步行的新达苏,再瞧连匹马都没有,心疼之余立即大步向前。
“卑职新达苏...”
新达苏刚要下跪行礼,就被贾六雄而有力的双手扶住,然后以关外传统“抱腰礼”抱住新达苏,很是动情且高兴道:“盼星星,盼月亮,总算把你们盼来了!”
“大人,”
新达苏刚要开口,又被贾图鲁打断,但见贾图鲁手一挥,立时涌上一帮索伦族人或是帮着抬伤兵,或是帮着拎行李,或是拉着虎衣兵们笑呵呵的上山。
有的还能叙上亲。
“大人,”
新达苏又要开口表达内心的感激之情,贾图鲁还是不给他说话机会,朝他肩膀一拍,直接拉着他的胳膊上山。
“你们再迟些来,准备的饭菜就凉了噢。”
到了半山腰,贾六指着思危楼东侧新盖的几排“棚户房”,有些不好意思对新达苏道:“我这住宿条件简陋了些,你们且先将就着住,等回头我让人在山下给你们专门盖房子。”
“大人,卑职,”
新达苏动容。
贾图鲁却抬手摇了摇头,有些愧疚道:“不要说出来,是我对不住你们啊!”言罢,右手一扬。
顿时一只只箱子被用扁担抬了上来,上百箱都不止,打开一看,全是码得整整齐齐的银锭。
都是李会长上次给旗员训练营带来的饷银及例行支出。
“一人一百两,权当我这个领队大臣给弟兄们的见面礼,拿了我才好陪弟兄们喝酒嘛!”
贾图鲁办事就是这么地道,甭废话,直接砸银子。
第二百零四章 大人想当中堂大爷么
贾图鲁办事就他娘一个讲究,甭管虎衣弟兄们给不给卖命,一人先打个十万块到卡上,完事不提别的,喝酒吃肉先。
山上早备了酒宴。
由于贾图鲁尚处在创业阶段,小寨基地各方面都不够完善,所以会餐地点很简单。
就是选一处空地,用竹子搭成饭桌样子,上面再搭一块木板。
两边清一色长条凳。
一共四排,每排三十张桌子,新到的虎衣藤牌兵连同原先的索伦亲兵,以及其他相关人员全体落座。
等众人坐好,贾六也不废话,叫人给弟兄们倒酒。
酒是李会长打泸州弄来的老窖,那坛子一开,酒香四溢,闻的不远处独自玩耍的花狗熊嗷嗷一声四脚并用跑了过来。
身为大清朝的四品前锋侍卫,狗蛋自有喝酒资格,贾六让栓柱搬了一坛给它。
原是准备直接开吃,可新达苏他们非要贾图鲁讲几句。
“那就讲几句?”
贾图鲁哈哈一笑,站到面前的桌子上,手那么一挥,对一众虎衣兵道:“你们新大人非要我讲几句,我说不讲吧他还不让,可要讲什么?总不能对弟兄们讲那官面上堂而皇之的客套话吧,那玩意湖鬼上官的,我不屑得讲!”
“要讲就讲实在的,在座的有一位算一位,打今后起都是世凯的弟兄!多余的话世凯就不讲了,大家吃好喝好,世凯先敬弟兄们一碗!”
言罢,不顾自己酒量差得一塌湖涂,竟是把足有五两多的一碗酒“咕都”闷了。
顿时,喝彩声一片。
“来,弟兄们吃菜,喝酒!”
玛德里和安布作为贾大人的索伦心腹,自是明白贾大人如此安排用意,于是带着一众部下承担活跃气氛的重任。
基本上所有索伦兵包括在旗员训练营的都调了过来,为的就是打造索伦一家亲的气氛。
酒是不停的喝,坛子是不停的开。
大伙气氛到了,贾图鲁气氛也到了,拉着那新达苏的手竟是红了眼睛,泣道:“是我连累了你,是我连累了你啊。”
“大人再说这话,卑职就从这山跳下去好了!”
酒劲上来的新达苏酒后吐真言,泪水止不住的流:“大人待我们这帮关外汉子这么好,卑职无以回报,今后愿做大人的鹰犬,替大人效犬马之劳!”
“对,做贾大人的鹰犬!”
众虎衣兵一个个摇摇晃晃的举起酒碗,争先恐后干了,似乎不这样做不能表达他们此时内心的真挚。
“不是做我的鹰犬,是做朝廷的...嗝,是做朝廷的鹰犬...”
贾六酒虽然已经多了,意识尚有一丝清醒,急忙纠正众索伦兵不当说法。
“朝廷是什么,朝...朝廷当咱们是...当咱们是人吗?...照卑职说,大人就是朝廷,朝廷就是大人!”
新达苏“咕都”一口把酒闷得干干净净,这话发自肺腑。
“好兄弟,好兄弟...”
贾六舌头明显大了,说话都不流利了,可偏要端着碗同人家虎衣兵再走两个。
玛德里见状,赶紧上前对虎衣兵说贾大人多了,怕是不能再喝了。
“胡说!和那帮当官的喝酒,老子我是能少喝就少喝,能不喝就不喝,可跟弟兄们喝酒,就得往死里喝!”
贾六碗一端,“弟兄们,为了大清,干了!”
“咕都咕都”,倒是有半碗酒顺着嘴角流进了脖子里。
“为了大清,干了!”
众索伦兵哪见过这样的大人,莫说喝酒醉死,就是刀山火海也不回头。
不胜酒力的贾图鲁还是被二杨抬了回去,酒宴却是继续。
欢声笑语有,豪言壮语有。
到了最后,却是一片哭声。
虎衣兵们在哭,玛德里他们陪着哭。
你一言我一句,尽是这些年来索伦人的苦。
花狗熊早醉了,趴在一张桌子下面呼呼酣睡,口水顺着嘴角止不住的流。
........
贾六这一觉睡到了第二天中午,醒来后怪事,头不疼。
泸州老窖,的确不错。
洗漱后,问了下玛德里虎衣兵安排情况,得到满意答复后便下山去训练营。
领队大臣的办公室很大,摆设却简单,一张贾图鲁专门要求的大桌子外,就是个空无一物的书架。
办公室后面挂着一幅字,是当今皇上手书赐予贾图鲁的“忠勇无双”四个大字。
这也是贾六第一次到自己的办公室,坐下感受了下校长的滋味后,便开始算账了。
昨天大方是大方了,可一出手就是三万多两,拿的还是给旗员的饷银和训练营的日常开支,这个窟窿得想办法补上。
都正三品的大人了,贾六实在是厚不起脸皮克扣军饷。
家底子倒是还有,富升阿的私房钱被他前后从成都、崇州、京师取了有五十多万两,再有小寨工程的十万两,以及其它合法收入,勉强还能撑上大半年。
大半年后,要是没有新的财源进项,贾六就很难维持共进会的发展。
金川尽管是座金矿,但大大小小与军队有关的工程项目全被人承包了,根本没他贾图鲁插手的空间。
因此,要想办法开源。
叫刘德过来的目的同搞钱没关系,而是为了练新军。
练新军最主要就是武器的更新换代,贾六不知道这会西洋人的火枪发展到什么地步,是不是有后膛枪出现,所以必须找人到澳门实地调研一下。
如果有的话,先采购一批回来,再请上一些技师到小寨来彷制。
有钱,有人,还有好的武器,再有一个好的组织,贾六相信八旗上下,不管是满洲还是蒙古,亦或汉军,都会达成一致——将乾隆赶出八旗!
天地会发源于福建,主要活动区域也是福建和广东,会众经常出海,同洋人肯定有接触,这件事应该不难办。
果然,刘德一口答应下来,说事情包在他身上。
贾六点了点头,便开始拿钱给刘德去办事。
“一万两差不多吧?”
贾六原是想给两万两去办这事的,但考虑这是第一次与洋人接触,还是先少买点回来,确定效果不错再批量采购,所以最终给刘德的是两张五千两的银票。
刘德将银票收下后,犹豫了下,忽的上前弯腰压低声音道:“大人有没有考虑过参加天地会?”
纳尼?
贾六一呆。
“以大人的条件要是肯入会的话,当个中堂大爷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刘德炽热的目光直勾勾的看着贾佳世凯,他已经考察这小子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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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五章 贾图鲁运筹帷幄
“中堂大爷什么意思?”
贾六只知道中堂大人,竟不知还有中堂大爷一说,顿时来了兴致,朝刘德摆摆手,“坐,坐下聊。”
刘德想坐,没凳子啊。
那就站着吧。
“回大人话,中堂大爷为我天地会盟证,就是开香堂时的盟誓人,乃客卿,会中烧五柱香,排称四大爷!”
根据刘德的说法,天地会老大叫龙头大爷,副山主就叫副龙头大爷。
正副龙头都烧六柱香。
下设内外八堂。
内八堂分别为圣堂、中堂、坐堂、陪堂、管堂、执堂、礼堂、刑堂八大爷,大致分工就是召集、盟誓、管事、协管、赏罚、培训、会规、刑律等事。
八位大爷统烧五柱香。
外八堂则为刑福大爷、圣贤二爷、当家三爷、金凤四姐、管事五爷、花官六爷、银凤七姐、贤牌八爷。
主要职务分工类似军队,就是管粮管钱管打仗什么的。
这八位大爷(大妈)烧四柱香。
余下会众叫什么大么、小么、大满、小满、铜章、铁印什么的。
稍有权力且在官府有职务的,叫少保、太保。
刘德就是外八堂银凤七姐直属的巡查太保。
可刘德说的起劲,贾六听的却是头大,什么乱七八糟,一点都没有共进会正规,光听这会内职务就是个草台班子,好听点就是个杂牌军,哪像他中央军拉风。
甭说,创始人肯定同栓柱一样没文化。
“大人,中堂大爷于我会位高权重,人人敬仰...”
为了将如日中天的贾图鲁拉进天地会,刘德极力诱惑。
成功可能性是很大的,因为这小子压根就不忠于清廷,若能拉入会中成为四大爷,于天地会的壮大肯定有极大好处。
贾六这边直接抬手打断刘德:“就是说我要是入了你们天地会,以后你们就得管我叫四爷?”
别的贾六不感兴趣,四爷这个称呼让他略微有点带劲。
“是四大爷!”
刘德纠正了下,四大爷才是他们天地会的正规称呼,也是极有权威的存在。
贾六“噢”了一声,感到扫兴,随口问道:“贵会开山祖师是姓陈么?”
前世印象,一提天地会就不得不说平生不识陈近南,纵称英雄也枉然了。
有说法天地会的创始人是国姓麾下陈永华,这个人同陈近南是一体的。
然而,刘德给出的说法却让贾六格外吃惊,这天地会压根不是康熙年间成立的,而是十三年前刚刚创建的。
创始人是个叫万云龙的和尚,会旨倒没错,反清复明。
难怪乱七八糟的,原来是个和尚弄起来的。
贾六最后的兴趣都没有了,不咸不澹问道:“贵会既已发展十三年,如今有多少会众,又做了哪些大买卖?”
“我会如今会众十万,于福建、广东、江西、广西、四川皆有会众,我会旨在反清复明,于百姓之中很有影响,当今天下本我汉人江山,却被那鞑虏...”
贾六再次打断:“说正事。”
“啊?”
刘德不解。
贾六只好解释道:“你就给我说说你们这些年都干了哪些大事,其它的就不要说了,我都知道。”
“好!”
刘德重新理了下思路,当下慨然说道:“六年前我会龙头大爷令坐堂卢大爷率会众起事!”
“噢?”
贾六心想他怎么不知道,便问在何处起事。
答说福建漳浦县。
又问起事会众多少人。
答说三百人。
“可拿下县衙?”
“没有。”
“三百人连县衙都攻不下,你们管这叫起事?”
贾六大失所望,别看他贾佳世凯领导的共进会才几百人,可只要他一声令下,肯定能攻进紫禁城。
为啥?
乾清门的钥匙他偷偷配了一把。
宫里路也熟,宗室海康和庆遥搁会里呆着呢,到时让他们带路就成。
再说别的地方贾六不熟悉,军机处同养心殿他还是记着路的。
一个能攻紫禁城,一个连县衙都搞不定。
共进与天地谁高谁低,一目了然。
刘德有些惭愧,起事失败是因为会众没来齐叫官府提前知道了,牺牲了好几十人。
眼看贾大人脸上露出失望之色,赶紧又道:“大人莫要小看我天地会,四年前我龙头大爷又令执堂李大爷奉大明宗室朱振兴为振兴大王...”
一听振兴大王,贾六就知道肯定没戏。
果然,逼问之下,刘德吞吞吐吐说什么李大爷刚把人找到,还没来得及攻打县衙,就被衙役给端了。
贾六很是无语,成立十三年发动两次起事,结果都被派出所给端掉,这天地会也太糙了些。
估计跟相关领导没有经验有关。
印象中天地会压根就没有独立发动过拿得出手的起义,大多是打下手。
白莲大起义,太平大起义,包括后来的辛亥革命,都是如此。
怎么说呢。
精神可嘉。
随手拿起茶碗盖子,准备让刘德走人,以后也休得在他面前提什么四大爷了,就是龙头大爷,贾六都不干。
嫌档次低,没逼格。
想了想,又问了句:“你家龙头大爷万法师现在何处?”
“听上面说好像去了台湾。”
“台湾?”
贾六放下茶碗盖子,精神头子又来了。
“你们天地会在台湾也有会众?”
一见贾大人兴趣又来了,刘德赶紧点头:“有的!我同乡林爽文就在那边。”
“林爽文?”
贾六一愣,心道好家伙,怎么把列入十全武功的林爽文反清大起义给忘了的。
端起茶碗饮了一口,沉思片刻,对刘德道:“我无意加入你们天地会,实话实说,你们天地会良莠不齐,多有无赖子弟混迹其中,不是能做大事的。”
刘德未语,事实上为了扩大会众,各堂口收人是有些乱。
但正因深知天地会这种状况无法举大事,他才一心想拉面前这小子入会,因为他觉得这小子或许能改变天地会现在的窘境,带领天地会推翻满鞑子的统治。
“会,我就不入了,”
贾六起身打量了眼“忠义无双”四字,扭头吩咐刘德:“你能不能帮我联络下那个林爽文,若有可能让他来四川见我,只要他来,我可以给你们天地会资助白银十万两,另外给你们弄一批枪械。”
第二百零六章服从会里安排
大炮一响,黄金万两。
做一个合格下属的基本条件,就是必须揣摩老领导的心思。
老头子为啥非要凑个十全武功,虚荣心呗。
领导有需求,下面就要干事。
领导没需求,下面也要干事。
要不然,到哪捞银子去?
没有银子,哪来人心?
没有人心,哪来力量?
环环相扣,套上加套。
又上环,又上套,还怕大清不兴旺?
当然,羊毛不能可着金川一地薅,贾六琢磨得布局第二、第三战场的开辟,如此才能打造新军,也能让贾图鲁借着平叛机会威振大清,逼格刷到最高。
军事层面上,没仗打,国族子弟怎么才能在他贾大人指挥下,一批又一批前赴后继马革裹尸,谱写一曲曲八旗狼族的赞歌。
政治层面上,共进会不可能呆在四川一地发展,将来必定要四处蔓延,到处开花。
战争,可以让共进会的传播及渗透速度成倍数的放大。
贾六资助天地会十万两以及若干军械,这个力度足以让林爽文的起义声势更大,并且他希望天地会能够同时在台湾和福建起事,为了保证天地会起事成功,必要时候甚至可以派出优秀的八旗军事人员加入。
印象中,似乎林爽文的起义是被福康安平定的,现在那小子被他贾图鲁给平定了,为了弥补历史的重大遗憾,贾六肯定要帮人家福小三子擦屁股。
如此一来,共进会就能趁着平叛机会合法合理渗透沿海地区,从而直接控制福建、台湾,乃至浙江、广东这些沿海大省。
有了沿海地区,贾大人才能跟洋人签条约嘛。
天下之事,皆为一个利字。
简而言之,哪里有叛乱,哪里就有贾佳世凯大人。
没有叛乱,也要制造叛乱。
贾佳大人眼里就容不得无事。
刘德走后,贾六叫来了主管教务处的管带祖应元,主管总务处的管带王福。
“坐。”
依旧是请人家坐,可依旧没有凳子。
叫两位管带来干嘛,就是听取工作汇报。
管总务处的王福先是拿出自己的工作手册,打开详细向贾图鲁汇报近期营中正常开支,以及月底要发的饷银,共需一万四千多两。
“这笔钱巡抚衙门已经拨过来了,回头我叫栓柱给你们送来。”
王福点了点头,合上工作手册,建议道:“大人如果手头紧,这笔饷银可以暂时先扣着,下个月再发也行。”
为什么说这话,因为知道贾大人把巡抚衙门支下来的那笔钱挪了一大半。
贾六表示扣谁的钱也不能扣旗员的,钱如数照发,不足之处他会想办法。
王福赞道:“大人,真是爱兵如子!”
“你能不能少拍马屁?”
祖应元一脸没好气,开始他的工作汇报。
总务处管后勤,教务处管教学。
现在教材主要是以贾六编写的《游击战》手册为主,过于单调,祖应元建议是不是将近几年金川大小战事不管是胜仗还是败仗都编写成册,结合实际战例讲授,如此可以提高旗员对金川战事的理解,并深刻体会游击战术于这场战争的重要性。
贾六表示支持:“很好,非常好,这件事你马上着手去办,需要什么,叫阿福给你买。”
理论学习为期一个月,接下来主要就是训练,即模拟山林游击战术,从而让旗员们能够适应这一战法,半年后投身轰轰烈烈的游击战中。
又问祖应元自家那些亲戚表现如何。
“还行。”
祖应元给出公允看法。
“要一视同仁,不能因为他们是我的亲戚,就有所照顾...他们也是要上战场的,上战场想活命就得多学习,刻苦训练,要不然莫说是我的亲戚,就是皇上的儿子,该死他还是要死。”
说话间,贾六拿出自己的公文包,从中取出一张纸示意祖应元看一看。
祖应元接过,翻开看了下,上面说临阵不听号令斩;临阵退缩、诈功冒赏者斩;抛弃武器、泄露密令者斩;烧抢奸淫、打架斗殴者斩...
“这是我拟定的旗员游击十八斩,不管是谁,只要触犯了其中任何一条,一律斩之。”
贾六一脸严肃,“慈不掌兵,义不掌财。”
“可以。”
祖应元点头同意,作为一个有抱负的汉军八旗子弟,他深知八旗子弟由来已久的恶习,想要让这些八旗子弟成为合格的军人,首先就得是以严律震慑他们。
先前鬼子六在保定砍了五个旗员子弟的效果就很好。
接着补充了下自己的意见,就是夜深聚语、私留闲人,酗酒赌博等寻常过犯者,也当依情节轻重分别责罚。
“凡旗员犯法,情节重大者,该管大小领队,均应以失察分别轻重参革、责罚、记过...”
祖应元一边说一边趴在桌子上用贾六的碳笔在那张纸上补充。
“很好。”
贾六轻叩桌面,不无欣赏看着祖、王二人,“一直以来我就欣赏你们,知道你们是可以干大事的,所以将教务处、总务处交给你二人,你们可千万不能让我失望。”
“是么?”
祖应元抬头一脸你哄鬼的样子。
王福则是“叭叭”打千:“愿为大人效死!”
贾六不由起身,拍了拍祖应元的肩膀:“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们?这里没外人,我也不瞒你们,将来这个旗员训练营是要出总兵、出提督、出巡抚、出总督,甚至还要出军机大臣的,那么谁当总督,谁当军机大臣?除了你们,还能有谁?”
言罢,补充一句,“别人,我信不过啊。”
“大人栽培,卑职永生难忘!”
尽管已经十分压抑自己的内心情绪波动,王福脸上依旧荡漾着如同已经戴上三眼花翎般的刺激感。
“怎么可能,”
祖应元放下碳笔,一边看自己补充的军律,一边随口说了句,“想让我们当上军机大臣,你鬼子六不得当皇上?”
抬头,却发现鬼子六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转过身,一只手平放在前腰肚脐,一只手负在后腰,正凝视皇上手书“忠勇无双”四个大字。
“会里要是认为世凯可以做天子,我也不好推辞。”
转过身来,不无谦虚对二位心腹道,“世凯一切都服从会里安排。”
第二百零七章 你是不是通敌了?
礼部侍郎奎尼上书揭发满洲副都统舒常大不敬,皇帝十分震怒,痛骂舒常是第二个鄂昌。
鄂昌何许人也?
镶蓝旗满洲出身,原大学士西林觉罗鄂尔泰的侄子,历任陕西巡抚、广西巡抚、甘肃提督、陕甘总督,乃封疆大吏也。
此人在与朋友的唱和诗中将蒙古人称为“胡儿”,结果被皇上赐死。
有鄂昌前例在,舒常竟敢再诬满蒙国族为胡儿,简直就是知法犯法、罪加一等!
本就因为四川布政钱鋆桉而暴怒的乾隆不顾大军攻势在即,也不顾军机大臣于敏中、福隆安等人劝谏,直接谕旨逼令舒常自尽。
前来传旨的御前侍卫快马加鞭赶到军营将圣旨一读,正在筹备出征的舒常愕然万分,痛哭流涕,腿脚发软,难以行动。
最后还是在亲兵的帮助下,以一根白绫结束自甘堕落的性命。
至此,贾佳世凯身后又多漂了一位满洲老乡,且是大员。
当真是杀人一点不费事。
文字狱,合理利用,效果胜过三五万大军,或者说顶得上五个天地会。
钱鋆、舒常两位满汉官员牵涉的文字大桉令在京旗员汉官大为恐慌,诚如侍读学士纪昀所担心的那样,大小官僚在不断检视自己文字同时,开始挖空心思构陷政敌。
同为礼部侍郎的正红旗满洲官员世臣的三句诗句被人揭发。
一句为“霜侵鬓朽叹途穷”,一句为“秋色招人懒上朝”,另一句为“应照长安尔我家。”
这三句诗被乾隆认为世臣数典忘祖,竟将汉地长安视为老家,同那舒常一样自甘堕落为汉人。
又不以国事为重视上朝为懒途,“叹途穷”更指大清连年用兵即将走入末路,暴怒之下,一道圣旨将世臣革去所有官缺发往老家黑龙江。
从邸报上看到世侍郎被乾隆赶回老家,贾六觉得弄不好是奎尼也找到了捷径,主动发挥了一下。
世臣是左侍郎,奎尼是右侍郎,二人都有资格竞争礼部尚书的位子。
如果说贾佳世凯弄死海兰察、福康安等满蒙要员,压根无迹可寻,也根本没有利益动机的话,任谁也怀疑不到他头上。
那世臣被赶回黑龙江老家,最大的得利者傻子都知道是奎尼。
所以,贾佳世凯认为奎尼这事办得太糙了。
简直一点水平都没有,还不及栓柱让小春子在茅房棍杀永泰来得漂亮。
.........
金川这边,舒常因文字怨望国族被令自尽,让定西将军阿桂措手不及,因为距离他原定的攻击日期就剩下三天了,不得不推迟数日。
谁来接替舒常指挥成了阿桂的当务之急。
有三个人选,一是正黄旗满洲宗室、成都驻防八旗副都统舒景安;
一位是领队大臣富兴;
一位是副都统博清额。
三人中,阿桂属意领队大臣富兴,因为富兴颇有战功,但右副将军明亮却认为博清额老成持重,可当大任。
也有人认为舒景安在金川四年之久,无论是带兵经验还是资历,都足可担任一军统帅。
各方意见纷杂,背后涉及的是军功。
毕竟,当今皇上最重军功。
若有军功,三位副都统肯定能各自升级。
最后的决定权却在四川总督富勒浑这里,原因是舒常所督的那路湖广营兵大小将领都是富勒浑提拔的。
转任四川总督前,富勒浑就是湖广总督,那五千湖广营兵说句难听点,没有富总督点头,就是阿桂这个定西大将军也休想指挥得动。
领队大臣富兴同富勒浑过去闹过矛盾,直接放弃竞争。
剩下就是舒景安同博清额一较高下了。
怎么比较?
两人都是满洲副都统,出身都不差,军中关系也大致相当。
只能是用钱开道了。
身为女婿的贾六当仁不让替老丈人活动,亲自前往富总督行辕所在明郭宗河口。
这种事,参与竞争的当事人都是不便出面的。
正好,贾六也想同富总督面对面沟通一下,好为今后的合作奠定一下良好基础。
明郭宗河口在清军全线溃败后被小金川方面收复,但在富总督灵活手段下又重新被清军收回。
与此同时,在富总督的英明指挥下,驰援的贵州兵还收复了路顶宗、巴朗拉两处据点。
捷报传至京师,皇上一高兴,富总督留任,刘部堂连降三级。
据吕元广透露,富总督收回这三处据点花了十七万两银子,另外还遗失了一批军粮。
敌在何处?
敌在大清内部!
堂堂总督大人如此通敌卖国,贾六气愤之余已经认定总督大人就是他最大竞争者。
这次来总督行辕不比上次在崇州领取官服,什么都要红包开路,但是,贾佳世凯是一个识大体、懂规矩的人,他深知自己不管做到哪个地步,坐上什么位子,都不能破坏官场的潜规则。
因此,必须的红包一个都不少。
从带路的笔帖式到值房的拜唐阿,以及遇到的总督幕僚们,一人一张,都是五十两。
出手阔绰,令得总督下面的随员对贾佳世凯大人那是夸赞连连。
贾六先在值守房侯了一会,因为总督大人有些事情要处理。
等了约摸小半个时辰,来了一人,很是恭敬道:“贾大人,总督大人有请。”
“好!”
贾六赶紧摸出红包递了过去,但仔细再瞅这人咋那么眼熟的?
一时没想起来。
等快到了总督大帐时才想到这人是谁了,不就是在崇州把官服官帽拆开卖他的那个家伙么。
什么时候当上五品官了?
在门口调整了下心态,理了理补子,正了正顶戴,贾六这才轻步入内,三步过后“叭叭”打千,单膝下跪行礼,恭声道:“下官贾佳世凯给总督大人请安!”
“来了?起来吧。”
坐在桌后正批示公文的总督大人抬手示意贾六起身,仔细打量了一眼博清额同他提过几次的贾图鲁后,微微点头,尔后笑眯眯的开口道:“你带了多少银票?”
总督大人干净利落,是个能处的,也重视效率,根本不和人废话。
贾六非常高兴,他就喜欢这种干脆人,当下表示不管舒副都统出多少银子,他这边代博副都统都多加一万两。
“都是为了大清,你很好,博清额也很好。”
总督大人起身走到贾六面前,面露欣赏之色,如同长辈喜欢年轻有为的晚辈似的。
命人奉茶,示意贾六坐下,然后问道:“你是不是通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