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穿越附身
雪飘了一天,天将黑时才停下来。但空中还飞着零星的雪花,轻轻地飘着,象扇动翅膀的白蝴蝶。
脚下嘎吱作响,李秀姐抱着一捆柴禾,踩着厚厚的积雪来到门前,拂打了下头上身上的雪花,推开门走了进去。
这是一间破烂的土坯房,原来还有个破桌子和缺腿的凳子,现在都因为要取暖而烧成了灰烬。
屋中的火堆已经快熄灭了,李秀姐赶忙将捡拾来的柴禾添上,趴在地上吹了几口。
火苗忽明忽暗,树枝慢慢燃烧起来,火星噼啪作响,似乎增添了几分暖意。几块石头垫起的破瓦罐,在火堆上也冒出了丝丝热气。
冷得缩成一团的小弟靠近火堆,还有些迷糊,呢喃地叫了一声阿姐。
李秀姐把小弟搂在怀里,心酸又疼惜地轻抚着他的头发。
墙角响起悉索的声音,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张望过来。
李秀姐露出笑容,伸手招了招,轻声道:“小妮,过来烤烤火。”
小妮缓缓眨着眼睛,有些胆怯瑟缩地爬起来。
她挨近火堆,用一个木头做的小碗从瓦罐里舀了点水,又回到墙角,喂给缩在那里的一个青年男子。
那男子脸色苍白,嘴唇干裂,脑袋上还缠着块脏布,殷出来的血都变成了紫黑色。
他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如果不是鼻孔处有淡淡的白气冒出,极可能被当作死人。
温热的水挨着嘴唇,那汉子好象有了一点点反应,嘴微微张大了些。
小妮脸现喜色,继续喂水。那男子喝了进去,喝得很慢,肚中咕噜响了一声。
李秀姐犹豫了一下,取过包袱,掏出了小半张干硬的饼,掰碎放进了瓦罐中。
小弟李秀成抽了抽鼻子,睁大了眼睛,注视着姐姐手中的饼,用力地咽了口唾沫。
“小妮。”李秀姐用一根树枝搅了搅,招呼着,“给你哥喂点面汤吧!”
小妮过来舀了面汤,低声说道:“他叫郭大靖,不是我哥,可他救了我。”
李秀姐轻轻叹了口气,说道:“他是个好人。可惜这世道,好人……”
小妮看了李秀姐一眼,转身去喂面汤,虽然她也很饿,可只是舔了下嘴唇,却没舍得先喝上一口。
郭大靖下意识地吃着温热的面汤,头脑还是混乱昏晕的,一幅幅情景象电影似的在脑海里闪现。
天启六年冬,建虏李旗鼓奉命将金州大黑山人,强迁至凤城以北的青台裕。
被迁地区的汉民,头一天得到迁移令,第二天就驱赶上路。
城镇居民迁往村屯,扶老携幼,扫地出门,城廊空虚,田野抛荒,哭声震野,背井离乡。稍有眷恋者,即惨遭屠杀。
“快走,快走吧!”老妇满脸惶急地催促着,“大靖,别拿了,那么沉,怎么赶路?女真人凶得很,走得慢要被砍杀的。”
场景变换,寒风中无数百姓被强行迁徙。扶老携幼、哭声震野、背井离乡,在凶恶的女真人打骂斥喝下逶迤向北。
啪,啪,啪……鞭子棍棒没头没脑地打下来,本就破旧的棉袄被打得翻花。
郭大靖缩着脖、咬着牙、忍着疼,闷头向前走,却将一个昏迷的小妮抱在怀里,死也不放。
白天忍饥挨饿地赶路,寒夜露宿荒野,很多百姓第二天就变成了冰冷的尸体。
老弱填沟壑,童婴弃路旁,被强迁的百姓凄惨无助地走在漫长的冰雪路途。
老娘没了,郭大靖只来得及为遗体草草掩盖上两抱杂草,便又被如狼似虎的女真人驱赶上路。
终于来到了一个陌生的村屯,荒凉无人,房屋破败。女真人又命大户与大户合,小户与小户合。
所谓的“房合住,粮合吃,地合耕”,实际上却是“耕无田,住无房,寒无衣,食无粮”。
在长途跋涉、饥寒交迫和伤势未愈的打击下,郭大靖终于倒下了。
……………………
二十一世纪,俄罗斯赤塔某地。
略显空荡的仓库里,郭大靖认真巡视着,走过堆放着农资商货的铁架子。
外面电闪雷鸣,轰隆隆的雷声过后,灯光猛地暗了一下,又随即光明起来。
虽然知道这些货物多是明年春耕时的农业物资,以及一些建筑材料,看似不少,却不值几个钱,应该没贼来偷。但他还是很认真,这是他多年养成的习惯。
俄罗斯赤塔是西伯利亚大铁路的重要枢纽站,向东南通过边境重镇后贝加尔斯克,可达中国的满州里。
同时,赤塔也是重要的公路运输枢纽,北部有贝阿铁路作为辅助运输通道。
郭大靖当过兵,身体素质好,训练刻苦,在东北服役时还差点进入特种部队,退役就业后又成了发烧驴友,名山大川、大江南北没少走。
去年的时候,他受到在俄罗斯搞物流、又包了土地搞农业的朋友的诚挚邀请,前来此地帮忙。朋友看好他的健壮身体,以及军人素质。
除了朋友之间的感情,最吸引郭大靖前来异国他乡的,还是朋友投其所好的精彩介绍。
狍子、野猪、马鹿、野兔、山鸡……幸运的话也有可能遇见棕熊。
你可以任意挑选喜欢的枪支,领略几百米外射杀动物的乐趣,让你尽显真男人的风采!
没错,这就是俄罗斯一项独特的合法化的传统——打猎,深受本国和外国人的喜爱。
而距赤塔100公里,便是赤塔州最大的狩猎场地。
在那里,你可以穿越原始森林,寻找猎物,既观赏沿途风光,又有刺激的狩猎游戏。而这些,是在国内无法体验到的。
反正,郭大靖是心动了。对于一个男人,特别是曾经的军人来说,喜欢枪,喜欢刀,可是相当正常的爱好。
郭大靖巡视完库房,检查好门窗,才回到库房里单独为他隔离出来的住所。
小屋不大,摆设也不多,但很干净整洁。
桌上的电脑还放映着电影《勇敢的心》,电饭煲里的米饭飘出了香味,再有几分钟就能开吃。
郭大靖一直吃不惯面包啥的,特意让朋友从国内捎来的几袋稻花香大米,特别好吃。
坐进沙发,郭大靖点着根香烟吸着,又随手拿起茶几上的钢刀,抽出鞘,挥动着、把玩着。
这是到了俄罗斯后买到的,大名鼎鼎的罗斯大马士革钢狗腿刀,代表着高品质刃具的品牌,也是郭大靖最喜欢的。
茶几上还有一把军用弹弓和两袋钢珠,以及一把ESSE6野外生存刀。狗腿刀是重刀,野外生存刀则轻便、灵活,结构紧凑。
也别以为弹弓是小朋友的玩具,军用弹弓可不是用什么树杈或竹片做的。
郭大靖没事儿的时候经常练这弹弓,不敢说百步穿杨,用他的话来说,三十多米的距离,打得贼准。
军用弹弓具有精美的外观和科学的设计,最大射程可达50米。用钢制弹丸可轻松击穿树木,杀伤力堪比枪械。
郭大靖挥动着狗腿刀,欣赏着上面有些魔幻的花纹,憧憬着再过一个多月便又可以去狩猎了。
去年第一次和几个国内游客去狩猎,郭大靖虽有野外露宿、爬山涉水的经历,可和那些游客一样,狩猎的经验几乎为零。
但郭大靖有强健的体魄和多年从军所训练出来的敏锐,对狩猎也学得很快,觉得今年不是菜鸟,也不用紧跟着狩猎向导,寸步不离了。
电饭煲发出提示音,郭大靖才收起刀,取出两个罐头,准备开饭了。
就在此时,一连串炸雷响了起来,震耳欲聋,令人恐惧。
郭大靖皱起了眉头,动作也停了下来。雷声过后,空中就是如电蛇飞舞的闪电,电力供应会不会?
嗞啦、嗞啦……郭大靖骇然发现,屋顶、墙壁冒出了无数迸溅的电火花,如同绚丽的烟花般绽放,把他包围了起来。
耀眼的巨大闪光让郭大靖睁不开眼睛,在撕心裂肺的疼痛中,他的意识飘飞、消散。
“自由!”郭大靖听到的最后的声音,是电影里华莱士发出的震撼人心的嘶吼。
……………………
哐当!破门被粗暴地推开,伴着扑进来的寒风,一个大汉闯了进来。
李秀姐吓得缩紧了身子,搂着小弟远离火堆,尽管那里温暖,可那大汉凶恶的眼神让人浑身发冷。
大汉也是孒然一身,与郭大靖、小妮,还有李秀姐和弟弟,合户住在这间小破屋里。
冰冷而没有感情的眼神扫过数人,大汉哼了一声,毫不客气地坐在火堆旁,把手里一只不知名的野鸟穿在树枝上,用火炙烤起来。
小妮见识过这大汉与其他百姓抢食物,还从死人身上扒衣服穿自己身上。
她也害怕这人,赶忙低头,不敢瞅那胡子拉茬、一脸凶相的大汉,把木碗里的面汤都喂进了郭大靖的嘴里。
烧焦的毛味弥漫开来,还夹杂着烤肉的香味,咽唾沫的声音响了几下。
郭大靖的鼻翼动了动,似乎也闻到了香味,嘴唇翕动,发出了呻吟。
小妮脸上一喜,转头瞅了瞅火堆上的瓦罐,想再去舀点面汤,哪怕是热水也好。可看到那凶汉,马上又转回了头。
“郭结巴,命还挺硬。”大汉竟然还认识郭大靖,听他发出微弱的哼声,大眼珠子瞟了一下,又转头看着手中的烤鸟。
半晌,大汉又恶声恶语地说道:“又冻又饿,能捱几时?遭那个罪,不如早死早利索。”
李秀姐不敢吭声,垂下头捻着衣角。
小妮张了张嘴,也没敢顶撞,盯着郭大靖苍白憔悴的脸庞,心中也是一阵凄苦。
这个憨直倔强,还很少说话的大哥哥要是没了,她孤苦伶仃,也早晚会和那些倒毙在路旁的人一样,被狼啊野狗吃了吧?
两个思维、两个记忆在脑海里交织杂错。一会儿是二十一世纪的生活点滴,一会儿是建奴叛明后的战乱流离、苦痛经历……
残存的郭大靖的意识已十分微弱,终于抵挡不住来自后世的郭大靖的精神意志,如雪融冰消般,两个灵魂结合在了一起。
眼皮沉重得睁不开,头还是痛得厉害。但郭大靖,不,是脱胎换骨重生的郭大靖,意识却逐渐清醒,感官也在恢复功能。
大汉嚼着烤得焦黑的鸟,不时呸呸吐出骨头;李秀姐搂着小弟,在角落的杂草里发出悉索的声音;小妮的呼吸近在咫尺,不时还伸出小手摸摸他的额头。
第二章 生机——随身空间
屋外的风声,有人走过发出的咳嗽和踩雪的嘎吱声……
大汉吃的半饥不饱,抹了抹嘴,在火堆旁一躺,很快就发出了鼾声。
小妮又等了一会儿,才蹑手蹑脚地走到火堆旁,从瓦罐里舀了最后的一点汤水,一口喝掉。
苦着小脸儿摸了摸肚子,小妮又轻手轻脚地走回来,偎着郭大靖缩成一团,闭上了眼睛。
破屋里静了下来,天黑了,用杂草胡乱塞着的窗户透着风,还映进来雪光,也算有那么点光亮。
郭大靖混乱的思绪也平静下来,他仿佛又回到了物流仓库,回到了他的那间小屋。
一切都没有变样儿,电脑的画面停滞在华莱士高呼“自由”的瞬间,电饭煲冒着的热气诡异地停留在空中,不飘也不散,仿佛时间定格静止了。
回忆,做梦!
郭大靖的嘴角动了动,象是苦笑,可惜在这夜深人静的破屋里,没人看见。
好吧,做梦也知道疼,也知道饿,这也不算什么奇怪的事情。
坐进沙发,郭大靖希望自己还是郭大靖。
当然,若说是思维和意识,他就是郭大靖。如果可能,他希望这里是避风的港湾,而不是去经历现实中的那些苦痛。
穿越,附身,重生!
对他来说,这些并不陌生。身在异国,除了上网看电影,他还喜欢看网络小说,特别是历史军事类的。
所以,对于明末的这段历史,他还是很了解的。尽管不象历史学家那样熟悉,可历史的大致进程和发生的大事件,他都清楚。
可惜,自己就要死了,尽管灵魂已经附身在辽民郭大靖身上,但郭大靖在饥寒交迫和伤势未愈的情况下,又能撑多久?
如果有这一袋大米——郭大靖的目光扫过稻花香,苦笑了一下,又看到了桌上摆放的几盒巧克力、两袋黑麦面包(大列巴)和几盒鹿肉、熊肉罐头。
这些都是郭大靖准备让人捎给国内亲戚朋友的,地道的俄罗斯特产。
随手拿起一板“阿廖卡”牌巧克力,看着包装上那个面颊绯红、戴头巾的小女孩儿,郭大靖觉得小妮要是长胖点,倒是有那么一点点相象……
咣当一声,突然的响动打破了郭大靖沉浸的意识,他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个大汉睡梦中翻滚,一脚踢翻了瓦罐,惊醒了屋内的人,也包括他自己。
睡眼惺忪地看了一眼,嘴里骂骂咧咧地嘟囔了几句,大汉爬起身,裹紧了衣服,推门而去。
“睡吧,睡着了就不饿了。”李秀姐安抚着,搂着小弟闭上了眼睛。
小妮迷迷糊糊的,黑暗中也没细看郭大靖,缩了缩身子,挨得更紧,从大哥哥那里能感觉到温暖。
郭大靖睁着眼睛,在黑暗中望着房梁,缓缓眨动着,让头脑更加地清醒,琢磨着如何生存。
没错,怎么能活下去,是他穿越附身后的头等大事。这一关过不去,别的也不用去想了。
头脑对肢体的控制和感觉在逐渐恢复,郭大靖觉得手里好象捏着什么东西,便缓慢而费力地慢慢抬起,头也微微歪过去。
这是…...郭大靖的眼睛瞪大了,脸上也肯定是难以置信的表情。
虽然光线昏暗,看不清那个面颊绯红、戴头巾的小女孩儿,但郭大靖能肯定手里的就是俄罗斯巧克力。
仿佛亮光划破黑暗,郭大靖知道自己差不多能活下去了。
………………..
曙色苍茫。
白昼在与黑夜的争持中占了上风,黑夜蜷缩着退去,光芒徐徐照遍天空,宣告着胜利。
郭大靖缓缓坐起,尽管还未完全恢复,但已经能够做些不太剧烈地活动。
大汉已经回到屋里,鼾声如雷地睡着。郭大靖认识他,是本屯的铁匠,叫赵青山。赵青山有老娘,有大着肚子的妻子,现在却已是老哥儿一人。
该死的建奴,都是畜生、杂碎!
郭大靖眼中射出仇恨的光芒,慢慢地爬起来,脚步有些蹒跚地走到门口,推门走了出去。
清冷的空气扑到脸上,让郭大靖的精神为之一振,或者说是打了个激灵。他紧了紧破烂的棉袄,望了望方向,踩着积雪向村外走去。
门一开,寒意袭来,小妮立刻醒了过来。身边的温暖没有了,她赶忙抬头去看,破门正缓缓关上,隔绝了她的视线。
大哥哥——小妮收住了要叫出口的声音,赶紧起来,裹紧衣服,急急忙忙地追了出去。
牛奶巧克力的热量很高,郭大靖没有了饥饿感。不说浑身充满了力量,也不再是浑身无力,连伸手抬腿都困难。
这是件奇妙的事情,在穿越小说里应该叫做随身空间,不属于这个次元。
不管是什么名词解释,郭大靖也不会去深究,魂穿附身就已经令人难以置信了,再有别的附赠,又有什么奇怪呢?
管它叫什么,都可以归于穿越者的金手指。对于郭大靖来说,是让他免于冻饿而死的救命宝贝。
郭大靖已经走到了村边,看到那个大坑又填了一层。
每天都有尸体被埋进去,冻天冻地的没法挖坟安葬,在生死边缘挣扎的辽民也没有多余的力气。
认识的、不认识的,晚上躺下,兴许就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他们对此已经麻木,也只能把尸体扔进去,草草地盖上一层杂草和积雪。
在这个人命贱如草的乱世,死后能不被狼吃狗刨,已经是很多人得不到的奢望了。
如果没有空间,自己也会被埋进去,可能也就这两天的事儿。
郭大靖站在坑边,沉默着,象是在默哀。但他的拳头握得紧紧,力气大得把指甲都挤得发白。
如果不是喉咙里依然象堵了块棉花,他直想向着天空狂吼,渲泄心中的愤怒。
“大哥哥。”
身后的叫声让郭大靖从复杂的思绪中清醒,他转过头,看到小妮跑了过来。快到跟前时,小妮在雪里摔了个跟斗,弄得浑身是雪。
郭大靖伸手将小妮拉起,拂打着她身上头上的雪,对着那双黑亮的大眼睛,露出了一丝笑容。
“大哥哥——”小妮气喘吁吁,呼出浓重的白雾,急着问道:“你,你要到哪去?”
郭大靖缓缓眨着眼睛,伸手摸了摸小妮的头,牵起她冰冷的小手,转身向村外的树林走去。
大手温暖有力,神情镇静而和熙,小妮心里顿时感到安定,默默地跟随着,不时歪头瞅一瞅郭大靖。
有几个孤零零的百姓抱着柴禾走过,只是看一眼,连话也懒得说。捱一天算一天的日子,都是心如死灰。
第三章 善良的小妮
越走越看不到人,郭大靖的脚步依旧执着,就在小妮脚步犹豫,喘着粗气走不动了,想拉住郭大靖的时候,他停了下来。
周围都是树木,雪都没过小妮的膝盖。
郭大靖转头看着小妮,轻轻拍了拍她的小肩膀,指了指地,说道:“等。”
“你让我在这里等着,不要乱跑。”一段时间的相处,小妮已经能懂得大哥哥惜字如金的话语的意思,她眨着大眼睛疑惑道:“那你要去哪?”
郭大靖指了指不远处的一棵大树,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指示动作。
“那你快点回来。”小妮猜想大哥哥可能是要解手,大树离得又不远,虽然心中疑惑为什么要到这么偏僻的地方解决,可还是勉强答应下来。
郭大靖点着头,笑了笑,转身踩着积雪走开,不一会儿就隐没在了大树的背后。
树上的雪被风吹下,落在小妮的头上身上,她也不拂打,眼巴巴地望着。
时间并不算长,可小妮象是等了半天。就在她焦虑着急,想要开口叫的时候,熟悉的身影从树后闪现出来。
小妮的脸上绽出如释重负的欢欣笑容,向前走了两步,眼都不眨地望着大哥哥。
郭大靖也笑着,来到小妮面前,把她头上身上的雪再次拂打掉,再次牵起她的小手,向树林外走去。
在一个背风的雪坡后面,郭大靖停下了脚步,从兜里掏出块褐色的东西,一掰为二,递给了小妮。
“这是什么?”小妮瞪大了眼睛,她不认识这东西,伸手接过来仔细端详。
郭大靖举起手中的半块巧克力,笑眯眯地做着示范动作,就是放进嘴里,咬下嚼吃。
“能吃啊?!”小妮咽了口唾沫,肚子里不争气地咕噜叫唤,不再多问,学着大哥哥的样子吃了一小口。
浓郁的奶香在口中爆开,带着难以抗拒的甜味,小妮的眼睛亮了起来,大口吃了起来。
“好吃,真好吃。”小妮望着郭大靖,好奇地问道:“大哥哥,你是从哪找到这么好吃的东西?”
郭大靖笑着不说话,还是那副憨实,或者说是木讷的神情。
小妮尝到了好滋味,也饿得紧,几口便把半板巧克力吃进了肚里,还意犹未尽地吮了下手指。
郭大靖稍稍转身,再面对小妮的时候,手里又多了个奇怪的黑乎乎的东西。他揪下一大块儿,又递了过去。
“也是吃的呀?!”小妮再次吃惊地睁大了眼睛,不认识不要紧,她闻到了面香、酒香……
郭大靖点了点头,揪下一块儿塞进嘴里。
小妮大口地吃着,吃得快了些,差点被噎到。她随手抓起一把雪,塞进嘴里。
郭大靖愣了一下,也有样儿学样儿,一把面包一把雪,脸上却笑得苦涩。
小妮很快就吃掉了大半面包,可她眼睛眨动着,突然停了下来。
“那个大姐姐给咱们喝饼汤,我把这个送给她吃。”小妮把手里的面包收起,藏进了怀里。
善良的小丫头呀!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能保持这份纯朴,知恩图报。
郭大靖也停了下来,有些羞愧,把手里的小块面包递给了小妮。
“给她弟弟吃?”小妮抬头询问,看到郭大靖点头,才高兴地收了起来。
郭大靖不是圣人,也不想当圣母。
他知道,那些食物只能救急,不能救命。就是加上库房里的土豆和黑麦,要是分给几百号人吃,也不过是几顿不饥不饱的饭,改变不了什么。
自私吗?肯定是!自己都活不下去,怎么去救别人?有那个心,也要有那个实力。
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恢复体力,使这具身体和意识完全契合,并掌握郭大靖所具有的能力。比如在乱世中能保全性命的武技……
郭大靖和小妮向村里走去,还在反复思考,心理在进行矛盾的斗争。
哇,哇,哇!
难听的叫声响起,郭大靖才发现又回到了那个埋尸的雪坑。旁边的树上停着不祥之物——乌鸦,似乎是闻到了美餐的味道。
厌恶、恨意从心底油然而起,有杀人的杂碎,还有吃人的扁毛畜生。
郭大靖故意落后,趁着小妮不注意,取出弹弓和钢珠,猛地拉开皮筋,瞄准就射。
哇!一只乌鸦被击中,从树上掉了下来,惊飞了其它的老鸹。
郭大靖心中恨意稍减,但出乎他意料的是,小妮只是惊愣了一下,便欢叫着奔过去。
小妮一点也不害怕地把受伤垂死的乌鸦抓在手中举起,向郭大靖展示,笑着叫道:“大哥哥,有肉吃啦,烤熟了很香呢!”
就是这样的世道,别说乌鸦,就是吃了能胀死人的观音土…….
郭大靖暗自叹了口气,冲着小妮露出了回应般的微笑,心中也有了些许主意。
挨着山林,肯定有野物,这些百姓只是没有工具去猎取。或许有个别人会下个套子啥的,但要打着猎物可没那么容易。
而对郭大靖而言,最容易的好象就是天上飞的。
这样想着,郭大靖下意识地捏了捏塞进怀里的弹弓。硬硬的,还有点凉,但却给了他些许的信心。
咔嚓、咔嚓,郭大靖仗着身高臂长,踩着块石头,掰断了树枝。除了饥饿,寒冷也会要人命。
小妮在地上忙着捡柴,大哥哥好了,自己肚子不饿了,她又发出欢快的笑声,对树上落下的雪也不在意。
“你让我先回去?”小妮抱着一小捆柴禾,看着郭大靖做的手势,“你还要打乌鸦。”
郭大靖点了点头,摸了摸小妮的头,又伸手指了指村里,一字一顿地说道:“回——去——等。”
小妮犹豫了一下,勉强答应,又叮嘱道:“那你别呆久了,外面很冷,还有狼,咬死过人呢!”
郭大靖微笑颌首,轻轻扭转小妮的身子,又挥了挥手。
…………………..
荒野小村,大雪山林。
就是逃,又能逃到哪去?不是被当逃人杀死,就是冻死饿死在路上。被强迁来的辽民百姓这样想,建虏也是这样以为的。
所以,建虏都住在十几里外的庄园中,对于这里百姓的看管并不严格,任其自生自灭。能够熬到春天的,就是奴隶,为建虏耕种土地,被其奴役。
第四章 木枪——新手武器
郭大靖也明白,尽管他有野外生存的经验,但在体力完全恢复之前,仓促出逃,结果也不会美好。
而有些事情,他也只能在僻静无人的地方,才能够放心去做。
太阳升上了半空,带来了些许的温度。
郭大靖抬起头,不用眯眼,太阳象包裹了灰蒙蒙的雾气,一点也不刺目。
这里已是人迹罕至,看雪上的脚印,便能清楚的知道。
他已经走了很远,爬了很高。向下望去,还能看到村子,可村里走动的人,已经变得很小。
转过头,呼着浓重的白气,郭大靖感到了疲累,可也看到了他想要找的隐蔽所在。
使出残存的力气,郭大靖继续在积雪中跋涉前进了几十米,在一个被杂草和雪掩住大半的山洞前停了下来。
山洞有一人来高,郭大靖用根粗树枝捣出几个凹洞,踩着才能爬进去。
望着洞口,犹豫了一下,郭大靖抓了几把洞口处的杂草,掏出打火机点着,塞进了山洞。
烟火能驱赶野物,这个山洞是空的,还是藏着什么?郭大靖都不知道,小心谨慎,安全第一。
…………………
太阳升到了半空,又慢慢地向西沉去。
小妮已经出来了好几回,还到村边拾了一小捆柴禾,也没看到大哥哥的影子。
大哥哥不会出什么事儿吧,是不是逃跑了,把我丢下可怎么办呢?
李秀姐抱着柴禾从村外走回来,招呼着小妮,“回家等着吧,当心冻着,郭大哥不会有事儿的。”
小妮犹豫了一下,回到屋里烤了会儿火,又出来张望等待。
太阳更低了,给山顶积雪的树梢也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红晕。
小妮的眼睛睁大了,小嘴也咧开了,大哥哥的身影出现了,她跑着迎了上去。
郭大靖拖着捆柴禾,走得不快也不慢,给小妮一种从容镇定的感觉,仿佛什么困难都能过去。
这应该是种错觉,从小妮吃了巧克力和面包以后,不自觉地生出的倚靠之心。
看着小跑迎上来的小妮,郭大靖露出笑容,脚步却不停。
“大哥哥,你在外面呆了那么久,快进屋烤火暖和吧!”小妮帮着郭大靖拉绳子,尽管小身板并没有多少力气。
郭大靖笑着点点头,把柴禾放到窗下打开,柴禾里竟还藏着三只死鸟。两只是乌鸦,一只是不知名的鸟。
小妮欢笑着抢先伸手拿过,和郭大靖走进了屋子。
李秀姐和小弟都吃到了面包,虽然不是很多,也没吃饱,但到底是多了些力气。
见到郭大靖和小妮进来,李秀姐含笑打了招呼,小弟眨着眼睛,也露出点笑意。
小妮举起手里的死鸟,显摆道:“看,大哥哥打的,今晚有吃的了。”
郭大靖做了几个手势,小妮给做着翻译,“大哥哥说在山里吃了,这鸟都是给咱们的。对吧?大哥哥。”
郭大靖点了点头,给出肯定的回复,坐在火堆旁,把手里的长木棍放在火上烤,准备做一杆枪。
李秀姐赶忙起来,拿着破瓦罐到外边盛了雪,回来烧上水。小妮和小弟一人一只鸟,已经在火上烤了起来。
接过小妮递来的乌鸦,李秀姐道了声谢,也坐了下来。
在火上烧一烧,使木头炭化变硬,在地上再磨一磨,尖端逐渐显现出来,郭大靖干得专注又认真。
这应该是他第一件敢于拿出来示人的武器,也是他所掌握的最简练、实力的武技。
所谓的武技,便是后世军队中的刺杀术。核心就是“三防一刺”,简单、有效的杀人技。
在战场上近身肉搏的话,郭大靖也知道花架子没用。刀枪交击,一来一去的瞬间就决出胜负,也决出生死。
战场上,你死我活的残酷,哪容得你在那闪转腾挪地表演?
身体健壮,力大招沉,在冷兵器对战时,占有极大的优势。所谓“一力降十会”,就是很好的总结。
而郭大靖的先天条件就很好,个头高、体格壮,在家干农活儿时能拉得动犁,打柴能扛数天烧用的。
有这样身大力不亏的体格子,再加上简单有效的拼杀技,郭大靖认为能对付个三俩敌人。当然,这是保守估计。
门被推开,发出很大的声响,赵青山撞了进来。他的脸还是肿的,眼眶带着淤青。
随手把门关上,赵青山的眼神冰冷中还带着疑惑,他闻到了烧焦羽毛的怪味,以及烤肉的香味。
李秀姐拉着小弟远离火堆,小妮也躲到郭大靖身后。郭大靖看了赵青山一眼,又低下头继续磨自己的木枪。
赵青山没有说话,坐在火堆旁,将手里的乌鸦穿了根柴禾,在火上烤着。
枪尖逐渐成形,越来越显出尖利。但郭大靖知道,这样的枪尖是没法穿透盔甲的,只能刺头脸咽喉等外露的要害。
轻抚着木枪尖,郭大靖也有些无奈,但却不想放弃这件自己辛苦打磨出来的武器。
赵青山斜眼看着,冷哼一声,有些嘲讽地说道:“这玩艺儿别说铁甲?就是布甲也扎不透,有个屁用?”
郭大靖抬头看了赵青山一眼,这家伙却已转过头去。
眨着眼睛想了想,郭大靖还是把一根破布条缠在枪尖下方。
这是比较基本的常识,长枪上的红缨可不是为了好看,而是阻滞鲜血顺着枪杆流到手上发滑的。
赵青山瞟了一眼,脸上现出奇怪的神情,可沉默了半晌,依旧没好气地鄙夷道:“没用的玩艺儿,小心招灾惹祸。”
郭大靖觉得这个提醒不错,建虏看你拿武器,能不戒备或是砍杀?他想了想,把长布条往上一兜,又系了个结,把枪尖遮住。
这样一来,长枪就是一根棍子,威胁性大减。至于建虏在不在意,郭大靖就不管了。总不能啥也不拿,连个还手之力都没有吧?
赵青山张了张嘴,并没有说什么。他默默地翻烤着乌鸦,眼神闪动,似乎陷入了长长的思索。
屋内安静下来,除了小妮和李秀姐、李秀成的咀嚼声。郭大靖目光游离,盯着忽明忽暗的火堆,不知道在想什么。
………………………
第五章 新的历练
苦难的日子总是显得漫长而难耐,但现在,这个结论对郭大靖并不适用了。
连着两天,他早上出去,傍晚才回来。
靠着他打的乌鸦、野鸟,数量还在不断的增长,小妮和李秀姐三人倒也没有饿死之虞。
而对于强迁而来的辽民百姓,这已经是奢望不到的生活。
体力在恢复,伤势在好转,郭大靖的脚步也走得越来越远。
翻过了村外小山,举目瞭望,冬日的荒野,白白茫茫,冰冷而毫无生机。
女真人居住的庄园,以及庄园旁边的破旧房舍,也进入视线。炊烟袅袅,不时有人马进出,与山村的荒凉相比,显得更有人气。
畜生,杂碎!
郭大靖啐了一口,暗自骂着,却没有移动脚步,眯着眼睛观察着。
要逃离,走平地的话,就要经过二十多里外的堡寨,或者是走荒山野岭。在雪没膝盖,甚至是大腿、腰部的情况下,困难很大。
要是有雪橇,再有马拉,逃出去的希望就会大大增加。
郭大靖抬起头,再次将目光投注到庄园,那里有马,也应该有粮食。可是——
瞭望观察已久,郭大靖改变了方向,想试试荒山野岭中的其它逃生之路。
向南,或向东,有建奴放弃的地方,还有辽阔的海岸线、近海的小岛和鸭绿江,以及传说的东江军和毛大队长。
已经走出了很远,至少在雪地里只有郭大靖的脚印。显然,还没人走到这儿,或者几天内没人走过,脚印才能被雪掩盖。
走过一个雪包,郭大靖立刻感觉到脚下的异常,赶忙退开。趟开的雪中,露出了一角衣片。
雪中埋着一具尸体,是冻饿而倒毙于荒野的,还是其他的死亡原因,郭大靖不想知道。
站在那里想了一会儿,郭大靖转身往回走了。
远处的野兽叫声隐约可闻,他又没有犀利的武器。只凭一杆木枪,还有小臂上绑着的野外生存刀嘛,他还是有着相当的理智,并不敢太过狂妄。
往回走了没多远,身后便响起了令人惊惧的嗷叫声。是狼,郭大靖赶忙隐身树后,回头张望。
几条身影从山林中蹿出,搜寻着,前进着,竟是一个狼群。
郭大靖不敢久待,借着树木的掩护,顺着来路向山上攀登。狼群的战斗力,郭大靖没领教过,但却听说过。
成年的公野猪,即使是老虎也不敢轻易招惹,但狼群可以。配合默契的群体战术,或消耗其体力,或偷袭其要害,在纠缠中往往能致野猪于死地。
郭大靖自认对付一头成年狼也不容易,更不要说一群了。他加快了脱离的脚步,也有些后悔自己的心急莽撞。
边跑边不时回头张望,幸运的是狼群并没有发现他,反倒是被雪中的冻尸吸引了,停下了脚步。
呼!郭大靖吐出一口浓重的白雾,脚步也缓了下来。直到爬上山顶,再回头瞭望,只能看到雪地里的几个小黑点,他才彻底放下心来。
按了按怀里的弹弓,郭大靖又有了想法。
弹弓能打钢珠,在近距离击中人的要害,比如脸部、眼睛,完全能够致伤致残,甚至是打死。
但钢珠的威力还是小,打小动物没问题,可要打狼,就困难了。
可弹弓不仅能打钢珠,还能射箭或飞镖,使杀伤力大大提升。当然,射程是硬伤,弹弓怎么也不能和弓弩相比。
郭大靖有了主意,往回走的时候便留意着树木。
柞树坚硬,是做箭杆的好材料,他弄了一些比较直溜的树枝,躲进那个藏身洞,生起火堆,开始削制箭矢。
赵青山的提醒是对的,若是被建虏发现你携带武器,可不会给你讲什么道理,直接就能用刀砍杀。
所以,郭大靖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密室,不仅有打来作为食物储存的鸟,还准备藏一些不适于显露于外的东西。
他的身上只有绑在手臂上的野外生存刀,还有那杆用布遮掩的木枪。
弩箭的制作说复杂也复杂,说简单也简单。郭大靖只是削出一根直直的尖木棍,没有尾羽。
这样的弩箭在短距离或平直的弹道还能保持平衡,远了就没准了。反正郭大靖也没想着用这玩艺儿杀敌,十米二十米的距离能射个兔子也就够了。
一口气削制了十五六枝光杆弩箭,郭大靖才停下手,收拾了一下,正要熄灭火堆离开时,却听到外面传来了令人毛骨悚然的狼嚎。
郭大靖吃了一惊,赶忙到洞口张望。天色已黑沉,空中闪烁着几颗稀疏的星星。他这才知道自己沉浸于工作,忘记了时间。
又是一声狼嗷,离得已经不远,郭大靖皱起眉头,知道自己恐怕要在山洞里过夜了。
黑夜、雪野、山林,离村子还很远。在这样的环境下,郭大靖很清楚自己不是狼群的对手,有弹弓箭矢也不行。
而躲在山洞里,高度对狼是个挑战,洞口又不大,一个人就能堵住。而且,洞内还生着火,等捱到天亮,狼就会离开吧?
盘算已定,郭大靖把火堆看好,洞内存了些柴禾,足够烧上一夜了。
他又把洞口用杂草掩了掩,木枪斜对洞口固定好。狼要扑跳上来,就一枪捅个透心凉。
狼叫声越来越近,郭大靖心里有些发紧。可半晌过后,他的眼中寒光一闪,转身去洞深处取了两只冻鸟。
这个世道,狼还不是最可怕、最可恨的。毫无人性的建虏,比狼更凶恶。几只狼就吓得畏缩,以后还怎么杀建奴、报仇怨。
在火上把鸟烤出味道,郭大靖来到洞口,把鸟扔了出去。然后,他取出弹弓和弩箭,静静地等待。
并不是非要靠猎狼来填肚皮,这也不是逞能冒险,而是郭大靖对自己的历练。
因为他深知自己的弱点,那就是没杀过人。当过兵的军事训练,使他的意志非常坚定,但和杀人还有些不同。
在这个乱世,要玩儿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活计,郭大靖必须要有那个心理素质。说得残忍一些,那就是得杀人不眨眼。
第六章 面冷心热赵青山
对于普通人来说,这确实是一道坎,哪怕面对的是恨得咬牙切齿的仇人。可对于郭大靖来说,要适应的话,会很快。
血肉迸溅、惨叫哀嚎中,你的刀还拿得稳嘛,你的精神还能集中嘛,你还能迅速转身对付其他敌人吗?
激动愤怒之下,或许能手起刀落。然后呢,看着血淋淋的尸体,是目光呆滞、脑子一片空白;还是扭过头吐得稀哩哗啦?
郭大靖眯了下眼睛,几点绿莹莹的光在不远处闪现,并迅速靠近。他取出弹弓,摆好弩箭,透过杂草的缝隙警惕而紧张地盯着。
狼,来了!一共五头,错落前进,象是摆着某种队形。
冬天对狼来说,也是难熬的时光。为了不被饿死,它们有时连同伴都吃。
闻到了食物的味道,五头狼围了过来。但都警觉地竖着耳朵,细长的眸子中闪着绿幽幽的光,阴森森的很吓人。
郭大靖拉开了弹弓,自制箭矢的尖端缓缓移动,瞄准了一头狼。
对于木杆箭矢,郭大靖缺乏信心;对精准度,也不是太有把握。所以,他瞄准了一头狼的身体,还是侧对他的。面积大,射中的概率也高。
头狼似乎听到了什么动静,突然警觉地抬起头,绿幽幽的眸光在周围搜寻着。
啪,嗖!郭大靖松开了手,巨大的弹力推动着箭矢,不到二十米的距离,闪瞬即至。
嗷——一头狼发出哀嚎,倒在地上挣扎。它的侧背被箭矢射中,即便是木头削成的尖端,对于柔软部位的伤害,也依然很大。
箭矢从上而下,斜着射穿了狼的腹部,还扎进了地里。
四头狼惊跳着散开,发出低沉的吼叫,四下扫视着、搜寻着。
郭大靖缩回头,只留了一点缝隙,观察着狼的反应,右手又慢慢地取过一支箭矢,搭在了弹弓上。
受伤的狼终于挣脱了箭矢,可这伤害是致命的。它发出低沉的垂死的哀叫,没走几步,便倒在了血染的雪地上。
如果是枪的话,枪声应该足以惊散狼群。但无声无息的冷箭,并没有起到那样的效果。
一头狼小心地走了几步,在死去同伴的跟前用鼻子闻着嗅着,发出低沉的吼声。
嗖!郭大靖再发一箭,微调之后愈发准确了。距离太短,箭矢转瞬即至,并没有太影响到平衡。
又是一声哀嚎,狼的脖子被箭矢射穿,疼得蹦跳起来,可没跑几步,便倒毙在地。
这回,狼终于发现了袭击者的所在,嘶吼着,成半环形围住了洞口,绿幽幽的眸子射出阴冷的光芒,令人惊惧。
郭大靖也不隐藏了,掏出钢珠,拉开宽皮,对着中间的狼便是一下。打钢珠,他更顺手,不求打死,打跑就行。
嗷——狼发出惨叫,绿幽幽的眸子立刻灭了一只,疼得在地上打了个滚,飞快地跑掉了。
其余两只狼也转身逃跑,头也不回,蹿得飞快。
…………………..
凄厉瘆人的狼嚎声在村子里也能听到,虽然经常发生,但小妮却提心吊胆,在屋外张望着,担心着。
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到,手脚冻得也快失去知觉,小妮才回到屋里,缩在火堆旁,可怜巴巴地嘟囔着:“大哥哥还不回来,狼叫得真吓人。”
李秀姐赶忙安慰道:“没事儿的,郭大哥是好人,不会有危险的。”
赵青山哼了一声,没好气地说道:“这一路上冻饿而死的都是好人,狼吃人,可不管郭哑子是好是坏。”
小妮皱了皱小鼻子,倔强道:“大靖哥肯定没事儿,他一会儿就回来。”为了表示对郭哑子称呼的不满,小丫头直接说郭大靖的名字。
赵青山随手往火堆里扔了根柴,火星迸溅,噼啪响了几声。他的脸色忽明忽暗,皱着眉头不知在想什么。
半晌,小妮垂着头又嘟囔道:“大靖哥一定没事儿,现在就往回走呢!”
赵青山慢慢握紧了拳头,盯着火堆,眼睛缓缓眨动着,充满了阴霾。
“我去村口看看,拿个火,靖哥哥就能看见亮儿……”称呼又在变,显出小丫头的心乱,也能听出更加的亲近和关心。
当小妮又一次出声时,赵青山目光一闪,霍地站起,吓了屋里人一大跳。
“烦死了,臭丫头嘟囔个没完没了。”赵青山满脸怒气,转身就往外走,“郭哑子被狼吃了,我去给你捡两块骨头,堵住你的嘴。”
小妮吓得直了眼,愣愣地看着赵青山摔门而去。
李秀姐赶忙过来搂着小妮安慰,小妮偎在李秀姐怀里,抽噎起来,嘴里还断续地念叨:“靖哥哥没,没被狼吃,会回来,的。”
赵青山一头撞进夜色,摸了摸后腰别的斧子,大步走向村口。走过一间屋子时,赵青山犹豫了一下,推门进去。
屋内有几个人,围着火堆在说话,猛然有人进来,都愕然地转过头。
“姓赵的,为了两只乌鸦,你还打上门儿来了?!”一个壮汉站起身,抓起了破柴刀。
另一个壮汉也站起来,脸色不善地盯着赵青山,手里拎着根棍子。
一个老者赶忙伸手向下按了按,劝解道:“不要动手,有话好好说。”
说完,他转向赵青山,和颜悦色地说道:“青山,这俩小子不懂事儿,我已经骂过他们了。等打到猎物,就还给你。”
赵青山一摆手,说道:“某不是来要东西的。郭大靖白天出去,现在还没回来。外面狼叫得厉害,我想叫个人一起去看看。”
停顿了一下,赵青山又补充道:“就是被狼吃了,好歹也捡两块骨头回来。”
陈三祥翻了下眼睛,举了举手里豁牙的破柴刀,说道:“就凭这破刀,遇到狼能活命?”
“就是……”
陈老者抬起手,止住了陈四和的附和,说道:“郭家死得就剩大靖了,可怜哪!住在这村里,也算是乡亲,能帮一把就帮一把。”
转头看着两儿子,陈老者说道:“多点火把,跟青山出去看看。狼怕火,不敢近前。”
停顿了一下,陈老者又嘱咐道:“别走得太远,夜黑雪大,注意安全。”
陈三祥、陈四和看着父亲,半晌对视着苦笑一声,满脸无奈。
一个从火堆中取火,另一个去拿了些松树枝子,胡乱捆成火把。然后,兄弟俩和赵青山一起,出屋向村外走去。
……………………
第八章 短暂的欢快
郭大靖点了点头,脸上带着微笑,还是憨憨的样子。
“行啊!”陈三祥一把拍在郭大靖后背,转眼又看到郭大靖手中的木枪,脸上也满是疑惑,伸手指了指,“就用这玩艺儿?”
赵青山走近过来,将火把凑近,观察着死狼。然后,他不易觉察地摇了摇头,否定了陈三祥的猜测。
“是条汉子。”陈四和脑子不太灵醒,很快就露出钦佩的神情,伸出大拇指,“俺哥俩儿都不敢和狼照量,你真行,胆真大,不愧是打猎出身。”
赵青山不想多耽搁,也不帮郭大靖,沉声道:“赶紧回去吧,冷得要死。”
郭大靖摇了摇手,伸手指着陈三祥手中的破柴刀,对着死狼做了个一劈两半的手势,又比划着。
“把狼切开分了?”陈三祥领会得快,他早就眼馋了,却没想到郭大靖这般慷慨。
郭大靖用力点了点头,再次挥动掌刀,做着下切的手势。
“好嘞!”陈三祥喜出望外,上前拿刀比量了比量,然后高高举起。
“等一下。”赵青山的眸光一闪,突然开口阻止。
陈三祥愕然转头,眨巴了下眼睛,猜疑道:“咋的,嫌俺砍的不匀?”
“不匀个屁。”赵青山没好气地瞪了陈三祥一眼,说道:“你这么砍白瞎了这张狼皮褥子。剥下来给陈老爷子,他受不得凉。”
哦,陈三祥脸上露出感激之色,退了开来。
陈四和看了赵青山一眼,神色有些复杂。但他很快转开目光,上前把绳套换到自己肩上,也不多话,迈步向村子的方向走去。
……………………
破屋里多了欢快的声音,大哥哥回来了,小妮终于放心了。
瓦罐里煮着狼肉,散发出阵阵香味。众人围在火堆旁,以往的沉重压抑都舒缓了不少。
李秀姐看着火,不时加把柴。小妮腻在郭大靖身边,一会儿就瞅瞅他,脸上笑着,嘴上话也多。
赵青山还是那副冰冷的面孔,用那把祖传的尖刀割着狼肉,一小块一小块儿地扔进瓦罐。
“你是有名字的,很多人都不知道,那我以后就叫你靖哥哥,让别人都听见。”小妮咧着小嘴,歪着脑袋,笑着说道:“是不是挺好听的?”
你又不是黄蓉,我也不会降龙十八掌。
郭大靖伸手摸了摸小妮的头,憨笑着,算是默认了。
“把猎狼的箭给我看看。”赵青山忽然停下了手里的刀子,看都没看郭大靖,就这么突兀地开口询问。
郭大靖愣了一下,可还是取出两支箭矢,递了过去。
赵青山接过来在手里摆弄着,哼了一声,用手里的刀子在箭矢上切削起来。
郭大靖注视着那双看起来老茧密布的粗笨大手,灵巧地削出了箭头的形状,又在箭杆的尾部挖了个凹洞。
这家伙动手能力超强,好象,好象还学过物理吧?这箭做得,相当符合空气动力学原理,自己都没想到。
“肉煮好了。”李秀姐用树枝做成的筷子扎了扎肉,笑着说道:“趁热吃吧!”
郭大靖看李秀姐征询的目光是投向自己,便点了点头,伸手示意给赵青山先盛。
李秀姐连汤带肉盛了一碗,双手捧到赵青山面前,恭敬地叫道:“赵叔。”
赵青山脸上的冰冷有些消融,把削好的箭扔给郭大靖,接过碗,“嗯”了一声。
几个人都吃上了肉,喝上了肉汤,苦难生活里极为难得的享受,让屋内的气氛也温暖起来。
这才象是一家人,同捱苦难,共渡难关。郭大靖左右看了看,心中浮起暖意。
……………………..
第二天一早,郭大靖简单吃了点,便又装备整齐,在小妮和李秀姐的叮嘱声中,出了屋子,向村口走去。
“大靖兄弟。”
耳边传来了亲切的招呼,郭大靖转头一看,原来是陈家兄弟,赶忙挥了挥手。
陈四和也收拾得挺利索,柴刀别在腰,木棍握在手,笑着说道:“大靖兄弟,打猎需要帮手吧,带俺一个咋样儿?”
郭大靖有些犹豫,觉得昨天就是偷袭得手,要是真遇上狼群,十有八九要变狼粪。再说,他还有不少秘密,不想让外人知晓。
陈三祥看出郭大靖的犹豫,说道:“多个人总不是累赘,帮你也不争猎物,你看着分就成。”
“好。”郭大靖觉得再拒绝就不好了,无奈地笑了笑,用力点了点头。
陈四和哈哈一笑,对哥哥说道:“成了,你回去吧,照顾好父亲,我要是……”
呸!陈三祥用力啐了口唾沫,骂道:“乌鸦嘴,少说话。”
陈四和挠了挠头,嘿然而笑,真的闭上了嘴。
不过是去找点野物,大的猛的咱也不碰,弄得跟生离死别似的。
郭大靖咧嘴一笑,冲着陈三祥点了点头,迈步而去。
…………………..
几片白云飘过,半遮半露的挡住了本就不热烈的太阳。
两个人走在山路上,脚下咯吱咯吱的声音,挺有节奏,象是合着某种韵律。
“春雾雨,冬雾雪。”陈四和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今天早上起了雾,这两天肯定还要下雪。”
郭大靖点了点头,用心记了下来。
这就所谓的上知天文吧,诸葛亮应该知道农谚,才知道要刮东风。
停下了脚步,郭大靖指了指方向,看着陈四和点头领会,才在头前开路,探索一下他没去过的新地方。
也不是瞎走,郭大靖是按照狩猎指南上的教授,准备去那片树林,看看有没有野鸡。
弹弓就适合打山鸡野兔之类的小动物,你打野猪,跟挠痒痒似的。而且,郭大靖对自己的弹弓精准度,还是有那么点自信的。
冬天的时候,野鸡喜欢在有树的沟里或洼地里,那里避风。
而且,野鸡虽然会飞,但飞行的距离比较短,不是为了逃跑,是为了找新的隐藏地点来躲避危险。
这样的话,郭大靖觉得希望很大。况且,这是没有什么危险的,最不济就空手回去,耗费些体力呗!
“要是庄园来选阿哈,你去不去?”陈四和伸手指了指远处那几缕袅袅的炊烟,侧脸看着郭大靖,又补充了一句,“至少能吃上饭吧?”
第七章 猎狼
郭大靖一手拿着火把,一手握着木枪,肩上有绳子套着,拖着身后的死狼,下山向村子走去。
一头狼藏在了山洞里,作为储藏;一头狼带回村里吃,够吃好几顿了。
对于收获的喜悦,远没有击杀恶狼带给郭大靖的自信。
屠夫杀人的心理障碍明显比普通人要弱,因为他见惯了血腥。郭大靖也是这样的思路,在锻炼着自己的心理承受力。
在这个乱世,心不硬、不狠,是没办法生存的。除非你想当个顺民,把小命儿交到建奴手中,祈祷能苟活下去。
苟,老子才不苟呢!
郭大靖停下脚步,调整了一下肩上的绳子。
目光所及,他又看到了死狼。这畜生的牙齿露在外面,虽然惨白而失去了生气,可还是很凶恶的样子。
远处,突然响起一声狼嚎。
郭大靖回首望去,并没有看到什么,但他知道这极可能是那条受伤的头狼。他从那嚎叫声中听出了痛苦、仇恨,以及凄怆悲凉。
山林里,人和狼,只有强者能够胜利;这世道,也只有更强者才能生存。
郭大靖默立许久,目光更加坚定。
丛林如此,乱世如此,弱者就如这死狼,被剥皮吃肉,骨头抛弃荒野。
重新迈步,郭大靖身上仿佛又充满了力气。尽管还感到疲累,但他却不再停下脚步。
…………………..
火把并没有多少光亮,但能给人以胆量。
赵青山和陈家兄弟前后走在雪地里,因为这次合作,关系倒显得近了些,以往的仇怨淡薄了,尽管还在吵嘴争辩。
“躺在雪地里装死抓乌鸦,法子倒不错,就是冻得要死。”陈三祥嘿嘿笑着,象是自嘲,也象是吐槽。
赵青山翻了翻眼睛,淡淡地说道:“不冻死,就是饿死,你有得选?”
陈四和耸了耸肩膀,说道:“这世道,连野狗都不如。活一天算一天吧,谁也别笑话谁。”
“没笑话。”陈三祥纠正着,呵了呵手,说道:“法子不错,可学的人也多,乌鸦都学精了。”
赵青山轻轻叹了口气,说道:“要是有家什,打造几样兵器,大伙结伴到山里,准能打到大家伙。可惜——”
陈四和瞅了瞅手中的棒子,苦笑一声,脚步不停。
陈三祥看看手中的破柴刀,抱怨道:“就这,还是我犯倔硬留下的。家里的东西,除了口铁锅,都扔在路上了。”
赵青山默默地从怀里抽出一枝枪尖,虽有锈迹,却还反射着冷寒的光,幽幽说道:“祖传的,某家的陪葬。”
陈三祥的眼睛眯了一下,看了看赵青山那胡子拉茬的脸,转过头没说话。
陈四和的脑子反应慢,奇怪地问道:“那天打架你怎么没掏出来?看见这玩艺,俺哥俩可能就熊了。”
赵青山哼了一声,不想理这个脑袋缺根弦的家伙。
“为了只乌鸦,不至于动真格的。”陈三祥干笑两声,打着圆场,“咱俩不是也没动家伙吗?”
陈四和眨巴眨巴眼睛,好象明白了一些,也不吭声了。
“前面有亮儿。”赵青山沉声说道:“不会是郭大靖吧?”
陈三祥停下脚步张望,不太确定地说道:“肯定是人,胆子够大的,不知是不是?”
“那咱们就在这等一等吧!”陈四和不想再往前走了,说道:“要不喊两声试试?”
赵青山白了陈四和一眼,没好气的说道:“他就是听见了,就准能回话?”说完,他迈开大步,继续向前走去。
“是哈。”陈四和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说道:“忘了他是结巴了。”
陈三祥笑了笑,说道:“你说的也有道理,依他的性子,要是回话,他就不是郭结巴,正好分辨出来。”
“对呀!”陈四和又高兴起来,说道:“俺还是挺聪明的嘛!”
两人跟上赵青山的脚步,心里有着猜测,向前望着,分辨着越来越近的身影。
几点火光越来越近,郭大靖握紧了手里的木枪,但随即又放松下来。
打劫自己?半夜跑到这荒山野岭,不怕野兽袭击,那得是什么脑子?
来找自己的?有可能,但那些冷漠而凄苦,只为了填饱肚皮苟活的百姓,能在意自己?
“大靖,是你吗?”陈四和果真开口叫着,显示自己与众不同的智慧。
郭大靖的心中蓦地腾起一股暖意,能在这寒夜荒野来寻找自己,可见看到的表面并不全是真的。
尽管因为是结巴,他向来惜字如金,甚至是根本不说话。但现在,他开口应了一声“是——我。”
在生死边缘苦苦挣扎的乡亲们,还有着淳朴和善良,只是被残酷凄苦的现实深深掩盖。
不管是固有的,还是残存的,有那么点良知和人性。郭大靖就觉得有希望,并为自己的自私感到了些愧疚。
火光在接近,郭大靖认出了大步走在前面的赵青山。这个家破人亡、满怀怨忿的汉子,并不象平常表现得那样冷酷狠心。
后面的人也认出来了,是陈家兄弟,很是凶悍。兄弟同心,在村里没几个人敢惹他们。可他们有个很心善的老爹,原来的家境也较殷实。
赵青山看到郭大靖,脸上现出些许激动,似乎还有点笑容,但随即又冰冷起来,大声斥骂道:“郭大靖,黑天半夜的,你跑到这荒山野林找死啊?混账东西,还要让别人挨累。”
郭大靖已经看清了赵青山冰冷面具下的仁心暖意,被斥骂也不生气。他停下脚步,咧嘴笑着,用手里的松树明子照亮身后拖着的死狼。
赵青山脚步一顿,显然被吓了一跳。等看清楚,脸上不由露出疑惑之色,抬头盯着郭大靖,皱眉不语。
“呀,是野狗?”陈四和也被惊着,双手端平木棍,戒备的姿势。
陈三祥把柴刀护在身前,走近细瞅,讶异道:“不是野狗,是死狼。”
陈四和赶忙凑近,用棍子捅了捅死狼,瞪大了眼睛,“嘿,真是狼呢!”说着,他抬头看着郭大靖,带着不敢置信的惊诧,“大靖,这是你打的?”
第九章 打猎收获
建奴叛明后,占据了大半辽东,夺得了大片土地,以及治下的辽民。
于是,女真庄园经济逐渐兴盛起来,从而产生了规模较大的生产组织形式——托克索(汉译“庄园”,朝鲜人则称其为“农幕”)。
在庄园中劳作的奴隶,称为阿哈。他们平时不许随便出入,多在内部生产、服役,有时也从事规模较大的集体生产劳动。
其时,有权势的大奴隶主占有很多托克索,最多的达五十多所。一个托克索少则三四人,多则七、九人,故一个大奴隶主常拥有数百阿哈。
女真家主完全占有阿哈的人身,像对待牲畜一样,残酷压榨,野蛮蹂躏。阿哈还可以被任意买卖,或赠送与人,或分给子孙。
甚至于,家主虐待阿哈,百般辱骂,恶毒鞭打,甚至灭绝人性地将阿哈折磨至死,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不只是汉人会成为奴隶阿哈,也就是旗下家奴;还有女真阿哈,可称为“包衣”。
旗下家奴当然是地位最低的,在清初的时候,哪怕是普通旗人兵丁也能拥有四五个家奴。
而且,不仅旗人可以拥有家奴,甚至有权有势的包衣都能购买旗下家奴,进行役使。
如果只是为了吃上饭嘛,郭大靖摇了摇头,坚决地说道:“不。”
他可能不理解陈四和等辽人的想法,因为他已经摆脱了饿死的危机。至少在一段时间内,依靠空间内的粮食和农作物,他是不会挨饿的。
可他也没有鄙夷陈四和,对国家的忠诚,以及心中的大义,并不能消除饥饿。
而饥饿的滋味能使人疯狂,这一点也不夸张。也只有亲身经历过的,才有真实的感受。
陈四和苦笑了一下,也没多做分说。但凡有口吃的,谁又愿意去做奴隶呢?
一路沉默,两人翻过雪岗,在一片相对平坦的洼地停下脚步。
前面是树林,这里的积雪被风吹得厚薄不一,有的地方露出岩石,有的地方厚得应该能陷进去半个身子。
陈四和东瞅西望,猜测着说道:“象是野鸡爱呆的地方,可这雪地里深一脚浅一脚,怕是追不上啊!”
郭大靖眯起眼睛观察了一会儿,对着陈四和做了几个手势,等陈四和明白了他的意思,便深一脚浅一脚地趟雪过去,站在雪地中一块凸显的大石头上。
“啊,吼——”陈四和放开嗓子叫了起来,边叫边挥舞着手中的木棍,又蹦又跳。
有没有野鸡,谁也不知道。别人是打草惊蛇,郭大靖二人只能是乱叫惊野鸡。
还别说,瞎猫碰着死耗子,还真有野鸡被惊飞而起。要是就藏在雪沟里,两人还真没法趟着雪仔细搜寻。
扑楞,扑楞!一只野鸡从树林下面的雪窝里飞了出来,离地也不高,向着不远处飞去。
郭大靖手疾眼快,从怀中掏出弹弓,抬手就是一下子。
三十来米的距离,郭大靖还是挺有把握的。要是大猎物,挨一下子不致命。可野鸡,被击中便难再飞起来。
野鸡发出受伤的鸣叫,在空中扑愣着翅膀,斜斜歪歪地掉了下来。
陈四和发出一声欢叫,也不管雪薄雪厚,连滚带爬地追了过去。
又一只野鸡飞了起来,离郭大靖的距离远了一些。
郭大靖哪肯放过,学着陈四和的样子,趟着雪,打着滚,靠近了一点,就躺在雪中,拉开弹弓,射出了钢珠。
一只野鸡能顶好几只乌鸦,味道更是不能比较。为了口吃的,陈四和与郭大靖也是拼了。
陈四和抓到了受伤的野鸡,一把就拧断了它的脖子。看到郭大靖又打掉了一只,又抢着跌爬滚打地赶了过去。
不过,郭大靖抢了个先,抓住了还扑腾的野鸡,向着陈四和举了起来,满脸高兴,口中发出显得嘶哑的哈哈笑声,表达着心中的喜悦。
哈哈哈哈,陈四和的笑声更大,神情更加畅快。
在雪地里打滚,抓住了味美肥嫩的野鸡,这点短暂的快乐,冲散了久压心中的阴霾。
两个人满身满脸都是雪,就这么举着手里的野鸡,互相看着,象个孩子似的,笑得欢快,也充满了傻气。
…………......
太阳刚刚有点向西斜,郭大靖和陈四和便急着往回赶了。
望山跑死马,二人跑了多远路,自己都不知道。猎物倒是颇丰,五只野鸡,这已经是之前想都不敢想的收获了。
郭大靖开始只拿了两只,毕竟陈四和那边是好几个大男人,吃的更多一些。
但陈四和说什么也不同意,脸红脖子粗地和郭大靖分说,什么谁出力多就得的多。
最后,硬塞给郭大靖三只野鸡。就这样,陈四和还觉得不好意思。
等两人赶回村子时,夜幕已经降临,村子里寂静无声,只有几户破窗透出昏暗的火光,才显得有那么点人气。
陈四和走到自家的屋子前,又和郭大靖说了感谢的话,两人才就此分手。
郭大靖也回到了破屋,在屋外能听见里面的低语,好象是李秀姐让小妮再暖和一会儿再出去张望。
还有象是磨刀的声音,郭大靖不知道里面在干什么。
停住脚步,郭大靖四下瞅了瞅,眼见无人,他拎出一只野鸡,眯起眼睛运用意识。
如果有人看见,定然很奇怪,觉得郭大靖犯了疯病。只见他又是咬牙皱眉,又是闭眼默念,又把野鸡贴在胸前……
好半晌,郭大靖觉得手中一轻,再定睛看时,野鸡已诡异地不见踪影,仿佛变魔术般,在自己手中消失了。
原来还可以这么用,郭大靖的眼中闪过精光,空着的手五指慢慢握紧,钵大的拳头让他感觉到了身体中的另一股力量。
“我要出去等靖哥哥。”屋内传来小妮的声音。
郭大靖收起多加练习的念头,用力咳了一声,两步到了门前,推门而入。
小妮立刻发出了欢叫,李秀姐和弟弟也露出笑容。赵青山在屋子角落,在一块石头上磨着东西。
光线昏暗,郭大靖没看清是什么。但他看到赵青山抬头看了他一眼,目光中已经不是前几日的冷漠,而是柔和了许多。
第十章 一起走
郭大靖从破布袋中拿出两只野鸡,笑着向众人展示,说道:“煮——烤?”
“煮着吃,我爱喝肉汤。”小妮最能理解靖哥哥的意思,雀跃着做出选择。
李秀姐笑着起身,说道:“我来拾掇煮肉。”
郭大靖点了点头,把野鸡交给李秀姐,被小妮拉到火堆旁烤火取暖。
赵青山一声不响地自顾自忙着,磨完了枪头,又拿过倚在墙上的木杆,已经打磨得差不多了。
他又按着枪头把木杆切削了片刻,再安在一起,固定得牢靠。枪头下又绑上烂布做的枪缨,一杆长枪正式完工。
“试试合不合手?”赵青山把长枪递给郭大靖,神情虽然不再凶恶冰冷,可语气还是没多大的改变。
郭大靖伸手接过,立时就感觉到了不同。
枣木,坚硬、沉重,韧性又强,是东北最适合作枪杆的材料之一。
雪亮的枪头,是好钢打造,磨得十分锋利,给人一种无坚不摧的信心。
郭大靖的个头儿,差不多有一米八。这杆长枪,比他还要高一些,有两米左右,应该是当时比较标准的长度。
屋内狭小,郭大靖只能在手里掂着,握紧之后做了个突刺的动作,虎虎生风,精气神十足。
赵青山抿了下嘴角,赞赏之色从眼中闪过,但随即又面无表情,微垂下头,盯着火堆,不知在想什么。
“谢——谢!赵——叔。”郭大靖收起枪,一字一顿地道了声谢,坐下来不停抚摸着这杆长枪,掩饰不住喜欢的神情。
李秀姐手脚麻利,把两只野鸡拾掇利索,煮进了瓦罐。
虽然缺少调料,可肉味一散出来,两个小孩子差点流出口水,眼巴巴地盯着,肚子不争气地咕噜起来。
赵青山似乎想明白了某些事情,起身走到郭大靖旁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出了屋。
郭大靖垂下眼帘想了想,起身跟了出去。
夜色昏暗,月色朦胧,赵青山站在屋外残破的院墙边,背着手,无声地看着对面。
昨晚,那里还有灯火。现在,却是一片漆黑。
郭大靖慢慢走了过去,落后赵青山半个身子,站定之后,等着赵青山开口。
好半晌,赵青山才沉声道:“打的野物别全都糟害了,吃进肚里也就是多活一两天。攒一点,能逃就逃吧!”
郭大靖愣了一下,转头看着赵青山。
月光落在赵青山的身上,他没有转头,只能看清惨白月光下的脸颊上黑乎乎的浓密胡子。
“这个世道,心软心善都活不长。”赵青山伸手指了指对面的破屋,声音低沉,却没有悲哀叹息,“连自己都救不了,就不用瞎忙活了。你在洞里藏的东西我看到了,知道你的心思。”
郭大靖有些恍然,那个山洞也没藏啥东西,只有几个小猎物,外加他削制的滑雪板。
沉默了一下,郭大靖简短而坚定地说道:“都——走!”
赵青山蓦地转过头,眼睛在月色中闪着光,盯着郭大靖,半晌没有说话。
慢慢地转过头,赵青山自嘲地笑了一声,说道:“都走?哪来那么多吃的?你一个人逃,也是九死一生。再带上几个累赘,是铁定活不了。”
“能!”郭大靖回答之后,上前走了两步,给赵青山指了下方向,“庄——园!有——粮!”
“有粮也有女真人。”赵青山突然象发火似的提高了声音,狠狠地盯着郭大靖,“有杆破枪,你能打几个?一刀砍下你的笨脑袋,就跟杀鸡似的。”
郭大靖与赵青山冒火的眼睛对视,一点也不退缩。半晌,他突然咧嘴一笑,说道:“全——杀——光!”
“你——”赵青山抬起手,指了指郭大靖,但在郭大靖坚定的目光下,又无力地放了下去。
破门一响,小妮探出头,叫道:“赵叔,靖哥,进屋吃饭了。”
郭大靖笑着点头,伸手示意,请赵青山先走。
赵青山余怒未息,重重地哼了一声,默不作声地走回屋内。
郭大靖微微一笑,跟随其后。本来还有些模糊犹豫的想法,经此一事,反倒坚定下来。
…………………
逃走是肯定的,这是郭大靖醒来后便有的念头,无论如何也不会改变。
被奴役,被虐待,甚至是死亡相伴、朝不保夕,对于后世的灵魂是不可接受的。华莱士所呼喊的“自由”,就是郭大靖最本能最朴素的心声。
即便是知道历史走势,但郭大靖的身份和地位,决定了不可能有很大的作为。至少在短期内,人微言轻,没人听,也没人信。
只不过,郭大靖相信他不是无缘无故穿越的。上天给他一个空间,又给他一个苦难的经历,难道不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
能力有限,救不了所有人,但谁也不是救世主,也没人这么要求郭大靖。就象赵青山,他希望郭大靖能逃出一条生路,可却是让他自己顾自己。
可郭大靖知道,他有救人的能力,不是全部,但至少会是小妮、李秀姐、李秀成和赵青山。
就象那个在退潮的沙难上,把一条条搁浅的小鱼放回大海的男孩。成百上千的小鱼,他捡不过来。而且,在别人眼中,谁又会在乎呢。
但这一条在乎,那一条在乎,所有被他放回海里的小鱼都在乎……
在郭大靖眼中,小妮在乎,李秀姐在乎,赵青山——也是在乎的。
还有陈三祥,陈四和。
其实,所有想好好活下去的辽民,都是在乎的。只不过——
郭大靖再次立于山顶,在寒风中瞭望女真人的庄园,眯起了眼睛。
今天,他是一个人出来的,有意地避开了陈家兄弟。
不是担心分猎物,郭大靖虽然不是圣母,可也没那么自私。
郭大靖瞭望片刻,便转身走进积雪没胫的树林。
在树林深处,郭大靖确认四下无人后,微微闭上了眼睛,集中精神,进入到了空间。
不用去特意清点库房,郭大靖就有记录详细的出入库记录。而且,有什么东西,数量多少,心中也大概有数。
郭大靖这次进来,主要是来拿一件大杀器。既然已经证明空间是存取双向,他就没有什么顾忌了。
第十一章 原来你是这样的空间
在静止死寂的空间内,郭大靖打开了他的柜子,取出了一个木盒。坐在沙发上,郭大靖打开盒子,露出了里面的狩猎弩和箭支。
这张狩猎弩的结构很先进,偏心轮不但省力,还能起到加速作用。
同时,因为是复合弩,体积也并不大。但相比传统反曲弩,在同样的做功行程下得到的箭速却更高,动能也更大。
而且,这架狩猎弩配备了四倍的具有夜视功能的瞄准镜,在50米-100以内具有很好的精确度。
最重要的,与枪械相比,狩猎弩的威力也相当惊人。
虽然初速只有百米左右,但它的箭的重量是手枪弹头的七八倍,其总体动能是超过手枪弹的。再加上很多专用的狩猎箭头,简直就是狩猎界的大杀器。
郭大靖并不属于追求逼格的狩猎爱好者群体,那些人是非常鄙视用枪来狩猎的,他们更喜欢用弓弩来追求传统的狩猎感觉。
虽然这张狩猎弩不是他购买的,却是他那个老板兼朋友的。他一时好奇,借来玩玩儿,现在却成了郭大靖拥有的最强威力的远程武器。
在后世,除了微声无光无热的优点,狩猎弩在射程和射速上当然不能跟枪相比。可在这个时代,综合威力却超过最先进的火枪。
郭大靖感觉到手中一沉,睁开眼睛时,狩猎弩已经近在眼前。拉弦上箭,保持蓄箭待发的状态,郭大靖开始在树林边缘走走停停地移动,寻找着猎物。
打猎是一方面,适应手里的武器,才是郭大靖的目的。
尽管狩猎弩配备了四倍瞄准镜,其表尺分划也经过了调整,更加适合曲线的弹道。但要想百发百中,还是要经过不断的练习和努力。
郭大靖抱着玩儿的心态倒是练过狩猎弩,这能大大缩短他适应的时间。
走了很远的距离,直到不远处一个活动的物体吸引了郭大靖的注意。他隐蔽在树后,端起弩,用瞄准镜仔细观察。
原来是傻狍子,东北四大神兽之一,正趴在自己刨出的雪窝中休息。
郭大靖测了下距离,大概有五十多米,正在狩猎弩的有效射程之内。观察了下风向,郭大靖开始瞄准。
对于自己能不能射中,郭大靖并不太担心。因为,他的对手是傻狍子。
东北的猎人差不多都知道,上山打猎遇到傻狍子不用穷追不舍。哪怕是没有射中,傻狍子跑掉后,不久还会再次返回这里。
据说是因为傻狍子的好奇心无与伦比,受到惊吓逃跑后,总好奇发生了什么,是谁要打它。
这种好奇心极强的表现,还体现在被追赶的时候。枪声一响,或是大喊一声,傻狍子总会停下来回头看看,咋啦,什么声音,叫唤什么?
当然,这只是据说。
狍子看起来那么傻,好象猎到它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可却没有灭绝,还成为东北分布最广的种群。
可见,它也有自己的独特的生存之道,且并不与人所理解。
崩!轻微的弩弦声响起,一支弩箭飞出,掠过冰冷的空气,射中了狍子的身体。
狍子遭到重创,猛地跳起,但弩箭的杀伤力很大,它只是蹦跳跑动了几步,便一头栽倒。
郭大靖抿了下嘴角,起身出了树林,趟着雪走到狍子跟前,看着狍子身上的箭矢,估摸着瞄准和命中的误差,轻轻点了点头。
一次射击,一次修正,一次经验的增加。
而郭大靖能够射中目标,就已经证明他对于狩猎弩的使用和掌握,已经达到了一定的水平。
掏出小刀,把箭矢起出收好,郭大靖弯下腰,抓住狍子的腿,微闭上眼睛,做了两次尝试。
尝试失败了,直起腰的郭大靖并不意外,目光闪动,这与他猜想的差不多。
再次弯下腰,郭大靖双手用力,把死狍子提了起来。然后——死狍子在他手中蓦地消失。
只要离了地,聪明的智商就占领高地……
郭大靖笑了笑,如释重负地吐出一口长气,化为白雾消散在寒冷的空气中。
能从空间取出物品,也能把物品放入空间。这看似很简单明了的操作,对于心细的郭大靖来说,却还要弄清细节。
取出物品基本上没什么问题,可放入空间的物品有没有限制,是重量,还是大小?
如果是手能接触到的都可以存入空间,那实在是耸人听闻。什么大树、房屋、巨石……仔细想想就不太可能。
现在,郭大靖终于确认,只要是他能搬动,或者说是能移动的物品,就可以放入空间。
弄清楚这一点很关键,关系到郭大靖接下来的计划,甚至是将来的发展和行动。
很不错,真的很不错。
郭大靖脸上绽出笑容,心情喜悦的同时,更加地自信。迈着轻松的步伐,他再次进入树林,就在边缘地带,继续搜索前进。
天空逐渐阴沉下来,轻薄的雪花沉思着从空中稀稀落落地慢慢飘下。
郭大靖停下脚步,转身往回走。尽管没有再来好运气,可他已经走得很远,可不想被困在风雪的山上。
一边趟着积雪迈步前进,郭大靖一边往嘴里塞着巧克力,补充着身体里的能量。
就在他快回到开始的地方,准备钻出树林下山的时候,一声嚎叫让他顿住脚步,重新隐蔽在树后。
一头野猪出现在视野中,开始只是雪地里不太大的黑色点缀,可很快就变大,也看得更加清楚。
这是一头成年的公野猪,看体型足有两三百斤,锋利的獠牙伸出唇外,凶残的本性一目了然。
郭大靖没有轻举妄动,隐在树后继续耐心地观察和等待。
成年野猪的战斗力很恐怖,连老虎也轻易不敢招惹。郭大靖没碰到过,可却听说过,深知这个大家伙恐怕不是一箭两箭能解决的。
只不过,郭大靖感觉这野猪有点异样。随着距离接近,在瞄准镜中,他终于发现了野猪身上的累累伤痕。
两支折断的箭插在身上,还有利器造成的伤口,这是一头受到严重伤害的野猪。
第十二章 狙杀建虏
怪不得跑得先快后慢,原来是重伤在身。郭大靖心中恍然,觉得自己的好运气又来了。最好这野猪就倒毙在地,不用费自己的力气。
野猪一路流血,一路逃窜,果然已是筋疲力尽,脚下开始蹒跚。离树林只剩下二十余米,挪动起来更是困难勉强。
突然,郭大靖的目光一闪,望向了野猪上山的雪坡。
首先跃入郭大靖视线的是一先一后两个黑点,黑点变大、变长,逐渐显露出来,竟是两个骑马的建奴。
即便是没看清楚,郭大靖也作出了判断。在这片地方,能够骑马的除了建奴,没有别人。
显然,这两个建奴是追击野猪而来。
离得越来越近,郭大靖看得越是清楚,两个建奴持弓拿枪,看到奄奄一息的野猪时,发出兴奋的怪叫。
野猪,野猪皮!
郭大靖隐蔽得更好,却推出了弩弓,向着建奴瞄准,心里做着分析权衡。
只有两个建奴,用阴人利器——狩猎弩,分清先后,是有把握干掉他们的。
但干掉他们会有什么样的影响,村中的辽民会被牵连吗,自己已经全都准备好了吗?
在犹豫迟疑中,郭大靖蓦地睁大了眼睛。
一个建奴的马后还拖着个人,在雪地里翻来滚去,没有丝毫的挣扎迹象。
就象看到骑马就判断出建奴一样,这个被拖着的人肯定是辽民无疑。
辽民不可能故意触怒建奴,或许是躲避不及,或许只是远远地被建奴看到。
该死的建奴,视汉人如草芥,随意践踏。可能只是因为野猪跑掉心情不好,可能只是想取个乐子,就残忍地拖在马后杀死。
郭大靖咬紧了嘴唇,一股咸腥流进嘴里,低下头去,在瞄准镜中,把十字准星瞄准了建奴。
该是让畜牲付出代价的时候了!要说准备,哪里又有万全的时候?如果不想干,什么时候也能找到借口。
两个建奴只看到了野猪,为即将到手的猎物激动兴奋。这毕竟是他们费尽辛苦,甚至冒着生命危险与之搏斗,才最终战胜的。
收获就在眼前,一个建奴在近在咫尺的距离射出手中的箭矢,正中野猪。野猪发出垂死的嚎叫,无力地倒了下去。
建奴发出胜利的欢叫,一个建奴翻身跳下马,动作熟练无比,抡着弯刀,大笑着奔向野猪。
另一个建奴收起弓箭,抓过马鞍上的长枪,兴奋地不断举起,口中发出郭大靖听不懂的喊叫。
耐心,不急!郭大靖心中默念着,呼吸细微而悠长,瞄准了更加接近的骑在马上的建奴。
持弯刀的建奴奔到野猪前,狠狠一刀砍在野猪脖子上。虽然没有砍断,却能够确认野猪已无反抗之力。
崩!轻微的响声被建奴的笑声和叫声掩盖,箭矢离弦而出,快如闪电,瞬间掠过三十来米的距离,狠狠地射入了马上建奴的胸口。
狩猎弩的威力显露无遗,如此近的距离,足以击碎水牛的头骨,更不用说建奴所穿的棉甲了。
巨大的冲击力将建奴推离马鞍,他连声音都没发出,便斜着栽落马下。
射出一箭后,郭大靖迅速抓起旁边摆放的箭矢,在弩上一扣一拉,几秒钟的时间完成了预备动作,向着另一个建奴瞄准。
马下的建奴发泄似的砍了野猪两刀,回头向同伴说道:“萨努哈,拿绳——”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惊骇地瞪大了眼睛。同伴仰脸躺在雪中,胸前露出短短的箭簇,殷红的鲜血染红了旁边的雪。
崩!又是一次索命的微响,建奴或许听到了,但什么都晚了。
弩箭大力地从建奴后背射进去,将他带的前扑了一下,直撞到战马身上,手中的刀子划了战马一下,他又被弹回来,晃了晃,颓然扑倒在地。
建奴口中不停涌出带着气泡的血沫,他的肺被击穿,虽然张着大嘴,可却是徒劳,很快就会被憋死。
战马被惊着了,蹦跳着发出嘶鸣,带着并不严重的刀伤撒开蹄子胡乱疯跑而去。
这是郭大靖所没有料到的,他也不知道战马跑掉后,是否会回到建奴出发的地方。
但直觉告诉他,不能就放这么一个活口离开,这或许就是招来祸害的破绽。
郭大靖从树林冲出,追了几步,想端弩射击,却因为心急,雪地上又是厚薄不一,竟摔了个跟斗。
连着在雪坡上翻滚了几下,郭大靖才止住身体,捡起脱手的弩弓,再度瞄准时,发出战马已经跑出了很远。
这个距离——郭大靖不敢保证精准度,迟疑着没有击发。
狙杀建奴时,不管是顺风逆风,因为距离近,影响不大。可现在,是横风,对箭矢的影响最大。
而且,就算能射中战马,也是马屁股。致命的可能性小,让马吃痛跑得更快,倒是大有可能。
就在郭大靖将发未发,心内焦急又迟疑的时候,从树林中冲出一个人,在雪地中连滚带爬,接近战马时,抓住了拖在地上的缰绳。
战马还在奔跑,但在雪中到底是受到影响,又拖着一个人,速度慢了下来。
郭大靖眼见是个机会,赶忙紧跑几步,奔到另一匹还在建奴尸体旁逡巡的战马,抓住缰绳,砍住拴在马鞍上的绳索,翻身上马,奋力追了过去。
前世,郭大靖骑过马,但也只是不紧不慢地骑过,算是有那么点经验,远谈不上什么娴熟。
所以,他骑马的姿势有些可笑,趴在马背上,抱着马脖子,全是为了加快速度。
那一边,受惊的战马还在蹦跳奔跑,被拖着的那个人却在几个翻滚后站起身,紧跑了几步,可旋即又被拖倒。
但这人是个有经验的,就是这么短暂的起身片刻,已经观察了周围的情况。再被拖倒后,他用力向右侧翻滚,那里有一棵孤零的小树。
翻滚之中,他虽然没把绳子缠在树上,却还是借到了力,一把抱住了小树,另一手缠着缰绳,死也不放。
惊马在积雪中蹦跳,想挣脱开束缚,但终于是精疲力竭,逐渐消停下来,打着响鼻,喷出一团团白雾。
第十三章 好汉,某有话说
显然,战马追逐野猪,又是在雪地里,体力消耗不小。否则,制服它恐怕没这么容易。
郭大靖已经看清了来人,略一思索,伸手抓住身上的狩猎弩,将其收回到空间。
奔到近前,郭大靖翻身下马,准确地说,应该是从马背上滚下来。
他一手拉缰绳,生怕马跑掉,一边急切地问道:“赵叔,您没事儿吧?”
赵青山嘴中喷出浓重的白雾,没好气地说道:“有个屁的事儿!臭小子,胆子比天还大,真不明白你是怎么想的。”
嘴上斥骂着,赵青山把缰绳收了收,在小树上打了个结,才算是放下心来。
郭大靖笑了笑,看着赵青山那被缰绳勒坏磨破的手,心中泛起暖意,也不还嘴。
这是个真正关心自己的,能不顾生死来保护自己。拦惊马有多危险,不用想也知道。
对于手上的伤,赵青山浑不在意,瞪了郭大靖一眼,皱着眉头想了想,说道:“这马不能留,容易被发现。咱们赶紧把这里收拾干净,再想办法处理马。”
郭大靖把缰绳递给赵青山,转身回去,准备收拾作案现场。
离着两具建奴尸体已是不远,郭大靖却睁大了眼睛,脚步也放慢下来。
那个被建奴拖行了不知多远的“尸体”,现在竟然活动起来,从雪地中缓慢而困难地坐了起来。
没死哇?!
郭大靖惊诧过后,也不怎么害怕,还有些惊喜,迈步走了过去。
头上脸上是干涸或冻住的血污,这人刚从昏迷中醒来,头脑还不是十分清醒,呆滞的目光缓慢地移动。
郭大靖先来到建奴尸体旁,咬牙用力,拔出弩箭先收在腰间,等没人时再放回空间。
三下两下,郭大靖扒掉建奴身上的皮毛衣服,走近那个还迷糊疑惑的男人,把衣服扔了过去。
“穿——上。”郭大靖简短地沉声命令。
轻轻晃了晃脑袋,男人似乎清醒了一些,抓过衣服有些吃力地披在身上裹紧。
随后,他的目光盯在了倒毙于地的建奴尸体上,现出惊疑的神色,然后缓慢地眨着眼睛,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个家伙不是寻常的百姓,郭大靖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转身继续收拾现场。
有这么一双眼睛盯着,郭大靖没法变戏法,只好老老实实地把能用的东西都搜集起来,先带走再说。
一些散碎的银两,两件被弩箭射出洞的棉甲,皮毛衣服,还有弯刀、匕首、弓箭、长枪……
此时,赵青山牵着两匹马走了过来,皱着眉头打量坐在地上的家伙。他眼中闪动的意味很复杂,其中就包括冰冷的杀意。
杀人灭口,郭大靖看到那人活过来时,这样的念头也在脑海中瞬息闪过,但却被他马上否定甩开。
等看到这人对于不远处的建奴尸体不慌不惊,郭大靖就意识到自己先前的想法是错的。
建奴应该不是临时起意只为杀人取乐,很可能是觉察到此人的可疑,只是忙于追击受伤的野猪,才采取了临时性的手段。
当然,不管此人的身份如何,又是因为什么被建奴抓住拖在马后,都不会减轻郭大靖对建奴的仇恨。
原来只当是被建奴虐杀的汉人,现在活了过来,结果更好,令郭大靖更感欣慰。
赵青山心中在迟疑犹豫,也没急于动手,把马拴在一起,帮着郭大靖收拾战利品。
既然是要逃跑,这些东西就不能轻易丢弃。
衣服破了也能穿,沾上血污也能保暖。在冰天雪地里,兴许就能多捱一晚。
武器也有用,遇上野兽能自卫,碰上建奴也能厮拼,死中求活。现在,先藏起来就是。
让赵青山苦恼的是这两匹战马,目标太大不好藏,还得喂。可要真的逃走,这却是最好的脚力,驮个东西也是极好的。
“这马——”赵青山无奈地叹了口气,摇着头道:“可惜了。”
郭大靖苦笑以应,他也在想着这事儿。要是几天内就开始逃亡,倒也不是不能克服困难。可他不能确定,也还惦记着庄园里的粮食。
实在没办法,也只能把活马变成死马啦!趁着赵青山不注意,都收到空间里,算是储备。
“两位好汉。”坐着的男人思索良久,又听到了赵青山的话,终于作出了决定,拱手对赵青山和郭大靖说道:“蒙救命之恩,周某感激不尽,不敢有丝毫欺瞒。”
郭大靖和赵青山转过头来,看着男人,没说话,等他继续说下去。
男人有些自嘲地笑了笑,说道:“在下周庆,乃是东江军小旗官,奉命潜入建奴腹地侦察,并寻机鼓动辽民揭竿而起,反抗建奴残暴苛虐。”
郭大靖和赵青山互视一眼,觉得周庆所说的应该是真的。
东江军僻处海外,条件艰苦,实力不足以与建奴正面交锋。
但象这种深入敌后,打探个情报,对辽民进行“煽惑”,甚至带领一些辽民揭竿而起,聚众“叛乱”,倒是干得熟练,很是拿手。
周庆望着郭大靖和赵青山,继续鼓动道:“二位好汉武艺高超,胆量过人,不如随周某投东江军,干一番事业,岂不胜过在建奴治下被奴役?“
这应该是早已准备好的说辞,能鼓动我和赵叔,至少能一路护送,脱离险境的机会大增。
郭大靖沉吟了一下,开口缓缓说道:“你—的—情—报—”
赵青山补充兼说明道:“你打探到了什么情报?”
周庆明白了,大概也看出郭大靖的口齿不灵,看神态是不太在意,开口回答道:“我打探到建虏准备进攻朝鲜,大军已基本抽调就绪,各地留下的人马不多。”
天启六年冬,皇太极继承汗位不久。他主张首攻朝鲜,主要想达到两个目的:其一,摆脱后金国内的经济困境;其二,为进攻明朝消除后顾之忧。
另外,皮岛被毛文龙占领后,接纳各方流民逃兵,经常派兵骚扰后金,也在此次征讨之列。
其实,周庆所说的并不准确,或者说他并不知道更高层面的消息。
第十四章 东江谍子
早在天启六年十月的时候,东江军就侦察到建虏的内部情报,毛文龙派人告诉朝鲜边官,“努尔哈赤第四子皇太极继位,吩咐先抢东江,以除根本之忧,次犯山海关、宁远等城”。
但朝鲜方面对注意边防的提醒并不在意,主要是和东江军的关系不好,对毛文龙也甚是嫌恶。
到了十二月时,毛文龙又送秘揭,提醒朝鲜国王:你们韩姓的人(指韩润)投降奴夷,把你国情况都告诉给了建虏头目,建虏正在造很多攻城器具,看样子在今年冬天就会来侵掠了。”
所以,周庆和同伴打探到的消息,东江军那边早就知晓。他为让同伴回去报信儿而暴露,其实并不象他想象的那样重要。
郭大靖依稀记得确有此事,黄台吉上位后,先征朝鲜,后击虎墩兔。先解决了后顾之忧,后打开了绕袭大明的通路,为己巳之变埋下了伏笔。
伏笔还是伏笔,条件还没有完全成熟。等到毛文龙被杀,东江军内乱,黄台吉才彻底放下心来,出动大军绕道征明。
“那——那——个——”郭大靖伸手指了指方向,用令人心急难耐的蹦字问出了第二个问题,“庄——园。”
周庆叹了口气,说道:“要不是潜近侦察,某也不会被发现,落到这步田地。”
停顿了一下,他继续说道:“庄园内有二十多个阿哈,原有建奴二十三人,现在征召了一些,现只剩十余人。”
郭大靖眨着眼睛,审视着周庆,对他能得到如此详细的情报表示出了疑惑。
赵青山微皱着眉头问道:“你潜进了庄园?还是庄园里有人向你透露的?”
周庆没有犹豫,解释道:“庄园的阿哈,有几个是周某同村乡亲。他们出来砍木,我偷偷地接近他们,情报就是由此而得。”
就剩下十多个建奴,我还在这里干掉了两个。
郭大靖的目光扫过两具尸体,抬起头正对上赵青山的目光。
“十几个建奴也不是咱们能对付的。”赵青山很干脆地做出否定,“就是村里的两百多号人全上,也不是他们的对手。”
十几个建奴,有武艺,有经验,若是正面作战,确实不是冻饿得软脚的老百姓能够对付的。
恐怕就算是明军,没有几倍的兵力,也打不过悍勇的建奴。
周庆也赞同赵青山的意见,说道:“建虏骑**湛,凶悍无比。老百姓再多,也是羊群对老虎。我本来想着用毒药,可那几个阿哈,却没有这个胆子。”
赵青山做出否定,是因为知道郭大靖这个愣头青,很可能觉得十几个建奴还不算太强,会铤而走险。
周庆则是以事论事,根本没想到郭大靖的意图。
郭大靖憨憨地笑了一下,不置可否,而是指了指周庆,说道:“你,看——马?”
赵青山看着周庆,说道:“我们给你找个隐蔽的地方,你能看住这两匹马,等我们几天吗?”
周庆连忙点头,说道:“我有藏身地,看管这两匹马也没问题。马饿上两三天还能挺住,时间长了就不行了。”
郭大靖冲着周庆伸出三根手指,对自己树懒般缓慢的说话,也感到无奈和疲倦。
“好。”周庆痛快地答应下来,眼睛却瞟了下不远处的死野猪。
郭大靖说话迟缓,可头脑灵活,行动迅速。
他上前抡起弯刀,猛剁猛砍,把野猪分成几大块,分给周庆差不多一半,用绳子绑了放在马背上。
“多谢,多谢。”周庆连连拱手,在郭大靖的搀扶下站起身来。
在雪里被拖行,周庆奇迹般地只是浑身的皮肉伤,最重的就算是脑袋上的伤口,并没有太大的影响。
他以为郭大靖和赵青山是要撺掇着村里的人一起逃跑,等回去之后,这也算是他的功劳。
可他万万没想到,郭大靖这个一脸憨厚朴实的青年,所图更大,大到他根本不敢想象。
赵青山想的是有了马匹,有了周庆的引路,郭大靖所说的“一起”更有了实现的可能。他以为,“一起”也就是现在住一屋的这五个人。
郭大靖和赵青山两人一骑,将周庆送到树林深处。那里有个破烂的地窨子,就是周庆的藏身处。
显然,周庆已经不是第一次潜入这里执行刺探或煽惑的任务了。
看周庆没有大碍,郭大靖和赵青山只待了一会儿,便背上几块野猪肉出林下山。
夜幕很快就要降临下来,二人从另一边走出了树林,绕开了作案现场。
风一阵阵地吹来,树上的雪,地上的雪尘,在空中飞舞,仿佛下雪了一般。
“风这样吹的话,一夜的工夫,就能都盖住。”赵青山裹紧破棉袄,脸被吹得通红。
郭大靖“嗯”了一声,用力点头,觉得赵青山好象是在宽慰他。
回去的路上,两人很少说话。郭大靖知道赵青山心中有疑惑,可他不问,郭大靖也不想主动用谎话敷衍。
离郭大靖那个藏东西的山洞不远了,赵青山沉声道:“留下一小块,剩下的野猪肉都放在里面吧!”
一小块不够吃饱,可喝点肉汤,也能对付过去。
郭大靖知道赵青山在为逃离作准备,便痛快地答应一声,主动拿过几块野猪肉向山洞走去。
爬进山洞,郭大靖并没有把肉放在山洞。而是趁着赵青山看不见,连带着一些杂物,都收进了空间。
其中,就包括他削制出来的简易滑雪板和雪杖。
赵青山在外面等着,可看到郭大靖钻出洞口,手里还拎着块野猪肉时,脸色不由得阴沉下来。
“攒,力,气。”郭大靖露出憨厚的笑容,向着赵青山举了举手里的肉,作出了解释。
赵青山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也没在这件事情上多作计较。
必须要吃饱喝足啊,这两三天正是关键又辛苦,还危险的时候。
尽管空间内有食物,可郭大靖日后还有大用,不能一下子全造光。要知道,在他的心里,逃出建虏控制区,摆脱被奴役,只是第一步。
郭大靖跟在赵青山身后,抬头望向庄园的方向,心中有了大概的计划。
………………
第十五章 侦察庄园,建虏进村
第二天一大早,郭大靖便出了村子,还是独自一人,绕着远路,向庄园而去。
体力已经恢复,郭大靖又取出滑雪用具,遇到下坡便急速而下。爬高时,便把滑雪用具收起,速度比起骑马也慢不了多少。
一个多时辰后,郭大靖接近了庄园。立于距离庄园两三里地的山坡上,郭大靖取出狩猎弩,用上面的瞄准镜观察起来。
庄园内人影绰绰,阿哈们正在忙碌劳作。
他(她)们从事的劳役不同,有的在家端茶倒水、洗衣做饭,有的外出砍柴、运水。到了春夏秋季,阿哈就要耕田,或是栽培园圃。
阿哈不仅要服劳役,还要随家主征战。打胜了,推着小车、挑着担子,把掠夺来的财物搬运回来。
可在作战时,阿哈们则要充当炮灰,推着楯车上前,抵挡炮火和箭矢。
郭大靖仔细观察着房屋的分布,并计算着庄园内的人员。
除了偶尔有建奴出现,对着阿哈们指手划脚的斥骂和命令外,并看不到更多的建奴。
显然,周庆获得的情报是准确的,庄园内的建奴果然所剩不多。
同时,郭大靖发现阿哈的数量也比情报上要少。他思索片刻,认为有一些阿哈是随着建奴出征了。
这样更好,人越少越有利于他的潜入偷袭。阿哈虽然是汉人,是农奴,可心里怎么想的,谁又知道呢?
主屋,次屋,柴房,谷仓,阿哈所住的房屋……郭大靖仔细观察,用心记住,并寻找到了三个适合潜入的地方。
尽管不是很准确,但郭大靖已经尽量做到了细致。况且,计划再周密,也不排除万一的可能。
而郭大靖敢于袭杀建奴的原因,除了仇恨之外,自然是他的经历,他所受过的训练。
要是正面交锋,骑马对战的话,郭大靖恐怕不是建奴一合之敌;步战厮杀,凭借刺刀术,或许能打个三俩的。
可要说到偷袭暗杀,郭大靖就有着绝对的信心。在这个时代,在这项技艺上,没人能够超过他。
我是专业的,我是头子,我是暗杀之王,我是偷袭之皇。
郭大靖深吸了一口气,清新而冷咧,负氧离子超多。今晚,就是今晚,他要象幽灵般潜入,杀掉十几个畜牲,为了心中的正义。
突然,郭大靖发现庄园内乱了起来,几个建奴在指手划脚地指挥了一通,然后有人牵过马来,十几个拿着棍棒的阿哈跟随着,出了庄园。
这个方向——郭大靖判断出他们应该是往村子去的,眉头越皱越紧,收拾了一下,也快速地返回。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昨天那两个建奴失踪,如果是,就算村里人无辜,也不能遏止建奴的暴虐和杀戮。
因为,建奴是不会与汉人讲道理的。他们也不需要线索,不需要证据,想打就打,想杀就杀。
建奴带着人走的大路,比较平坦笔直。但有步行的阿哈,速度快不起来。
郭大靖紧赶慢赶,仗着滑雪的速度,比来时快了很多,一个多时辰终于赶到了村里。
进了村,郭大靖沿着村道快跑,边跑边大声喊,“女,女真——人,女——真——女真人,来——了。”
出乎意料的是,听到郭大靖好不容易说得顺溜的报警,村中人的反应并不象他想的那样反应激烈。
难着不是“鬼子来了”,百姓就携家带口,四散奔逃?
可听到郭大靖的忙着出来观望,害怕恐惧、人心惶惶是有,但四散奔逃却是没见到。
唉!郭大靖无声地叹了口气,知道是自己想差了。
被建奴强迁到这里,一路上被打被杀,辽民们已经认命了。被如何安排,遭到怎样的奴役,辽民们都听天由命了。
郭大靖奔到屋子,几乎是撞开房门冲了进去,气喘吁吁地急着张望。
屋内只有李秀成,惊愣着眼睛望着闯进来的郭大靖,吓了一大跳。
“人,人——呢?”郭大靖伸手胡乱在指着。
李秀成心神初定,说道:“我姐和小妮嘛,去拾柴禾了。赵大叔不知道去哪了?”
郭大靖的脑中急速思索,出现这样的情况,只能先救离自己最近的,也就是住在一个屋的几个。
“走——”郭大靖上前拉起李秀成,就往外走。
“怎么啦?”李秀成下意识地挣了一下,便由着郭大靖拉走,疑惑道:“是不是女真人来了?我刚才好象听见……”
郭大靖拉着李秀成快步走在村道上,直奔村头。
如果是拾柴,小妮和李秀姐肯定是在那边的山林,迎上她们,先躲起来再说。
可就在快走到村口的时候,建奴带着人已经赶到,驱赶着附近的辽民,堵住了出村的道路。
郭大靖拉着李秀成停住脚步,就想着返身回去。村后也能逃出,就是坡陡雪大,一般没人行走。
可就在此时,郭大靖看到了村口出现了熟悉的身影。那是李秀姐和小妮,每人抱着一小捆柴。旁边还有赵青山,扛着一大捆柴禾。
应该是三人碰到了一起,赵青山帮她们扛着柴禾回村,正巧被建奴带着人看到,驱赶过来。
郭大靖停住脚步,飞快地做出了决定,转头对李秀成说道:“藏,藏——起来。”说着,他伸手往村后指了指。
李秀成眨巴眨巴眼睛,用力点了点头,说道:“我等你们叫我再出来。”说完,他转头跑远。
是个聪明且有决断的孩子,郭大靖看着李秀成的小身影远去,深吸了一口气,转过身坚定地向村口走去。
“都出来,都到村头集合。”一个汉人阿哈带着几个人挥舞着棍棒,大声叫着,沿着村道招呼,“满洲的大人有事问你们。”
在早期,女真人自称为“诸申”,皇太极时期改称“满洲”。而换成明朝那边,则篾称为“鞑虏”、“建虏”、“东虏”。
村中的百姓们不知道什么事情,也被打杀得怕了,三三两两地走出破屋,向村头走去。
郭大靖看到了陈三祥和陈四和,也看到了其他辽民。多数都是身体较好的,其他人估计在冻饿的折磨中,已经行动困难,或者就是躺倒等死。
和陈三祥等人目光交错,轻轻点了点头,郭大靖的脸上又恢复了木讷憨实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