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一章 逢迎拍马
若论起年龄来，若云是其中最小的一个。
可论起容貌，若云却是其中最最出色的。她的眉眼精致秀气，笑容清甜娇美，几乎无可挑剔。浅笑回眸，都有种特别的神采。即使留意到沈湘一直在打量她，她也未曾慌乱，反而是冲沈湘微微一笑。眼神坦然而清朗。
沈湘在心里暗暗喝彩，这才是沈家小姐应该有的样子嘛！
当然，沈湘绝不知道，此刻的若云其实并不如外表那般镇定。
常年生活在主子们的威严之下，若云早已养成了许多丫鬟特有的习惯。比如说，主子上下打量她的时候，她反射性的便想微微垂下头，然后流露出恭敬什么的，绝不可以大喇喇的回望。
所以，当留意到沈湘在仔细打量自己的时候，若云第一反应便是想低下头。好在立刻记起了现在的身份，迅速的做出了最佳的回应。
待察觉到沈湘微不可察的轻笑和赞许时，若云才悄然松了口气。
沈湘笑着冲于妈妈使了个眼色，于妈妈立刻领会了沈湘的意思，轻轻的退了出去，须臾便回转，身后已经多了几个丫鬟。那几个丫鬟将手中捧着的各式零食茶点一一放到了桌子上，又有丫鬟忙碌着斟茶倒水，好一番热闹。
沈湘微笑着说道：“到了这儿千万别拘束，来，喝些茶吃些点心。”
各人虽然应的痛快，可谁也不好意思第一个伸出手去拿东西吃。一律端了茶杯小口的喝了起来，气氛略略有些凝滞。
这也不能怪各人拘束，毕竟这么多年来，姑姑沈湘和沈家的来往极少，各人都没有和她相处的经验。想说话的，唯恐说话不得体不讨沈湘的喜欢。不敢说话的，更是战战兢兢唯恐出什么差池。
若云却不属于其中的任何一种。她有十足的把握找出话题打开这种僵局，但是这么一来，不免太出风头。反而会让几个姐姐都生出忌惮之心。再者，过于冒进表现，也会给沈湘留下不好的印象，反而不美。
这么想着，若云也学着几个姐姐的样子，优雅的端起茶杯，装模作样的小口缀饮起来。她可不担心气氛冷凝尴尬的问题，肯定会有人抢着做这个出头鸟……
果然，很快就有人耐不住性子了，笑着说道：“不知姑姑平日里都做些什么消遣？”不用多想，第一个发话的一定是沈宜莲。她看似弱质纤纤，其实心计最多，又好表现，处处爱出风头。
沈湘笑着应道：“我平日里忙的很，哪里有什么消遣。”王府繁多的事务都靠她打理，整日里忙碌的很，还真是没什么闲暇的时间。
沈宜芳笑着插嘴道：“母亲平日里也很忙，想来姑姑一定更忙呢！”王府里的人事繁多，比起沈府尤甚一筹，沈湘掌管着内院的事情，想必更忙。
沈湘平日里极少和这么多少女共处一室闲聊，倒是颇觉得新鲜有趣，耐心也多了不少，笑着点点头。目光移到了沈宜华身上，忽的笑着问道：“华姐儿的亲事已经定好了么？”
沈宜华没想到话题会冷不丁转到这上面来，顿时红了脸，轻轻的点头。眼中流露出娇羞和喜悦。
沈湘何等精明世故，只看一眼便知道这亲事沈宜华定然十分满意，却故作不知的问道：“不知是哪一家的少年郎有这等的福气？”
沈宜华红着脸，低声的应道：“是齐家……”却是怎么也不好意思吐露出心上人的名字来了。
沈宜敏见状抢着说道：“是齐家的大表哥，全名齐笙。不知姑姑是否有印象？”
沈湘努力回想，却是一点印象也无，不由得笑道：“人老了，记性也太差了。约莫是见过一两次，但是长的什么样子，我是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沈宜莲不失时机的拍了句马屁：“姑姑这么说，我可不乐意了。任谁看了姑姑，也最多认为是二十多岁罢了。”
沈湘其实已年过四旬，但是一辈子未曾生育，又保养的极好，身段依旧苗条。那份成熟美艳，仍然令人侧目。岁月待沈湘是宽厚温柔的，并未给她美人迟暮的苍老，只给了她岁月沉淀的成熟和风韵。
沈宜莲的话虽然夸张肉麻了一些，不过，却的的确确出于真心。
这样的好听话谁都爱听，沈湘也未能免俗，闻言顿时笑了起来：“莲姐儿真是会说话。”
沈宜芳不甘示弱，笑着说道：“大姐说的，我可不同意。”
所有人都一愣，包括沈湘在内，一起向沈宜芳看了过去。
沈宜芳不慌不忙闲闲一笑：“姑姑看起来哪里有二十多岁，顶多也就像我们的姐姐罢了。”拍马屁谁不会，端看她想不想这么做而已。
沈湘扑哧一声笑了起来：“你们一个塞一个的夸我，是不是打算让我羞愧的抬不起头来？”
沈湘平日里早习惯了一堆人围着自己讨好自己，只是今日又有些不同。在座的都是沈家的小姐，是她的亲侄女。一个个都还是半大孩子，说起话来不脱稚嫩。听着略显稚嫩的逢迎拍马，沈湘意外的愉快和轻松。
沈宜芳嘻嘻一笑：“莫非姑姑连实话也不让我们几个说么？诶，那就算了，从现在开始，我就将嘴巴缝起来好了。”
沈湘已经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沈家诸位小姐也掩嘴轻笑不已。气氛顿时变的融洽和睦起来。
沈宜华见话题从自己的亲事上移开，也不知是松了口气还是略略有些失望，含笑着倾听，却是没有插嘴。
年龄稍小的几个，跃跃欲试的想说话表现自己，却是找不到合适的机会，心里都着急不已。尤其是沈宜蓉，眼睛睁的大大的亮亮的，不由自主的盯着沈湘看。
沈湘温和的看了过来，含笑问道：“这个是蓉姐儿吧！今年多大了？”
沈宜蓉精神为之一振，笑着应道：“我今年十岁了。”
沈宜敏忙插嘴道：“我比蓉妹妹大几个月，也是十岁呢！”
沈宜蓉暗暗恼火沈宜敏来抢风头，恨不得瞪她几眼让她闭嘴。奈何一屋子的人在，这等事情做来太不合体面，只得悻悻的作罢。
果然，沈湘的注意力被沈宜敏吸引了过去，笑着问道：“你是敏姐儿吧！”
沈宜敏笑着点头：“姑姑记性真是好呢！”说起来，只见过寥寥数次，竟能记得在座的七个女孩子的姓名，真不是容易的事情。
沈湘倒是不偏不渭，又问了沈宜馨的姓名，最后，便轮到了若云：“你是晴姐儿对么？”
若云忙应了一声，顺手将捧在手里的茶杯放在了桌子上，双手自然的放在膝上，一副温驯乖巧的样子。
沈湘对若云颇有好感，又笑着问道：“晴姐儿今年多大了？”
若云笑盈盈的应道：“回姑姑的话，我今年九岁了。”
沈湘赞道：“你年龄虽小，倒是很沉稳。”比起一旁的沈宜蓉和沈宜敏，可是强多了。
这含蓄的潜台词，人人都听了出来，反应不一。
若云无暇去观察别人的脸色如何，忙笑着道谢：“多谢姑姑夸赞，我真是愧不敢当呢！”
接下来，便是沈湘随意的问话，各人一一作答，偶尔也有人多嘴问沈湘几句日常生活琐事，气氛渐渐轻松起来。
沈宜莲轻轻咳嗽一声，大着胆子问道：“姑姑，难道你平日里连一点点消遣偏好也没有么？”
沈湘哑然失笑：“自然也是有的，偶尔看看书，或是吹吹箫什么的。不过，自打有了晔哥儿之后，我就没了这个心情了。”
她每天至少也要拨半个时辰到一个时辰陪陪孩子，这么一来，再也没了闲暇时间。
若云一听到晔哥儿的名字，心里怦怦跳了起来。一直极力压抑的思念之情争先恐后的冒了出来，忍不住多嘴问了一句：“不知今日能否将晔哥儿抱过来待上一会儿？我上次见了晔哥儿，很是喜欢他呢！”
此刻，也顾不得别人会怎么看自己了。总之，她现在最想做的，就是想见孩子。
沈湘有些意外，却迅速的应道：“当然可以。”说着，扭头吩咐道：“于妈妈，你现在就去世子妃那里，把晔哥儿抱过来。”想了想，又补充道：“对了，记得叮嘱世子妃中午过来一起吃午饭。”
于妈妈笑着点头应了，然后利索的走了出去。
若云没料到沈湘如此好说话，心里不由得一阵唏嘘。
想当年，她只是个卑微的丫鬟，主子们说话，她只能默默的站在一旁听，莫说插嘴，就连随意的张望也是不敢。
在她的眼中，沈湘一直是冷淡难伺候的一个人。萧婉君为了讨好沈湘，着实花了不少力气和功夫。她都一一看在眼底，越发对沈湘有了敬畏之情。
没曾想，换了身份之后，再看沈湘，却是截然不同的感受。
想来，这也跟她如今姓沈有着莫大的关系吧！
不管怎么说，沈湘都是沈家的人，虽然已经嫁到王府多年极少来往。可骨子里依旧流淌着沈家的血。这份血脉相连的亲情，是无法斩断的。
也因此，沈湘对待沈家的小姐，多了份平日没有的宽容和亲昵。
第一百九十二章 各施手段
待于妈妈出去之后，沈湘笑着对若云说道：“真没料到你这么喜欢小孩子呢！”明明她也只是个孩子，怎的会那么喜欢晔哥儿？沈湘不免有些惊讶和好奇。
若云抿唇一笑，选了个最最讨好的答案：“我平日里也不是特别喜欢小孩子，不过，不知怎么的，一见晔哥儿却特别的喜欢呢！定是因为晔哥儿长的漂亮可爱讨人喜欢的缘故。”
此话一出，沈湘顿时眉开眼笑，眼都亮了起来，居然连连点头：“你这话可算说对了，晔哥儿可是人见人爱，上次有女眷来做客，都是抢着抱来抱去。若不是晔哥儿不喜外人亲近他，不知要闹到多久……”
大人都有个通病，就是认为自家的孩子是最好的。别人家的一律通通不如自己家的这一个。沈湘也不例外。一提起晔哥儿，顿时打开了话匣子。
若云巴不得她多说一些，听的津津有味，不时的发问，不着痕迹的引着沈湘往下说。一时之间，两人说的很是热闹，竟然不知不觉中将各人都晾到了一边。
沈宜芳等人想插嘴却是没机会，只得在一旁陪笑听着。
真没想到今天最出风头的人，居然会是素来沉默少言的四妹……
沈宜莲的眼中掠过一丝淡淡的嫉妒，旋即隐没不见。
沈宜敏和沈宜蓉却没有那么好的涵养，时不时的看若云一眼，那份嫉妒简直是掩也掩不住。沈宜馨却是一脸羡慕，若是她也有这份机灵该有多好？
沈宜芳和若云素来交好，倒不至于眼热到哪里去，不过，一群人干巴巴的坐在这儿听若云和沈湘聊天，确实也不是个滋味……
沈宜芳咳嗽一声，笑着插嘴道：“姑姑，于妈妈已经走了不短时间了，怎的还没过来？我们都等急了呢！”
沈湘意犹未尽的住了嘴，笑着应道：“一来一回至少也得有小半个时辰。晔哥儿每天上午起的都迟，说不定此刻过去，还没起床呢！”
沈宜芳展颜一笑：“晔哥儿那么小，多睡会儿也是正常的。”
沈宜蓉插嘴道：“是啊，我记得三弟一岁多的时候，白天有一半时间都在睡觉呢！”说的当然是亲弟弟沈奕风。
沈湘闻言笑道：“那也太能睡了吧！晔哥儿只是每天下午睡上一个时辰。”
睡的时间长短不重要，重要的是各人都能说上几句话了。厅子里顿时又热闹了起来，你一言我一语的说了起来。
沈湘很乐意多聊些有关晔哥儿的话题，倒是一直都面带微笑，没有丝毫不耐烦。
若云早在沈宜芳说话的那一刻便住了嘴，改而微笑倾听
刚才是她一时忘形，居然将众人都晾在了一边。想来一个个早就心里不痛快了。不然，沈宜芳也不会岔开话题，将沈湘的注意力吸引过去。
又过了片刻，于妈妈终于抱着晔哥儿过来了。
若云激动的想起身迎过去，好在眼角余光瞄到沈湘已经站了起来，连忙克制住自己。心里反复告诫自己，万万不可太过忘形。她现下的身份是晔哥儿的姑姑，之前只见过一面罢了，再怎么样亲热，也不能超了尺度……
沈湘压根没有余力注意别人，眼中只有晔哥儿，早已亲昵的接过了晔哥儿，亲热的用脸颊蹭了蹭晔哥儿嫩嫩的小脸。
晔哥儿对沈湘熟悉之极，咧嘴一笑，清晰的喊道：“祖母！”
沈湘开怀一笑：“晔哥儿真乖。”然后喜滋滋的对于妈妈说道：“前些日子教了好多次，晔哥儿偏偏不肯喊我。没想到今天倒是给了我一个意外的惊喜呢！”
于妈妈陪笑道：“小世子如此聪慧，自然是一学就会。”接着，又笑着暗示道：“老奴去的时候，世子妃正在耐心的教小世子说话。有世子妃如此用心，也难怪小世子学说话如此的快呢！”
于妈妈的言下之意如此明显，莫说是沈湘，就连在一旁的沈家姐妹也都听了出来。
若云在心里暗暗冷笑。萧婉君暗地里花了不少的钱财，早把于妈妈的心收拢了过去。因此，于妈妈常在沈湘面前替萧婉君说好话，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沈湘微微一笑：“婉君待小世子极为用心，确实是个好母亲。”
不知怎么的，那“母亲”两个字，尾音拖的有些长，似乎大有深意。
别人没有留心，若云却是脸色微微一变。
晔哥儿根本不是萧婉君的亲骨肉，这秘密只有区区几个人知道。她这个最大的知情者，已经被萧婉君害死。至于若虹和容妈妈，都是萧婉君的心腹，以萧婉君的手腕心计，绝对有法子让她们两个守口如瓶。
不过，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萧婉君再怎么只手遮天，还是有些细枝末节之处不尽然完美。比如说，当日为萧婉君诊脉的京城名医，再比如说，替她接生的产婆……
更令人起疑的，自然是萧婉君“大腹便便”的情况下却无端的跑到了庄子上，并且早产生下了孩子……
以沈湘的精明，怎么可能对此事的蹊跷之处一无所知？
若云的心慢慢沉了下来。
看来，原来的她还是太过天真了……满心以为接近沈湘，讨得沈湘的欢心之后，再筹谋着在“不经意”中揭露晔哥儿的身世秘密，就能达到打击萧婉君的目的。现在想来，这完全就是一厢情愿的奢望。
说不定，沈湘早已从各种蛛丝马迹中猜测出了事实的真相。说不定，沈湘从一开始就知道萧婉君在耍着什么手段。更说不定，萧婉君这么待她，本就是沈湘默许的……
若云只觉得喉咙干干涩涩的，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了一般，说不出的难受。
难道丫鬟的命就是轻贱的么？活该被利用完之后就一脚踢开么？
她不明不白的被一碗汤药送了性命，在王府里却只荡开了一层清浅的涟漪。人人提起她，不过是一声叹息罢了……
沈家诸位小姐都围拢到了沈湘的身边，叽叽喳喳的逗弄起晔哥儿来。
若云没有时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勉强提起精神来，挤出了笑容，也凑上前去。待见到晔哥儿的笑脸时，心中的阴郁和懊恼顿时烟消云散了。
算了，这些恼人的事情日后慢慢想也不迟。就算沈湘这条路走不通，总能想出别的法子来的。
晔哥儿被一堆如花少女簇拥着，鼻间嗅到的都是各种香气，顿时不自在起来，不停的扭动着身子。
沈湘立刻察觉到了晔哥儿的不自在，忙温柔的拍着晔哥儿的后背，哄道：“晔哥儿乖，莫要闹，这儿都是你的姑姑呢！来，笑一个！”
沈宜莲笑吟吟的将头凑了过去：“晔哥儿，姑姑抱一抱好不好？”
晔哥儿已经一岁多了，虽然会说的话不多，但是大人们说的话他却都能听懂。尤其是沈宜莲说的这一句话，在他的耳边出现的频率更是高的不得了。因此，晔哥儿是一听就懂了。
不过，听懂归听懂，晔哥儿可丝毫没有配合的兴趣。只见他撅着小嘴，果断的将头扭了过去，然后埋进了沈湘的怀中，再也不肯抬头了。
沈宜芳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揶揄道：“大姐，你莫要吓着晔哥儿才是。”
沈宜莲讪讪的一笑，心里的羞恼就别提了。
要是放在平时倒也罢了，可今儿个偏偏是在沈湘的面前，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一个一岁多的孩子嫌弃成这样，真是太太丢脸了。
沈宜华见状，温柔的凑了过去，轻声唤道：“晔哥儿，别怕，把头伸出来好不好？”
晔哥儿悄悄的将头伸了出来，待看了沈宜华一眼之后，又将头缩了回去，这一次，却是将头埋的更深了，只露出后脑勺的一撮头发。
沈宜华听到身后姐妹们的笑声，脸腾的红了，讪讪的退后一步。
沈宜莲见沈宜芳笑的前仰后合，心里很是不服气，故意笑着说道：“二妹，要不，你来试一试可好？说不定，晔哥儿和你最投缘呢！”哼，笑的这么起劲，待会儿要是晔哥儿不理睬她，就更丢人了。
沈宜芳哪里经得起这般挑衅，立刻昂起头应道：“试试就试试，说不定晔哥儿最喜欢我呢！”虽然心里没什么底，可是不管怎么样也不能输了这一阵。
沈湘听在耳中，忍俊不禁的笑了。
几个小辈在她眼皮子底下折腾这点小花样，她可是历历在目。虽然幼稚可笑了些，偏又挑起了沈湘对少女时代生活的回忆来。因此，沈湘并未多言，只是笑着看她们姐妹几个闹腾。
沈宜芳咳嗽一声，努力的调整面部表情，然后挤出生平最最温柔可亲的笑容，柔声唤道：“晔哥儿。”
若云站在沈宜芳身后，生生的被震住了。
沈二小姐向来倨傲成性，何曾有过这般低声下气的谄媚温柔过？事实证明，平日里趾高气昂惯了的沈宜芳，一旦放下身段强迫自己温柔可人的身段后……还真是让人不适应。
若云强忍住笑意，以免沈宜芳恼羞成怒。
不过，她能忍得住，别人却都忍不住了，一个个扑哧扑哧的笑了起来。
第一百九十三章 血浓于水（一）
沈宜芳只当做没听见各人的嗤笑声，兀自温柔的喊道：“晔哥儿，快些抬起头来看一看姑姑好不好？”
约莫是她的温柔感动了晔哥儿，就见晔哥儿飞快的抬起头来，定定的看了沈宜芳两眼。
沈宜芳大喜过望，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又唯恐吓到了晔哥儿，硬是挤出最最温柔的笑容。却不知道这么一来，面部表情就显得有些扭曲僵硬。
晔哥儿看了两眼，很不给面子的撇撇嘴，彻底无视沈宜芳的示好，果断的将头再度埋进了沈湘的怀中。这次，却是连后脑勺都快看不见了。
沈宜芳脸都黑了一半。难得她这么卖力演出，晔哥儿也太不给面子了吧！
沈宜莲咯咯直笑，心里别提多痛快了。之前的郁闷早已一扫而空。原来沈宜芳上阵也讨不了好嘛！
沈宜华也低头直笑。看来，沈宜芳的出师不利彻底让她的心里平衡了。
沈湘也被逗的开怀一笑，难得的出言安抚道：“芳姐儿，晔哥儿还小，又不敢亲近生人，你莫要放在心上。”
沈宜芳硬生生的挤出了难看的笑容：“我怎么可能和一个小娃儿计较。”心里早已气的跳脚了。
眼看着姐姐们一个个铩羽而归灰头土脸，沈宜敏沈宜蓉都望而却步。沈宜馨更是没胆子尝试，一个个眼巴巴的看着埋头不肯露脸的晔哥儿。
若云看着晔哥儿傲娇的可爱模样，嘴角露出一抹微笑。心底某一处忽的软软的，只想将那个小小的身躯紧紧的搂在怀里再也不松开。
一股强烈的冲动，使得若云不自主的迈上前两步，缓慢而又清晰的喊了声：“晔哥儿。”
听到这似陌生又似熟悉的声音，晔哥儿抬起头来，大大的眼睛定定的看向若云。
沈宜莲等人一脸等着看好戏的神情，俱是挑眉看向若云。刚才这么多人试过，都是无功而返。想来四妹也不会例外吧！
沈宜芳正想开口为若云解围，却发现晔哥儿非但没有撇嘴扭头，反而露出一抹欢快的笑容，伸出两只白胖的小手，清晰的喊道：“姑姑，抱！”
沈湘第一个愣住了，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是否听错了。
沈宜莲沈宜芳都是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一起刷的看向若云。晔哥儿不肯理睬别人，为什么单单对四妹如此另眼相看？这也太让人不淡定了。
若云按捺住心里的激动和欢喜，笑着了沈湘一眼，央求道：“姑姑，就容我抱一抱晔哥儿可好？我一定会很小心的。”
沈湘笑着点点头，小心翼翼的将晔哥儿给了若云。
若云很是耐心的调整好胳膊的弯度，以便晔哥儿躺的舒适些。
沈宜芳在短暂的震惊之后，迅速的凑了过来，笑着打趣道：“真没想到晔哥儿对四妹如此亲热呢！”
沈宜莲也附和道：“可不是么？刚才晔哥儿可是理都不肯理我们，更不用说抱了。”话语里飘着一丝淡淡的酸意。
若云哪里有闲空去应付这些不痛不痒的闲话，任凭姐姐们一个接一个的在耳边打趣，她只专注的抱着怀中的晔哥儿，眼神温柔之极。
几个月未见，晔哥儿长大了一些，也重了不少。再加上穿着厚厚的小丝袄，圆嘟嘟的，可爱极了。不过，若云现在这副小身板抱起来，却也有些吃力了。
沈湘瞄了若云一眼，笑着说道：“是不是觉得累了？晔哥儿可沉的很，平日里我也只抱上一会儿，不然，胳膊都觉得酸的很呢！”
若云哪里舍得松手，忙笑着应道：“不累不累，我一点都不累的。”
沈湘哑然失笑：“好好好，你不嫌累，就再抱一会儿好了。”
若云欢喜的很，在姐妹的簇拥下，抱着晔哥儿坐了下来。这一刻，她只觉得前所未有的幸福和开心。
躺在若云的怀里，晔哥儿显得甚是欢快，红润的小嘴不停的吹着口水泡泡，自顾自的玩耍起来。那可爱的模样，顿时把围观的女孩子都迷倒了。
沈宜芳从未如此近距离的接触这么小的孩子，顿时看的心痒痒的，忍不住伸出手在晔哥儿的脸颊上轻轻的捏了一把。那嫩乎乎软绵绵的手感真是好极了，沈宜芳忍不住又捏了捏。
晔哥儿心情正好，倒也没闹腾，反而嘻嘻的冲沈宜芳一笑。
沈宜芳顿时激动的笑道：“快看快看，晔哥儿在冲我笑呢！”哇，那张漂亮的小脸蛋太太太惹人喜欢了。
沈宜莲不甘示弱的也伸出手摸了摸晔哥儿的脸，那滑溜绵软的手感简直让人爱不释手。
各人一看这架势，哪里还忍得住，纷纷伸出手来捏捏晔哥儿的小脸小手。沈湘见各人对晔哥儿如此喜欢，顿时觉得脸上有光，倒也没有出言阻止。
晔哥儿却不耐烦被这么多女孩子捏来捏去，先是扁扁嘴，然后开始扭起身子，嘴里依依呀呀的表示抗议。
若云连忙拍拍晔哥儿的后背以示安抚，柔声的哄道：“晔哥儿乖，姑姑们都好喜欢你呢！我让姑姑们不捏你的脸蛋了。你别生气好不好？”
晔哥儿似是听懂了若云的话，委屈的点点头，倒是不闹腾了。
若云抬起头对诸位姐姐笑道：“你们可别再捏他了，不然，他可就生气了。”
各人都很识趣的住了手，却舍不得离开，兀自笑嘻嘻的围拢在晔哥儿身边。
上次来王府，各人都没机会近距离接触晔哥儿，只觉得晔哥儿长的极为漂亮，其他的也没什么感觉。可这次近距离一接触，却是都被可爱伶俐又傲娇的晔哥儿迷倒了。
若云低头冲晔哥儿一笑：“好了，晔哥儿，姑姑们都不捏你了。你乖乖的坐好，听姑姑们说话。嗯？”
在那含笑的温柔目光注视下，晔哥儿出奇的乖巧听话，居然点了点头。顿时又惹笑了沈家诸位姐妹，一个个抢着说话，试图吸引晔哥儿的注意力。
耳边尽是些清脆悦耳的声音，晔哥儿哪怕听不懂，也觉得很是热闹，咧嘴笑着，眼中满是兴奋。
沈湘在一旁看了暗暗称奇。晔哥儿时不时的爱耍小性子，素来不爱与陌生人亲近，府里人尽皆知。没想到会对晴姐儿如此亲热和依赖呢！
于妈妈低声笑道：“王妃，看这架势，小世子很喜欢表小姐呢！”
沈湘点点头：“嗯，确实如此。”看晔哥儿兴奋的样子，沈湘不由得露出了愉快的笑容来。
于妈妈笑道：“今儿个真是热闹的紧。”多了几位表小姐，院子里立刻多了不少的生气。
沈湘淡淡一笑：“日后若是有空，不妨再递帖子到沈府，让她们几个来陪陪我。”
于妈妈先是一愣，旋即高兴的应了。
她在沈湘身边伺候多年，自然清楚沈湘的心结是什么。这么多年来，沈湘不肯和沈家有什么来往，只有在实在磨不过面子的情况下才会回去一趟。更谈不上对沈家的侄女们有什么感情。
没想到前几日，世子赵元灏居然在沈湘面前建议请沈家的几位表小姐来做客。沈湘只犹豫了片刻，便笑着点头应了。本是抱着无可无不可的态度邀请了众人前来，倒是没想到会这般的愉快。
想及此，沈湘不免生出了些许的感慨。血浓于水，此话果然不假。虽然极少见面，可见到沈家的诸位小姐，沈湘自然而然的生出了亲近之情。这种感觉，在别的女子身上却是从未体会过的。
这么一想，沈湘便觉得请了侄女们来做客是个不错的主意了。今后不妨三不五时的请她们来做客热闹热闹呢！
想及此，沈湘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正在热闹之际，一阵温婉的轻笑声传了过来。却是萧婉君过来了。
沈宜莲等人忙着上前行礼问安，萧婉君笑吟吟的一一寒暄打招呼，好一番热闹。
若云的腿上还坐着晔哥儿，不便起身行礼，顺势省去了这一番繁琐的礼节。
隔着这么一段距离看着萧婉君，若云的心里只泛起了一圈淡淡的涟漪旋即便平静了下来。再不似往日那般思绪翻涌不能自已。
若云低着头，冲着晔哥儿温柔的笑了笑：“晔哥儿，你……母亲已经来了呢！”谁也不知道，她花了多少力气才吐出了“母亲”这两个字。
晔哥儿睁着乌溜溜的眼珠，直直的看着若云，眼里满是依赖，一双小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抓住了若云的衣襟。
若云心里酸酸的，脸上的笑容却越发的灿烂：“晔哥儿乖，姑姑没走，还在这儿陪着你呢！”只是，萧婉君一来，只怕就要将晔哥儿抱走了……
果然，萧婉君和众人寒暄了一番之后，立刻走到了若云身边来，笑吟吟的说道：“有劳表妹了，晔哥儿沉的很，还是让我来抱着吧！”
若云笑着点头应了，依依不舍的将晔哥儿还了回去。
小小的人儿被抱走了，身子顿时一轻。怀中的空虚让人唏嘘。
好在若云愈发擅长表面功夫，笑盈盈的起身和萧婉君寒暄了几句，别人丝毫看不出她心底在想什么。
第一百九十四章 血浓于水（二）
一堆女子在一起，根本不愁找不到话题。
从衣服扯到首饰，从茶经扯到化妆，再从零食扯到零零碎碎的小玩意儿，总之，不必特别的去找什么话题，一堆人依旧说的不亦乐乎。气氛很是和睦愉快。
萧婉君的长袖善舞在这样的场合里表露无遗，绝不会遗漏了哪一个，更不会冷淡了任何一个。一双含笑的双眸总是那么温柔亲切，说出的话语总是让人听了舒心愉快。
就连最最挑剔的沈宜芳也找不出萧婉君身上的缺点。
趁着萧婉君和别人说话的闲空，沈宜芳凑过头来，低笑着对若云说道：“表嫂果然是个可人儿，难怪表哥那么宠爱她呢！”
若云淡淡一笑：“二姐说的是，我也觉得表嫂很好呢！”
明明是夸赞的话，可不知怎么的，沈宜芳听在耳中总觉得有些许的不对劲，偏又说不出哪里诡异。此时又没时间深谈，沈宜芳只得将这一丝莫名的感受抛到了脑后，继续兴致勃勃的扭过头去，和沈湘说起话来。
萧婉君含笑的目光不自觉的飘向了若云。
真是奇怪，隔了这么久没见，可她却牢牢记住了这位小表妹的模样，印象之深刻，令萧婉君自己都很惊讶。
在初见面的那一刻，见到晔哥儿亲热的依偎在小表妹的怀中时，她甚至生出了某种类似心虚害怕的情绪来。
不过见了两次面，晔哥儿就如此的喜欢这个晴姐儿。若是接触的机会多一些，岂不是感情更深厚？
萧婉君不愿再深想下去，将这个荒谬的念头甩开，笑着和身边的沈宜莲亲切的交谈起来。
这个可能性几乎没有，她不必多想。
晔哥儿安安静静的坐在萧婉君的怀中，不时的看着身边的人。当然，看的最多的是若云。
沈湘一直留意着晔哥儿的一举一动，自然没有错过晔哥儿对若云的依恋。不由得笑着打趣道：“晔哥儿这么喜欢晴姐儿，倒是让我意想不到。”
若云抿唇一笑：“不瞒姑姑，我也很喜欢晔哥儿呢！若是能常常来看看晔哥儿就好了。”反正她还是个九岁的孩子，说话无需顾忌太多，索性把心底最深的渴望便这么直直的说了出来。
沈湘果然笑了，连连点头：“这有何难，今后有空想来说一声便是了。”
若云开心的应了。沈湘这个许诺，分量可比赵元灏重的多。赵元灏忙于公务，根本没空管这等小事。沈湘却是王府真正的掌权人，想请谁来做客，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
萧婉君在一旁听了，笑吟吟的说道：“我可巴不得表妹们经常来做客呢！人多总也热闹些。”萧婉君最大的本事就是能将违心的话说的无比的真挚。
沈宜莲等人都笑着附和，俱都觉得此次前来王府做客是件愉快的事情。
沈湘来了兴致，冲着晔哥儿招手：“晔哥儿，到祖母这儿来。”
萧婉君笑着将晔哥儿放了下来，温柔的将晔哥儿扶稳，鼓励道：“晔哥儿乖，自己走到祖母那边去。”
晔哥儿蹒跚学步已经很久了，早在两三个月前就会走路，只是身边一堆人伺候着抱着，很少有走路的机会。
此刻被放到了地上，晔哥儿顿时来了精神，咧嘴一笑，露出两颗小虎牙，握拳小拳头，抬脚便走向沈湘，倒是还算稳妥。
沈湘哪里还坐的住，早已起身相迎，将走过来的晔哥儿搂进怀中，用力的亲了一口。
晔哥儿不太喜欢别人亲他，努力的闪躲，却是怎么也躲不过去。
看着晔哥儿满心不情愿的样子，沈家小姐们都掩嘴笑了起来。
沈宜芳兴致勃勃的喊道：“晔哥儿，到姑姑这儿来好不好？”这么粉雕玉琢的小娃儿实在太让人喜欢了，就连一向没什么耐心的沈宜芳也被征服了。
晔哥儿这次倒是颇给面子，迈着小腿，几步便走到了沈宜芳身边，把沈宜芳乐的呵呵直笑，有学有样的将晔哥儿楼过来亲了一口。
晔哥儿照例是躲来躲去，最终以失败而告终，难逃美人香吻。
沈宜莲看沈宜芳在撩拨着晔哥儿嬉闹，心里痒痒的，也扬声喊了起来：“晔哥儿，到我这里来，看，姑姑这儿有好东西给你呢！”竟是将腰间佩戴的香囊解了下来，拎在手里晃晃悠悠的。上面有些闪亮的玻璃珠子，一闪一闪的，倒是颇吸引人眼球。
晔哥儿看到摇晃不已的漂亮香囊，勉强提了兴致，走了过去。
沈宜莲欢喜的将香囊塞给了晔哥儿，顺势在晔哥儿的小脸蛋上揩油亲一口。
沈湘哈哈一笑：“没想到我们的晔哥儿小小年纪，便有女孩子主动塞香囊了。等到长大以后，我们可有的烦了。”
此言一出，顿时各人都乐不可支。
沈宜莲嫩脸一红，也跟着笑了起来。
晔哥儿自然听不懂这么“高深”的调笑，可也从各人的笑容中察觉到了气氛的和谐热烈。不由得兴奋了起来，攥着香囊就迈开了步子。
只见他先朝萧婉君走了两步，不知怎么的，又转了个弯，竟又走向了若云。
萧婉君一愣，旋即叹道：“平日里对我倒是不错，表妹们一来，这小子眼中哪里还有亲娘。”
沈宜芳笑的眼泪都快出来了：“表嫂，你就莫要再惹我们笑了，肚子都快笑痛了。”
话犹未完，就见事情又有了新的进展。
只见晔哥儿扑到若云的怀中，将手中攥的紧紧的香囊举的高高的，奶声奶气的说道：“姑姑，给！”
若云又是吃惊又是好笑，抑制不住的欢喜更是将心底塞的满满的，忍不住一把搂住了晔哥儿，笑着说道：“姑姑不要，晔哥儿喜欢就自己留着。”
沈宜莲早忍不住嚷了起来：“我刚送了给你，你怎的一转眼就送给四妹去了？晔哥儿，快些还来给我。”这可是她最最心爱的一个香囊了呢！
萧婉君酸溜溜的来了句：“居然没送给我，太不像话了，今天晚上回去就打一顿屁股。”
众人哄堂大笑，就连沈湘都笑的肚子痛了。
在这样的欢笑声中，晔哥儿也笑的灿烂极了，依旧没放弃将香囊塞给若云的举动。若云见晔哥儿如此坚持，心里的感动就别提了，顺手将香囊接了过来。用力在晔哥儿的脸上亲了一口，
晔哥儿非但没有闪躲，反而笑嘻嘻的在若云的脸上也亲了一口。
这一次，就连沈湘都开始泛酸了：“晔哥儿，快些过来，亲祖母一口。”这臭小子，平日里对她还没那么亲热呢！
晔哥儿咯咯一笑，躲进若云怀里，任凭沈湘怎么喊，就是不肯抬头。
于妈妈忍住笑意，走到沈湘身边，低声说道：“厨房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刚才差人来问什么时候开饭呢！”
沈湘笑吟吟的应道：“王爷和世子很快便回来了，等一等吧！”
于妈妈点点头，便退了下去。
萧婉君见晔哥儿腻在若云身边，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心里还有着淡淡的酸意。忍不住冲身边的若虹使了个眼色。
若虹立刻领会了萧婉君的意思，笑吟吟的走上前去，殷勤的说道：“表小姐，小世子沉的很，容奴婢来抱着吧！”
若云笑着点头应了。任由若虹抱走了晔哥儿。
萧婉君其实一直心虚的很吧，所以才容不得晔哥儿和别人太过亲近。未免也太过小心翼翼了。
当然，若是亲生的儿子，怎么也不至于如此介怀就是了。
若云心里暗暗冷笑，脸上却是丝毫不露，兀自笑吟吟的打趣沈宜莲：“大姐，这香囊本是你送给晔哥儿的，偏偏晔哥儿又拿来送了给我。我可就却之不恭收下了。”顺手塞入了袖子里的暗袋中。摆明了不会再还回去了。
沈宜莲故意摆出了个舍不得的样子，装模作样的讨要：“那怎么行，这可是我最最喜欢的一个香囊。送给晔哥儿自然是舍得的，不过，你可别想据为己有。速速还来！”
若云嘻嘻一笑：“我可不打算还了。”
沈宜芳插嘴道：“好了大姐，不过是一个香囊罢了，至于这么小气巴巴的往回要么？”
沈宜莲无奈的摊手：“瞧瞧，我一张嘴哪里说的过你们两个，今儿个这亏是吃定了。”
正笑闹着，就听到外面响起了脚步声。
沈湘和萧婉君不约而同的一起站了起来，迎了出去。
瞧这阵势，各人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定然是王爷和世子回来了。忙跟着一起站了起来。
赵颀和赵元灏一前一后的走了进来。
虽然早知道今日沈家小姐们来做客，可待见到满屋子的女孩子娇柔的来问好，赵颀还是有了眼花缭乱之感。忙笑着说道：“你们不必拘礼，随意些就好。”
赵元灏也微笑着说道：“表妹们难得来一次，不必如此客套。快些坐下说话。”说着，目光很自然的在众人的脸上都扫视了一圈。
待看到若云之后，赵元灏的目光稍微停顿了片刻，才若无其事的移了开去。
第一百九十五章 恩爱夫妻
一屋子的女子，本是轻松愉快。待多了两个男子之后，立刻显得有些尴尬起来。
沈家小姐们固然安静了下来，就连沈湘和萧婉君的话也少了许多。
赵颀咳了一声，笑着说道：“时候不早了，先吃午饭吧！”
沈湘笑着应了，然后冲于妈妈点了点头。于妈妈又转身吩咐一个丫鬟去厨房叮嘱一声，然后领着另外两个丫鬟去了饭厅做准备。
若云悄悄看了赵元灏两眼，旋即不着痕迹的收回了目光。
萧婉君对赵元灏是如何的在意上心，她可是一清二楚。为了不惹起萧婉君的忌惮和怀疑，她还是离赵元灏远一些为好。
萧婉君甚是亲热的站在赵元灏的身边，待进了饭厅之后，更是一直笑盈盈的看着赵元灏，眼里流露出丝丝柔情。
那温柔依恋的温柔眼神，若云整整看了三年多，无比的熟悉。时隔一年多，再次看到，不由得唏嘘万分。
萧婉君嫁给赵元灏那一天起，一颗芳心便全然寄托到了赵元灏身上。没人比若云更清楚萧婉君对赵元灏的情意有多深厚。
萧婉君处心积虑的从侧妃之位做到世子妃，固然是为了在王府里的地位，更多的原因，却是希望能正大光明的站在赵元灏的身边。
为此，萧婉君义无反顾的将所有的心思都花在了赵元灏的身上。处处表现出温柔体贴贤惠大度，时时不忘做一朵善解人意的解语花。奈何赵元灏的身边有很多女人，光是侧妃便有三个。想脱颖而出，单单只讨得赵元灏的欢心是不够的。
所以，萧婉君又将目光放在了沈湘的身上。
沈湘是赵元灏的嫡母，赵元灏素来敬爱沈湘。只要能讨得沈湘的欢心，赵元灏定然也会对她另眼相看的。
想通了此节之后，萧婉君便开始不着痕迹的制定了一系列接近沈湘讨好沈湘的计策。在其中，若云和若虹都出了不少的力气。
想起这些似熟悉又似陌生的往事，怎能不让人感慨万千？
好在若云的自制力远胜往昔，虽然想起了诸多往事，面上却依旧笑盈盈的，丝毫不露一丝心中所思。
待饭厅布置好了之后，一行人移步去了饭厅里。
赵颀和沈湘自然坐在最上席，其次便是赵元灏和萧婉君。至于晔哥儿，早已被若虹抱到了另一边喂饭去了。
说起来，偌大的王府里虽然仆佣众多，可正经的主子却是极少的。只眼前几人罢了。
萧婉君笑着问道：“要不要把两位姐姐也请过来？”她口中所说的两位姐姐，便是赵元灏的另两个侧妃。一个姓朱，叫做朱莹然。另一个姓李，叫做李苑。
朱莹然和李苑比萧婉君都要大一些，比萧婉君更早嫁入王府，算是赵元灏身边的老人儿。往日里也是极得赵元灏欢心的。就算后来萧婉君渐渐露了头，赵元灏也未曾淡薄了对两人的恩宠。
不过，从小世子出生之后，这种微妙的平衡却被打破了。萧婉君一举成为赵元灏身边最得宠的女人，并顺利的做上了世子妃。所谓母凭子贵，便是如此。
朱莹然和李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萧婉君风光得意，黯然退到一边。
萧婉君的表面功夫却是做的极为周全，见了面依旧亲亲热热的喊一声姐姐，丝毫没有摆世子妃的架子。在赵元灏面前，更是坦荡磊落。单凭这一点，赵元灏便对萧婉君更满意了。
听到萧婉君的提议，赵元灏不假思索的摇摇头：“不用了，这是家宴，她们两个来了反而不好。”侧妃名义上好听，其实也就是妾室的身份，很多场合都是不便出面的。
萧婉君早知会是这个答案，脸上却流露出遗憾的表情来。
赵元灏自然留意到了，微笑着赞道：“你倒是宽厚，她们两个有你这样的主母，也算是有福气了。”
萧婉君心情畅快之极，笑着领受了赵元灏的称赞。口中不免要自谦几句。
若云一直留意着萧婉君的一举一动，自然将两人的低语都听进了耳中，心里不由得暗暗冷笑。
萧婉君这套滴水不漏的表面功夫实在太过厉害，演技更是精湛之极。哪怕是精明如赵元灏，也被她流露出的温柔可人蒙蔽住了。压根不知道萧婉君的心机是何等的深沉。
真希望有那么一天，赵元灏能亲眼目睹萧婉君的真面目。不知那时候，赵元灏会是何等的震怒失望，萧婉君又会是何等的绝望和痛苦……
光是想到这些，若云便觉得热血沸腾起来。
一道道美味的菜肴流水似的上来，各人身后都有丫鬟帮着布菜，倒也不费多少力气。
赵颀和赵元灏都斟了杯酒，对饮起来。看的出两人的酒量都极佳，一杯一杯的喝下去，却是面色如常，潇洒之极。
沈湘笑着招呼道：“我不知道你们几个喜欢吃什么，便随意的让厨房准备了一些。你们在这儿无需拘束，想吃什么只管吃就是了。”
沈宜华领头应了。
不过，各人依旧吃的不多。毕竟是在王府做客，比不得在家中随意。吃的太多或是吃相太过难看，未免给人留下贪吃的坏印象。
就连一向贪嘴的沈宜敏和沈宜蓉两个，也收敛了不少。
在这样的场合，若云更是没什么心思吃饭。眼睛时不时的往萧婉君和赵元灏瞄了过去。
赵元灏从没有照顾别人的习惯，只顾着和父亲赵颀闲聊喝酒。萧婉君却是亲自为赵元灏布菜，细心的夹了赵元灏喜欢的菜肴放在青瓷碗里，时不时轻声提醒赵元灏吃菜。
赵元灏早已习以为常，只笑了笑，便领受了萧婉君的好意。
这等默契落在别人眼中，便成了夫妻恩爱甜蜜的最佳表现。
沈宜芳悄悄的凑了过来，低低的说道：“四妹，你看，表哥和表嫂真是恩爱呢！”语气里夹杂了一丝淡淡的羡慕之情。
若云微笑着应道：“是啊，看表哥表嫂的恩爱样子，真是让人羡慕呢！”
已然有了少女情怀的沈宜芳，渐渐流露出了爱情的向往。却不知道，看来美好的东西，其实往往不如外表看来那般的美丽。比如说，萧婉君美丽温婉的外表下，有着一颗毒辣狠绝的心……
沈宜芳又轻叹了两声，便坐正了，继续优雅的低头吃饭。这等场合不适宜说悄悄话，还是等回去之后慢慢再交流好了。
赵颀和沈湘之间，却是截然不同的相处模式。
赵颀时不时的夹些菜放入沈湘碗中，即使在喝酒闲聊中，也不忘照顾沈湘的喜好。对一个手握兵权身份显赫的男人来说，赵颀对沈湘的体贴呵护显得分外的难得。
沈湘显然很习惯赵颀的照顾，笑吟吟的道了谢。在笑容的衬托下，沈湘更显得明艳照人。
赵颀眼中含着笑意，看了沈湘两眼，才又将头扭了过去和赵元灏说话去了。
若云看着这一幕，不由得微微笑了。
她在王府里生活了几年，对这一幕也不算陌生了。
赵颀对沈湘几乎算的上专情，这么多年来，极少让侍妾侍寝。更不曾让别的女人生下他的孩子。王府里的一切事务都交由沈湘打理，从不曾过问一句。可以说，赵颀的眼里，只有沈湘。这样的专宠，简直让所有女人为之艳羡。
萧婉君曾不止一次的感叹：“若是世子待我，能像王爷待王妃那般，我就算是少活二十年也心甘情愿了。”
当时的若云是怎么回应来着？哦，对了，是这么说的：“小姐，这一天迟早会有的。”私底下，若云总还是喜欢叫一声小姐。
萧婉君惆怅的叹口气，却是不肯再往下说了。
那时的若云并不知道，萧婉君为了博得赵元灏的欢心，会待她如此狠毒……
诶，怎么又想到这上面来了？打住打住，别再想下去了。
若云将视线转移开去，在赵元灏的脸上稍稍停顿片刻，便若无其事的收回了目光。
赵元灏无意中抬头看了一眼，正好迎上若云的目光，心里微微一愣。待想仔细看个究竟，却见她已经低了头。
赵元灏脸色未变，心里很自然的疑惑起来。
小表妹看似天真可爱，却屡屡在不经意中流露出异样的深沉。而且，不知怎么的，他对她的目光，总有种诡异的熟悉感。就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似的。偏偏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萧婉君笑盈盈的低声问道：“你在想什么，怎么这么入神？”她喊了他几声，也不见他应承呢！
赵元灏淡淡的应道：“没想什么。”摆明是不想说。
萧婉君早已习惯了他的少言，倒也没有追问下去，只亲热的笑道：“今儿个下午你还出去么？”
赵元灏想了想，应道：“今儿个我就不出去了，在府里陪陪你们。”顺便陪一陪难得来做客的表妹们。
萧婉君并未深思他的话意，脸上都是幸福甜蜜的笑容。
萧婉君正值女子最美丽的年华，本就姿容出众，气质婉约，再露出这般的笑容，顿时绽放出万种风情来。
第一百九十六章 表哥表妹（一）
赵元灏平日里最是欣赏萧婉君的温柔婉约，尤其喜欢她的善解人意。
可今天不知怎么的，对着一脸笑容的萧婉君，他居然没法子集中注意力。脑子里想的，依然是刚才那个令他疑惑不解的眼神。
萧婉君也不知察觉出了赵元灏的走神没有，脸上的笑容却是一直未停过。
待各人都吃的差不多了，赵颀才放下了酒杯，温和的和沈家几位小姐们闲聊了几句。
虽然赵颀的面部表情很和气，语气也很温和，可被问到的人自然而然的正襟危坐起来，恭恭敬敬应答不敢有一丝怠慢。
赵颀关注的最多的，便是沈宜芳。沈宜芳毕竟是嫡出的小姐，赵颀自然的将注意力都放在了沈宜芳身上。话题却是围绕着沈老太太和沈霖打转。
“……芳姐儿，老太太每日里都忙些什么？身子可还硬朗？”赵颀殷殷问道。
沈宜芳笑着应道：“祖母每日里在小佛堂里念经礼佛，身子好的很。”
沈宜莲笑着插嘴道：“不过，祖母已经基本不吃荤食，吃了很久的素食了。”有意无意的显露出和沈老太太的亲昵。
赵颀果然来了兴致：“哦？这倒没有听说过。”
沈宜莲笑着说道：“祖母吃素，也是这两年的事情。”接着，便捡了些沈老太太的衣食起居之类的琐事说了起来。
沈湘看似漫不经心，实则听的很是入神。
这么多年的疏离，沈湘对沈老太太的诸般事务都不清楚。现在蓦然听沈宜莲娓娓道来，忽的勾起了心底那丝柔软，面上的表情柔和了许多。只是，她只这么听着，却是没有出言询问只字片语。
赵颀飞快的看了沈湘一眼，眼底闪过一丝莫名的唏嘘，旋即隐没不见。然后笑着看向沈宜莲，亲切的问了许多小事情。
沈宜莲也没料到赵颀会对这样的琐事感兴趣，精神陡然一振，兴致勃勃的说了起来。
沈宜芳见风头被沈宜莲抢尽，心里自然不太痛快。忙扯出笑容，也加入了话题。再有沈宜华等人时不时的插嘴，气氛顿时热闹了起来。
若云对沈老太太的事情知道的极少，却是不敢随意插嘴，唯恐露出马脚。便装作认真的倾听起来，实则思绪早已飘远。
若虹适才抱了晔哥儿去吃饭，都过去这么长时间了，也不知怎么还没回来……
正胡思乱想着，就见若虹笑吟吟的抱着晔哥儿走了进来。
若云顿时有了精神，目光急切的看向晔哥儿。
晔哥儿吃的饱饱的，开始有些困倦，乌亮有神的大眼此刻却是半闭着。然后懒懒的打了个呵欠，竟是已经要睡着了似的。
若云真想现在就走上前去亲亲他可爱的小脸蛋，然后抱在怀中轻轻的拍着哄着他睡觉。
只可惜，这一切都只是幻想中的美梦罢了。事实是，正在做这一切的是萧婉君……
萧婉君怜爱的抱着晔哥儿，低声说道：“晔哥儿困了是不是？乖乖的在我的怀里睡吧！”一只手温柔的在晔哥儿的背上轻轻的拍着。
晔哥儿听到熟悉的声音，立刻安心的闭上了眼睛，不一会儿便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众人早已识趣的停住了说话声，唯恐惊扰了晔哥儿。
沈湘想了想，说道：“这么着吧，就让晔哥儿在我这儿睡下。婉君，你且去陪晔哥儿一会儿，待晔哥儿睡熟了，再出来也不迟。”
萧婉君点点头应了，抱着晔哥儿便去了内室。
赵元灏却没跟着去，反而是笑着说道：“母亲，我陪着表妹们在府里转转吧！”沈湘也是有午睡的习惯的。
沈湘笑着同意了：“也好，就由你陪着她们几个转转，我稍微休息会儿。”
沈家小姐们自然都欣然应了。
赵元灏昂然起立，挺拔的身姿说不出的潇洒迷人，嘴角那一抹淡淡的微笑更是让人不敢直视：“诸位表妹，这边请。”
赵元灏浑身上下散发着逼人的英气和魅力，举手投足之间说不尽的潇洒自如。顿时将诸位少女的心都惹的怦怦直跳。
沈宜华虽然有了心上人且是待嫁之身，可也架不住赵元灏的俊美倜傥，忍不住俏脸微红。沈宜莲和沈宜芳也好不到哪里去，各自羞红了脸。
这倒也不是说她们就此变了心什么的，只是平日里接触男子的机会极少，最多便是自家的兄弟或是表兄弟之类的。且大多是青涩的少年，何曾见过像赵元灏这般成熟的英挺男子？
若云本就一直偷偷爱慕着眼前这个男人，不知花了多少力气，才维持着平静的笑容。
赵元灏长年在御林军里待着，身上早已有了军人的威严。不笑的时候，别有一种冷凝的肃穆。不过，陪着诸位表妹游玩，自然不能板着面孔，倒是一直噙着笑容。
一开始，众人在他面前还有拘谨，待过了会儿，才慢慢的放松下来。
沈宜芳胆子最大，率先张口问道：“表哥，你每天很忙么？”
赵元灏淡淡一笑：“嗯，算是比较忙。”
五年前，皇上生了病，需要精心休养，便退了位。由太子继位，也就是当今的圣上。圣上对赵颀和赵元灏父子两个倚重有加，将兵权交给了赵颀，更将御林军统领的职位交给了赵元灏。这几年来，赵元灏父子圣眷愈隆，可以算的上实权在握。
赵元灏整日里忙于训练军士守卫皇城，责任重大，自然忙碌的很。
这一些，沈宜芳等人都是一知半解，并不清楚。见赵元灏说的轻描淡写，便都不以为意的笑了。
赵元灏也不多解释，只随意的笑了笑，目光很自然的一一扫过诸位少女的脸庞。待看到若云时，赵元灏不经意的停住了目光，定定的看了若云两眼。
若云被看的冷汗直冒，在赵元灏犀利明亮的眼眸下，几乎有了掩面而逃的冲动。
他为什么要这么盯着她看？难道是发现了什么？还是……想起了什么？
若云故作镇静的笑了笑，忽的出言问道：“表哥，你平日里忙于公务，不知可有什么消遣爱好？”张口说了话之后，心底的慌乱果然慢慢平息了下来。
赵元灏随意的应道：“我也没什么特别的消遣爱好，只偶尔练练字罢了。”事实上，赵元灏师从本朝著名的书法大家，写的一手好字。
萧婉君擅长丹青，赵元灏喜欢题字，夫妻两个在这方面很是合拍。
若云明明知道的一清二楚，偏偏装出讶异的样子来：“呀，表哥真是文武双全，令人佩服呢！”
“多谢表妹夸赞！”这么浅显直白的夸赞，居然让赵元灏颇觉得愉快，连他自己都感到惊讶。
一提起这个，沈宜莲不免要插嘴了：“哦？表哥也喜欢练字么？若是有空，真想看一看表哥的墨宝。”
赵元灏爽朗的笑了：“表妹还是别看了，以免太过失望。”
沈宜莲抿唇笑道：“表哥这么说，可真是太过谦虚了。改日小妹一定要请教一番。”
沈宜芳似笑非笑的插嘴道：“表哥，大姐也写的一手好字呢！”哼，说来说去，不就是想显摆一番么？
赵元灏听到这儿，倒是来了兴致：“哦？原来表妹也是同好之人。不知表妹喜欢什么字体？”
沈宜莲巴不得别人问起这些，忙笑着应道：“表哥莫要笑我了，我哪里谈的上喜欢什么字体。平日里倒是喜欢练些簪花小楷……”
赵元灏边听边点头。
一谈论到“专业性”如此强的话题，若云更加没了说话的资格，嘴角露出一抹自嘲的微笑，自动自发的往后退了退。
她前辈子只识得一些常见的字，会写的字只有三个，就是萧若云三个字。重生成了沈四小姐之后，她努力的充实自己，不知花了多少心思，才能在短短的一年半多时间里，有了飞速的进步。如今，她读写基本都没问题了。
不过，暂时还谈不上什么文采什么书法之类的就是了。
眼看着前面一堆人聊的欢快，若云所能做的，便是不动声色的笑着聆听。
沈宜莲总算是出了回风头，心里舒坦多了。
沈宜芳不甘心话题一直围绕着沈宜莲打转，故意笑着岔开话题：“表哥，王府这么大，你光是带我们几个这么转悠可不行。这么一圈走下来，我们肯定会累坏了。要不，你带我们几个去花园里转转吧！”
一般来说，各个府邸的花园都是景致最佳的地方。且大多有可以坐下休息之处。就算走的累了，也可以稍事休息。
赵元灏不假思索的点头应了，然后领着众人拐了个弯，向王府最大的一处花园走去。
若云本想后退几步，远离赵元灏的视线。却不料沈宜芳连连冲她招手，见若云依旧慢吞吞的，索性过来拉起若云的手，硬是将她拖了过去。
若云无奈的一笑。却不料这个笑容正好落在赵元灏的眼中。
只见他浓眉一挑，意味深长的看了过来。
真是奇怪，这个小表妹常趁着他不留意的时候偷偷看他几眼。可却又不肯接近他一步，真是太太奇怪了……
第一百九十七章 表哥表妹（二）
若云若无其事的冲赵元灏笑了笑，便低头和沈宜芳说笑了起来。
这么多人在，压根不会有和赵元灏单独相处或是说话的机会，她倒也不必紧张。
沈宜芳的注意力早已被触目所及的各种花草吸引了过去，兴致勃勃的指指点点。若云忙装出感兴趣的样子来，和沈宜芳有说有笑。
赵元灏却是一直留意着若云的举动，不由得凝神倾听了一会儿。只是听进耳中来来去去都是些女孩子之间的对话，不久便没了耐心，便将目光移了开去。
若云用眼角余光瞄了一眼，悄悄松了口气。
只要赵元灏别用哪种探究的目光看着她就好……
虽然走的很慢，走的也不算太远，可对平日里缺乏锻炼的小姐们来说，这一段路程依然让各人觉得疲倦了。
赵元灏恍然不察，兀自迈着步子往前走。他个子高腿长，迈一步足够娇弱的表妹们走上两三步。哪怕放慢了脚步，众人也是跟不上。
若云做丫鬟之时，一站便是半天，对这点小阵仗自然不放在眼底。不过，娇贵的沈宜芳等人却都开始腿软了，有心想提出休息，又碍于颜面不好意思张嘴。
若云低低的问道：“二姐，要是觉得累，就停下来休息片刻吧！”正好前面拐个弯就有个亭子，里面有桌凳可供休息。
沈宜芳立刻点头赞成，看了前面的赵元灏一眼，张了张嘴，却是什么也没说。
若云见状，便咳了一声，笑着说道：“表哥，不知这里可有什么休息的地方么？我们都觉得有些累了呢？”
赵元灏讶然的回头，待看到各人都是娇喘吁吁的样子，不由得笑了：“我也太粗心了，只顾着往前走，倒是没有顾虑到表妹们是纤纤弱女子。这样吧，我们到前面的亭子里休息会儿去。”
众人欣然应了，俱是松了口气。
拐了个弯，果然有个精致的亭子。里面放置了一个桌子和几张凳子。沈宜芳等人都是眼前一亮，笑嘻嘻的走上前去一一坐了下来。
若云微微一笑，却是站到了亭子边。
这亭子里的凳子虽然不算少，可也只有六个罢了。却是不够每人都坐的。走了这么会儿功夫，对她来说，实在不算什么负担。休不休息都无所谓的，还是让给姐姐们坐好了。
赵元灏随意瞄了一眼，也微笑着站到了若云身边。
当那个熟悉的身影靠近身边时，若云的身体微微一僵。某些遥远却又纷乱的片段忽的涌上脑海……
若云忙挥去那丝不该有些的旖思，白皙的脸蛋顿时飞上了两抹淡淡的红晕。
过去种种，不过是她一个人悄然编织的美梦罢了。对赵元灏来说，她不过是无足轻重的侍寝丫鬟，根本不会放在心上。就算得知她的死讯，他也最多是挑挑眉“嗯”一声吧……
想及此，若云反而镇静了下来。
赵元灏在一旁静静的看着若云，忽的低笑道：“小表妹，你在想些什么？”她的脸色变来变去，不知想到了什么，眼里掠过那么多复杂的感情。却又极快的压抑住了。
他在一旁看着，只觉得新鲜又有趣。从没见过一个女子如此的隐忍压抑自己的情绪。她不过是孩子罢了，为什么会有那样一双深邃难测的双眸？
若云故作天真的一笑：“我在想，这里的景致可真是美的很呢！”
赵元灏明知她在扯谎，却也顺着她的话茬说了下去：“你若是喜欢，以后常来做客就是了。”
说起这个，若云立刻道谢：“此次要多谢表哥。若不是表哥提醒，只怕姑姑也不见得想起邀请我们几个来做客。”
赵元灏随意的笑了笑：“这有什么可谢的。我倒是要谢谢你们几个。母亲平日里寂寞的很，有你们来陪陪她，她果然开心多了。”
沈湘平日里忙于管理王府的一应杂务，最大的消遣便是逗弄晔哥儿。其实颇为寂寞。有了沈家几个表妹的陪伴，果然笑容都多了许多。
若云由衷的叹道：“表哥，你和姑父对姑姑可真好。”沈湘也算是幸福了，丈夫疼宠她，儿子敬爱她，生活优渥身份尊贵，几乎没什么不如意之处。
赵元灏笑着应道：“这是理所当然的。做儿子的，孝顺母亲本是天经地义之事。”话虽如此，在说到“母亲”这两个字的时候，他的眼里却极快的闪过一丝惘然。
若云何等敏锐，自然没错过赵元灏这一刹那的失神，心里微微一动。
赵元灏并不是沈湘所出，生母是沈湘身边的丫鬟芷容。此事知道的人绝不算少。而且，芷容死的极早，赵元灏从一岁起便正式的养在了沈湘的名下，和亲生也没什么两样。
沈湘待赵元灏很是上心，赵元灏对沈湘更是尊敬有加。这样和睦的母子关系，人人称道。
只是，赵元灏在心底深处，是否也曾遗憾过自己不是沈湘所出？是否也曾偷偷想过生母究竟是何等模样？
若云想了想，温柔的说道：“表哥，你和姑姑的母子感情如此深厚，人人提起都竖大拇指。真让我们羡慕不已呢！”何必想的太多？最重要的是活在此刻啊！
赵元灏极其敏锐的察觉到若云话语中的那一丝淡淡的关怀，心里掠过一丝温暖和感动，眼神柔和了许多：“表妹如此聪慧，想来一定很得舅舅舅母的欢心吧！”眼前的小女孩，也是庶出呢！
若云自然不会在外人面前提及沈霖和齐氏的缺点，笑着点点头：“父亲母亲都待我极的。”
她的要求本就低的很，现在衣食无忧的优渥生活，已经是老天爷对她的厚待了。她已经很知足了。
赵元灏赞许的一笑：“那就好，”人贵在知足，心态也要平和。若总是对这样那样不满，那怎么可能过的开心。
沈宜芳早已瞄到了这边的窃窃私语，笑着喊道：“表哥，你和四妹在说什么悄悄话？不妨声音大一些，让我们也听着解解闷。”
被沈宜芳这么一调侃，赵元灏也觉得自己有些冷落了另几个表妹，笑着走近了几步：“你想听些什么，我单独说给你听好了。”却是不自觉的带上了一丝调笑之意。
沈宜芳正值情窦初开的年龄，对男子的骤然靠近，哪里能维持泰然自若，脸颊顿时红了一红，娇嗔的说道：“表哥，谁让你单独说话给我听了。”
赵元灏话一出口，便有些后悔了。他平日里极少和未成年的少女在一起相处，不自觉将平时和侍妾们说话的口气带了些出来，不免有些轻浮了。
他忙收敛了笑容，一本正经的说道：“都是我的不是，没有问清楚表妹究竟想做什么，便巴巴的跑了过来。好好好，我现在就退开一些。”很自然的退后两步，刚才的那些许尴尬顿时不翼而飞。
若云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不由得暗暗好笑。
赵元灏生性漠然，不爱说话。不过，在后院的女人们面前，总不至于时时板着脸孔。若云就曾见过他和萧婉君两人温柔缠绵的样子。那个时候的他，眉眼都是温柔的，笑容俊美的令星月失色。
眼前这一干青涩的少女们，有哪一个能抵挡住微笑的赵元灏散发的魅力？
就拿沈宜芳来说吧，平日里总是傲气的样子，何曾像这般可爱的红着脸？
沈宜芳见若云偷笑不已的模样，顿时白了她一眼：“你一个人在那里偷笑什么？还不快些过来！”
若云一脸陪笑：“是是是，二姐吩咐什么小妹一定照做。”很是狗腿的凑了过去，顿时惹笑了在场的所有人。
就连站在诸位小姐们身后的丫鬟们也都忍俊不禁满脸的笑容。
沈宜莲忽的叹道：“这等良辰美景，要是有琴就好了。”亭子外面便是一汪小小的池塘，景致极美。若是能在此刻此地抚琴一首，定是件惬意的事情。
沈宜芳立刻点头附和：“大姐说的是，我也想抚琴了呢！”
赵元灏笑道：“表妹们稍等片刻，我这就派人去拿就是了。”
这里离萧婉君的院子却是最近的，赵元灏便吩咐丫鬟去萧婉君的院子里搬一张琴过来。有两个丫鬟立刻领命去了。
说说笑笑中，琴很快的便搬了过来，放在桌子上安置好。
沈宜莲不肯放过这等表现的好机会，笑盈盈的说道：“我就先献丑了！”说着，便走上前去，听雨忙将凳子搬了过去。
沈宜莲翩然落座，拨弄了一下琴弦，发出叮咚的悦耳轻响。
沈宜华也是懂琴之人，顿时动容：“这倒是把难得的好琴。”音质极佳，造型古朴美观，定是一张好琴。
赵元灏瞄了一眼，笑着应道：“这是你们表嫂最心爱的琴，是出嫁时候带过来的。”倒没想到丫鬟们居然将这张琴搬了出来。
沈宜莲闻言一愣：“既是如此，还是速速把琴收起来吧！”若是一不小心出了什么差池，可就不好了。
赵元灏挑眉一笑：“好了，既然已经搬了过来，等表妹们弹上一曲尽兴了再说。”料想这片刻功夫，也不会出什么差池的。
沈宜莲只得应了一声，低头抚弄了起来。
若云看似听的专注，其实一直在定定的看着这张琴。
第一百九十八章 琴名聆音
对这把琴，若云再熟悉不过。
萧婉君素有才名，擅于丹青音律。自十岁起，便师从京城最有名的一个乐师，学起了琴艺。学了两年之后，便有所小成。萧允特地购置了一张名琴送给女儿。
这张琴有个极为动听的名字，叫做聆音。
萧婉君见若云做事仔细小心，便将擦琴的任务交给了若云。
若云从不敢有所怠慢，每次都是战战兢兢的用干净柔软的毛巾仔仔细细的擦拭一遍。连一点灰尘都不能有。
有一日，若云发了烧，头脑迷迷糊糊的，一不小心，无意中碰倒了琴架，顿时倒了下去。若云惊骇之下，硬生生的用身子做了肉垫，琴总算没有跌倒在地。她的腰却被砸中，疼不可抑。
萧婉君知道此事之后，却是脸色一变。第一次卸下了温柔可亲的面具，大发雷霆，狠狠的打了若云一巴掌。
那巴掌狠狠的扇在若云的脸上，脸颊火辣辣的痛。可远不及被小姐怒骂的痛。
当时的若云，还只是个十一岁的小丫鬟，被骂的眼泪汪汪，连头都不敢抬。
自那之后，若云更是打起了全副精神，擦琴的时候小心翼翼，唯恐出任何差错。
后来，萧婉君嫁入王府，这张叫做聆音的琴也被带了过来。每逢闲暇无事的时候，萧婉君便会坐在院子里抚琴。透过熟悉的琴声，仿佛又回到了无忧无虑的少女时光一般。
没有人比若云更知道萧婉君对这张琴的感情有多深厚。这张陪伴了萧婉君近十年的琴，承载着萧婉君所有的欢乐回忆。
平日里，萧婉君从不允许丫鬟们随意碰这张琴，擦琴的一直是若云。却不知道，自她死后，这个任务又被谁接了手……
若是依着萧婉君对这张琴的喜爱程度，绝不会轻易将这张琴拿出来。只是今天巧的很，萧婉君一直在沈湘的院子里待着，若虹和容妈妈也得跟在一边。负责守着院子的，只是普通的丫鬟。竟然愣愣的任由人把这张琴给搬了出来。
若云的嘴角依旧挂着淡淡的笑容，眼底却是一片冷然，心里悄然下了决定。
现在的她什么也做不了，眼睁睁的看着萧婉君在自己的眼前风光得意巧笑嫣然，她也无计可施。不过，至少，她也能让萧婉君稍稍体会一下心痛不能言的滋味……
沈宜莲一曲已毕，众人纷纷拍手道好。
赵元灏也连连赞道：“表妹琴艺果然非同凡响。”
沈宜莲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笑盈盈的起身福了一福：“都是这张琴好，弹奏出来的琴声特别的动听呢！对了，表哥，不知这张琴叫什么名字？”但凡是好琴，都会取一个雅致的名字。这等音质上佳的好琴，应该也有名字才是。
赵元灏略略思索了会儿，萧婉君依稀说过这张琴的名字，只是他一直没往心里去，却是记不清楚了……
“聆音！”一个清脆的声音响了起来，众人刷的一起看了过去。说话的却是年龄最小的若云。
若云缓缓上前一步，笑着说道：“这张琴叫做聆音。”
沈宜芳忍不住第一个问道：“四妹，你怎的知道这张琴叫聆音？”奇怪，连赵元灏都不知道的事情，四妹怎么会知道？还说的如此笃定？
若云抿唇一笑，俏皮的指了指琴侧：“诺，那里不是刻着名字么？我知道有什么奇怪的。”
经她这么一提醒，各人才恍然大悟，一起往琴侧看去。果然在最最不起眼之处刻着浅浅的两个字：聆音。
只是那痕迹极为清浅，字也极为小，不仔细看绝看不出来。若不是若云提醒，只怕谁也不会留意到这儿居然还有刻着两个字。
沈宜莲打趣道：“四妹的眼可真是尖的很，连这么小的细节都留意到了。”
沈宜芳却叹道：“表嫂真是雅趣，这张琴的名字雅致之极，好听的很呢！”聆音，果然是个难得的好名字。
赵元灏含笑点头。
沈宜华也来了兴致，笑吟吟的起身：“我也来献丑一曲。”
众人皆拍手道好，凝神听了起来。
沈宜华操琴之技丝毫不弱于沈宜莲，甚至犹有过之。琴声抑扬顿挫，动听之极。所有人都听的陶醉不已。
一曲结束，众人都是赞口不绝。
沈宜华脸颊微红，口中连连自谦了几句，眼中却满是欢喜。
赵元灏笑着赞道：“没料到表妹们俱是如此多才多艺，今日我算是有了耳福了。”
沈宜敏和沈宜蓉都开始手痒，只可惜她们俩学的箫艺，这里根本没有长箫，想露一手都没法子，真是遗憾之极。
若云挺身而出，笑着说道：“看着两位姐姐抚琴，我也技痒了。让我试一试如何？”
沈宜芳将迈出去的脚步又缩了回来，笑着说道：“四妹虽然只学了一年多的琴，可进步极快。今儿个就让我们一饱耳福好了。”
赵元灏含笑看了若云一眼：“洗耳恭听。”
若云抿唇笑了笑，稳稳的走上前去，慢慢的坐了下来。待双手按到那张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琴上时，顿时微微颤抖了起来。
从没想过，有朝一日，她居然有机会坐在这张琴前。
不是擦琴，而是抚琴……
她心里的感慨，却是无人能懂。众人只觉得奇怪，怎的四妹将手放在琴上，却是一动也没动？
沈宜芳咳了一声：“四妹，你怎的还不开始？”
若云抬起头来嫣然一笑：“我从没碰过这么好的琴，正在害怕呢！再说了，大姐和华姐姐的琴艺都远胜于我，我不自量力的来抚琴，却是班门弄斧了。”
一番话逗的沈宜华和沈宜莲都咯咯直笑，赵元灏也面露笑意。
若云收敛了心神，专注的低头拨弄起琴弦来。
这一年多年来，她苦练琴艺，进步极快。虽然不能和沈宜莲沈宜华相比，却是进步极快。弹几首完整的曲子自然是没问题的。在九岁之龄，能有这样的水准，若云足以自豪了。
叮叮咚咚的轻快琴声在亭子里回响，如山泉淙淙，又如小鸟在林。更像是一个娇憨的少女在父母膝下撒娇。让听的人不自觉的沉浸在这欢快的琴声中。
赵元灏有些惊讶，低声的问沈宜芳：“小表妹真的只学了一年多的琴吗？”
沈宜芳笑着点头，低低的应道：“是呢，四妹原本学箫，吹的极好。可落了水之后，便将怎么吹箫忘的一干二净。改学起了琴艺，确实只有一年多。”
赵元灏默然半晌，才叹道：“若是再练个三年两年，定然会有所成。”语气很是肯定，带着不自觉的欣赏之情。
只学了短短的一年多，便有如此的琴艺，确实极为难得。天资和勤奋缺一不可。若是再练上几年，只怕一出手便能艳惊四座……
还没等想完，就突然听到一声急促尖锐的声响，然后便是一声娇弱的惊呼。
赵元灏心里陡然一跳，急急的走上前去查看。沈宜芳等人也连忙围了上去。
沈宜莲第一个惊呼出声：“四妹，你怎的也不小心些。”居然把这么好的琴弄断了一根弦，真是太太可惜了。
要知道，真正的好琴，要经历岁月的沉淀，才能发出最最动听的琴音。若是断了琴弦，虽然可以再请琴师重新做根弦，总会和原本的琴弦有些差距。弹奏出来的音色也会有细微的差别。
弄断了琴弦，几乎是毁了一张好琴啊！
沈宜芳自然也是懂得这些的，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不过，她总是不忍心再责备若云了。没见她已经吓的不知所措了么？
却见若云泫然欲泣的看向赵元灏：“表哥，对不起，我把琴弦弄断了……”话未说完，眼泪便成串的落了下来。
赵元灏哪里是心疼那张琴，皱着眉头说道：“好了，别管那张琴了，你的手指都流血了。快些用帕子包裹一下。”
若云纤细的食指渗出了丝丝血滴，滴落在琴上，触目惊心。
沈宜芳也被吓了一跳，忙从身上取出干净的帕子，将若云的手指包裹起来。
若云可怜兮兮的呜咽着：“对不起，表哥，我不是故意的。表嫂知道，一定会生我的气了……”
这张琴是萧婉君最心爱之物，若是知道被弄断了一根弦，还不知道会怎么心疼呢！
这个念头在赵元灏的脑海里飞速的闪过，到了嘴边却变成了：“没事的，不过是断了根琴弦。待以后找个琴师来重新上根弦也就是了。你表嫂定然不会怪的。”
若云抬起头来，大大的眼中含着泪水，煞是惹人怜爱：“真的么？”
“自然是真的，你不要再哭了。”赵元灏一生之中不知看过多少女子流泪邀宠，却极少有此刻这般生出浓浓的怜惜。他在心里对自己说，肯定是因为小表妹年幼可爱毫无心机之故，嗯，一定是这样没错！
若云破涕为笑，用袖子胡乱擦了眼泪：“多谢表哥，待会儿我一定要亲自向表嫂请罪。”说着，便扶着琴站了起来。
没曾想坐的太久了，站起来的时候腿又酸又软，一不小心便打了个踉跄，双手自然的又碰到了那张倒霉的琴……
第一百九十九章 心痛滋味
只听咚的一声巨响，那张琴被重重的推了出去，然后重重的跌落了下去，又是一声巨响。
这一变故如此突然，站的最近的赵元灏和沈宜芳反射性的伸出手，却是都已经迟了。
那琴已经摔落在地上，断成了两截，彻彻底底的成了废品。就算是琴师来了，也无济于事了。
若云脸色煞白，愣愣的张着嘴巴，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一切。然后眼前一黑，便软软的倒了下去。
这次，赵元灏总算是动作够快，一把接住了那具小小的身子。
沈宜芳等人也顾不得再去看那张断成两截的琴，一起围拢了过来，焦急的喊道：“四妹，你这是怎么了？”
然而，不管各人怎么呼喊，若云的小脸依旧惨白，双目闭的紧紧的。
赵元灏看着怀中小小的人儿，皱着眉头说道：“她这是急火攻心昏倒了，休息会儿就会好，你们不用太过担心。”
沈宜芳着急的说道：“还是先把四妹扶到最近的院子里躺下吧！”这样看着太过骇人了。
离的最近的院子，非萧婉君那里莫属。
赵元灏不假思索的点头：“先到你们表嫂的院子里休息会儿吧！”说完，便扶起怀中娇小的女孩。
不知是他敏感还是怎么的，当手碰触到她身子的那一刻，只觉得手掌下的身子微微瑟缩了一下。可看她的面孔，分明还是那副昏迷不醒的样子。
赵元灏暗暗责怪着自己的多心，都这个时候了，还想这些无聊的事情做什么。最要紧的，是先将小表妹扶过去休息才是。
就在此刻，一个俏丽的丫鬟战战兢兢的走了过来，大着胆子禀报道：“世子爷，请容奴婢来扶着四小姐吧！”
说话的，正是忠心的丫鬟香菱。
适才发生的一切太过突然，不过几句话的功夫，小姐便昏迷了过去。香菱被吓的心惊肉跳，顾不得别的，忙挤上前来。
赵元灏冷凝的目光在香菱的脸上打了个转：“你是谁？”
香菱在这般凌厉的目光之下早已吓的双腿发软，却仍是硬着头皮应道：“奴……奴婢香菱，是四小姐的贴身丫鬟。”
小姐虽然年纪小些，可也总该避男女之嫌。若是被世子这么搀扶着过去，只怕于闺誉有损。想及此，香菱更是打定主意一定要亲自搀扶着小姐走过去。万万不能劳烦世子的大驾。
沈宜芳也想到了这一层顾虑，忙附和道：“香菱说的是，这等小事，还是让丫鬟们来做，何用劳烦表哥大驾。秋寒，你且过来，和香菱一起搀扶四小姐过去。”
秋寒忙应了一声，走了过来。
赵元灏这才察觉到自己的唐突，就算小表妹还不满十岁，可他刚才的举动也实在是太过随意了……
赵元灏咳了一声，故作坦然的将若云交给了香菱和秋寒两个丫鬟。
香菱和秋寒一左一右，搀扶着昏厥无力的若云，慢慢的往前走。赵元灏和沈宜芳等人，自然都跟了上去。
至此，游府的雅兴算是彻底被破坏殆尽了。
先是将若云安置休息到了客房里，又留了香菱在屋子里伺候，才算消停了下来。
赵元灏便招呼着各位表妹到厅子里坐下。至于那张断成了两截的琴，已经被丫鬟们搬来放在了地上，上面还有几滴血迹，琴弦几乎都断了，凄惨的让人不忍目睹。
沈宜芳嘴动了动，想说什么，却终究是不好意思张口。心里暗暗叹气。这次四妹可算是闯了祸了……
沈家小姐们面面相觑，谁也不知该如何打破这个僵局。
赵元灏正待说话，就听一阵脚步声传了进来。却是萧婉君笑吟吟的领着若虹和容妈妈走了进来。
萧婉君见一屋子的人，不由得笑着说道：“不是说逛一逛园子么？怎的又领着表妹们到这儿……”
目光陡然落到了地上断成了两截的琴之后，萧婉君的声音戛然而止，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老天，这是怎么回事？她的琴……怎么会突然变成这个样子了？
若虹和容妈妈也都被吓了一跳，面面相觑，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心痛。这可是陪伴了小姐近十年的琴，小姐一向珍惜的很。怎的被弄成了这副凄惨的样子？小姐的心里不知多心痛呢！
萧婉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勉强压抑住了心头冒出的怒火。竭力维持着平静的语气：“好端端的，我的琴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了？”
沈宜芳等人都没脸吱声，各自将头低了下来。
赵元灏歉然的一笑：“适才在园子里休息，表妹们说想弹琴，我便吩咐丫鬟到你这儿来搬一张琴过去。没曾想丫鬟们居然搬了你最心爱的琴……”
萧婉君向来温柔似水的面庞有些僵硬，笑容很是难看：“就算是弹琴，也不至于弹成这个样子吧！”琴身断成了两截，琴弦更是凌乱不堪。上面还有几滴诡异的血迹……
任谁看到自己最心爱的东西变成眼前这副样子，也没法子维持淡定。萧婉君也不例外。若不是顾忌着客人们都在，只怕早就变了脸色发脾气了。
赵元灏咳了一声，解释道：“小表妹无意中碰到了琴，结果跌成了这个样子。好了，你也别心疼了，不过是一张琴罢了。过些日子，我定去买一张更好的琴来给你。”对赵元灏来说，这已经是难得的闻言软语了。
若是放在往日，萧婉君早已微微一笑了事。只是，这张琴的意义深远，是她最最珍惜之物。因此，一向宽厚温柔示人的萧婉君，今日怎么也没法子一笑置之。
沈宜芳咬咬牙，挺身而出：“表嫂，都是四妹的错。希望表嫂念及她年幼不懂事，不要怪责于她。”
赵元灏微微皱着眉头，有些不满的看了萧婉君一眼。
今儿个她是怎么了？怎的远不如平日里大度？不过是一张琴罢了，坏了便坏了，难不成要为此发难吗？
那含义非常明显，萧婉君想装作不懂都不成。只得将所有的不甘和恼怒都咽进了肚子里，硬生生的挤出了一个笑容：“表妹说这话可就见外了，我怎么可能为……这点小事迁怒四表妹。好了好了，先把这碍眼的东西搬下去，别碍着了我们说话。”
这话说的还算入耳，赵元灏的眉眼舒展开来。
沈宜芳也悄悄松了口气，正待说话，却见沈宜莲已经盈盈站了起来，满脸歉意的说道：“表嫂，都是四妹不小心，我在这儿代四妹向你陪个不是。希望你不要生气才是。这次回去之后，我一定禀报母亲，好好的训斥四妹一顿。”
沈宜芳瞄了侃侃而谈的沈宜莲一眼，心里暗暗撇嘴。之前也没见沈宜莲挺身而出，等见事情缓和了下来却又跳出来做好人了，哼！
萧婉君依旧挤着笑容，得体的应道：“四表妹还小，这也不能怪她。些许小事，就别惊动舅母了。”表面说的大方，心里却在滴血。
陪伴了她这么多年的聆音，就这么毁了……而且坏的如此彻底，修都没法子修了。
萧婉君心口处隐隐作痛，不知花了多少力气才勉强维持着笑容。
待丫鬟们将残破的琴搬了出去之后，萧婉君才算稍稍平静下来。很自然的问道：“对了，怎的不见四表妹的身影？”该不是闯了祸之后吓的躲起来不敢见她了吧！
沈宜芳叹道：“四妹似乎被吓着了，刚才昏了过去。此刻正在客房里休息呢！”
在赵元灏面前，萧婉君无论如何也要做出贤惠温柔的样子来不可，闻言立刻蹙着眉头说道：“快些请府里的大夫过来看看，昏倒了可不是小事呢！”
沈宜莲抢着说道：“应该没什么大碍，休息片刻便该好了。倒让表嫂费心了。”
萧婉君坚持的说道：“这怎么行，总是要让大夫看看，确定没事了才好。”说着，便扭头吩咐若虹：“快去请莫大夫过来。”
若虹盈盈一福，领命去了。
萧婉君又说道：“我现在便去看看四表妹！”
赵元灏见萧婉君如此得体大方，眼里流露出满意的神情：“嗯，我们一起过去看看。”这么一来，便又是一群人浩浩荡荡的走了过去。
此刻的若云，正闭着眼睛躺在床上，脸色依旧苍白的很。
香菱坐在床边，低声的喊了几声，见若云一丝反应也没有，心里酸涩又难过，低低的说道：“小姐，你快些醒来吧！别吓唬奴婢……”
喃喃自语了半晌，见若云仍然是闭着双眼，香菱的着急难过就别提了。
诶，怎也没料到出来做客，居然会惹出这样的事情来。就算主人不责怪，待回府之后，小姐也免不了要被齐氏训斥一通。
可怜的小姐……
正想着，门外响起了很多的脚步声。旋即，门被敲响了。
香菱一愣，连忙起身去开门。不出所料，门外果然是世子爷和世子妃，还有一干沈家小姐们。
香菱忙给各人行礼。
萧婉君哪有心情理睬香菱，只随意的嗯了一声，目光便向床上的小女孩看了过去。
第二百章 意外受伤（一）
那张小小的精致面孔，此刻一片煞白。柔软无助的躺在那儿，煞是惹人怜爱。
萧婉君的心中却无一丝怜惜之情，甚至是满心的郁闷和怒火。
就是她弄坏了自己的最心爱的琴……
若是可以，萧婉君真想揪住她的衣领，好好的骂她一顿解解气。偏偏还要装作大度的样子丝毫不能介意，这种滋味真是痛苦啊！
萧婉君深呼吸一口气，将心里所有的负面情绪全部压了下去，装着一脸焦虑的样子走上前去，坐到了床边，轻声的喊道：“表妹，表妹！”
一直没什么反应的若云，此刻悠悠的醒来，缓缓的睁开眼睛。
引入眼帘的，正是萧婉君隐忍含笑的面孔。
别人只能看到萧婉君的温柔宽厚大度，只有熟悉萧婉君脾气的人，才能看出萧婉君眼底的怒火和心痛……
若云先是茫然的看了萧婉君两眼，然后便哽咽了起来：“表嫂，对不起，我把你的琴跌坏了，我不是故意的……”话犹未完，便呜呜的哭了起来。
在这样的情形之下，萧婉君不得不强颜欢笑的安抚：“好了，表妹，不要哭。不过是一把琴罢了，坏就坏了，不用放在心上。”
自己最心爱的琴被生生的跌成了两截，为什么反而要来安慰这个始作俑者？简直太太可恼了！
偏偏赵元灏一脸关切的站在一旁，摆明了是关心眼前这个小女孩。沈家的一干表妹们也都在一边看着。
这口气，萧婉君忍也要忍，不忍也是要忍了。
萧婉君笑容越是和蔼，心里的那口气便越是翻腾。偏偏又要强自按捺下去，不知有多难受。
若云抽抽搭搭的抹着眼泪，自责不已：“都是我不好，我要是不碰那张琴就好了。这么好的琴，却被我不小心摔成了两截，我真是该死……”眼见着一长串自责的话语便要连绵不断的涌了出来。
萧婉君暗暗咬牙，脸上挤出最最温柔可亲的微笑：“表妹不要哭了，我真的一点都没怪你呢！”
回头定要好好查探一番，看看究竟是谁那么大胆子，居然未经她同意便将聆音搬了出去。偏生又撞到这个糊涂表妹手里，硬生生的糟蹋了她的好琴。
一想到陪伴了自己多年的琴被摔成两截的可怜模样，萧婉君就觉得心头在滴血……
若云扬起迷蒙的泪眼，可怜兮兮的问道：“真的么？表嫂？你真的没生我的气么？”
萧婉君温婉的笑着：“真的没生你的气。你表哥可说了，过几日要买张更好的琴给我。说起来，倒是要多亏了表妹，不然，世子爷整日里繁忙，哪里有这个心思替我张罗着买琴这等小事。”
说着，笑吟吟的瞄了赵元灏一眼。眼角眉梢流露的尽是娇媚。
琴坏了已是事实，再心痛也是回不来了。还不如趁机邀些宠爱来的实在。
不过，再好的琴，也无法取代原本的聆音琴了……
赵元灏淡淡一笑：“是啊，表妹，这等小事你就别放在心上了，我既然说过了要替你表嫂买一张更好的琴，便一定做到。你无须再为此介怀。”
若云总算破涕为笑，用袖子擦了擦眼泪：“多谢表哥，多谢表嫂。”
沈宜莲适时的上前一步，笑着道谢：“表哥表嫂宽宏大量，我们姐妹铭记于心。”
萧婉君温和的一笑：“表妹可别这么说，说到底，不过是小事一桩。哪里值得如此慎重。好了好了，此事到此为止，我们都不要再提了。”说着，便殷勤的问若云：“你身子好些了么？可还觉得头晕？”
若云正待说话，就见若虹领着莫大夫走了
进来：“世子妃，莫大夫过来了。”
莫大夫年约四旬，面白无须，相貌堂堂，是京城名医之一。从前年起便被王府正式的聘请了过来，常住在王府里，方便随时召唤。
见了莫大夫，萧婉君分外的客气，笑着说道：“莫大夫来了就好，正好替小表妹诊断一番。”
莫大夫点了点头，也不多客套，便坐到了床边的凳子上，然后客套的问道：“这位是沈四小姐吧！”
若云定定的看了他两眼，然后垂下眼睑，敛去心底所有纷乱的思绪，低低的应了一声。
就是眼前这个人，在她怀了身孕之后，配合着萧婉君演了一场“好戏”。使得所有人都对萧婉君“怀孕”一事深信不疑。
这件事情，也让若云深深了解了这样一个事实。那就是世上没有钱财不能收买的人。
眼前的莫大夫乃是京城最最出名的名医，尤其擅长治疗妇科疾病，声名远播。谁也不会想到，就是这么一个人，却被重金迷了眼，昧着良心说了谎，装模作样的天天来给萧婉君诊脉调理身体……
若云的嘴角泛起一丝讥削的笑意，旋即隐没不见。
莫大夫只以为小女孩羞涩，倒也没觉得奇怪，很是尽心的问起了昏倒前的经过。
若云很是配合，细细的嗓音在屋子里响起：“我抚琴的时候太过用力，不小心将琴弦弄断了一根……”
萧婉君在一旁听的心一痛，旋即不停的安慰自己。算了，反正琴已经坏了，之前被弄断了琴弦也不必再心疼了。
待说完之后，若云乖巧的住了嘴。
莫大夫又为若云号了脉，思忖了片刻才说道：“沈四小姐没什么大碍，大概是惊吓过度，才会昏倒，稍微休息片刻就好。”
众人听了，都松了口气。
若云抬头一笑：“多谢莫大夫。早听说莫大夫医术高明，今日真是开了眼界呢！”
这话用在此刻，不知怎么的多了一丝讽刺意味。莫大夫刚才做的不过是所有大夫都会做的事情，并无任何特殊或是高明之处。
旁人只当若云客气有礼貌，只有身在其中的莫大夫，才听出了那一丝隐隐的嘲弄。
莫大夫掩去心底的那一丝莫名的诧异，笑着应道：“四小姐谬赞了，我真是愧不敢当。”
萧婉君在一旁笑着说道：“莫大夫医术高明，人尽皆知，没想到小表妹居然也听说过。”
若云抿唇一笑，自然又用力将莫大夫赞了一通。直把一向持重的莫大夫夸的坐立难安，连连自谦个不停。到最后擦着汗告退，近乎落荒而逃。
在一旁的人都被逗笑了。
沈宜芳打趣道：“四妹，你这张嘴可真是厉害，居然把莫大夫都给夸跑了。”
若云谦虚的应道：“多谢二姐夸赞，我以后继续努力。”惹笑了一屋子人。
大概，也只有萧婉君还在惦记着她的聆音琴，笑容实在说不上好看。
若云既然无碍，也不好再赖在床上，便起身下了床。香菱唯恐她腿软站不住，忙过来搀扶着她的胳膊。
一行人出了屋子，又往沈湘的院子走了过去。
此刻，晔哥儿也睡醒了，正迈着小腿在院子里走来走去，很是欢快。待见到一行人过来，立刻调转了方向，摇摇晃晃的走了过来。
若云眼尖的瞄到前面不远处有个小石子，立刻有了不好的预感，连忙抢前几步，口中还喊道：“晔哥儿小心……”
却是已经来不及了，晔哥儿不偏不巧的踩中了石子，小小的身子立刻往前倒。众人惊呼一声，却是都顾之不及了。
就在晔哥儿将要跌倒的那一刻，若云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猛的冲上前去，生生的跪倒在地，然后扑倒在地上。晔哥儿结结实实的摔在了若云的背上。
晔哥儿被这么一吓，扯着嗓子嚎啕大哭。
若云只觉得手痛腿痛肚痛胸也痛……幸好胸还没发育，不然，只怕要被压扁了……
只这片刻功夫，各人都已经围拢了上来，赵元灏一把将晔哥儿抱了起来。萧婉君一脸着急，不停的哄着。暂时都顾不上过来看若云如何。
沈宜芳沈宜莲忙上前，一左一右将若云扶了起来。口口声声问道：“四妹，你怎么了？”
香菱心急如焚，却是插不上手，待瞄到若云的裙摆，顿时惊呼出声：“小姐，你流血了……”裙子上已经隐隐渗出了血丝，分明是腿部被磨破了。
若云这才觉得膝盖处火辣辣的痛。看来，定是刚才扑过来的时候太过用力，膝盖先跪到了地上，被磨破流血了。
沈宜莲和沈宜芳也倒抽了口冷气。这点小伤对丫鬟婆子们来说，不算什么。可娇贵的小姐们都是娇生惯养的，哪里受得起这等苦。光是这么看着，便也觉得心里发凉。
被香菱这么一喊，沈湘也立刻走上前来。
沈湘先看了看晔哥儿，确定晔哥儿只是被吓住了其他的没有大碍，便立刻扭过头来打量若云两眼。然后果断的吩咐：“快些扶着四小姐到屋子里休息，请莫大夫过来看看。”
自有丫鬟领命去了。
说起来，莫大夫也真是苦命。刚回去，又要来回折腾跑一趟。
若云这次却是货真价实的疼的走不动了，在两个姐姐的搀扶下，一瘸一拐的走进了屋子。心里不由得哀叹：果然不能随便做坏事，瞧瞧，报应来的也太快了……
第二百零一章 意外受伤（二）
待坐下之后，若云才开始感觉到手心火辣辣的痛。
悄悄翻开掌心一看，原来掌心都被磨破了，渗出丝丝血迹。
沈宜芳看的触目惊心，忙从身上掏出帕子按着若云的掌心。沈宜莲则按着另一只掌心。
沈湘忙吩咐丫鬟端了温水过来，给若云擦洗一番。香菱闷不吭声的接了手，低头为若云轻轻的擦拭。
若云反倒有心情安抚各人：“没事的，我不疼......嘶！”话犹未完，便倒抽了一口冷气。却原来是擦拭到了磨破流血之处。
香菱的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却硬是忍着没哭出声来，继续缓慢轻柔的替若云擦拭着。
沈宜芳看了也颇觉得不是个滋味，低声安抚道：“四妹，你就别说话了，闭着嘴好好休息。等莫大夫来了，给你上些药就不疼了。”心里却在暗暗叹气，今儿个四妹也太过倒霉了，接二连三的遇到这些个事情。
若云很是听话的闭了嘴。虽然掌心和膝盖处痛的厉害，可她丝毫没有后悔刚才的举动。哪怕是重来一次，她也会毫不犹豫的做出同样的举动。
只要晔哥儿安然无恙就好！
此时，晔哥儿哭声渐停止，萧婉君总算松了口气。忙走到若云身边来，由衷的道谢：“多谢表妹，刚才可真是多亏了你，不然，晔哥儿非跌个大跟头不可。”
若云得体的应道：“我离的最近，这么做也是应该的。”
萧婉君，你不用感谢我。我这么做，绝不是因为你。
萧婉君哪里知道若云心里在想什么，径自热情的感谢个不停。
沈湘也走了过来，低头看了两眼，便吩咐身边的大丫鬟：“红绡，把我屋子里的白玉膏拿过来。”
别人不知这白玉膏是什么，萧婉君却是识货的，暗暗吃了一惊。
这白玉膏可是治疗外伤的圣品，涂抹在伤处，绝不会留下伤疤。价格高昂倒还在其次，普通人家就是捧着钱也是买不到的。因为这白玉膏乃是皇室专用的贡品。王府里也只有几盒罢了。
没想到，沈湘出手倒是颇为大方……
片刻功夫，红绡已经捧了一盒子药膏出来。
若云看了一眼，也是一愣。那盒子小小的，居然是玉质的。晶莹透明，里面的药膏洁白细腻，清晰可见，果然不愧白玉膏之名。
沈湘淡淡的说道：“女孩子身子最是宝贵，万万不能留下伤疤。这个白玉膏疗效极好，生肌止血，不留疤痕。记得定时涂抹，不出三天，就能好了。”
香菱迅速的从红绡手中接过了那个小巧精致的盒子，很是欢喜。
若云连忙道谢：“多谢姑姑。”
沈湘凝视若云一眼，温和的说道：“我还没谢你，你怎的倒谢起我来了？”晔哥儿年龄还小，若是刚才那样狠狠的摔一跤，说不定就会摔个头破血流。
虽然这么想不厚道，可沈湘还是很庆幸受伤的那个不是晔哥儿。因此，对若云不假思索的施救行为也很是赞许。
赵元灏也抱着晔哥儿走了过来，一本正经的道谢：“母亲说的是，我也该好好谢谢表妹才是。”
若云忍着疼痛，挤出个温柔的笑容：“表哥可千万别再这么说了，本就是不值一提的小事。只要晔哥儿没事就好。”
晔哥儿的眼睛和鼻子都红通通的，看起来煞是惹人怜爱。若云忍不住看了一眼，再看一眼。
香菱却趁着这短暂的功夫，将盒子打开，用手指挑了一点点药膏，慢慢的涂抹在若云的手心。
一股清凉舒适的感觉从手心处传来，顿时取代了火辣辣的刺痛感。若云舒适的轻叹口气。果然是上好的药膏，简直是立竿见影便有了效果。
沈宜芳关切的说道：“四妹，抹了这药膏，感觉可还好？”见若云连连点头，便吩咐香菱：“你替四妹的腿部也清洗一下，抹点药膏。”
裙摆上隐隐的血迹看来甚是模糊，不亲眼看看，谁也不知道究竟伤成了什么样子，怪让人担心的。
若云也觉得膝盖处刺痛不已，毫无异议的听从了沈宜芳的吩咐。
倒是萧婉君咳嗽一声，笑着提醒道：“还是到内室里再清洗吧！”这里毕竟有赵元灏在，随意露出腿部着实不雅观。
若云点点头，任由香菱扶着，转到了内室。秋寒忙也跟了过来伺候。
待把裤子轻轻的卷起到了膝盖处，香菱顿时因触目所见眼泪汪汪。小姐的膝盖处都磨破了，上面血迹斑斑，真是让人不忍目睹。
秋寒也倒抽口凉气，不敢再耽搁，忙用沾了水的毛巾轻轻的清洗擦拭起来。
香菱忍着眼泪，轻轻的为若云擦拭另一边膝盖。正忙活着，莫大夫匆匆的赶来了。
待进了内室看了这阵仗，莫大夫也是一愣，不由得苦笑道：“怎的又是四小姐？”这短短不过半日功夫，沈四小姐可真是多灾多难啊！
香菱擦了擦眼角：“莫大夫，还请您来给小姐看看，今后不会留下什么伤疤吧！”
莫大夫走上前来，蹲下身子仔细看了两眼，正待说什么，眼角余光忽的瞄到了一个小小的药瓶子。顿时笑道：“放心吧，王妃既已赏了白玉膏，想留伤疤也是不可能的。”
听到这样的说辞，香菱像吃了颗定心丸一般，高兴的连连点头，连忙凑过去为若云的膝盖处轻轻的涂抹了一层药膏。
那乳白滑腻的药膏均匀的涂抹在伤处之后，刺痛很快的消褪，取而代之的是一阵阵清凉。
余下的那点隐隐的痛苦，对若云来说，实在不算什么。
莫大夫待了片刻，见没什么大碍，便安抚了几句退了出去。
香菱这才有了时间絮叨几句：“小姐，你今儿个也太冲动了，小世子身子固然娇贵，可您也该好好保重才是。好在王妃赏赐了白玉膏，不然，若是留了疤痕可怎么办？”在香菱的心中，自然是若云的身子最最重要。
秋寒也连连点头附和：“香菱说的是，四小姐适才确实冲动了一些。”
若云淡然一笑：“好了，下次再遇到这样的情况，我小心些就是了。”这话当然是安慰香菱罢了。事实上，只要是晔哥儿遇到了这等意外，若云依旧会毫不犹豫的冲上前去护住晔哥儿的。
香菱却是不疑有他，笑着点了点头，然后叹道：“今儿个可真是不顺畅，小姐先是昏倒，再来又是跌倒。看来，下次还是少来为妙。”
若云哑然失笑。香菱处处为她着想，她心里自然是感动的。为此，就算香菱说话逾矩些，她也保持了默然。
这种被人时时刻刻放在心上关怀的滋味，真的很好。
秋寒在一旁看着羡慕不已。沈宜芳虽然待她也不错，不过，远不及四小姐待香菱这般的宽厚温柔。做为一个丫鬟，能遇到如此善待体恤自己的主子，真是天大的幸事。
香菱低头看了一眼，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小姐，你的衣服都被弄脏了，这副样子回府，只怕太太会不高兴呢！”又是灰尘又是血迹，真是狼狈极了。
若云不用照镜子，也知道此刻的自己狼狈之极，不由得苦笑道：“稍微收拾一下吧！”王府里压根没有同龄的女孩子，自然也不会适合她穿的衣服。也只能将就着回府再说了。
正说着话，就见红绡捧着一摞鲜亮的衣裳走了进来：“四小姐，这是王妃命奴婢送过来的，还请四小姐换上。”
若云一愣，很自然的问道：“这是哪里来的衣服？”
红绡笑道：“这是前些日子萧家三小姐来做客的时候，留下的衣物。还请四小姐将就些穿着。”
萧家三小姐，自然就是萧婉君的三妹萧婉月。今年和若云却是同龄，她的衣服若云自然是能穿的。
香菱将衣服接了过来，和秋寒一起伺候着若云换上，又重新为若云梳发拾掇了一番。
一番收拾过来，若云之前的狼狈样子已然全部消失不见，除了走路时仍要人搀扶外，一切都看不出有丝毫异常。
待收拾之后，香菱和秋寒两个一左一右搀扶了若云走了出去。
萧婉君第一个迎了过来，热情拉起了若云的手：“表妹，现在可好些了么？”眼看着沈湘对这个小表妹如此的另眼相看，萧婉君自然也稍微调整了自己的态度。
被萧婉君拉着的那只手，像是置身在冰天雪天，又像是被火炉烘烤着，不停的冒着冷汗很是难受。若云不着痕迹的将手抽了回来，笑着应道：“表嫂不用担心，我没什么大碍了。”
演戏人人都会，端看谁演技更加高明罢了。
萧婉君自然能察觉出若云不自觉的闪躲，心里虽然有些诧异，却也并不放在心上，微微一笑，便退到了一旁。
接下来，便是沈湘上来嘘寒问暖关切一番。接着又是沈家诸位姐妹。
若云第一次领受到这种被人簇拥着的风光滋味，却没想到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一时之间，唏嘘不已。脸上却一直挂着淡淡的笑容。
第二百零二章 就是袒护
一天的王府之行终于结束了。
若云坐在豪华气派平稳的马车上，只觉得又困又乏，连说话的力气也没了。
应付昔日的主子们，果然是件累人的事情。记得上一次从王府回来，也是如此疲累，连手指头都懒得动了。
沈宜芳低声的说道：“四妹，你先靠着我休息会儿吧！”看四妹有气无力的样子，真是让人心疼的很呢！
若云低低的嗯了一声，便将头靠在了沈宜芳的肩膀上，不一会儿便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不过，她睡的不算熟，周围姐妹的窃窃私语仍时不时的钻进她的耳朵里：
“真看不出四妹如此会出风头，”这个酸不溜丢的声音，自然是来自沈宜敏的。说起来，今天一整天都是四妹最惹眼，从头至尾都是焦点。也难怪沈宜敏泛酸了。
沈宜华立刻出言阻止：“三妹不要胡说，四妹又不是成心发生这么多事情的。”
沈宜蓉也嘟哝了句：“也太凑巧了一点点。”
先是晔哥儿对四妹亲热的不得了，接着，四妹又将琴弦弄断了，还把那么好的琴摔成了两截。然后四妹昏倒，好不容易醒了，不到片刻功夫，又冲出去做了晔哥儿的肉垫子，将手和膝盖都跌破了……
这一天，四妹过的简直是精彩绝伦。
沈宜莲淡淡的笑道：“也不能算是凑巧，四妹本就优秀出众，只是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的，大家伙儿都没察觉到罢了。”
一到了重要场合，四妹便“状况连连”，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焉能有这么多凑巧的事情？
此话大有深意，各人都咂摸出了点别的意味来。
香菱一直低着头站在角落处，听到诸位小姐你一言我一语的诋毁自己的小姐，早气的满脸通红。只恨她身份太过低微，说话毫无分量可言。若是贸贸然插话，只是自取其辱罢了。
权衡半晌，香菱终于咬牙将头低的更低了。不过，纵使什么也做不了，她也决定将各人说的话都记在心里……至少，等小姐回了府之后，也能学给小姐听一听不是？
沈宜芳一直没出声，待听各人越说越起劲，终于忍不住板着脸孔说道：“得了，少说几句成不成？没见四妹难受的很正在睡觉么？想说什么，等回府了慢慢再说也不迟。”
一个个叽叽喳喳的，就只会背地里冷嘲热讽的嚼舌头。真正遇到事情的时候，哪里如年龄最小的四妹果断沉着？
沈宜芳的身份本就高出所有人一等，冷着面孔的时候，更是别有一番威严。竟然有了几分齐氏的风采。
众人被沈宜芳这么一噎，互相看了几眼，都讪讪的住了嘴。
沈宜莲心里却是很不服气，似笑非笑的说道：“二妹倒是处处向着四妹说话，也不知道四妹都给你灌了些什么迷魂汤。”
以前也没见二妹对四妹好到哪里去，最近两人却是越发的亲热。隐隐的成了一个密不可分的小团体，无形的将别人都排斥在外。沈宜莲早看着不痛快了，难得逮到这么合适的时机，不讥讽几句，简直对不起自己。
沈宜芳也不是让人的主儿，嘴角微微勾起，辛辣的应道：“谁对我是真的好，我又不是傻子，当然能感觉的出来。”四妹总比满腹心计的某人要强的多了。
沈宜芳的讥讽之意表露无遗。
沈宜莲悻悻的扭过头去，也不再说话了。马车里的气氛顿时凝滞了起来。
这种僵硬的气氛一直维持到了沈府。
马车一停，各人都一一下了马车。沈宜芳轻轻的推了若云几下：“四妹，你且醒一醒，已经到了。准备下车吧！”
若云睁开迷蒙的睡眼，使劲的摇摇头，让自己清醒过来。那稚气的可爱模样，让沈宜芳看了会心一笑，语气越发的温柔：“好了，等回了院子，再好好歇着。”
若云笑着应了，心里满是感激。
越是相处日久，越是能察觉到沈宜芳看似矜持傲气的外表下的善良和体贴。
齐氏和方氏早在门口候着了，待见到女儿们一个个的下了马车，俱是满脸笑容。最后下车的，自然是沈宜芳和若云两个。
齐氏瞄了两人一眼，顿时察觉到了异常之处，忙走上前来问道：“晴姐儿这是怎么了？”身上的衣服居然换了一身，而且满脸的倦怠，脸色也不好看。走路时候还要丫鬟搀扶着，怎么看都不大对劲。
若云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不由得求救的看了沈宜芳一眼。今天她也算是闯了不大不小的祸，若是这么直接说出来，只怕齐氏定会训斥她一顿。若是由沈宜芳的口中说出来，效果定然不同……
沈宜芳果然挺身而出，笑着说道：“此事说来话长，待我过会儿慢慢细说给母亲听好了。先让四妹回院子休息吧！”
齐氏哑然失笑。
也不知道晴姐儿到底用了什么手段，居然能哄得一向倔强任性的宝贝女儿待她如此亲热。也罢，稍后慢慢问也就是了。
若云感激的冲沈宜芳笑了笑，然后在香菱的搀扶下慢慢回了院子休息。
沈宜芳则随着齐氏回了院子。不待齐氏追问，沈宜芳便将今天一天的遭遇一五一十的一一道来。
齐氏听的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大惊，一会儿摇头叹气，一会儿沉着面孔。
“……就是这样子了。”沈宜芳说的口干舌燥，随手拿起茶杯，一饮而尽。不说不知道，一说才发现，今天果然是一波三折。
齐氏叹道：“早知会出这么多事情，无论如何我也该跟着去才是。”若是有她跟着去，定然不会发生这么多事情了。只怕沈湘一定会觉得沈家的几位小姐不够端正娴雅尽是会惹事……
沈宜芳看出齐氏心中所想，抗议道：“母亲，今儿个的事情，你可不能怪四妹。她也不是成心将表嫂的琴给弄坏的。你不知道，她当时被吓的都昏倒了呢！”
齐氏嗔怪的白了沈宜芳一眼：“也不知道晴姐儿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你倒是处处为她说话。”
一连两个人都这么说，沈宜芳可真的不服气了。撅着嘴巴说道：“母亲，大姐这么说也就罢了，怎的连你也这么说嘛！四妹可没给我灌什么迷魂汤，我和四妹好着呢！”
沈宜芳是个难亲近的孤傲性子。只是，一旦打入她的心扉，她便会掏心窝子待别人好。若云不知花了多少心思，终于真正打开了沈宜芳的心扉，也算是幸事一桩。
齐氏啼笑皆非，索性说道：“好好好，你们俩怎么好我都不管总成了吧！只要你高兴，怎么样都好。”左右不过是个庶出的女儿罢了，料想也翻不起什么风浪来。
沈宜芳这才满意的笑了。
齐氏又关切的问道：“对了，晴姐儿为了晔哥儿跌了一跤，你姑姑是什么反应？”
沈宜芳笑着说道：“姑姑紧张的很，还特地赏了盒白玉膏给四妹。那药膏可是个好东西，听说只要抹几天，绝对不会留下任何疤痕呢！”
齐氏这才放下心来，点点头说道：“即是如此，就让晴姐儿好好休息几日，待伤好了，再去书房上课。”说着，便扭头吩咐了秋霜一声。
秋霜忙领命去了若云的院子。
到了那里的时候，若云正坐在屋子里，手里拿着一个香囊在发呆。
秋霜怎也不会想到这个看似普通的香囊背后的故事，笑着禀明来意：“……太太吩咐了，请四小姐明日起在院子里好生歇着，待伤全部好了，再去书房上课也不迟。”
若云将香囊随手收了起来，笑着应了。
她的手心虽然不流血了，可要结疤也着实要几天，现在连握拳伸开这类简单的动作也很是费力气。写字弹琴女红什么的，都不方便。不休息也不成啊！
待秋霜走了之后，香菱才眼睛红红的走了进来：“小姐，今儿个您就早些吃了饭，然后歇着吧！”
今儿个回了院子之后，香菱被气急败坏的许妈妈狠狠的训斥了一顿。
完好无损的小姐出去做客，回来之后却是到处是伤，也难怪许妈妈浑身的火气了。劈头盖脸的骂了香菱一通，说她没照顾好小姐是个废物云云。
香菱本就内疚，被许妈妈这么一骂，更是心里难受，哭了好半天，眼睛都哭肿了。
若云抬头一看，香菱红肿的桃子眼便引入眼帘。
若云也有些微的自责了，叹道：“都是我不小心，倒连累了你被许妈妈骂了一通。”
香菱哽咽着说道：“小姐，你这么说，奴婢可真是更没脸见人了。都怪奴婢伺候的不够周到，小姐今天连连受了惊吓，还受了伤……”说着，又哭了起来。
这发自内心的自责和内疚，和那种虚情假意装模作样的请罪是不同的。若云自然一眼就能分辨出来。
见香菱哭的稀里哗啦的，若云心里也很是不好受，柔声安抚道：“好香菱，你不要哭了，都是我自己不小心。怎么能怪到你头上去？好了好了，我下次一定会小心好不好？”
安抚了半天，香菱才算停止了哭泣。
第二百零三章 窃窃私语
第二天起，若云便没去书房，安心的在院子里休息静养。
平日里总是忙碌的很，几乎没什么消停的时候。这次因为手掌膝盖都受伤，既不能随意走动，更不方便动手做任何事。因此，若云只余下晒着太阳发呆一事可做了。
丫鬟们来来去去忙活着做事，若云一个人闲坐着实在无聊的发慌。想拿本书看着解解闷，偏偏书房里基本没有什么可供消遣的闲书。
若云只得看起了《女论语》。只是，看着看着，脑子里便想起了齐箫曾说过的关于另一个国度里女子的自由平等的生活……
然后，手中的书实在是没了任何吸引力。
若云叹口气，将书递给了身边的香菱。
香菱见若云百无聊赖，笑着说道：“小姐，要是实在无聊的紧，就去叶姨娘的院子里转转如何？”也省得在这儿大眼瞪小眼的一脸无奈。
若云正待欣然应了，就听许妈妈在一旁出言反对：“这怎么可以，小姐的膝盖还没好，怎么可以随意走动。”
香菱一脸惭愧的认错：“许妈妈说的对，都是奴婢思虑不周了。”
若云无奈的一笑。不过是跌了一跤罢了，放在往日，她还是得继续做事，片刻不能消停。做了小姐，便娇贵起来了。身边的人一个塞一个紧张呢！
算了，她还是老老实实的坐在这儿发呆晒太阳好了……
正想着，就听院门被敲响了。正扫着地的翠儿伶俐的跑去开门，待看清来人，立刻堆出了满脸笑容：“叶姨娘，您怎的有空过来了？”
若云一惊，忙起身迎了过去。
叶姨娘肚子已经隆起，走路自然要谨慎小心些。春竹小心翼翼的在一旁搀扶着，唯恐有个闪失。
若云笑着说道：“叶姨娘，你今日怎的有空过来了？来，快些坐下歇会儿。”不用多说，香菱早已进屋搬了张舒适的椅子出来，和若云坐的椅子并排列好。
叶姨娘在春竹的搀扶下缓缓的落座，眼睛却一直仔细的打量若云，待见到她两个被包裹的严严实实的手掌时，不由得叹气道：“我昨天晚上便听说了你在王府跌了一跤的事情，心里一直惦记着。你的手究竟怎么样了？”
看这副包裹的严严实实的样子，真是让人担忧呢！
若云哑然失笑，安抚叶姨娘道：“不用担心，我的手心被磨破了一点，其实没什么要紧。姑姑特地送了上好的药膏给我，最多两三天便能完好如初。”
其实，这点小伤实在不值一提。根本不用包扎的这么夸张。不过，许妈妈很是坚持，若云也没法子，只得任由许妈妈折腾了一通。这么一来，不过是微不足道的小伤，便显得煞是唬人了。
值得一提的是，膝盖处被磨破的地方，也被许妈妈用干净柔软的棉布包裹了好几层。要不是遮掩在裙子下，只怕人人看了都会心惊肉跳呢！
若云一番连说带笑，神情轻松自然。叶姨娘总算稍稍放下心来：“没事就好。”
春竹在一旁接口道：“四小姐，你可不知道，叶姨娘昨天一整个晚上都没睡好呢！今天早上起床之后，刚喝了药吃了早饭，便嚷着要过来看看你……”
叶姨娘嗔怪的白了春竹一眼：“好了好了，就你话多。”动不动就在若云面前告状诉苦，这丫头胆子可真是越来越大了。
春竹在叶姨娘身边几年，早摸清了叶姨娘的好脾气，因此丝毫不见紧张慌乱，反而笑嘻嘻的说道：“奴婢不说总成了吧！”然后将头转向若云，又是皱眉又是使眼色。表情丰富之极。
若云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许妈妈和香菱等人更是笑不可抑。
叶姨娘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你这丫头，哪来这么多的鬼花样。”
春竹一本正经的解释：“您让奴婢不要说话，奴婢可是很听话的，刚才真的是一句没说。”最多就是挤眉弄眼罢了。
叶姨娘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你这死丫头，生生的被我惯坏了，看今后谁还敢娶你。”
一提到嫁娶，春竹顿时羞涩的红了脸，哪里还有刚才半分古灵精怪的样子：“奴婢……奴婢才不想嫁人呢！”
她的言不由衷也未免太过明显了，在场的人谁能看不出来？
香菱忍不住打趣道：“好了，春竹姐，你就消停会儿闭上嘴吧！叶姨娘若是对你的话信以为真，看你今后怎么办？”
若云用袖子掩嘴，笑个不停。人多果然热闹啊！
许妈妈上下打量叶姨娘两眼，笑着问道：“叶姨娘身子可还安好么？”
叶姨娘一提起腹中的孩子，便满脸的笑容：“肚子里的孩子已经会动了，时不时的踢我呢！”
若云兴奋的看向叶姨娘的肚子：“哦？是真的么？现在也在动吗？”
叶姨娘忍俊不禁的笑道：“怎么可能时时刻刻都动……诶哟，他在踢我了！”肚子里忽的传来令人惊喜的悸动，叶姨娘的眼眸顿时亮了起来。
若云也跟着激动起来，想伸出手去摸叶姨娘的肚子时，才发现自己的手被裹成了粽子一般。顿时苦巴着小脸叹了口气。
叶姨娘难得见她如此稚气可爱的样子，笑着招手：“来来来，用耳朵来听一听。”
这倒是个好主意。
若云喜滋滋的蹲下身子，将头轻轻的靠在叶姨娘的肚子上，果然听到了轻微的声响。若云“呀”的一声惊呼起来。
不管什么时候，生命都是如此的让人敬畏和激动啊！
叶姨娘温柔的看着俯身贴在自己腹上的若云，眉眼间散发出柔和的宠爱光芒。
许妈妈想了想，便低声的吩咐香菱和春竹：“你们两个去屋子里待会儿。”难得母女两个有机会单独说话，她们几个还是识趣些别打扰好了。
香菱和春竹一起点头应了，悄然的避开了。许妈妈也轻轻的走开了。偌大的院子里，只余下叶姨娘和若云两个。
若云听了半晌，才笑着抬起头来：“孩子在肚子里动的厉害么？”
叶姨娘伸出手，温柔的抚摸着若云的发丝：“还好，每天隔上一阵子，便会动一动。”
若云站起身来，坐到了叶姨娘身边，随意的和叶姨娘闲聊了起来。没有外人在场，两人说话自然也无需顾忌什么，倒是分外的惬意舒适。
叶姨娘好奇的问起了若云在王府里做客的事情。
若云避重就轻，只挑了些愉快的事情说了。不知怎么的，话题便绕到了晔哥儿身上。提起晔哥儿，若云的眼中尽是笑意。
叶姨娘哪里知道若云心里的百转千回，笑着说道：“听你这么说，小世子定是可爱的很。”
若云的嘴角便绽开了一抹灿烂的笑容，用力的点了点头：“小世子确实很可爱。我很喜欢他呢！”
叶姨娘却误会了若云的笑容，抿唇笑道：“没想到你这么喜欢小孩子。等我腹中的孩子出生之后，你就不会寂寞了。”
有所得必有所失，此话一点不假。若是在平常百姓家，八九岁的女孩子正是在父母膝下娇宠的年龄。可在沈府，少爷小姐们自五岁起便要离开生母，单独居住。就算身边不缺丫鬟婆子伺候，可总是少了父母的关爱。
尤其是四小姐，一直是个软弱内向的性子，自小便爱哭又怕黑。也不知这几年是怎么慢慢适应的……
想及此，叶姨娘的眼里流露出无比的怜惜。
若云在如此浓厚的关爱眼神下，只觉得全身都暖暖的。
她能重活一次，真是何其有幸。更幸运的是，还有这么多人真心的爱她关心她。无论如何，她也该更好的活下去，不辜负众人的关爱才是。
若云微笑着说道：“我真的很喜欢小孩子，真巴不得你快些生下弟弟来陪我呢！”或许是一种移情作用在作祟，若云对这个未出生的孩子，已然抱了极大的期待和欢喜。
叶姨娘哑然失笑：“这个可急不来，还得再等上几个月呢！”
若云试探道：“你的身子可还好么？”生孩子对女子来说，可是一道难关。这个跟身份地位没任何关系，更重要的，是身子健康壮实。
而叶姨娘，身子一直虚弱。这一年多来更是一直受头痛之症的困扰。也不知能不能经受得起生育的折腾……
叶姨娘愣了片刻，才笑着说道：“你不用担心，我的身子好的很呢！”就算有什么不妥当，叶姨娘也断然不肯说出来让若云担心。
如此明显的敷衍之词，若云岂能看不出来？只是叶姨娘不肯细说，估摸着怎么问也没用。还是待会儿再悄悄问春竹好了……
打定主意之后，若云便笑着扯开了话题。
阳光暖融融的洒在母女两个身上，分外的温暖舒适。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流逝，转眼间，已经到了午饭的时辰。叶姨娘稍微踌躇了片刻，便笑着起身辞别。
即使叶姨娘比原来受宠的多，可她毕竟还是妾室的身份，自然不能逾越齐氏定下的一切规矩。
若云也不好张口挽留，只得眼睁睁的看着叶姨娘离开了。
第二百零四章 欢喜忧愁（一）
过了两天，若云手心和膝盖上的伤果然慢慢好转了。
香菱拿着小巧的药盒子，为若云轻轻的涂抹药膏。待收拾妥当之后，才笑着赞道：“这白玉膏疗效真是好的很，不过涂抹了两三天，小姐手心和膝盖上的伤处便快好了。奴婢从来没见过这样好的药膏呢！”
若云这两日被闷坏了，闻言笑道：“这可太好了，我明天就可以去书房了。”
许妈妈在一旁不假思索的出言阻止：“这可使不得，还是等完全好透了才去吧！”一去书房，定要练字做女红弹琴什么的，伤势不免要好的慢一些。
若云陪笑着说道：“我知道许妈妈是为了我着想才会这么说，不过，我整天在屋子里闷着太无聊了。就让我明天去上课吧！”
事实上，若云完全可以不理睬许妈妈的多嘴多舌。她是主子，许妈妈只是下人，她大可以无视她的劝阻。
不过，若云很清楚许妈妈是关心她才会逾矩，哪里忍心说出伤人的话语来，索性放软了身段，软言相求。
许妈妈果然立刻不安了，连连说道：“小姐这么说，可真是折煞老奴了。老奴何德何能，哪里当的起您这么说。”
若云温和的一笑：“许妈妈是真心为了我好，我自然清楚的。不过，我的手和膝盖真的没什么大碍了，再待在院子里只怕就要闷坏了呢！”
许妈妈纵然满心反对，此刻也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只得笑着点头附和。却趁着若云低着头吃饭的空档，连连冲香菱使眼色。
别人的话小姐听不进去，不过，香菱和小姐一向亲厚，说不定她的劝阻小姐反而肯听呢！
香菱明明看出了许妈妈的心意，却只当做没看见一般，“专心”的伺候小姐吃起晚饭来。
许妈妈心里嘀咕个不停，忍不住悄悄白了香菱一眼。
到了第二天早上，若云果然早早的起了床，兴致冲冲的去了书房。
香菱在后面絮叨个不停：“小姐，你的伤还没完全好呢，走的慢一点……”
若云忍俊不禁的笑着转头：“我的好香菱，你就让我的耳根清净会儿好不好。我的那点小伤都好的差不多了，别总放在嘴上啰嗦个不停。”
香菱一脸委屈的点点头，然后忍不住说道：“小姐，奴婢一片好意，您居然还嫌我啰嗦。”
若云呵呵一笑，继续欢快的往书房走。不过是三天没去书房罢了，感觉却像过了很久似的。就连看到熟悉的屋檐都觉得愉快呢！
“四妹！”身后忽的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若云笑吟吟的转身：“二姐，早！”
沈宜芳快速走上前来，数落道：“你怎的不多休息几天再来？伸出手来给我看看，究竟好了没有？”
若云乖乖的伸出了手：“已经快好了。”嘴硬心软的沈宜芳，即使是展露关心，也是凶巴巴的样子，若云早已习惯了。
果然，手心磨破的伤处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只余下浅浅的粉红色。沈宜芳满意的点了点头：“白玉膏果然疗效很好。”
若云反手握住沈宜芳的手，笑着一起进了书房。
沈宜莲等人进书房的时候，见了若云，都是一阵惊讶，纷纷围上前来问东问西。若云的一双手被翻来覆去看了好多遍，若不是膝盖处不方便查看，只怕早也被掀起来看了好多次了。
正在热闹之际，陈夫子的脚步声响了起来。、
各人立刻回到自己的位置上，装模作样的看起书来。
陈夫子见了若云，也是一愣，旋即走上前来关切的问道：“四小姐身上的伤好些了么？”
若云忙起身，毕恭毕敬的应道：“多谢夫子关心，我已经好多了。这几天落下了不少的学业，还请夫子费心多指点。”
陈夫子最是欣赏若云的认真和勤奋，闻言笑着点了点头。
待到学习课程结束之后，若云才悄然松了口气。
今天这短短一个时辰，却是比往日都要累的多。把前几日落下的课业都学了一遍。有很多细节之处都没弄懂，只能算是囫囵吞枣学了个大概。
陈夫子走后，沈家姐妹几个又围拢到了一起说起了闲话。
沈宜敏信心满满的说道：“今儿个童生考试就放榜了，一大早大哥就出去了，今天中午定然就会有好消息了呢！”
一提起这个，沈宜芳也是一肚子话要说：“嗯，文弟也跟着一起去看榜了。真希望他们两个能一起考中呢！”
沈宜莲笑道：“我们一定能听到好消息的。”
话虽说的笃定，其实各人的心里都悬着呢！
待礼仪课程一结束，沈宜芳便拉着若云说道：“四妹，也不知道他们看榜回来了没有。我们去母亲那里看看如何？”
若云连连点头应了。
沈宜莲和沈宜蓉一起跟了上来，嚷着也要去看个究竟。
姐妹四个一起到了齐氏的院子那里，还没等进屋子，就见到沈奕文的贴身小厮小安子脸色不愉的站在外面，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
沈宜芳的心顿时一沉。若云也有了不太妙的预感。
若是沈奕文考中的话，小安子定是满脸欢喜眉飞色舞有与荣焉。可此刻偏偏耷拉着个脑袋……
沈宜芳强行镇定的走了过去，小安子忙上来行礼问安。
“少爷考中了没有？”沈宜芳看似平静，其实一颗心已然提到了嗓子眼。
小安子苦笑着摇摇头：“没考中。”旋即补了一句：“鸣少爷倒是考中了。”
这两句话，便像一盆冷水浇了下来。
兴致勃勃的四姐妹听了这个不妙的消息，俱是一愣，谁也没有说话。沈奕文没考中倒也罢了，偏偏沈奕鸣此次却考中了……
这岂不是生生的被长房压下了一头？
虽然都是沈家子孙，可长房三房之间，并不是毫无芥蒂。齐氏和方氏各有盘算，沈霖和沈楠之间也未必如表面那般和睦友爱。
这次因为童生考试的事情，三房的嫡子沈奕文硬是被长房的庶长子沈奕鸣比了下去，真是让人怎么想都觉得不痛快。
若云咳了一声，低声提醒道：“我们还是进去再说吧！”总站在院子里这么杵着可不对劲。不管结果如何，也得面对才是。
沈宜芳深呼吸一口气，用力的点点头，率先走了进去。
四姐妹之中，唯有沈宜芳和沈亦文是齐氏所出，是嫡亲的姐弟，关系自然最是亲近。得知沈奕文没考中童生的消息后，也是沈宜芳最是失落郁闷。
若云等人虽然也觉得遗憾，到底隔了一层，还算平静。
不过，待进了内室之后，看到沈奕文红着眼睛一脸颓丧的坐在那儿，若云也忽然觉得心里憋闷起来。
齐氏正在殷殷劝道：“……此次没考中也不用放在心上，你年龄还小，以后机会多的是……”
沈奕文仍是一言不发，只是低着头看着自己的鞋子。
他素来聪慧，学什么都是一学即会。因此，心里不无傲气，总想着一举考中童生风光一番。顺便也为父母挣些颜面。
怎也没料到此次竟然名落孙山铩羽而归。更更令他难堪的，则是沈奕鸣却在此次考中。这么明显的对比，让好胜心重的他如何能受得了？
沈宜芳看不得沈奕文那副沮丧失落的样子，忍不住上前说道：“好了，被摆出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没考中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明年再考也就是了。谁能第一次就考中童生？大哥也是考了第三次才考中的呢！也没什么可在你面前骄傲的。”
沈二小姐表示关心的方式历来如此，虽然言语尖刻了些，语气冷淡了些，可那份关切却是毋庸置疑的。
沈奕文苦笑一声抬起头来：“谢谢二姐开导，我现在已经好多了。”早上看到榜上无名的那一刹那，才是真正的五雷轰顶。差点泪洒当场，不知花了多少力气，才勉强撑着笑脸恭喜沈奕鸣两句。
一直等熬到了回府进了齐氏院子那一刻，沈奕文才滴下了几滴不甘心的男儿泪。
齐氏看了沈奕文这模样，心疼的不得了，连忙劝慰道：“你二姐说的是，考不中也没什么，明年再考就是了。”
沈宜莲等人也一一上前劝慰，沈奕文的脸色好看了一点点。
齐氏低声吩咐秋霜：“你且去厨房吩咐一声，今儿个少爷小姐们都留下来吃午饭，让厨房准备些好菜。”
秋霜领命去了。
齐氏又扬起笑脸对沈奕文说道：“文哥儿，你才十二岁，比鸣哥儿整整小了四岁呢！不要处处总和他较劲。”
沈奕文点点头，旋即又想起了什么似的，叹了口气：“说来也是怪我自己。在考场里遇到的那些题目，明明平日里夫子都讲过，我也温习过，可是等动手的时候，总是怕写错。犹豫好久才敢动手，待时间过了大半，才发现有很多题目没完成，不免就着急了……”
于是，前半场浪费了太多时间的情况下，到了后半场又急于赶着完成所有考题，不免思虑不周。
这么一来，还怎么可能考的好？
第二百零五章 欢喜忧愁（二）
说来说去，无非还是没有经历过这等阵仗缺乏经验所致。
齐氏安抚道：“既是如此，以后再考童生试的时候，沉下心来，把握好时间才是。”
沈奕文认真的点了点头：“嗯，明年我一定要考中童生，定不辜负了大家伙儿对我的期待。”考过一次之后，总算也有了些许的经验，料想下次再考，无论如何也不该失手了才是。
眼看着沈奕文恢复了些许信心，齐氏颇感安慰的点了点头。
正说着话，就听到外面响起了嘈杂的脚步声。
若云等人一起看了过去，却原来是沈奕鸣昂首阔步的走了过来。满脸的神采飞扬。沈宜芳等人出于礼貌，总得上前恭喜两句。齐氏也不例外，硬是挤出了笑容，违心的赞了沈奕鸣几句。
沈奕文好不容易鼓起的信心，在那灿烂的笑容又萎靡了下去。正所谓有人欢喜有人愁啊！
沈奕鸣倒不是成心想来刺激沈奕文，奈何人逢喜事精神爽。他也不过是十五六岁的少年，尚没能练到喜怒不形于色的地步。即使极力压抑，眼角眉梢还是洋溢出喜气和得意来。
沈奕鸣在众人的恭贺声中，呵呵笑了几声，自谦了几句，又走了过来，拍了拍沈奕文的肩膀：“文弟，你还小，今年又是第一次考童生。没考中也不算什么。你瞧瞧我，今年都十六了，考了第三次才考中的。”
沈奕文挤了个笑容，点了点头，显示自己并不介怀。
不过，那笑容实在说不上明亮就是了。
齐氏礼貌的垂询一声：“鸣哥儿，你也留下来一起吃午饭吧！人多也热闹些！”
沈奕鸣连忙笑着摇头：“多谢三婶，我就不留在这儿吃饭了。母亲早已备好了午饭等我呢！我过来转一圈就得回去。”
说的也是，人家一家子自然要聚在一起吃顿庆功宴的。
齐氏也不多挽留，笑着点了点头。
待沈奕鸣离开之后，齐氏便招呼着儿女们一起进饭厅。还没等动筷子，就听见了沈霖的脚步声。
齐氏颇有些意外的起身迎了过去。沈霖中午回来吃饭少之又少，想来今日定是为了沈奕文特地赶了回来吧！
果然，就见沈霖板着脸孔走了进来，目光在儿女们身上扫视了一圈，便在沈奕文的脸上停顿了下来。
沈奕文硬着头皮站了起来，低声的喊道：“父亲，您回来了！”不用多问，沈霖定是已经知道了他没考中童生的事情了……
沈霖“嗯”了一声，也不多说，便坐了下来。不偏不巧的坐在了沈奕文的对面。
齐氏正待说什么，就听沈霖淡淡的说道：“吩咐开饭吧！有什么话等吃饱了再说。”
齐氏应了一声，扭头吩咐身后的丫鬟上菜。
这一顿饭，吃的压抑之极。沈奕文固然是一点胃口都无，就连在一旁的沈家姐妹们也没了吃饭的心情。
若云吃了半碗便搁了筷子。说实话，她倒是有胃口再多吃些。不过，眼看着身边的沈宜芳胃口不佳，她若是吃的太过欢快，倒是显得没良心了。
沈霖沉着脸，不疾不徐的吃了碗饭，然后搁了筷子。向沈亦文看了过来：“你怎的只吃了几口就不吃了？饭菜不合你的胃口吗？”
沈奕文一脸羞愧：“父亲，我……我没考中童生，给您丢了脸了。”
沈霖微微皱眉，沉声说道：“你这话说的不妥。”
沈奕文一愣，抬起头来，眼神里满是迷惘。不妥？哪里不妥了？
沈霖板着脸孔说道：“你没考中童生，对不起夫子的教导，对不起你近来的苦学。我有何脸可丢？”
沈亦文唯唯诺诺的应了。
齐氏看了于心不忍，在一旁劝慰道：“老爷，文哥儿还小，此次没考中也不算什么。明年再考也就是了。”
沈霖轻轻“哼”了一声。
沈奕文没有考中，偏偏沈奕鸣却考中了。这让沈霖顿时觉得面上无光。也难怪特地回来数落沈奕文一通了。
这样的场合，实在轮不到若云说话。纵然是对沈奕文满心同情，若云能做的，也只是同情的看他两眼罢了。
沈宜芳却仗胆直言：“父亲，今次也实在怪不得文弟。他是第一次参加童生试，经验不足，时间上把握的不恰当。下次再考一定能考中的。”
沈奕文感激的瞟了沈宜芳一眼。到底还是一母同胞的姐姐更亲近，关键时候，也只有沈宜芳仗义执言了。
沈宜莲暗暗懊恼自己发言太迟，忙也跟着附和道：“二妹说的是，文弟才十二岁，将来大有可为呢！”
沈霖对女儿们温和多了，脸色和缓了不少：“嗯，你们说的也有道理。”
一见这阵仗，沈宜蓉也大着胆子说了两句：“父亲，你就别怪大哥了。大哥没考中已经很沮丧了。”
若云附和道：“是啊，父亲这时候该劝慰大哥几句才是。”
女儿们你一言我一语，倒让沈霖好笑起来：“你们倒是都向着他说话。”自己不发脾气不骂人已经算是宽厚了，哪里有心情劝慰沈奕文？
沈宜芳笑着说道：“那是自然，文弟素来勤奋用功，这次不过是失了手。父亲又何必耿耿于怀？”
齐氏见状，也笑着说道：“鸣哥儿也是考了三次才考中，我们文哥儿不过是才考第一次罢了。哪里能拿在一起做比较。”
沈霖叹口气：“好了好了，我不过才说了他两句罢了。你们倒是一起对付起我来了。算了，我也不说什么了。总之，今后的学业绝不能放松。明年的童生试可不能再失手了。”
沈奕文连连点头，神情已然轻松了不少。
沈霖这一关，算是过了。
待到了下午的女红课上，沈宜敏和沈宜馨都是一脸的喜悦，口中谈论的自然是沈奕鸣考中童生的事情。
就算不是成心炫耀，也够沈宜莲等人郁闷的了。
沈宜芳咳了一声，岔开了话题：“对了，此次笙表哥也参加了童生考试，不知考中了没有。”
沈宜敏笑着说道：“我估摸着定然是考中了。”齐笙是沈宜华的未来夫婿，沈宜敏自然希望他能考中。
沈宜蓉耸耸肩：“那可未必。”说不定没考中呢！
沈宜敏撅着嘴巴：“听说笙表哥也是第三次考童生了，怎么可能还考不中？”
沈宜蓉撇撇嘴：“也没人规定第三次就一定能考中童生吧！不见得人人都有鸣大哥那样的运气。”
这话沈宜敏可不爱听了，立刻瞪着眼睛反驳：“你说这话我可不爱听，我大哥考中童生，是因为他有这个实力。什么运气不运气的。照你这么说来，没考中便是运气不好么？我看未必吧！”竟然隐隐有讥讽沈奕文之意。
沈宜芳顿时变了脸色：“敏妹妹，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沈宜蓉和若云也一起瞪了过来，大有一言不合就翻脸的架势。
没了沈宜华在一边撑腰兼打圆场，沈宜敏哪里能应付得来众人发难，尴尬的张着嘴巴，不知道要说什么是好。
沈宜馨素来是个影子一般的存在，纵然想帮衬两句也无从说起，愣愣的站在沈宜敏身边。
沈宜莲见气氛尴尬，咳了一声，打起了圆场：“好了，二妹，敏妹妹素来是个直性子，想到什么便说什么，定然没什么恶意的。”
沈宜敏这点机灵还是有的，连忙顺着话茬往下说道：“都是我这张嘴不好，说话也不经大脑考虑，还请芳姐姐莫要生气了。”
沈宜芳轻哼了一声，转过了头去。
算了，再说下去，难免要落了个以大欺小的名声，不说也罢！
若云低声的劝慰沈宜芳：“好了，二姐，你也别生气了。”
沈宜芳低低的“嗯”了一声，却依然是意兴阑珊，半天都没说什么话。
沈宜敏此次却是尝到了祸从口出的苦头，接下来一连两三天，都无人肯理睬她。只得委委屈屈的和沈宜馨闲扯几句。
不过，待听说齐笙表哥也考中了童生之后，沈宜敏的心情顿时又好了不少。兴冲冲的去告知沈宜华这个好消息。
沈宜华听闻了这个好消息，欢喜的不得了。
若云也从沈宜芳口中得知了这一好消息，由衷的叹道：“笙表哥能考中童生，可真是太好了。”
至少，齐笙可以继续读书考取功名，不会被打发去打理齐府的铺子生意什么的。而齐箫，也该安心了。
沈宜芳听着觉得有些奇怪，不由得笑着问道：“听你这话音，倒像是其中另有内情似的。”
若云也不多隐瞒，便悄悄的将之前齐笙齐箫兄弟两个的对话学给沈宜芳听了一遍。
沈宜芳哑然失笑：“箫表弟和笙表哥倒是友爱的很。”
一般来说，庶出的兄长嫡出的弟弟之间，能做到面和心不合就不错了。没料到齐家兄弟两个倒是不同。从中也能看出，齐箫心地宽厚重视手足之情呢！
若云掩嘴一笑：“二姐说的是。箫表哥对笙表哥一直尊敬有加，亲热的不得了。”
沈宜芳若有所指的笑道：“箫表弟这么好，将来不知有谁有这个福气嫁给他呢！”
若云只当做没听出其中的调侃之意，一笑置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