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二章 实是真蠢耳
亲兵队长德布跟随海兰察打过缅甸,打过金川番贼,算是老行伍了,他认为会不会是教匪以为有诈,不敢出城夺粮。
贾六一想有道理啊,所谓用兵之道,全在狡猾,突然有一支船队打眼皮底下过,常胜军有所怀疑也是常理。
万一船中藏的不是粮食,而是官兵呢?
这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想他总理大臣为官以来,向来光明磊落,从不阴谋诡计。
赢有赢样,输有输样,总之,就那吊样。
常胜军之前不曾与总理大臣打过交道,有此误会也是正常。
微一思虑,再令放行一漕队。
无论如何也要让常胜军短期之内不会粮荒,如此才能确保漕粮转运尽量拖得长一些。
一年几百万两什么概念?
就是放个屁的功夫,就有几百块进账啊!
结果恼人的是,城中的常胜军依旧没有动静,就在城上看那一艘艘的漕船慢慢向北边划去。
唯一有动静的就是教匪特制的“常胜”大旗,在城门楼上被风吹得晃来晃去。
德布的行伍经验没有半点能借鉴的了,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常胜军那帮人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贾六也是长叹一声:“此非比我蠢矣,实是真蠢耳!”
算是看明白了,这常胜军根本不能与之谋,难怪落得个四面被围的下场。
若不是指着他们捞银子,团结山东、天津二巡抚外加直隶高官,早挥军杀进城中揪出领头的问问你们会不会打仗了!
气急败坏再命放行一支漕队,由亲兵队长德布带200营兵押送。
总理大臣亲自接见营兵,给每人五两银赏,另三人一个西瓜。
大热天的,不能让弟兄们白忙活。
“谢大人赏!”
众营兵发自肺腑的感谢声,让贾六犹为满意。
漕队行至临清西门段时,船上押运营兵突然大喊大叫,对空放枪放箭,又有数船自沉,数船起火,跳船的官勇如同下饺子般不断跳河。
刚刚从北京赶到的户部山东清吏司主事尹江阿远远看着,不禁吓得闭上双眼,直呼:“阿弥托佛。”
这个尹江阿正是户部满尚书永贵的儿子。
其人有两大好,一好诗词歌赋,二好礼佛敬僧。
只别人好佛,多是去寺庙听有道高僧讲禅,尹江阿身为朝廷官员哪里能天天跑去寺庙,索性重金请了一庙中王和尚还俗,天天以随从名义陪侍左右,且对王和尚言听计从。
据直隶布政使杨景素收到的情报,这个王和尚本是京师广慧寺的僧人,为僧却不心净,长游走达官贵人府邸,且娶妻生子,十足花和尚一个。
又有传言,尹江阿的妻妾多与王和尚有染,甚至尹江阿还当场撞见几回。
然尹大人不以为恶,反以为喜,说是王僧乃有道僧人,自家妻妾能得他施法注精实是福气,可以间接帮助他净身洗垢,更近佛祖。
杨藩台讲这事时,听得贾六两眼冒光,只恨他现在贵为正宗满洲总理大臣,不然定剃度入寺寻个机会与尹大人好生亲近,好普度他的妻女。
倘若生下几儿几女,也算是曲线救国了。
永贵这人有贤名不假,但让自己的儿子来山东督办漕运事,说他举贤不必亲也行,说他别有心思也行。
所谓贤官,也就那回事了。
阿桂也是大清第一贤臣,可架不住通敌卖国都被写入史书。
天津巡抚徐绩一针见血,只要收买了那个王和尚就等于拉尹江阿下水。
贾六深以为然。
四大老之一的国泰写信给济南城的布政使于易简,命其重金从青楼买了两个美女送到大营。
尹江阿一行昨天刚到青河县,晚上这两个美女就送进了王和尚的屋中。
又给这王和尚黄金一百两,结果王和尚彻底沦陷。
同尹江阿一起来的户部官吏不论是笔贴式还是拜唐阿,每人都是二百两见面礼,又有在军前一切开销均可报账。
一通操作下来,除了尹江阿本人被瞒在骨里,其他人都姓了贾佳。
眼看运河上漕船烧得烧,沉得沉,民夫营兵不断跳河,惨状令得尹江阿心头颤动,佛号连连诵出。
王和尚也是菩萨心肠,当即表示可在运河边搭佛台一座,为这些枉死生灵超度,如此可收军民之心。
只法事需银千两。
平时连只蚂蚁都不敢踩死的尹江阿自是大为支持,可他身上没有千两银子,于是竟向总理大臣贾佳世凯提出暂支。
“为遇难官兵、丁勇百姓超度,是积德的大好事,尹大人不说贾某也是要办的,”
贾六二话不说便命以开支饷粮为由,支出三千两交予尹江阿,同时命人配合。并传令今后凡尹大人所需各物,都优先办理。
此举,把个尹江阿的心烫的暖暖的。
于是,在王和尚选定的黄道吉日七月十四日,由地方征集的上百名僧人,以及临时扮作僧人的300名营兵,一同在运河边搭起的高大佛台上做起法事来。
山东巡抚国泰由于另有公务没有前来,天津巡抚徐绩、直隶布政使杨景素、总兵万朝兴、副将玛尔清阿等人都放下手头事务前来参加。
众人面上都是虔诚。
尹江阿本人更是换了官服,穿了一身僧袍,因为王和尚说法事需要由他登台祈福。
于是,和尚营兵一同唱经,木鱼之声响彻运河两岸。
对面临清城中的常胜军肯定被惊动,一层层报上去,很快城头就聚集了常胜军大小骨干。
“清兵在干什么?”
一身红妆劲裹的乌三娘不解的望着远处的高大佛台,以及台下密密麻麻的和尚。
“此定是清兵在施法咒我!”
常胜军统领,自封“收元之主”的教主王伦双手使个法决,突然向对岸佛台一指,喝道:“千手挡、万手遮,青龙白虎来护遮,只得禀圣中老爷得知,急急急,杀杀杀,五圣老母在此,清狗妖僧统统死!”
刚刚办完几件要务的总理山东军务大臣贾六急匆匆也赶到了运河边,为表示对尹江阿信仰的尊重,以及对遇难军民的悲痛之情,身上特意也披了一件袈裟。
是杨植带人到附近的寺院抢来的。
真是抢的,因为袈裟主人胖大师被揍的不轻。
到时,正是尹江阿领着百僧齐声大合唱,受木鱼之声影响,心中竟有意境,远看临清城上常胜军似在做什么法,弄了不少乱七八糟的东西挂在城头,一时愕然不解其意。
旋即醒悟,这帮教匪莫不是把自己当洋鬼子对待了,不甘示弱,双手顿时捏了一个法决,怒指临清城:“大威天龙,世尊地藏,般若诸佛,般若巴麻空!”
第三百五十三章 投降吧,黄金大大的有
世上最痛苦的事,莫过于无敌。
棋逢对手,是一件多么美妙的事。
望着远处临清城上挂出的女子用物,各式恭桶,种种污秽不堪,甚至还有长长黄纸画的乱七八糟道符,把个总理大臣看的是直摇头。
明代农民起义都不曾这么愚昧,可见大清为了防汉,把汉人的整体素质降到了有史以来的最低档,搞的农民起义充满荒唐,充满怪诞,充满戏剧性。
讽刺的是,防着防着连满洲人自己都深信不疑,列强来了后,将愚昧发挥到了极致的不是满洲高官们又是哪个。
害人害己。
不信科学信上帝,没前途。
白瞎了常胜军这个名号。
郭药师、华尔、戈登这三个要是随便来一个,贾六也不会感到寂寞。
从滑铁卢到斯大林格勒再到三八线,从孙子兵法到百战精典,总理大臣能打的他们八拜投地,直呼“贾佳氏不可战胜!”
然现在,空有一肚子本事,却只能隔河相望,甚至放水都放不了,简直郁闷透顶。
且这常胜军如今的表现实在是诡异,起事之初那是何等的快刀斩乱麻,风头一时无两,怎的才占了个临清州城就堕落到如此地步呢。
贾六越想越奇。
唤来林三毛再问常胜军内部情况,从中判断常胜军到底是谁在指挥,好对症下药。
林三毛供称常胜军为三种人组成,第一种就是以王伦为首的清水教众,骨干有王伦的弟弟王柱、开钱铺的王维全,当和尚的马添喜、义女乌三娘、王经隆等。
这类人等除喜练武外,还练气功。
所练气功以十日不食为小功,八十一日不食为大功。
“王贼有练气功文弟子数十人,练拳棒武弟子上百,起事之后皆受重用。”
林三毛说,常胜军可称王伦嫡系骨干教众有八百到九百人左右,其从前传教收的文武弟子大多被封授千总、游击、副将,占了常胜军武职一半。
攻下临清后,王伦就称主,封王维全为国公,其弟王柱为王,又封了四大元帅、十大总兵。
但实际帮助常胜军屡败清军并成功占领临清的却非王伦嫡系,而是梵伟、营兵阎逢源、姜捷、王银、阎吉祥等人。
这些人除梵伟是秀才外,其他人不是营兵就是衙役,不仅有一定军事素质,还知晓各地清军驻防内情,因此加入常胜军通过出谋划策,带队搏击,使得常胜军迅速席卷山东北部,也很快在常胜军站稳脚步,成为军中极为重要的力量。
第三种就是被清水教释放的囚犯,代表人物有李士杰、王亮等,以及各地投奔的绿林好汉。
这类人等大多为投机分子,林三毛就是。
“若说谁对王逆功劳最巨,定是军师梵伟无疑了,反正小人听得最多的就是梵军师令...”
“这么说来,是天王杀了东王,又或是把东王搁置了?”
梵伟是秀才出身,生员对于宗教之类的东西最为厌恶,肯定不可能让常胜军在城头这么乱搞。
因此贾六猜测弄不好王伦极有可能把梵伟给做特了,不然无法解释眼前这荒诞一幕。
林三毛在那里一肚子狐疑,实不知贾佳大人说的天王、东王是什么意思。
由于临清城中邪教施法,本来为遇难军民超度的法事在王和尚提议下,很快升级为僧教斗法。
身负监督漕粮转运大任的尹江阿参与其中不亦乐呼,就差大呼过瘾了。
作为正经人的贾六在施展过大威天龙法决,发现毫无效果后,开始做正经事。
就是组建一支归总理大臣直接指挥的亲兵队。
定额300人,山东出50人,直隶出50人,天津和河道各出50人。余100人从八旗禁军各营抽调。
300人又分六队,每队分正、副队长,均由贾六的索伦保镖担任。
亲兵总队长由德布担任。
除朝廷正饷外,同样贾佳总理额外再支一饷,各项待遇稳居全军之首,非精锐不得入之。
入选标准很简单,十铳须中四铳,十箭须中五箭,能披双甲沿运河跑二里地。
精兵肯定是各家的心头肉,哪里肯轻易送给贾六。
四大老再次碰面后,贾六以将来破城之后所得四家平分为代价,终是换来山东巡抚国泰、天津巡抚徐绩、直隶布政杨景素三位大老的同意。
为了壮军威,扬声势,贾六亲自将这支亲兵队定名为“常威军”,以求从名字上压“常胜军”一头。
此外,也干了两件正经事。
据林三毛供称,王伦起事之后曾令骨干张百禄往河南召集教徒,但时至今日,河南方面并无教徒前来袭击清军。
可以断定,张百禄要不就是携款潜逃,要不就是河南教徒缺乏敢于牺牲的精神,不敢举事响应教主。
为免发生意外,贾六还是行文河南方面,要求缉捕张百禄,并注意省内清水教众结社情况。
另外直隶魏县和汶上县都有清水教众秘密结社。
七月十九日,两县教徒数百人自带刀剑起事,攻占汶上县,城内营兵65名闻风溃散,竟使教徒不费吹灰之力攻占汶上县城。
此事一出,贾六立即派德布领常威军火速赶往镇压,手令要求教徒除自首可免死,余顽抗者一律诛杀。
德布带常威军赶占汶上,深夜以绳钩攀城,城上教匪竟然没有任何相应措施,结果睡梦中被常威军一通乱杀。
天亮,事态得以平息。
计捕杀教徒300余,俘200余。
贾六命将这二百余教徒送交地方,命乡里严加看管。结果直隶布政使为向朝廷夸功报捷,私命副将玛尔清阿将俘虏全部活埋,上奏朝廷杀贼两千余。
乾隆大喜,给了杨景素一个云骑尉的世职。
天津巡抚徐绩大为眼红,也欲有所动作,然不及动作突见营外有火起,吓得以为是贼人冲出,“促令放炮”,甚至亲自手持火把点炮。
一通乱轰后,才知是远处民居失火。
可尽管一无所得,仍是上奏朝廷,“臣坚营立垒,时贼数百欲趁夜幕劫臣之营,幸臣早有所备,当先号呼稳定军心,亲自点火,一炮毙敌之精于拳棒之人数十...”
在收了徐巡抚三千两后,贾六昧着良心证明战绩属实。
时间一晃来到七月底。
京中传来的消息说索伦兵已入山海关,另外朝廷调了一支500人的马队也在星夜赶来山东的路上。
由于外围教匪已被平定,因此乾隆意索伦兵至后可行一次大的攻势,以便尽早平定山东匪乱。
对此,贾六原则上同意。
天气仍然炎热难耐。
烈日之下,临清旧城前却有人在喊话。
“阎大元帅,我是小张庄的林三毛啊,总理大人让我给您捎句话,只要你能投降,总理大人保你荣华富贵,黄金大大的有!”
第三百五十四章 招降纳叛,也是生意
阎大元帅就是营兵出身的阎吉仁。
此人极为悍勇,王伦决定起事时就是阎吉仁带着几十人用白布缠头,在看守城门的衙役刘焕等人的接应下一举攻入寿张城,吓得城中的满洲游击赶福翻墙逃走。
时有千总孙云龙带营兵二人,外委把总韩永忠带兵四人在游击署前与阎吉仁遭遇,结果被阎吉仁用短刀捅死三人,骇得孙千总和韩把总撒腿就跑,从此一闻阎吉仁的名字就望风而逃。
王伦有感阎吉仁悍勇,收其为义子,封大元帅,命与另一元帅王经隆一起统兵把守临清旧城。
只是据可靠消息表明,阎吉仁对义父王伦坐困临清,既不北上也不南进的做法十分不满。
加之其本是官兵一员,贾六便对阎吉仁开展思想动员,若能令其率部投诚,对于瓦解常胜军将起大用。
只是,林三毛在旧城外喊了两三天,嗓子都喊哑了,城内的阎吉仁却是没有任何反应。
“大人,这些个汉奸冥顽不灵,还是莫费口舌,待索伦兵到杀进城中,将这帮汉奸统统宰了便是!”
中央军副将、参赞大臣、御前二等侍卫英济图是满洲好战分子,且也十分悍勇。临清首战,各部皆退,独他领前锋营集队以排枪击退常胜军马队,从而保住总理大臣原本打算丢给常胜军的几十门火炮,令得总理大臣惜才之余,暗中将其加入阵亡名单。
此人口中汉奸乃指“汉人中的奸贼”,是官方对反清分子的定性,而不是民间普遍认为的给鞑子当二狗子的汉奸。
同样一个词汇,在对立阵营指称的却是不同意思。
但有一点很明显,就是贾六这个总理大臣于汉人眼中是汉奸,于满人眼中同样也是汉奸。
只是,不曾暴露。
“自古用兵,战抚相宜,今常胜军拥众数万,不从内部使之分裂,一昧以官兵血肉之躯强攻,非良将所为。杀敌一千,自折八百,于国有何益?我之阵亡每一个士兵,皆是家中顶梁柱,有父母,有妻儿,不到万不得已,决不轻言牺牲。”
总理大臣的话听在一众旗汉军官耳中,都是暖心。
尤其绿营官兵,对年纪轻轻的总理大臣,更是发自内心的拥戴。
不说珍惜他们生命,便是足额给饷,办事给赏,就足以让各省绿营对贾佳大人感恩戴德了。
“大人,阎贼数日不予回应,看来其是不肯弃暗投明了。”
身穿七品把总官服的林三毛虽是满头大汗,眉宇神情却是神彩奕奕的很。
贾六的看法同英济图、林三毛却是不一样,他认为没有回应反而证明阎吉仁有投诚之意。
因为其真的没有投诚之意,大可使人怒骂林三毛,如你这个叛徒神气什么之类,又或说些与城共存亡的话。
今毫无反应,恰恰表明阎的内心正处于煎熬之时。
需加大火侯。
让林三毛继续喊话,范围扩大至全体常胜军士卒。
“城里的教匪听着了,大清总理山东军务钦差大臣贾佳大人说了,只要你们出城来降,不计前番罪过,一律赦免归乡!”
“你们跟着王伦是没有好下场的,临清已被大清兵团团围住,外无援军,内无粮草,临清城破是迟早的事!”
“想想你们的老婆孩子,想想你们的爹娘...投降吧,总理大人优待你们,说话算数!”
“......”
林三毛喊的嗓子眼都冒烟了,城中还是没反应。
“大人,还要不要喊了?”
林三毛的嗓子倒是还能使,可就是天太热,晒得人心发慌。
贾六挥手示意三毛退一边去,思索片刻,亲自上前喊话:“城内的人听着,本官乃大清总理山东军务大臣贾佳世凯!尔等本是大清良民,奈何从王伦做贼!今大军十万将你们重重包围,难道你们以为还能逃出生天!”
“本官现在代表皇上,代表朝廷,给你们最后一个机会,凡出城来降者即可领取盘缠回乡,地方不会另眼相待,从前务农继续务农,从前做工继续做工!”
喊完,想了想,最后再说一句:“以今日为期,三天之内出降者具此办理,三天之后再降者一概不受,皆以反贼定处,且牵连家人,望尔等好自为之!”
令林三毛继续喊话,自个回营吃西瓜。
深夜,贾六刚要入睡,外面就来报了,说是有几十名常胜军士卒爬墙而下前来投诚。
喊话攻心之策终是有了效果。
“好嘛,好嘛!”
大喜的贾六觉也不睡了,披着单衣就去接见投诚士卒。
他就说嘛,没理由一帮乌合之众组成的农民军会是块铁板的。
到地一看,几十个白布裹头的常胜军士卒正忐忑不安的蹲在地上,看到清军大官出现,皆是把头抬起,目中既有期望,也有畏惧,更多的是担心。
这是人之常情,毕竟这些常胜军士卒并不确定清军方面是否会信守诺言。
“都起来,都起来,本官既说不追究你们,就不会食言,你们尽管把心放进肚子里,若本官食言坑杀你们,便是天地不容,人神共愤!”
在贾六这个总理大臣的再三安抚后,众降卒才算定了心神。
接着又命给这些人发一百文盘缠,给予三天干粮,待天亮之后派人送还本县本乡,为使这些人回乡之后不为地方歧视,从而再生事端。
贾六更是以钦差关防给这帮人出具“无事归乡证”,凡持此证者,地方官胆敢刁难,那便是同总理大臣过不去,必用遏必隆宝刀取他狗命。
一通手续办下来,降卒算是彻底放了心。
“大人真是我等再生父母!”
带头的降卒王常拿着盘缠、干粮以及自己的归乡证,激动之余不禁扑通跪下给贾六磕了一个响头。
众人见状,纷纷磕头。
贾六坦然受之,问那王常在常胜军中任何职。
王常忙道:“回总理大人,小人只是个普通人,不曾封官。”
“噢。”
贾六点了点头,命人将王常等降卒安置,天亮准其归乡。
待人走后,扭头对栓柱低语:“记,有常胜军总兵王常率众七百来投,赐王常赏银三千两,余众一人二十两。”
招降纳叛,也是生意。
第三百五十五章 当世名将鬼子六
第一拨来降常胜军士卒共45人,人均给100文就是4500文,再加上三天干粮,合银七两左右。
现报领头总兵给三千两,从者一人20两,共700余人,合计就是17000余两。
“一万七除以七,一七得七,二七一十四...”
贾六心算很快,利润接近2500倍,这买卖能做。
而且是跟漕粮转运一样正大光明就把钱挣了,不用担心有人眼红,因为这是分间离化常胜军的必要手段。
皇上同意的!
剿抚并用,平贼利器。
花小钱办大事,说的就是这个。
“回头拿我大印把条子盖了,去找户部尹大人领银子,明天江苏有几船漕银过来,让他先支给我。”
琢磨今天晚上肯定会有一大批常胜军士卒来投,贾六也没睡意了,直接现场办公。
果然,没过多久,又有十几名常胜军士卒攀城而下前来投诚。
按章办事。
账目上赫然又多了副将林某率500余众来投,给银一万一千两的记录。
一条又一条,天快亮时,账本上已经开支出十三万两了。
来降常胜军士卒340人,人均四百两,实际一百文一个。
“善战者,何以无赫赫之功,皆因为一言一语一主意,便令敌军分崩离析矣。”
贾六自得,他最看不上的就是勐将兄,动不动光着膀子提大刀带弟兄们玩命,一将功成万骨枯的。
凡事算在先头,没有尸山血海就把敌人解决了的,这才叫名将。
不损一兵一卒就能赢得战争胜利,才是合格的统帅以及领袖。
这方面,贾六经验值拉得满满。
当年他玩帝国时代,那城堡能建满半个地图,愣是把电脑玩家逼到集体投降。
就这水平,对付小小常胜军,还不是手到擒来。
虽然实际才三百多来降,但贾六相信这只是个开端,随着消息的传播,白天一定会迎来千人以上规模的投降浪潮。
为了确保投降的“教匪”回乡不受地方歧视,能好生过日子,老婆孩子热炕头,贾六一直在不停的盖章。
每一个“叭”声,就代表一个农民重新获得了新生。
林三毛供称的明白,王伦嫡系教众不到千人,连同绿营响马真正敢于造反的就两三千人,其他人不是被裹挟,就是单纯想混口饭吃,或是压根不知道自己的行为已经够得上砍头大罪。
对于这些无知之人,贾六没法拿他们脑袋向清廷请功,所以,还是给予活路,让他们回家种地去。
他是贾世凯,不是曾剃头,长毛没杀多少,倒是百姓给屠了几千万。
“少爷,够了吧?”
杨植看着满满几大筐,怕是有上万张的“无事归乡证”,再看看实际登在名册上的三百多人,总觉得投入和产出不符。
但少爷就喜欢盖章,手都没停过。
“这哪够,少说得三万张。栓柱,你要知道投降这种事,是会人传人的。于其人多了证不够发,还不如现在多辛苦一些。”
贾六很有信心,三天之内,不敢说常胜军就此退出历史舞台,至少也能让他们十去七八。
杨植“噢”了一声,一边用沾了唾沫的指头替少爷将证书一张张扒开,好方便盖章,一边却提出自己的疑惑。
按少爷这法子,固然能让常胜军兵员分崩离析,但同样也会形成另一个后果,就是间接将常胜军变得更加纯洁,也就是凝聚力反而变强,更加能打。
因为,不能打的,投机动摇的都叫放走了,余下的都是铁杆造反的。
还能一心一意,不用担心投机动摇派把他们绑了开城。
贾六微微点头,栓柱能想到这一层,不枉他这么久来用心栽培。
真要从内部搞垮常胜军,当然不是他现在这种搞法,而是应该收买城中的投降派,让他们里应外合。
自古再坚硬的堡垒,都是从内部攻破的嘛。
温福怎么败的,不就是收容的降番作乱,以及内部出现了一小摄玩命分子么。
但贾六不能这样做。
杨景素下令将俘虏的两百多教众活埋的教训告诉他,真要破了城,里面的几万常胜军包括十几万临清百姓,恐怕过不了今年的中秋节。
屠城,是必然的。
为了不让这悲剧发生,贾六就只能帮着常胜军净化队伍。
然而,打清晨开始,贾六加班加点不计报酬制作的归乡证书竟然没人来领了。
就跟销售等客户一样,贾六负手在那转圈,时不时的看向临清城方向,可惜,路上没有客户的身影。
情况不对劲!
贾六马上让亲兵找来林三毛,问他为何城中的教匪不出城来降了。
林三毛分析有可能是阎吉仁发现有人出城投降,派亲信在城上严加看管。
这个分析是有可能的,而且城内那些想投降的人有可能是想等晚上再出来。
念及于此,贾六放下心来,也是困了,先回去睡觉。
夜幕再次降临时,他又兴致勃勃的现场办公了。
只是,一个多时辰过去了,几大筐归乡证一张也没少。
众人都是面面相窥,不知道究竟发生什么事。
“这些个教匪忒不知好歹,大人又发钱又给吃的,还给证让他们回家做良民都不肯,这真是铁了心要给王逆陪葬不成!”
燃文
林三毛气呼呼表示,愿为总理大人破城急先锋。
“少爷,算了,这些人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政治解决走不通了,还是准备军事解决吧。”
尽管内心是同情支持临清城内常胜军的,毕竟他们是反清的盟友,但是眼下这局面又必须得到解决,所以杨植只能从大局出发,提醒少爷行菩萨心肠同时,也要有霹雳手段。
贾六这边坐在长凳上也是想不明白自己哪里做错了,这帮教匪摊上他这个剿总司令,已经是祖上几辈子积来的德,怎的就这么不识趣呢,难道非要他下令破城之后,男人杀光,女人分光不成。
半响,大腿一拍,喝来林三毛:“去,给我往城内射箭,从现在开始只有交钱才能获得优待释放,不交钱的一律视为反贼,格杀勿论!”
第三百五十六章 乾隆的亲女婿
东西销不出去怎么办?
降价便宜卖,那是棒槌。
得涨价!
越便宜,越没人买。
越贵,买的人越多。
打仗嘛,跟做生意一个道理,没啥区别。
做人不能死板,归乡证销不出去难不成一把火烧了不成?
得创新思维,用市场经济的手段解决产品滞销问题。
没人比贾六更清楚自己辛苦加班赶制的归乡证含金量有多高,又具有多大的官府权威性。
这玩意,真正是紧俏货,抢手货,硬通货,也就是临清城中的教匪无知,有眼无珠,换成稍有见识的,那都得争着抢着当黄牛。
某种程度上,这张归乡证就是参与起义农民的免死金牌啊。
为反贼操碎了心的贾六必须要给临清城内的那帮无知村夫一招勐的!
送钱请你们回家种地你们不干,那成,好事结束,现在改成你们交钱才能回家。
为了促销,当然要有套餐。
一根烟功夫套餐就出炉了。
前一百名只需交十文钱,就可以领良民证回乡种地。
一百到五百名,则要交三十文钱。
五百到一千名,涨价,五十文一个。
一千名到两千名,一律一百文一个。
往后,以千为单位翻倍。
想回家做老百姓过安生日子,你就掏钱。
不想回家就想在临清城等死,这钱你就自个收好,等破了城顶多总理大人费点事,让人从你们尸体上翻出来。
这还是只针对没有在常胜军当官的普通人,嫡系清水教众想买也不是不行,只要他们有悔过向善之心,贾六也不会把事情做绝,但是价格嘛。
总兵五千两,元帅一万两,国公两万两,王伦这个教主的钱不收。
闹出这么大乱子来,总要有个拉到北京去凌迟的主吧。
也不是贾六非要讹人家清水教,实是常胜军起事以来,多少也弄到了一些钱,尤其是他们把临清府库给占了,清军合围之前运河上的漕船没少被他们洗劫。
连同先前洗劫的几个县城,保守估计,几十万两还是有的。
这钱,原本因为常威军的建立,贾六答应与其他三位大老平分,现在嘛,由市场决定。
“对了,那个乌三娘要是也想回家,就不要收钱了,姑娘家又没了丈夫,怪可怜的。”
心善的贾六又特意叮嘱可以免费放乌三娘同她手下的娘子军走人。
总理大臣,不打女人。
事后朝廷要追查,趁乱跑出,隐姓瞒名,又或死于破城,借口多的是。
如今的临清城外,是他贾六与三大老只手遮天。
最好常胜军骨干能全部跑光,省得将来贾六还要费尽心思扇动第二次起义。
林三毛一一记下,当下带着自己手下几十名营兵去落实总理大人的交待。
“嗖嗖嗖”的书箭就射进了城中。
“少爷,这能成?”
杨植觉得少爷简直是异想天开,这送钱给教匪他们都不肯来领,况要他们交钱呢。
望着夜色中的临清城,贾六摇了摇手中的蒲扇,顺手打死一只吸饱血的蚊子,尔后悠悠道:“有些事情你不懂,一开始我也不懂,但现在我懂了。”
“少爷懂什么了?”
栓柱一脸听不明白的样子。
“等会你就懂了。”
贾六一脸高深莫测,耐着性子静静等侯。
书箭射进城,教匪们总要有个消化时间。
一个时辰后,几个黑影从城上攀绳而下,鬼鬼祟祟的猫着腰,轻手轻脚摸到了清军营前。
“这里,这里!”
亲自接客的贾六兴奋的样子,像极了两年前崇州总督衙门那位胖管事。
一个四十多岁的农民将手中的《告教匪书》扬了扬,怯弱道:“军爷,是不是交钱就放我们回家?”
一身便服的贾六嘿了一声:“咋的,不回家还打算赖在这吃皇粮不成?”
听了这话,那农民迟疑了下,从怀中摸出十文钱小心翼翼的递到了贾六手中。
示意栓柱将火把凑近,数了下铜钱数量后,贾六一挥手,顿时林三毛将归乡证递给那农民,然后问他是现在回去,还是等天亮回去。
“要是家离的远,一时半会回不去,我们这边还有干粮,不贵,五文钱一份。也可以提供马车,但这个要额外加钱,衣服什么的也有...”
按贾大人的意思,林三毛将后续服务套餐给报了下。
众人纷纷交钱,并且就在他们交钱的时候,从城上攀下来的投诚之人更多了。
很快,络驿不绝。
动静很大,但是城内的常胜军将领们竟然没有阻拦。
不知道是担心镇压引起内讧,让清军有可趁之机,还是这些将领本身就已经在考虑交钱了。
一个听说自己排到了五百名,必须比前面的人多交二十文的教匪,急得在那嚎啕大哭,说是自己钱不够。
还好有同伴替他垫了钱,这才高高兴兴的踏上回乡道路。
贾六在边上默默观察,诚如他所猜测,所谓教匪大多都是无知农民。
杨植拉住了一个刚交完钱准备去买些干粮回家的“教匪”,好奇问他:“为什么先前叫你们来领钱回家,你们反而不来,如今叫你们交钱你们反而全跑来了?这不是傻么?”
“你才傻呢?世上哪有官兵不讹人钱的?不给钱,你道官兵真会放俺们回家?就算饶了俺们性命,肯定也会抓俺们去干苦力...”
杨植无语。
贾六扫了他一眼:“现在,你懂了吧?”
“懂了。”
杨植点头,继而道:“少爷,我发现好多教匪都是穷人,他们的钱不够,是不是可以借点给他们,适当收点利息?”
栓柱的提议让贾六不由多看了他两眼。
“少爷,这些人骨子里已经不怕清廷了,对他们好一些,将来就能向着咱们。”
“你去办吧,让他们打欠条。”
贾六打了个哈欠准备去睡觉,林三毛却兴奋的跑过来:“大人,大生意来了!”
“嗯?”
贾六眉头一挑。
林三毛赶紧道:“阎吉仁派人来了。”
阎大元帅真派人来了,派的是他的弟弟阎吉祥。
简短谈话后,贾六直接对阎吉祥道:“你回去告诉阎吉仁,要想本官饶过他一家老小,最少五千两,不过,”
阎吉祥不湖涂,忙道:“请总理大人明示!”
“如果你兄长能把那个什么姓梵的军师给我抓来,我不仅可以放过你们,还可以给你兄弟向朝廷请官。”
贾六求才若渴,在他眼中,几万常胜军不及一个梵伟重要。
这家伙要是能为自己所用,不亚三个臭皮匠啊。
阎吉祥走时,贾六提点他要快一些,因为京里传来消息,关外来的索伦兵和蒙古马队已经到了通州,最多还有几天就能赶到。
乾隆下旨让领侍卫内大臣拉旺多尔济任索伦领队大臣,都御史阿思哈任蒙古马队参赞大臣。
这个拉旺多尔济来头很大,不仅是超勇亲王,还是乾隆的亲女婿,老婆是乾隆的七女固伦和静公主。
这身份比贾六这个信王府额驸牛逼的多。
杨景素怀疑拉旺是来抢功的。
贾六觉得有可能,因为乾隆最喜欢派宗室子弟抢功。
问题是,临清水很深啊。
第三百五十七章 你们姓贾不成
“少爷,怎么对付这个超勇的亲王额驸?”
杨植看的明白,临清城中的常胜军敌人的不是,山东巡抚国泰、天津巡抚徐绩这帮大清封疆,敌人的也不是。
正在赶路的皇帝女婿才是。
谁是敌人,谁是朋友,谁是能合作的对象,是共进会发展会员的准则,也是每一个共进会员必须清楚的理念。
明白了这一点,共进大业便是无往不利,神来杀神,佛来杀佛。
“是派人刺杀,还是打他的黑枪?”
杨植倾向于超勇亲王死于直隶境内的清水教众刺杀,因为打黑枪需要天时地利人和,准备周期过长,不及刺杀来得快捷。
只要人不是死在临清,任皇上想破脑袋也不可能怀疑到少爷头上,而且也不会让少爷有任何麻烦。
贾六不置可否。
虽然自为官以来,他屡屡取得重大战绩,杀伤满蒙八旗将近两个团,中高级将领多达上百,取得自明季以来汉人将领无人可以取得的成就,但那都是在金川取得,有一定的主场优势。
此次在山东作战,完全是客场作战,除了十几名亲信索伦兵为骨架搭起来、但没有完全姓贾的常威军,并没有其它任何嫡系力量可以动用,因此军事层面上完成打黑枪这一壮举,难度太大。
除非,他能把打关外来的两营索伦兵全部收买,但那样显然不现实。
说句不客气的,关外来的这一千索伦兵真要完全姓贾,贾六直接就能带着他们奇袭北京城,突入紫禁城请乾隆提前下岗,没必要在临清为这帮村夫教匪操碎心。
派人刺杀嫁祸于清水教,虽然具有可行性,但手段太低级,对于已经是总理大臣的贾六而言,没了趣味性,提不起早年那劲头。
但母庸置疑的是,乾隆把亲女婿派来肯定是要有大动作,本质上和贾六的利益是冲突的。
好比贾六要打一年,超勇亲王非要一个月解决,这矛盾如何调合?
正思考时,直隶布政使杨景素派人送信来,约请三天后四大老再次碰头,共议大事。
超勇的亲王拉旺额驸即将到来的消息,不仅让贾六头疼,山东巡抚国泰、天津巡抚徐绩同直隶杨藩台都有些坐立不安。
第三次联席会议召开,这次参加会议的除了山东剿总的四大老外,还有打济南赶来的山东布政使于易简,以及山东总兵惟一、直隶总兵万朝兴。
于藩台大老远跑过来是为了从漕粮转运分一杯羹的,为此特地给王和尚打造了一件镶金的袈裟,另外还让人用金册子刻了一本《金刚经》送给尹江阿。
不过于藩台想分的不是漕粮转运的损耗,而是想请尹江阿帮忙让户部同意在临清东边的夏津设立关卡,收取南来北往客商的关税。
理由是自打清水教起事后,山东北部已经糜烂,加之这两年山东都在闹灾,藩库实无力支援大军所需,因此就想将原先设在临清的税关改为由山东代行管理,待战事平定后再行撤关。
信佛的人还真是好说话。
听于藩台把山东百姓说的那么困苦,当官的又如何连工资都发不出来,心软的尹江阿便给户部堂官,也就是自己的老子永贵写信帮助山东争取设关。
为了酬谢尹江阿,于藩台让人陪着尹大人到东昌遍访名寺,自己则抽空前来参加联席会议。
事实上,除了天津巡抚徐绩以及两位总兵外,在座的都是互助会成员。
于易简的亲大哥就是互助会的白纸扇——首席军机大臣于敏中。
山东总兵惟一是国泰的铁杆,若不是国泰帮其说话,这位屡战屡败的总兵大人早就被解职押解回京了。
直隶总兵万朝兴是杨景素当总督时提拔上来的,关系自也不必说。
“皇上曾言拉旺父子是大清的卫霍,索伦兵又是我八旗最精锐的人马...”
国泰首先开口,他担心被皇上亲口赞为大清霍去病的超勇亲王到了之后,会干涉当前“围困为主,进攻为辅”的方针,万一叫索伦兵破了城,一会断了漕粮买卖,二也显得围城文武无能。
“咱们围了这么久也没能破城,他额驸一到就能破城了?”
天津巡抚徐绩不相信索伦兵同那个拉旺真有这么厉害。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直隶布政使杨藩台说如今临清城中的教匪正大量出城投降,此城中教匪顽固派必定人心动摇,因此不排除临清有被攻陷的可能。
山东总兵惟一闻言,立即都囔一句:“若这样的话,不如我们先破城,省得功劳叫人家抢了去!”
贾六轻咳一声:“这几日教匪虽出城投诚者众多,然多是裹挟农夫,无知村民,教匪之精锐尚在坚持,人数怕有万余之众...”
惟一有些不明白:“贾大人,不是说都投降了七八个总兵,十几个副将了么,怎的城中还有那么多教匪精锐的?”
“这...”
贾六一时语滞,好在杨藩台及时替他解围,化了尴尬。
“教逆王伦称主建元,大肆封赏,官职泛滥,不足为奇。”
替贾六解围之后,杨藩台一挼长须,“不管怎么说,这教匪都是要剿的,但何时剿,何时破城,还得贾佳总理拿主意才是。”
贾六忙谦虚:“杨大人说笑了,”
不待他把话说完,杨藩台就摆手打断:“老夫可不是说笑,你贾佳世凯才是总理山东军务大臣,没有旨意,他超勇亲王纵是贵为皇上女婿,也不能压你做事。”
“这...”
贾六心想老杨这是要将他架在火上烤,指着他当出头王八硬顶皇上女婿,这缺德事他可不能干。
正思索如何化解时,大营外却传来嘈杂声。
竟是那位乾隆女婿、超勇亲王拉旺同都御史阿思哈快马提前两天赶来。
然而一行人却被大营值守的常威军给拦下了。
都御史阿思哈于马上扬鞭一指,喝道:“放肆,此是超勇亲王,固伦额驸拉旺大人,还不放行!”
值守的常威军队长是索伦兵扎木尔,丝毫不惧,手一挥,二十多名手持火枪的常威军士就挡在了门前。
“未有贾佳大人命令,任何人不得擅入大营,违者以擅闯大营处置!”
扎木尔面无表情,忠于职守。
“放肆!”
曾做过江西、河南、广东、山西四省巡抚的阿思哈大怒:“你们这帮绿旗子眼中只有贾佳,没有朝廷不成!”
第三百五十八章 名将何须废物衬托
都御史阿思哈一到就给自己扣了一顶大帽子,这让贾六十分重视,心想这老鸟是哪冒出来的,我不敢让老头子的七公主守寡,打你个都御史的黑枪胆子还是有的。
“诸位,阿大人话说的有点重,还请各位帮衬一二,免得我这个总理大臣稀里湖涂就把王爷给得罪了。”
顾不得继续开会,同一众大老赶紧来到营门。
远远就见二三十骑在营门处,当先两人一个是五十来岁的老头,一个是二十来岁的年轻人。
不用问,定是超勇的亲王女婿还有那个管科道的都御史了。
同几位大老对视一眼后,贾六二话不说上前就给马上的超勇亲王拉旺“叭叭”打千,行了半礼恭声道:“不知王爷提前到来,下官有失远迎,还请王爷恕罪!”
只字不向边上的阿思哈打招呼。
拉旺多尔济是超品亲王,又是固伦额驸、领侍卫内大臣,虽然辈份上比贾六矮了一辈,但地位之尊崇却非贾六这个正三品的殡仪馆长、兼山东剿总司令长官可比的,因此必须执下礼。
但贾六又是总理军务大臣,且是在大营之中,所以军中规矩行半礼即可。
真要让姑父给侄女婿磕头,贾六虽然也能干,但这显然对侄女婿不利。
长辈给晚辈磕头,那是要折寿的。
“免礼!”
5岁被封为世子,13岁就娶了皇上七女儿,14岁袭了其父超勇亲王爵,17岁当上领侍卫内大臣,18岁又授定边左副将军,今年才20岁的拉旺可能是爹娘死的早,看着也有点不通人情世故,竟然未能亲自下马扶姑父起来。
这让贾六遗憾,不知道自己这个姑父到底哪里错了,为何宗室子弟与自己都不亲近的。
也许,是自己威名不够远扬吧。
阿思哈在马上微哼一声:“贾佳大人这个总理大臣好大的威风,大营士卒只知有总理,而不知亲王大臣...前朝年羹尧是怎么死的,总理大人可得心中有个数。”
贾六一怔,看向阿思哈,没想到这位领导竟然这么没水平,当着这么多人面就阴阳怪气了。
山东巡抚国泰等人听了阿思哈这话,也都是眉头微皱,心想这位都御史怎么如此儿戏,口不择言的。
“阿大人言重了,言重了...”
杨藩台见状,忙上前打个哈哈,无非是贾佳总理治军有方,阿大人和王爷大人不计小人过之类的场面话。
国泰和徐绩也没闲着,纷纷帮腔,斡旋之下,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当然,必须的交待是要的。
27名敢拦亲王的常威军士卒被贾六下令鞭打三十,队长扎木尔鞭五十。
事后,却是悄悄到士卒住处一一为他们敷药,并每人给银十两。
“你们都是我从旗汉各部抽来的亲兵,是我贾佳世凯的心腹...我若是父母,你们便是子弟,世上岂有父母不爱子弟的?...”
“...按理我这个总理大臣当护你们周全,只那位乃是皇上女婿,又是亲王,以我现在的身份实得罪不起,只得委屈你们一二。”
“在此,世凯给诸位赔个不是,还请诸位不要怨恨于我!”
贾六愧疚的给一众忠于职守却平白无辜挨打的部下深深鞠了一躬。
真诚发自肺腑,愧疚溢于言表。
“大人!”
此举令得一众常威军士卒无不感动,只因屁股疼痛不能动弹,否则定要挣扎起身给总理大人磕个头。
扎木尔房中,望着屁股皮开肉绽的扎木尔,贾六脸色阴沉的可怕。
“大人,那个超勇的亲王我认得,大人若有决定,此事交给我办便是!”
扎木尔咬紧牙关,无论是受刑还是现在,都不曾叫疼。
这也是索伦汉子的风格。
“且安心养伤,莫想其它。”
贾六从床边站起,拍了拍扎木尔的后背,和声说道:“大丈夫报仇十年不晚,今日让你受辱是我的错,他日我若成大事,那个固伦和静公主便赏给你,如何?”
“啊?”
此言不但让扎木尔大吃一惊,也让在场的其他几个索伦队长神色大变,继而却是个个嘴角露出狞笑,神情兴奋难耐。
“愿为大人效死!”
扎木尔握紧双拳,目中充满期、坚毅。
得大人此诺,人生一世,还有何求!
.......
拉旺同阿思哈提前到来是让贾六有点猝手不及,不过他才是总理山东军务大臣,诚如杨景素所言只要没有圣旨说让超勇的亲王接管大军指挥权,这里的一切还是他贾佳世凯说了算。
象征性的给亲王同都御史接风洗尘,并简短汇报围城情况后,贾六便让人安排王爷休息。
这个侄女婿亲王,虽说是超勇的,但贾六显然没将他放在眼中。
充其量,就是第二个福康安。
竖子一个,不足为虑。
倒是那个阴阳怪气的阿思哈,不得不防。
让栓柱拿来命官册,亲自查看阿思哈的简历。
不翻不知道,一翻吓一跳。
履历显示阿思哈,堪称能臣也!
其工作经验极其丰富,初中没毕业就到内阁当了中书,后来当过刑部侍郎、任职过江西、山西、河南、广东四省的巡抚,还当过云贵总督,又在尹梨当过将军,回京后在吏部当过侍郎,做过军机大臣,还兼职过八旗满洲都统,现在是专管都察院。
属于国正级大领导。
再有亲王、元帅(定边左副将军)级别的拉旺,足见乾隆对临清教匪重视。
级别高,且一来就给自己扣个帽子,胡乱说什么年羹尧的下场,使得贾六不得不怀疑乾隆是不是有替换自己的意思,否则不会派两个级别这么高的人过来。
沉思片刻,夜访杨景素,想向这位久经官场战斗的老前辈讨教对策。
听了贾六担心,老杨却笑了起来:“你莫要被阿思哈骗了。”
笑得贾六十分不解,履历表上可是显示阿思哈有几把刷子的。
杨景素笑得直摇头:“你可知皇上怎么说阿思哈?”
贾六不解:“如何说?”
“无用废物!”
杨藩台说笑间给贾六倒了杯茶。
“无用废物?”
贾六一头雾水,阿思哈真是个无用废物,乾隆派他来干什么?
自己的忠勇名将风范,不需要一个废物来衬托啊。
第三百五十九章 你小子想养寇自重?
阿思哈不仅是个无用废物,更是个大贪官,其为官四起四落,比之富勒浑还传奇。
第一落,任江西巡抚时婪贿贪索被尚书刘统勋弹劾,刑部拟绞。
“皇上心善,不予执行。”
第二落,再任山西巡抚,强令富户凑款赈灾,私吞朝廷赈灾款三十七万两,刑部拟斩立决。
“皇上依旧心善,不予执行。”
第三落,复任河南巡抚,大肆贪索,刑部再定绞。
“皇上还是心善,不予执行,让他以三品顶戴去尹梨赎罪。”
第四落,再启云贵总督,时傅恒等人出师缅甸,阿思哈本应领军护送军械自铜壁关至蛮幕军中,可这家伙贪生怕死,任凭傅恒如何督促,都不敢带兵往军前,军机处议解任夺职。
“结果呢?”
“结果升任军机大臣,并擢升左都御史,为一品大员。”
老杨一脸玩昧笑容。
贾六张了张嘴,借人家老杨的鼻烟壶狠嗅了口。
这味,太冲了。
犯一次事升一次官,前世那帮写小说的都不敢这样编。
“这位阿大人,实在是...”
实在是什么,贾六也不知道,反正就感觉自己不如人家。
他能有今天,是靠自己的努力奋斗一步一步得来的,而人家阿大人靠的是不断犯事摆烂才成为大领导。
你说气不气人?
“如此贪赃枉法,贪生怕死之徒,皇上为何屡屡重用?莫非此人是有什么特别本事,又或有什么背景?”
贾六怀疑阿思哈弄不好是太后的娘家内侄,又或是洗鸟。
要不然,太玄幻。
“没有。”
老杨回答的很果断。
“那怎么会?”
贾六无法理解,犯一次杀头的罪被饶了就算了,这在乾隆朝寻常,如阿桂,如刘墉,如纪昀等都是有前科的。
可连犯四次杀头的罪,每次不到半年就东山再起,最后还成了军机大臣,这事,未免太扯澹了。
“皇上用人,不拘一格,明知阿思哈是无用废物,偏还重用,说白了不过使功不如使过。”
老杨一针见血,告诉眼前会中新进后辈,不要怕犯错误,只要你是满洲人,皇上又觉得你忠心,那就是犯再大的错也不要紧,哪怕贪生怕死,哪怕庸懦无能,都不是事。
这也是为何陕甘总督勒尔谨、陕西巡抚毕沅、甘肃布政王禀望他们如此重视贾六的原因。
只因贾佳世凯不仅是满洲正红旗出身,还是额驸,在皇上眼里那是自己人,加之又年轻,有前途的很。
搁贾六还是汉军子弟,这帮大老早就把他踹河沟里了。
道理,贾六算是深刻领会了。
然而现在的问题是大运河畔贾佳大旗,还能打多久。
因为贾六怎么看都觉得阿思哈同拉旺过来有取代他的意思,别自己这边都要收尾了,功劳叫老头子的真女婿给摘了去。
“会咬人的狗不叫,会叫的狗不咬人。”
作为老前辈,杨景素让世凯贤弟把心放进肚子里。
白日阿思哈为何会咄咄逼人,为何说话那么阴阳怪气,实际就是缺什么喊什么,搏一个存在感,显摆一下他这位军机大臣兼都察院总宪的威风。
杨景素喝了口茶,轻笑一声:“世人皆知皇上给阿思哈的朱批为无用废物四字,此番阿思哈再次出京公干,怎么也要证明自己不是废物才好,不过真要让他做事,到头来还是一团浆湖。”
“这么说来,倒是我多虑了。”
贾六点了点头,也是,照老杨说的阿思哈四起四落的真相来看,这阿思哈根本就是比自己还废物的存在。
怕个吊。
“阿思哈不足为虑,可虑的是那位超勇亲王...”
杨景素提醒贾六那位王爷才是最麻烦的,为了不让这位王爷坏了此间的大事,还得贾六这个总理大臣出面顶才行,至少也得把这几个月的账平了再说。
“我尽力而为。”
贾六心中有数,回到住处,杨植正在盘账。
这几天投诚的教匪太多,导致收入暴涨,以致于账有些算不清,反正收上来的铜钱已经装满一个帐篷了。
“你把给朝廷报的账算明白就行,收上来的那些钱不要做账了,回头给参与此事的分了便是。”
铜钱再多,贾六也看不上眼,于其在这扒账,不如拿出去收买人心。
听少爷这样吩咐,栓柱巴不得如此,赶紧合上账本,正准备跟少爷汇报同户部那里交道的事,林三毛来了密报一件事。
贾六听后大喜,忙令德布随林三毛将人带来。
不久之后,德布亲自扛着一具麻袋丢进了帐中。
麻袋在动,一看就是个人。
贾六看了眼德布,得到对方眼神肯定后,亲自上前给麻袋松绑。
袋口被打开那刻,从中露出一三十多岁的中年男子来。
穿的是秀才衣服,很是狼狈不堪。
此人就是王伦的军师,被其封为元帅的梵伟。
但不是如贾六以为的常胜军内讧,阎家兄弟同王伦火拼才把人抢来,而是很轻松的就把这位军师给绑了送出城来。
甚至,王伦还被蒙在鼓里。
原因是自从自己的意见不被王伦采纳后,梵伟就对常胜军的前途失去了信心,加之王伦手下那帮徒弟不断中伤,梵伟这个军师实际已经靠边站,除了空有元帅之名毫无实权。
阎吉仁为求活命同弟弟阎吉祥寻了借口将梵伟诓至外城,之后便将人用麻袋装了偷偷送出城来。
“活见鬼了!”
刚从麻袋放出来的梵伟兀自有些气不平,也没叫嚷,只坐在那喘了一会气,继而抬头看向打量着他的贾六等人,微哼一声:“阎家兄弟果然同清妖勾搭了,我就说这帮人能共富贵,不能共患难。”
“你就是梵伟?”
贾六打量着眼前这个模样看着有点憨头憨脑,乍看不怎么聪明的家伙,实是无法将其同军师这一职位联系起来。
想到人不可貌相一说,神情便凝重起来。
“教主若早听我的话,全力北进,以轻骑入袭京师,天下事早大定,何至如今这局面,叫我为尔等清妖所笑!”
梵伟拍拍屁股起身,环顾一圈,最后目光落在贾六脸上:“你就是那个什么总理大臣?”
“本官贾佳世凯,总理山东军务。”
贾六微微点头。
“看不出来,倒是年轻的很。”
梵伟往地上吐了口唾沫,“你前番让三支漕队打临清西门过,是想养寇自重?”
------题外话------
这本书蛮有意思的,《我在明朝当衙内》,贾大人在大清一心当忠臣,匡扶社稷,这书主角却只知道玩弄女性,格局太低。
父慈子孝
后院失火,小学五年级的儿子数学考了60,太给我涨脸,从五点钟一直教导更正试卷题目到现在。
效果应该可以,因为我问:“都会了么?”
他答:“都会了。”
我又问:“不骗我?”
他答:“肯定不会。”
我问:“下次考多少?”
他说能考95.
我想,儿子应该不会骗老子吧,所以放心继续工作。
现正在努力赶新章,给诸位等更的道友赔个罪。
第三百六十章 西方鬼家,贾也
问的有点直接。
贾六脑海中不由闪出三个画面。
一是张良第一次见到汉高祖时说了什么。
二是贾诩第一次见到曹操时说的什么。
三是李善长第一次见朱元章时说了什么。
四是范文程第一次见皇太极说了什么……这个算了吧。
画面是有,可惜,却是静止的。
没有标准答桉,只能自己发挥。
这便是自古创业者之艰辛,一切都要靠自己摸索。
首先,养寇自重肯定是个伪命题,不存在的。
“反贼,休得胡言(污我清白)!”
说话间,贾六脸色拉了下来,阴沉的很。
他最讨厌被人诬陷,这官司打到养心殿,也是他贾佳总理打不过,或是正在准备打,而不是不肯打。
内中区别大的很。
再说,如今是大清乾隆四十年,不是前明崇祯十年,养什么寇自什么重?
“是么?”
梵伟盘了盘披散的长发,看着眼前年轻的清廷总理军务大臣一脸无惧,反而笑了起来:“也是,大人三次运粮于我,我却一粒不曾运入城中,是不能算养寇...说起来,这常胜军也是历代义军最蠢的了,让大人这番苦心明珠暗投了...”
到底是明白人啊!
贾六心中感动,面上冷哼一声:“莫说没用的,如今你落在本官手中,直说要死还是要活吧。”
“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总理大人看在下这模样像是怕死的?”
梵伟说完,竟是拍拍自己的肚子,道:“有没有吃的?阎家兄弟骗我说是吃酒,结果酒还没上桌便把我坑了,肚子无食,这心就慌慌的很,说话都累人的很。”
“......”
无奈,贾六吩咐外面的亲兵弄壶酒,再弄只白斩鸡来。
身为总理山东军务大臣,大营之中自是不缺酒肉。
没一会,酒肉便端了上来。
梵伟倒也是自来熟,一屁股坐下,先是拎起酒壶往嘴里咕都咕都倒了半壶,继而抱着那鸡就啃了起来。
狼吞虎咽的样子可把边上的贾六看的愣了,就这造型哪有半点军师的逼格啊。
心想自己别看走了眼,赔酒又赔鸡。
一只鸡很快就叫梵伟啃的精光,一壶酒也喝了见底。
长出了口气,梵伟忽的苦笑一声,长叹一声,继而方道:“总理大人有什么要问的,尽管问好了,但使梵某知道的,必定告知。”
这合作的态度把个贾六弄得一怔:“你就不坚持坚持?”
“坚持什么?”
梵伟一脸好笑的样子,“左右我都是一死,与其死前受你们折磨,还不如痛快些,再说王伦并非明主,不听我言自取败亡之道不说,还把我这条命也搭上了,叫我有什么理由忠心于他?”
朝桌上一堆鸡骨头一指,“吃了大人的东西,总要跟大人说点什么,不然也太没有良心...此间事早点了了,对山东百姓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贾六感到欣慰:“你能这样想,本官很高兴...临清城中断粮了?”
梵伟摇头:“粮食倒没断,还能撑两个月,就是有日子吃不到荤腥了。”
贾六点头,临清是运河重镇,税金大城,属于吸收周边的消费型城市,瓜果菜肉粮食全靠城外送进来。
如今清军已围了近两月,城中有存粮可以理解,但肉和菜到哪里弄?
估摸这会城中的狗了猫的都被吃光了。
“我有一困惑,还请先生相告。”
梵伟配合,贾六也是客气,让栓柱给这家伙上茶。
“请说。”
梵伟端起菜碗,一脸坦然。
“据闻先生曾向教首王逆献北进、南下两策,为何王逆两策皆不取,反而困守临清,自甘待毙的?”
这个问题一直萦绕在贾六心头,实是不理解这世间为何有这么多比自己还蠢的人才。
梵伟吹了吹气,轻轻饮上一口,闭目回味茶香,几个呼吸后方睁眼道:“大人可知王伦为何起事?”
“请先生细说。”
不经意间,贾六礼贤下士的样子就出来了。
梵伟道:“皆因一卦。”
贾六忙问:“何卦?”
“今岁有劫数,随我道可免!”
“什么意思?”
贾六不解。
梵伟道:“王伦起事之前曾卜卦,卦象言说今年为满清大劫之年,西方将有凶兵现世,故而他于东方起事可现东西呼应之局,届时必可一举而灭满清。”
站在边上的杨植同德布听了此言,彼此对视一眼,目中皆是难以置信。
贾六也是有点发蒙,卜卦之说乃源于《易经》,这玩意说是老祖宗传下来的,但一般将卜卦之说列为封建迷信,也就是骗人的把戏。
然照梵伟这说法,卜卦还挺科学的啊?
凶兵真的现世了!
犹记得当初他领游击旗员誓师出京时,妻子如秀也找人替他算了一卦,卦象说他贾佳世凯是一将功成万骨枯。
结合他要将满蒙八旗赶出八旗的伟大事业,这卦象你敢说不灵?
看来,科学要信,上帝也要信一点才行。
反正,吃不了亏。
贾六决定明天让栓柱去跟王和尚要几道符,镇一镇身后的阿飘们,最近他有点不顺,指不定是阿飘们暗中作祟,想灭他三味真火。
“此西方凶兵莫非就是你们所言的鬼家?据降人供称,你常胜军曾派人往京中探听动静要和这鬼家勾结,可有这事?”
“不错,确有此事。”
梵伟挺爽快,直言派去联系鬼家的人叫归太。
“鬼家是何方力量?”
山东巡抚国泰说过鬼家是清水教对大小金川番贼的指称,但贾六还是想求证一下。
梵伟给出的答桉同国泰所说一致,这鬼家就是他们对西边大小金川反贼的称呼。
原因是他们以为反贼皆是番人,而番人便是鬼。
沉吟片刻,贾六道:“川中确有大小金川贼作乱反我大清,然贵教既算出有鬼家乱我大清,是谓凶劫,那王逆何以不纳先生北进或南下之策,与那鬼家遥相呼应,使我官兵疲于奔命,顾此失彼,从而开创局面应那卦象,反而坐困临清,自取败亡的?”
“唉,”
梵伟再次长叹,“王伦痴愚,认为只在要临清坚守牵制官军,使西边鬼家全力冲突,如此转机必现,殊不知流动才能成事,真成也鬼家,败也鬼家。”
“愚不可及,”
贾六摇了摇头,正要说时,耳畔传来栓柱的声音。
“梵先生,西方鬼家,或许指的不是那大小金川,而是我家大人。”
杨植轻步上前,用手沾了梵伟面前碗中的茶水,在桌上写了一个大大的“贾”字。
“贾字通假,假者鬼也,贾字又上西下贝,不正应西方鬼家一说?”
言罢,看向少爷:“是吧?”
贾六被这个解释听懵了:我不应该是西方宝贝么?怎就成鬼了?
忽的一个激灵。
他,似乎真是鬼。
他打小还有个外号叫鬼子六。
------题外话------
清水教卜算西方鬼家为史实,本书应为巧合。
第三百六十一章 东线无战事
湖北。
取得当阳之战胜利后,兴汉军扩充迅速,又得当地会党来投,不仅辖步兵四师,更以当地渔民为主编练水师一旅,总兵力三万余人。
为了不被由四川方向追击的清军威胁后翼,六月,兴汉军以两个师的兵力突然回师袭击宜昌府的南津关,刚刚率领所部营兵两千余赶至此处的成都副将王福猝不及防,仓促应战,结果不敌败逃黄陵庙,损失军械无数。
率四川追剿兵马主力已至巴东新滩口的定西右副将军舒景安先闻当阳兵败,再闻南津关兵败,竟然生出怯意,唯恐轻率冒进会重演云门之败,便令全军主力停止前进,派探马详查番贼用兵具体,再作定夺。
有流言在军中散播,说是舒将军之所以不肯用命,只因其子落在番贼手中。前番在重庆云门兵败,也与这件事大有干系。
此事不知怎的被四川监察御史丁仪真探得,立即上书向朝廷揭发此事。
兴汉军方面以一旅兵两千余人扼守南津关后,主力在统帅顾师道指挥下开始猛攻宜昌城,以确保下一步对荆州的攻击行动不被清军前后夹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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宜昌城内并无多少清军,只知府宋会拼凑的上千营丁乡勇,自知无法抵御兴汉军攻击的宋知府只得向荆州将军尚简保求援。
尚简保自当阳一战大败后,已是被兴汉军吓破胆子,坚守荆州尚可持,要他带兵救援宜昌却是半点胆子都无,任凭湖广总督陈辉祖如何督促都按兵不动。
内无守军,外无援军,尽管宜昌知府宋会下定决心以死报国,宜昌城还是在七月初三被兴汉军攻破。
兴汉军入城后,宋会身穿朝服,于衙门大堂端坐,见义军冲入怒而骂斥,结果被愤怒的兴汉军士卒当场杀死。
顾师道入城后说这个宋会虽是汉奸,但宜昌百姓说其是好官,命人以毯裹葬在衙门之中,不坏其身。
城中被俘营兵乡勇数百人皆加入兴汉军,随后兴汉军打开府库,将内存库银三万余两分发各部为赏钱,又叫开粮库,除取军需外有多余者散给城中贫民。
更张贴榜文,于城中大街小巷用石灰水遍刷口号“宁为中华魂,不为鞑子奴”,以此号召宜昌百姓加入兴汉军共同“驱逐鞑虏,恢复中华。”
所贴榜文,皆用前明永历年号。
这也是兴汉军窜入湖广后,首次在政治上号召复明。
宜昌府学政王昂年近六旬,闻义军破城悬梁欲上吊,结果绳子不堪重负断裂,被学生劝阻未死。
绑至兴汉军主帅面前,众人皆以为老学政固而求死,未想其竟请以刀割长辫,跪在顾师道面前抚摸其所穿前明儒衫,泣道:“亡国百年,终是见汉家衣冠!”
尔后,仰天长笑:“胡人无百年国运,今汉家有英雄,可再造汉室!”
宜昌的失守为兴汉军彻底打通进入荆州的水道。
七月初八,顾师道颁檄文,点水陆两师四万众沿长江浩然东下江陵,吹响攻击荆州的号角。
荆州之地上可援成都,下可助江宁、杭州,更是湖北心腹之地,荆州若失,湖北战局则瞬间糜烂,甚至于湖广将全境沦陷。
为了守卫荆州城,湖广总督陈辉祖除派人快马向定西右副将军舒景安告急,请其火速驰援外,更是东拼西凑将湖广境内能够赶到的营兵、汛兵及各地乡勇都调往荆州,甚至连衙役都派了过去,前后拼凑了九千余众。
只这支兵马交给何人统带,却成了大难题。
荆州将军尚简保无能透顶,胆小如鼠肯定是指望不上的,然湖广又无可用之将,湖北巡抚郑大进建议升任副将郑泰为总兵官,着其统领援军。
陈辉祖却以郑泰非其提拔之人拒绝此议,最终在幕僚的建议下,竟是请出八十岁的老将蒙应瑞主持大局。
蒙应瑞祖孙三代皆为名将,蒙应瑞更是屡立战功,深得前直隶总督李卫、大学士总理兵部事务鄂尔泰、原湖广总督臣鄂弥达、兵部尚书兼理藩院事务班第等名臣赞赏。
戎马六十年,赫赫有名。
征召命令到了蒙家后,蒙应瑞子孙却都劝其不可出山,因为湖广承平日久,八旗兵不堪用,营兵也腐朽不堪,而那兴汉贼军主力乃小金川之番贼,与朝廷对抗百年,可谓个个都是精兵,仅从目前情况来看,兴汉军实力明显优于清军。
且老祖已经八十岁,世间哪有八十岁还要披甲出征的道理!
“我祖先蒙骜、蒙武、蒙恬、蒙毅乃历代华夏文臣武将学习楷模,作为后裔的我岂可堕了先祖名声!今日朝廷有难,汉奸横行,我虽八旬,又岂可坐视不理,诸孙,为我披甲!”
蒙应瑞不顾子孙劝阻,奉湖广总督命再启征程。
只是蒙应瑞毕竟都八十岁的人了,湖广总督陈辉祖便又给其配了个副手,乃名臣岳钟琪的次子、湖广镇筸总兵官岳沺。
兴汉贼兵是从小金川窜出来的,当年岳大将军就曾出征过金川,如今大将军虽不在,可虎父哪有犬子!
湖广方面为驰援荆州拿出了全部家底子。
在定西将军丰升额的催促下,舒景安也不敢再在巴东耽搁下去,亲率主力攻打宜昌城,又命重庆副将马大元、金川副将祖应元、成都副将王福三营兵,自陆路翻山越岭增援荆州。
大战,一触即发。
山东,临清。
打关外来的索伦兵同蒙古马队刚到没两天,都御史阿思哈就不安份了,指责总理山东军务的贾六光顾着围,却不知道攻,建议可于数日后对临清教匪发起进攻。
却屡屡被贾六顶回,言称攻城时机未到,眼下仍当以诱降为主。
直隶布政使、天津巡抚徐绩等人也认为酷热天气不宜攻城,现总理大臣招降工作进展的很顺利,不如等到入秋再行攻城。
阿思哈愤愤不平之时,贾六亲自接见打城中来降的阎吉仁兄弟,除为阎氏兄弟奏请千总官衔外,又从兄弟二人带出城来的三千众选出四百人充实常威军,从而起“以匪制匪”之效果。
“大人,阎氏兄弟都来投了,这临清城中的教匪除了那只马队还能见见阵仗,余者不足为虑...”
梵伟刚剃的头,油光逞亮,一身七品官的衣服穿在身上,很是精神。
“时机未到,未到啊。”
贾六依旧是时机不成熟的说辞,正问梵伟有无办法能说来乌三娘时,景陵方面有密信送到。
是刘禾易的信。
信中说内务府和工部于日前组织了一批人再勘圣祖仁皇帝地宫,看样子是准备为开启地宫做准备,若是皇帝真的决定开启地宫,那贾六这个管委会主任就得马上赶回去主持大局。
将信放下后,贾六眉头微皱,沉吟不语。
------题外话------
我祖父是朱元璋,我父亲是太子朱标,所以我要做太孙!我要做皇帝!
因为只有这样,我才能吊儿郎当过一生。
第三百六十二章 我打还不成吗!
先前受清妖蛊惑出城投降的人虽多,但都是常胜军起事后裹挟或陆续投奔来的乡民,并非常胜军嫡系教众,也没有于常胜军中有影响力的厉害人物。
故而临清城中虽然人心浮动,然并没有对常胜军坚守临清的意志造成多少冲击。
教主王伦甚至很高兴那些意志不坚定的人离开临清,他认为这样会让队伍变得更纯洁,不必担心叛徒出卖,同时也能节省大批粮食。
曾当众于左右道:“清妖总理痴愚,窃以为招降纳叛能瓦我教基础,殊不知反使我之基业更为夯实,使我将士更为齐心。改日见到此人,倒是要谢他一二。”
后见北京有大量八旗主力兵赶至,似乎是关外索伦,还有蒙古马队于运河畔出没,于城头观之,不仅不怕,反而更是喜不自胜。
对其心腹、国公王维全、元帅王经隆等人言道:“今年为满清大劫之年,临清这边牵制清兵越多,则西方鬼家行动越为顺利,待西方鬼家兵临中原,我清水教便能直指北京,此圣中老爷早就料定之事,尔等切勿担忧。”
这话被投降过来的副元帅刘焕转述给贾佳总理后,令得总理大臣恨不得亲往临清城中,与王教主斩鸡头烧黄纸,义结金兰。
非如此,不能表达内心之激动。
真是既生瑜,何生亮!
考虑朝廷新订刑律不许称兄道弟,违者要杀头,遂罢了。
不过王伦这个教主对于明明每况愈下的局面再如何乐观,形势的发展还是超出了其所谓“圣中老爷”预料。
阎氏兄弟的投降无疑一记重锤,砸在了王伦心头。
那大元帅阎吉仁可是常胜军最能打之人,屡次大败山东总兵愉一,更领兵取得柳林大捷,乃清水教公认的双花红棍。
王伦计划西方鬼家一旦兵临中原,就以阎吉仁为招讨兵马大元帅,仿那徐达直指燕京,从而开创一个新大清。
何为新大清?
因为王伦国号依旧为清。
取清水教之名。
也是效仿明朝朱元璋国名取自明教之典故。
现如今新大清的徐达却出城投降了清军,收到消息的王伦简直难以相信,一时之间,任圣中老爷怎么预料,城内军心士气也是瞬间跌至冰点。
投降之后双双被授为千总的阎氏兄弟,更是承担了城前叫话重任。
二阎在常胜军中的份量比那林三毛要重的多,当天又有千余人受二阎号召出城来降。
且引出两条大鱼来。
一是原寿张衙役出身的副元帅刘焕;二是营兵出身的宣行官阎逢源。
当初起事之时,刘焕与阎逢源就是最先突入寿张城中的好汉,后被王伦委以重任,教中排名虽低,但兵权不小,各指挥两千人,可谓骨干。
刘焕出城后为求宽恕,说自己自加入常胜军,未入任何村庄,未曾乱杀一人。
贾六问梵伟可属实,梵伟称确实,便命刘焕于常威军中任职把总,同样给其七品顶戴。
见那阎逢源颇有无赖像,心中不喜,遂将其送给山东总兵惟一,本意是借惟一之手杀掉阎逢源。
哪知愉一对于曾多次击败自己的阎逢源,不仅没有杀之泄愤,反而让其担任自己的亲兵队长。
走哪带哪。
如此大度,如此胸怀,让贾六对满洲正黄旗出身的惟一刮目相看,一次随口对山东巡抚国泰说待破了临清后,可向朝廷举荐惟一领军征讨西方鬼家。
得知总理大臣好心的惟一,吓得当天晚上就派人给总理大臣送来黄金六百两,次日就拉起肚子来,以不能统兵为由请总理大臣全权指挥山东绿营。
贾六收了金子,拿了人家兵权,却还是打定主意山东事了,想办法请和中堂帮忙把惟一派湖广去。
是真心想让惟一出出风头。
临清城内。
由于太多人出城投降清军,一众清水教骨干不得不聚集在教主府邸之中商议对策。
有封为亲王的王伦二弟王柱,有封为国公的王维全,有封为郡王的马添喜,有封为建元贞义公主的乌三娘,有兵马副大元帅王经隆,有总兵王银、王亮等。
只是众人等了许久,也未见教主出来,只到王柱等不急要去看看兄长究竟在干什么时,王伦方才在内官四人、侍卫八人簇拥下来到悬有“替天行道”匾额的常胜厅。
“教主,最近叛徒出的太多了,再这样下去,咱们常胜军就剩不了几个人了!”
说话的是郡王马添喜,此人是和尚出身,也是王伦传教后收的第一个徒弟。
与其他宗教不同,王伦主张清水教并容天下,也就是和尚、道士、尼姑、儒生等皆可加入,甚至西洋教士也能入清水教。
没有门户之见,很是开放。
众人也纷纷上前述说坏消息,都请教主早作决断,再这样下去恐有大祸。
以前是放高利贷的国公王维全更是提议重新启用军师梵伟的北上之策,全军在教主的带领下冲出临清,打破清军封锁,沿运河直抵北京。
“军师现在何处?”
“这?”
王维全还真不知道梵伟哪去了,好像有日子没见到此人了,正欲派人去找梵伟来商议,却听教主王伦道:“你们慌什么?天塌下来没有?清妖进城了没有?”
声如牛音,中气十足,显是气功已到大成之境。
“取圣器来!”
王伦走到众人中间,从内官手中拿过几枚龟壳,先是诵了一番教中咒语,继而“叭”的掷于脚下。
众人紧张望去。
“义父,卦象作何显示?”
乌三娘是江湖杂技女出身,当年若非义父救她早已病死异乡,因而对义父言听计从,更对义父所言深信不疑。
王伦紧盯着地面久久不语,许久,长笑一声:“好叫尔等知道,卦象不变,满清今年再劫难逃,西方鬼家入冬就能大盛,我等再坚持三个月便能等来大转机!”
......
城外清军大营。
由超勇亲王拉旺、都御史阿思哈、山东巡抚国泰、天津巡抚徐绩、直隶布政杨景素等人参加的军务联席会议正在召开。
然会议一开始,都御史阿思哈就不断向主持山东军务的贾六发难,指其光顾着围,不想着攻,每日损耗钱粮无数,上对不起皇上朝廷,下对不起山东百姓。
“若本官没有记错,贾佳大人于皇上奏疏所言围困为主,进攻为辅,既有主有辅,何以我与王爷来了这么多天,浑不见官兵有任何进攻部署?贾大人这般作为,到底是敢战而不想战,还是想战而不敢战?”
阿思哈有点咄咄逼人。
直隶布政使杨景素知其德性,端起茶碗一边轻轻吹,一边给会中后辈贾六使眼色,示意其莫要理会。
天津巡抚徐绩同山东巡抚国泰也皆是不吭声,事实明摆着,只要皇上没有催兵旨意,任阿思哈如何叫嚷,如何压人,怎么打,何时打也不是他能决定的。
不想,始终沉默的贾佳世凯突然起身,一脸郑重的看向阿思哈:“大人教训的是,世凯决定明日便行攻城,不负朝廷,不负皇上!”
第三百六十三章 总理大人来真的
“少爷,你来真的?”
看着少爷一道道军令发出,杨植颇是震惊。
同样的问题山东巡抚国泰也问过,贾六给予的回答是一样的——他来真的了。
没办法,临清这边虽然放个屁都有几百块钱收入,可比起圣祖爷地宫中的宝贝,还是小巫见大巫了。
若以GDP算的话,临清这边最多几十亿,景陵下面可能有上千亿。
如何取舍,贾六还是知道权衡的。
继续在临清搞绥靖政策,他那东陵管委会主任的位子弄不好就被人家占了。
用兵就是用钱,造反亦是如此。
不把钞票搞的多多,拿什么对抗以乾隆为首的腐败八旗集团?
没有钞票,怎么打造新军,购买洋枪洋炮,把红毛鬼子们带过来,给乾隆开开天眼?
大清存亡,在此一战了。
狗头军师梵伟的意思如果鬼家大人真有宏图壮志,可以暗中放水诱使王伦带常胜军冲出临清,然后把他们一路往北赶。尔后借着追击名义兵临北京,以最小的代价、最快的速度实现大清政权核心的更替。
杨植赞成此议,因为他惦记着火烧圆明园。
贾六也心动,可思来想去这个方案的确能以小搏大,用十块钱赢下阿拉斯加,然而这个方案有个最致命的弱点。
那就是他贾佳大人现在手里并没有一支,他指哪就能哪打的嫡系力量。
没有枪杆子支撑,计划再好,最终也是给他人做嫁衣,弄不好还让自己提前暴露,得不偿失。
所以,还是脚踏实地,按部就班的好。
攻城部署很快传达到各部。
直隶总兵万朝兴、副将玛尔清阿率兵1500人攻临清旧城东门;八旗军由参赞大臣英济图率领协同攻击东门。
河道副将汪震率兵1600人攻临清旧城北门。
山东兵由参将叶清、杨兆立等率领攻临清旧城南门。
西门交由索伦兵。
蒙古马队机动,常威军为总预备队。
据投降的阎吉仁兄弟、刘焕、阎逢源供称,临清旧城内尚有数千常胜军,领军的是大元帅王经隆,除几百清水教徒外,余者多是乌合之众。
乌合到连总理大臣放他们一条生路都不知道,纯属浑浑噩噩混口饭吃的存在。
武器装备以短刀长枪为主,火枪最多二三十杆,不过配有四门上百岁的红夷炮。
是当年豫亲王南征时留在临清,据说是从宁远城头上拆下来的。
能不能打响,不好说。
常胜军的防御策略是新主旧次,就是将主力精锐大半集中在新城,旧城得守并不放在心上。
当初常胜军攻临清时,通判秦震钧也知旧城不可守,遂撤去各口渡船,将临清关税银数十万两皆搬到新城以供军需,又招募了民勇八百余人守备。
由于常胜军缺乏攻城器械,攻下旧城后并没能立即突入新城。后清军数路大军攻打临清,常胜军在梵伟指挥下一举破敌,见此情形,新城内的那些民勇胆丧,偷偷开城这才让常胜军占了新城。
通判秦震钧等临清官员悉数被杀,城中的几十万两税银自也落到常胜军手中。
梵伟建议拿下旧城后集中精兵猛攻新城南门,因为那里的防守较为薄弱,只要官军足够勇气,就是以云梯攀城而上都能拿下。
这个勇气就是山东教乱以来,清军面临的最大问题。
若不是勇气不够,运河重镇也不会被帮教匪给占了。
进攻前,贾六召集开会。
会上,超勇的亲王拉旺问何处是主攻,何处是助攻?”
这个问题让贾六不禁有点亲切,随后说道:“王爷,此次攻城,没有主攻,全为主攻!”
并说先入城者为首功。
军令颁下,各部立即开始进行攻城准备,得益于总理大臣对官兵的体恤,参加攻城的清军士气很是旺盛。
便是跟着总兵大人屡战屡败的山东兵都说这次无论如何,也要替总理大人涨涨面子,多放他几枪。
......
攻城之前,贾六依旧老套的命令火炮轰击,并要求将所有火炮全部集中在一起。
劈山炮为一炮组,小佛朗机为一炮组,轮番射击。
称为“排炮”。
只是炮击还没开始,损耗炮料、药子的账单就已经到了户部监管伊江阿手中。
正同王大师为攻城官兵祈祷的伊大人却是没心思看账目,在那继续吃葡萄不吐葡萄皮。
“放!”
随着三角旗挥落,集中起来的上百门劈山炮、小佛朗机炮在骄阳下,对着临清旧城猛轰起来。
尖厉的炮声十分刺耳。
“轰”的一声巨响,一枚炮弹正中城头,炸得那城砖四分五裂,砖屑横飞,一名捂着耳朵蹲在城垛后的常胜军士兵被掉落的砖头砸得头破血流,慌的起身要为自己包扎,结果一颗飞来的炮弹直接削去了他的脑袋。
喷着鲜血的无头尸体吓得边上的同伴又是吐,又是叫,乱成一团。
越来越多的炮弹落在城头,不止一个倒霉蛋被砸死,随着炮击的继续,城上很快一片狼藉。
城门楼子也被多处击中,掉落的建筑伤了好几人。
惨叫声彼此起伏,不少倒霉的常胜军士卒被炮子直接命中,身子炸得不知分成了多少块,手脚满天飞,好不骇人。
没有被当场炸死的只恨不能早死,痛得在地上满地打滚,凄厉地惨叫着。
“我的眼睛,我的眼睛!”
一名小头目捂着自己被砖屑打中的眼睛,鲜血顺着指缝不断往外流,模糊他的视线,碎裂的眼珠被手指带出,就那么粘在手心,渐渐的连是什么也分辨不出了。
望着城上陷入混乱的常胜军,听着他们发出的惨叫声,城下的清军将士兴奋得欢声雷动,就连运河边骑在马上的阿思哈也是一下有了心气,高声叫起好来,挼着下巴不多的几根胡须喜道:“这炮打得好,打出咱大清将士的威风,打出士气来喽!”
“炮打的确是好,当赏。”
超勇亲王拉旺亦是不住点头,只鼻间却闻到一丝淡淡的臊味。
要是仔细嗅的话,就能发现这尿臊味来自都御史大人。
先前炮击的时候,阿大人心抖了一下,然后就不由自主的开始滴了起来。
只是,都御史本人对此毫不知情。
第三百六十四章 同清狗拼了
清军的炮击的确是史无前例的好,因为总理大臣命人抬了十几箱银子搁在阵前。
只要命中城头,一炮就给五两,当场打,当场兑现。
还是总理大人亲手发钱,童叟无欺,半点漂没都没有。
小佛朗机炮组的额达小组开了五炮,炮炮命中城头,该炮组连同额达在内共五人,当人均分得五两。
照这情形下去,药子打光他们小组至少每人能分三十两,而八旗兵的丁俸不过一年33两,这炮能不能打?要不要卖力打?
不过连打了五炮,额达小组就暂停了开炮,没办法,炮管烫人需要凉一会。
趁炮管冷却的机会,额达赶紧过去领银子。
“打五炮,五炮皆中?”
贾六惊讶的看着额达和他身后的副炮手、辅炮手,确认战绩属实,高兴的就从银箱中拿出五锭五两重的元宝塞在额达等人手中。
“好,干的不错,再接再励,多命中多得赏,回京后给老婆孩子多割点肉,多扯点布,没老婆孩子的给未过门的媳妇打对银手镯也是好的。”
总理大人的鼓励让额达等人激动万分,望着手中的银元宝,看着比他们还开心的总理大人,一个个也是兴奋连连。
命中就有赏银,现打现发,极大的刺激了炮兵,也极大提高了命中率。
往常开炮,药子一装,火把一点,中不中全看老天爷,这回是炮组的正副炮手全趴在那瞄来瞄去,所有人都喊好后才点,又不是打的会飞会走的东西,那炮能不准么!
真是跟着贾总理,不发都难。
贾六这边不住的往外发钱,他不是怕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在他眼皮底下弄虚做假,而是实在是享受给人发钱的感觉。
那滋味,飘飘然,比弄婆娘还带劲。
一边发钱,一边悄悄叮嘱狗头梵伟:“五炮三中者,都给我记下来,回头全部调入常威军。”
“是,大人。”
梵伟犹豫一下,低声询问是只记汉军出身的,还是满蒙汉都记。
“都记,都记。我常威军看的是业务熟不熟,不是看他们的出身。真要看出身的话,你这教匪我早让人砍了。”
贾六一脸笑眯眯。
他用人,本来就不看出身。
清军炮打的准,那城中的常胜军可是惨了。
眼瞅着周围同伴刚才还好好的,突然一个眨眼就被炮子打死,胆小的当时就哭了。
阳谷县农民武大本来是撅着屁股紧贴城墙趴着的,没想边上的邻居谷二被掉落的炮弹砸了个透心凉,吓得他哇的一声尖叫下意识朝边上跑去。
结果一块从墙上弹射的砖块一下打在他脸上,削去好大一块皮不说,还砸掉他两颗门牙,疼得他一边喊一边撕块布捂在脸上。
心里悔得跟什么似的。
早知道官军来真的,就别掉进钱眼因为舍不得一百文就窝在城中,这下好了,钱虽然还在,可自个的命眼看就要没了。
吐出嘴里的血水后,不远处又是一颗铁球落下,狠狠砸在地面的瞬间又跳了起来,不偏不倚的砸在一名正在喝喊部下不要乱跑的头目背上,当场将这头目的脊梁骨给砸断。
城外清军的火炮跟不要钱似的拼命往城中打。
一颗铁球余势未消,再跳一下,重重地砸在一名头裹白巾的士卒脑袋上,瞬间镶嵌入他的头内,脑浆流了一地。
一颗铁球也不知如何弹跳,竟然直接从一个吓呆了跪在那的常胜军肚子中穿过,瞬间带走所有血肉骨头,露出一个空荡荡的大圆洞“噗哧噗哧”的冒着鲜血。
城墙上,遍是血泊,尸体连同断臂残肢,散得到处都是,有些地段由于血流得太多,人走在上面都打滑。
城外,“呜呜”的号角声响起,清军要攻城了。
“冲,一个长毛人头赏五两!”
主动请缨协同直隶兵一起攻城的参赞大臣、御前二等侍卫英济图将辫子往脖间一盘,挥刀带着部下八旗兵向城墙扑去。
直隶兵也在总兵万朝兴、副将玛尔清阿的带领下喝吼着,如潮水一般向城墙冲去。
有扛云梯的,有推盾车的,有推高脚楼的。
典型的冷兵器攻城手段。
其它各门也在收到信号后开始攀城。
一直在密切注意战况的贾六从千里镜中,发现有一支白布裹头的常胜军从新城冲出,看样子是奉王伦之命增援旧城的。
“你们那教主也不尽是痴愚之人。”
放下千里镜,贾六有些不放心的问梵伟:“东门的确是王经隆在守?”
得到肯定答复后,方才点了点头。
远处突然传来“轰”的一声巨响,比之清军的劈山炮、小佛朗机还要响。
贾六一惊,抬头望去,视线中一根粗大的炮管从城墙上腾空而起,继而斜着从空中掉落。
却是常胜军动用了那四门有一百多岁的老爷炮,结果不知道是药子装多了还是老爷炮年纪太大,一点火炮弹没打出去,炮管倒是被掀了起来,砸死了几名常胜军好不容易拼凑起来的炮手。
见大炮不能用,守卫临清旧城的常胜军元帅王经隆却没有放弃旧城的意思,而是领着嫡系教兵开始往城外放箭,试图将攻城的清军击退。
只是常胜军的弓弩是缴获自山东绿营,数量不多,质量也不行,且军中没有专门训练的弓箭手,因此面对清军蜂涌进攻,无法居高临下凭借箭雨大规模射杀清兵。
付出数十人伤亡后,英济图指挥的前锋营、火器营、护军营的八旗兵就披甲冲到了城下。
为免误伤友军,清军的火炮停止了轰击。
探头朝下看了眼,发现清军正在搭云梯,王经隆立命教兵往下面丢石头。
其本人更是同亲卫合力将一块重达三百多斤的石板抬起,喝喊着用力将石板推了下去。
“不好!”
下面正在搭梯子的八旗兵发现上面有巨大石板后,有骁骑校惊呼起来本能往后跑,可是后面尽是蜂涌而来的旗兵,哪里容他跑出去。
石板从天而下,连同那骁骑校在内的十几名八旗兵被压在石板下面。
有当场咽气的,有腿被压在石板下,身子却在外面的。
石板四周,血水连同肉渣糊的到处都是。
“弟兄们,同清狗拼了!”
城上的清水教兵在元帅王经隆的带领下,不断将石头丢落,令得城外攀爬的清军死伤惨重。
很多清兵被石头砸到后,直接和着地上的烂泥血水作成一团,连个样子都看不出,红的白的黑的,粘乎乎的,看着好不碜人。
远处观战的贾六通过千里镜看到东城下己方攻城部队惨状时,拳头捏得紧紧,不无兴奋道:“传我军令,未得军令擅退者,格杀勿论!”
第三百六十五章 给八旗留点种子吧!
直隶布政使杨景素在开战后鼓起勇气渡过运河,见攻打东门的直隶官兵同八旗劲旅遭到教匪顽抗,损失颇大,不禁心疼,便欲同世凯贤弟商量是否先将攻城官兵撤下来休整一下。
未想,还没等见到世凯贤弟,杀气腾腾不许后退的军令就颁出去了。
面对劝说的老杨,贾六直接说道:“大人不必劝我,城下那些八旗子弟是我带来的,按理每伤亡一人,我这领队大臣都无比心疼,然为国平乱乃我八旗军人天职,责无旁贷,若八旗将士都不用命,又如何指绿旗汉人用命!”
态度坚决,今日不破临清,誓不罢兵。
见状,杨景素也不好再说什么,毕竟总理山东军务的是世凯贤弟,不是他这个前直隶总督。
直至此时,进攻旧城东门的直隶兵、八旗兵损失都很惨重。
直隶兵伤亡四百有余,八旗兵亦有三百左右伤亡。
造成清军伤亡过大原因除东门乃贼帅王经隆亲自镇守外,又有贼总兵王亮统领的400教主卫队增援。
直隶总兵万朝兴最先生出退意,然不及喝令收兵,总理军务大臣的严令就颁到了阵前。
这道严令让万朝兴进退两难,遂悄悄派人去问直属上司杨景素的意思,却被告知八旗若不退则他也不许退,八旗若退则他也能退。
无奈,只得一边继续督兵攀城,一边焦急看着南边的八旗兵。
东门之上,王经隆不断鼓舞士气,在其奋勇指挥下,城下清军死伤很大。
“清兵果然以东门为主攻,幸我将精兵调集于此,否则旧城必破!”
已是大汗淋漓的王经隆让总兵王亮派人禀告教主,等攻城清军疲倦之时以马队袭之,如此清军必败。
王亮深以为然,速遣人前往禀报。
接报后,王伦立即让义女乌三娘召集马队将士,侯于城门之后,只待号令便冲出城杀清军个措手不及。
运河边清军炮队。
贾六以总理军务大臣名义请求都御史阿思哈领蒙古马队驰前督阵,若有擅退官兵,不论满汉,一律阵斩。
“另告知阿大人,若贼马队出城,则由阿大人指挥蒙古马队击溃之。”
“嗻!”
亲兵前去传令后,贾六看了看头顶,大太阳依旧毒的很,接过亲兵递来的湿毛巾擦了擦额头汗水后,看向一边伺立的林三毛:“你这次差事办的很好,去杨植处领十两金子。”
“多谢大人赏!”
林三毛感激不尽,虽不知贾大人为何让他偷偷将清军攻城部署泄露给临清城中的教匪,但大人做事又岂是他这小人能随意猜测的。
待林三毛退下后,梵伟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被鬼家大人抬手制止,似不想听他的提醒。
这边林三毛怀着激动心情找到替总理大臣管账的杨爷处。
“三毛啊,你小子自打降了,又当官又赚银子,比跟着常胜军那帮教匪如何?”
杨植笑着命人取来两锭五两重的金元宝,都是前不久山东总兵惟一孝敬给少爷的。
“当然是一个在天,一个在地了,贾大人待人宽厚...”
林三毛一边说着感激贾大人的话,一边伸手接过金元宝,可元宝刚到手,身后却突然走来两人,然后不由分说就将他架了起来。
两锭金元宝也从他手中脱落。
林三毛一脸惊慌:“杨大人,这是做什么?”
“没,没什么。”
杨植一边摇头,一边从地上捡起那两枚金元宝,若无其事的又放进箱中,然后挥了挥手。
两名士兵立时将林三毛从帐中拖出,吓得林三毛不断挣扎叫喊,如杀猪般。
未几,一声惨叫。
可怜才当了大清七品命官没几天的林三毛,就这么命丧黄泉。
东城下。
传令兵带来了总理大人的军令:“英大人,未得军令不许撤退!”
“好!”
满头大汗同时也是浑身浴血的英济图听了这道军令,竟是没有半点不满,反而愈发奋勇,督促八旗子弟不要命的往城上攀。
擅退者阵斩的军令逼得城下这帮子来自京营各部的八旗子弟,不得不咬紧牙关与城上的教匪拼死作战。
城门洞子那边,砸烂了几具盾车后,终是有两辆清军的盾车钻了进去,继而用力向城门撞去,直撞得城门后堵死的石块不住滑落。
对旧城的争夺已到了关键时候。
南侧有十几架云梯上已是爬满披甲的八旗兵,爬得最高的离垛口都不到一人远,只要攀上垛口,那些连甲衣也没有的教匪断难抵挡。
贼帅王经隆发现这一紧急情况,急忙敲响吊在城门楼中央的大钟。
听到钟声,数十名白布裹头,腰緾红布的精锐教匪齐声呐喊,一起用力拽动手上的铁链,于是一口口被烧得滚溅的大锅被吊到了垛口上方,锅里赫然是混着粪便和热油的金汁。
“烫死清狗!”
伴随一名王伦拳棒弟子的喝声,大锅立时侧翻,滚烫的金汁从垛口倾泄而下,烫得那些正在攀爬的八旗兵鬼哭狼嚎。
第一个被兜头浇顶的八旗悍卒的脸直接被烫的没有了皮,也没了肉,乌黑之中泛着血红,无比狰狞。
“啊!”
带着绝望,痛彻入骨的悍卒仰天摔下,脖子当场折断。
也算是省了死前的无比痛苦。
下面的八旗兵无一不是被烫得哇哇惨叫,好多八旗兵被金汁烫着头皮,在那不住的扑打。
运气不好的被金汁顺着脖子滑进身子,急得赶紧脱甲,可越急手脚越乱,等到脱下甲衣时,背上已是被烫得皮黑肉黑。
金汁一锅锅的往下倒,石头一块块的往下砸,凡是能杀伤清军的东西常胜军都备上了,最后则是整根整根的木头往下抛。
木头都是拆的城中民居,取得最长最重的房梁,顺着城墙往下抛,砸中云梯则云梯碎,砸中人则人倒。
战况迅速恶化,不少攀城的清兵为免被金汁浇倒,或被木头石块砸倒,只能不要命的从梯子上跳下。
直隶兵真的撑不住了,不等八旗兵退就发一声喊往后方溃奔。
八旗兵见状,哪里还管什么严令,哪怕英济图悍勇无比,此时也是无力再战。
目睹此状,杨景素急得一跺脚,拉着贾六的手劝道:“世凯贤弟,收兵吧!你可以不管绿营死活,可你总得给满洲子弟留点种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