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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君的礼物全文阅读

作者:耳朵会笑     魔君的礼物txt下载     魔君的礼物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魔君的礼物全文阅读

修炼体系

    1、等级

    人界:炼气,筑基,结丹,元婴,化神,炼虚,合体,大乘

    仙界:灵仙、真仙、天仙、金仙、玄仙、仙君、仙帝

    人族、妖族、魔族的修炼各不相同,文中会换算到人族的等级。

    2、最后期限

    十五岁之前引气入体,进入炼气期,五十岁之前筑基(可有200岁寿命),一百五十岁之前结丹(可有500年寿命),四百岁之前元婴(可有2000年寿命),一千五百岁之前化神(可有万年寿命),九千岁之前炼虚(可有十万年寿命),九万岁之前合体(可有百万年寿命),九十万岁之前大乘(长生)。

    过了最后期限,总体上会走下坡路,晋阶的机会会很小,但也不是没有可能。

    大乘之后飞升成仙,在往上就看机缘了。

    3、说明

    这个修炼体系参考了其他修仙文的设定,或许会有些差别,都不重要。本文非升级流,正文中不会再对升级系统做过多的描述。

楔子

    漆吴界是个很特别的世界。

    它位于仙界与魔界之间,传闻是上古神族开辟出来的一个世界,是前往魔界战场的神族军队的中转站。

    神族消失之后,这个荒芜而贫瘠的世界也渐渐被三界所遗忘。

    直到二十万年前,仙魔之战爆发,这里再次沦为战场。最后战争结束的时候,仙魔两界和谈,新上任的魔君提出了一个异想天开的条件——

    在漆吴界设立仙魔互市的交易场。

    虽然当初仙界同意了这项条约,但即便是仙界五帝也无法想象,当初那个除了荒漠还是荒漠的世界,如今会成为仙魔两界最繁华的都市。

    说起这位新魔君,也是个传奇人物,在仙人鬼魔妖中都流传着不少关于他的传说。

    “砰!”

    漆吴交易场旁边的茶馆里,说书人的醒木一拍,捋着花白胡子做足了架势,慢悠悠道:“话说二十万年前,魔界重开,魔族大举入侵仙界,仙界五帝与老魔君决战断墨渊之上,最终老魔君陨落。这便是仙魔史上的‘魔陨之战’。”

    “唉,那老头!”

    底下有位青衣小哥拿筷子敲着碗碟,“我听说如今的魔君是老魔君的私生子,可是真的?”

    这话一出,茶馆里顿时静了一瞬。

    说书人抬手往下按了按,笑道:“客官慎言啊,还有传说新魔君是神族转世呢,传言不可尽信。在下不讲莫须有之言,只说事实。”

    那青衣小哥是新飞升的灵仙,没见识过魔君的厉害,却知道漆吴界不可轻易动武,并不觉得有何失言的,催道:“那你倒是说说,如今的魔君到底是什么来头?”

    “客官莫急,且听老夫慢慢道来。”

    说书人道:“老魔君死后啊,魔族群龙无首,自是节节败退,不过千年便退回了魔界。仙界乘胜追击,五域仙帝结盟,组织五十万盟军攻入魔界,兵临魔都城下。”

    据说,二十万年前的那一日,仙界盟军刚击碎了魔都结界,正准备冲入城中,魔界的天空却突然阴云密布,电闪雷鸣之间,大雪纷扬而下——

    那雪是灰色的,分明是冷寂的,却一沾即燃。

    ——这不是雪,而是劫灰!

    然而,盟军意识到这点的时候,已经迟了。

    “啊——”

    盟军之中突然发出一声惨叫,迅速蔓延……他们身上不知何时燃起了火焰……黑色的火焰,无法扑灭……撕心裂肺的哀嚎此起彼伏,五十万盟军转眼间溃散。

    城墙之上,魔界七位魔将齐聚,所有的魔族齐齐跪倒在地,身体微微战栗着——

    一千年了,他们的魔君终于回来了。

    “新任魔君刚出世,便以一人之力击溃仙界五十万盟军,孤身杀入仙界,威逼五大仙帝,一个月之内就彻底扭转了仙魔战场的局势,迫使仙界五域不得不提出和谈。”

    说书人长叹一声,“至此,持续了一千三百零七年的仙魔之战,终于落下了帷幕。而漆吴界,也因为这位新魔君的缘故,开始有了生机。”

    醒木轻轻的拍下,客官们也从那金戈铁马的往事中醒过来。

    小二适时的送来一杯茶,笑眯眯道:“诸位客官,咱们这陶然居,可是连魔君也来喝过茶呢……”

    那青衣小哥喝了口茶压压惊,却还没从刚刚的故事中回转过来,喃喃道:“这么说,魔君的实力比仙界五帝还高,那是什么境界?”

    说书人笑着摆手,“这位客官多虑了。新魔君实力再强,能够强得过老魔君?五位仙帝当年不过是重伤未愈,这才给了新魔君可趁之机。”

    青衣小哥问道:“那新魔君叫什么名字?”

    说书人捋着胡子摇了摇头,“客官,魔君的名字,可不是随便叫的啊。”顿了下,偏头往旁边漆吴交易场的方向看过去,道:“今日可是仙魔宴的日子,当心真把魔君喊来了。”

    青衣小哥眨眼,“仙魔宴又是什么?”

    他话音刚落,就听见外面传来一声喊——

    “快看快看!仙帝和魔君到了!”

    漆吴界的天空中升起九彩霞光,风云变幻中,一道佛光由远及近,一只白猫跃出,脚下步步生莲,身旁凤仙花开,头顶上七芒星流转。

    “这是什么?”

    “化作白猫的是妖帝,莲台是古罗佛祖,凤仙花是木域仙帝,七芒星是青域仙帝。”

    他话音刚落,天空骤然传来一声剑吟,一把巨剑疾驰而至,剑意所过之处,霞光碎裂,仙迹消散,化作漫天星光洒落。

    古剑无华,天地亦为之一静。

    就在仙魔都被这一剑所震慑之时,散落的霞光之中突然落下了一片花瓣——

    红色的,极艳丽极妖冶的红色,如霞,亦如血。

    一片、两片……

    渐渐汇成一阵花雨。

    “嘻嘻。”

    一阵清风吹过,一声轻笑由远及近,一袭黑袍乘着黑云而至,“叶老兄,十万年不见,您老还是这般凶残啊。”

    古剑“铮”地一声刺了过去,黑袍及时遁走,只留下一串爽朗的笑声。

    须臾间,天空恢复了平静,街道上的行人却久久未散。

    “不愧是君上,连剑帝都敢招惹……”

    几个魔族仰头看着黑云消失的方向,嘴角带笑,眼睛里都冒出星星来了。

    ……

    “明烬!”

    剑帝刚落地,目光就朝魔君杀了过去,“拔剑!本尊今日非得好好教训你一番。”

    明烬转身,朝他笑了笑,“上次比剑也不知道是谁输了。”

    眼见着剑帝就要被这家伙给气跑了,一旁的白衣人连忙出来打圆场,“宴会就要开始了,魔君请入座。”

    明烬转头看他,“长离啊,你什么时候出关的?咦,晋升成仙君了?恭喜恭喜,等会儿可得喝一杯。”

    这里是漆吴交易场,位于漆吴城的中心,也是漆吴界建起的第一栋建筑,如今已经成了一座宫殿。

    二十万年前,仙界五帝与魔界君王,就是在这里签订停战协议的。当时,六位帝君约定,每十万年在此地相聚一次,商讨未来的合作方针。

    这十万年一次的聚会,便被称之为“仙魔宴”。

    大殿中央摆了一张大大的白玉圆桌,仙魔两界的帝君围坐在一起——

    青域仙帝名为君越,穿着月白长袍,一头白发梳得整整齐齐的,总是不苟言笑的好似三界仙魔都欠了他二百枚灵石。

    木域的仙帝,南凤仙,是个看着颇不修边幅的男子,披散着头发,胡子拉碴的,穿了一身松松垮垮的对襟长衫,衣摆上绣着几朵凤仙花。

    剑域的仙帝被称之为“剑帝”,姓叶,名不归。他性子孤傲,虽素有凶名,但其实很少发火。不过,他跟明烬八字不合,每次见面都能打起来。

    妖帝阿类是五帝之中唯一的女子,论容貌丝毫不比仙界第一美人逊色,可惜总穿一身男装,平白糟蹋了老天爷赏的好样貌,当真是暴殄天物。

    空域仙帝是古罗佛祖,肚子大,度量也大,见了谁都笑眯眯的,谁也猜不透他到底在想什么。

    五位仙帝互相看了一眼,也不知在秘密商议着什么。

    明烬倒是不甚在意,颇为随意的靠在椅背上,托着下巴瞧着空荡荡的桌子,“宴会总要有点儿宴会的样子,没得吃就算了,连杯酒都没有岂不是太无趣?”

    长离闻言一抬手,“怎敢怠慢魔君?”

    明烬见了他手中的酒壶,眼神一亮,笑了,“万年一品醉仙酿?还是长离最知吾心。”

    长离给他斟了杯酒,问道:“花将军没跟您一起吗?”

    仙魔宴原本只有五位仙帝和魔君能够参加。

    至于长离,因为是仙界唯一与魔君有故交之人,在仙魔之战刚结束的时候就一直担任出使魔界的使者,处理仙魔两界的纷争,故而被特许参与宴会。

    不过,明烬刚刚现身的时候,那一场花雨并不是他的花,而是来自魔界七大魔将之一的花容月。所以,长离才有此一问。

    明烬抬手,凭空摘下一朵红色的花,插在他脑袋上,笑道:“我总不能在漆吴界下一场魔烬之雨,只好跟那姑娘借了几朵情魔花,哈哈,这朵送你了。”

    他们身为仙帝魔君,来参加宴会本可以不惊动任何人。之所以每次都弄得这般声势浩大,装模作样的造出些仙迹,其实就是借此给三界修士一个信号——

    仙族与魔族要和平相处。

    不过,在修仙界说“和平”本就略讽刺。即便是仙界五域之间、各大宗门之间,纷争也从未停止过。

    就如同这场以合作为名的宴会,也是刀光剑影凶险万分。

    明烬一壶酒喝到一半的时候,终于有人开口了。

    “哼,我先来。”

    剑帝叶不归冷哼了一声,双目如电,“魔君,蓝耳界该还给我了。”

    明烬正喝着酒,颇为诧异的一抬头,“叶老兄这是说的什么话?那蓝耳界分明是上次比剑的赌注,您堂堂剑帝还想赖账不成?”

    “咚!”

    叶不归一拳打在白玉桌上,“到底是谁耍赖?若不是你小子耍诈,我会输给你个毛头小子?”

    “叶兄不必动怒。”在座的也只有青域仙帝能够劝得住他了,君越淡淡的瞟了明烬一眼,道:“当初说好了,蓝耳界就当是叶兄借给魔界的。既然是借,自然是要还的。”

    长离行了个礼,道:“魔君,这件事当初是我提议的。您虽然未曾同意,却也未反对。”

    明烬摆摆手,“行,借就借吧。不过,当初可没说十万年为期。”他这般说着,端着酒杯笑了笑,“诸位仙帝何必如此小气,再借我几年又何妨?”

    “噗。”木域仙帝不由得笑出了声,端着酒杯,伸手朝他点了点,颇为意味深长的道:“你小子从来都是有借无还。”

    明烬也笑了,跟他远远的碰了个杯,“南先生,我搁你那儿不叫借。”

    南凤仙佯怒,“你小子终于承认自己是个贼了?”

    明烬饮尽杯中酒,挑眉,“那怎么能叫贼呢?偷酒偷的不是酒,而是风雅,那就不叫偷。”

    南凤仙说不过他,“真是越来越没脸皮了。”

    叶不归道:“别转移话题。明烬,那蓝耳界,你到底是还不还?”

    明烬仍旧笑着,“我若是不还,你待如何?”

    叶不归没说话,却发出了一声高昂的剑吟。

    眼看气氛紧张起来,一旁的古罗佛祖突然笑了,开口道:“叶兄,你身为前辈,就不要跟小辈计较了。明兄不是不还,而是还不了。”

    叶不归问道:“为什么?”

    古罗佛祖道:“蓝耳界,消失了。”

    叶不归略诧异,“消失了?这是什么意思?”

    古罗佛祖道:“本座已经无法联系到在蓝耳界的弟子了。”

    君越若有所思的点头,附和道:“说起来,青域前往蓝耳界的弟子也都失联了。”

    阿类淡淡道:“妖域也一样。”

    南凤仙喝了一杯酒,略无奈,“魔君能否解释一番?”

    明烬转着酒杯,看着里面波澜不惊的酒,嘴角含笑,“蓝耳界修士对本君不敬,本君便一剑斩了他们的仙缘。”

    叶不归拍案而起,“明烬!你断人仙途,就不怕遭天谴吗?”

    “天谴?”明烬像是听见什么好笑的笑话一样,大笑了半晌,抬眼与他对视,讥讽道:“你觉得本君会信你们的老天爷?”

    叶不归咬了咬牙,道:“本尊不与你狡辩,老规矩。若是你胜了,本尊便不与你计较。”

    这般说着,抬手将眼前的大圆桌给收了,露出一个凹形斗法台来。

    叶不归当先跳了下去,盯着明烬,周身剑气涌动,“魔君,请吧。”

    明烬飞跃而下,却是直接站在了场地中央,朝周围看了一眼,道:“你们都有弟子在蓝耳界,想要人是没有的,想报仇就一起上吧。”

    诸位仙帝的确是有这个打算,却并未想过要以多欺少。不过,既然魔君如此提议,他们自然也不会拒绝。

    南凤仙道:“明烬,你这件事做得实在有违天道,总要给我们一个交待。”

    古罗道:“魔君,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阿类道:“魔君为所欲为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君越叹息一声,“魔终究是魔,早知今日,唉……”

    叶不归冷哼一声,“啰嗦什么,一起上!”

    这殿堂原本就是为了仙魔宴建的,斗法台看着虽不大,却包含了空间法则,进入其中就是另一番广阔天地。而法则形成的结界,也足以抵挡战斗的余波。

    长离站在结界之外,看着那激烈的战斗,分明是不会被法术所攻击,神识之中却已电闪雷鸣,动荡不已。

    他闭了闭眼,伸手取下头上的那朵情魔花,突然想起来,在明烬继任魔君之时,他代表仙界去给他道贺的时候,也收到了一朵情魔花作为回礼。

    他当时调笑说,他当了魔君之后倒是愈发的小气了,竟拿一朵花做回礼。

    那时候,明烬哈哈大笑起来,说,小红花是送给他的,至于仙界的回礼,他要好好准备一番。

    “砰——”

    一声巨响打断了他的思绪,六位仙帝级的战斗实在太过猛烈,结界终于碎裂,战斗的余波席卷开来,长离猝不及防间也不由得后退了几步,再抬眼之时,就见眼前升起了一座巨大的光柱——

    流光溢彩之间,黑色的魔烬飞速旋转,直冲云霄。

    长离低眉,手中的情魔花只剩下光秃秃的花柄,花瓣早已灰飞烟灭。他追着光柱飞身而上,恍然间似是明白了,却又更加不解——

    明烬,这便是你说的回礼吗?

    果然是份大礼。

    只是,你可曾想到今日这般情形?你可曾想到将要承受什么样的后果?

第1章 小生可能捡了只狐妖

    “魔头,你杀我仙界修士无数,罪大恶极死不足惜!”

    “魔头,你断人仙途,人人得而诛之!”

    “唉,魔终究是魔,当初就不该……”

    “道长……”

    明烬皱了皱眉,睁开眼睛,略刺目的阳光让他眯了眯眼,都快午时了啊,这一觉睡得真舒服,如果最后没有做那个梦就更好了。

    万年前那场仙魔宴,他被仙界围攻,战败之后,身体被镇压在帝丘之下,神魂被封印在业焰之海……他料到了这般结局,即便过程略曲折意外了些,但也着实没有怪罪任何人的意思……怎么会做这么个梦呢?

    真是奇怪……

    “道长?”

    咦?

    来客人了?

    明烬此刻穿了一身略破旧的白色道袍,梳了个道士髻,面前摆了一张长方桌,脚边放着只酒葫芦,后面靠墙竖了个白幡旗,写着“乐天知命故不忧”七个字。

    显然是个算命摊子。

    他的身体和灵魂被封印,本是永世无法转生的,也不知怎么的,十年前竟有一缕残魂在此界转世了。

    刚活过来的时候,他是没有什么求生的意志的,不过,他此世虽没有修炼,体内分毫真元也无,但毕竟也是魔君转世,没那么容易死。

    后来,遇到一个多管闲事的假道士,把他领回了家,一晃也过了十年了。

    辰元界啊……

    呵,莫不是在此方世界待得久了,连天道都当他是此界中人了?

    三十三万年了……第一次来到这个修仙者的世界已经是三十三万年前了……而今,辰元界也已经不是当年的模样了。

    又或许,其实也都一样吧。

    “道长?”

    周围的人声渐渐的笼罩过来,明烬按下思绪,朝对面看过去——

    在他对面坐了个人,一个白面书生,二十岁上下的模样,衣着虽素净,但那布料一看就不是普通人穿得起的。

    啧,是只肥羊啊。

    这里是辰元界中州大陆如今最强盛的王朝,大黎王朝的国都,豫章城。

    城中自是十分繁华,街道上行人如织,热闹非凡,但明烬摆了三日的摊子,却一直都无人问津……呃,绝不是他整日晒太阳睡懒觉的缘故……咳,总之,好不容易来了生意,一定不能让人跑了。

    这般想着,明烬露出一个颇为真诚的笑容,问道:“施主想问些什么?”

    “呃……”

    书生的眼神略闪烁,目光往旁边瞟了瞟,似乎在犹豫着要不要离开。

    明烬不动声色的伸脚,踩在他垂落在地上衣摆上,笑眯眯问道:“姻缘?前程?抽签测字还是看相?”

    “呃……”

    书生盯着他的脸,支支吾吾的,“那个,道长,你的胡子……”

    “胡子?”

    明烬这才发现黏在下巴上的假胡子掉了大半……他颇为镇定的将那胡子贴了回去,后知后觉的正了正神色,继续捋着胡须,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道:“不要在意这些外物,要透过现象看本质。”

    “透过现象看本质……嗯……”书生听得略稀奇,将这话琢磨了两遍,恍然般的点了点头,然后抬头,道:“道长,小生不是来算命的。”

    明烬点着头,“哦,看风水也行。”

    书生摇头,将双手放在桌子上,道:“道长,小生可能捡到了一只狐妖。”

    明烬一眨眼,上下打量这书生一番,一会儿工夫就脑补了十回聊斋故事,脱口便问了一句:“漂亮吗?”

    书生略茫然。

    明烬轻咳了一声,默默的把脚移了回来,捻着一缕胡须,“狐妖啊……施主不如出城左转,二十里外有座巩家堡……”

    开什么玩笑?

    狐妖化形,至少是元婴期的修为,他如今这状况,对方动动手指头就能把他给灭了。他只是想赚点银子填饱肚子,可不想做了妖怪的口粮。

    那巩家是个修仙世家,想必很乐意帮忙抓了那狐妖。

    却是不料,明烬还未说完,那书生就连连摆手,神色略焦急,“不行不行。巩家认为妖族是异类,修的是除魔卫道。若是被他们知道了,一定不会放过她的。”

    明烬“哦”了一声,似乎并没有多意外。

    这世上,能让他感到意外的事实在不大多。

    事实上,人与妖之间的情感或纠葛的确不是什么稀奇事。不过,若对象是凡人,还是不多见的。

    修士与凡人之间本就是云泥之别,更何况还是个妖修。

    那书生见他神色如常,倒是安心了不少,道:“小生姓叶,名知,字不知,涂阳人士,去岁来豫章求学,途经半石山时,突逢大雨阻路,就在小生寻找避雨之地的时候,遇到一只受伤的狐狸……”

    这故事略俗套,幸而这位不知道知不知的书生说话倒是没什么书生气,讲故事也没太拖沓,很快就进入了正题。

    “……书院先生不轻易收徒,给了小生一本《天人九策》充作考题。小生不才,研读一整日,多有晦涩不明之处,心中怅然,待到子时终于支撑不住,伏案睡去。

    “然而,翌日一早,小生起来时,却见那书册上写满了小楷,皆是注解,具是小生前一日不懂之处。那注解颇为独到,浅显易懂,小生稍加琢磨便觉豁然开朗。

    “小生心中不胜欣喜,却更多奇怪,不知那注解是何人所注。”

    明烬点了下头,“嗯”了一声,表示自己正听着。

    叶知继续道:“小生进了书院,先生要求每月作一篇文章。有次出了一题,为‘地方九则’,小生写了题目后,却不知如何落笔,翻找典籍至凌晨终于昏昏睡去。

    “待到天光大亮,小生醒来,想到文章还未完成,正道糟糕,就见镇纸下压了几页纸,却是满纸文章,开头正是那句‘地方九则’。

    “那字迹跟小生的笔迹一模一样,初时小生还以为自己记错了,疑心昨晚迷迷糊糊的把文章写好了才睡着的。可是,再细看那文章,却发现多有精妙之处,见解别具一格,不是小生能写出来的。”

    明烬心道,这读过书的狐妖就是不一样,报恩的方式也如此清新脱俗。尤其难得的是,这狐妖读的还是凡人的经史子集。

    叶知的故事仍旧在继续,“……小生故意找来一本艰涩难懂的典籍做上上标识,故意只写一半文章,时而拿黑白子摆个残局,或者作半幅画写半首诗。不管我出什么题,那位神秘人都能完成。可是……”

    叶知说着,叹了口气,“她每次都在小生睡着时出现,小生特地留了纸条问她的名字,她也不答,只留下了一只狐狸爪印。”

    明烬问道:“所以,施主便认为对方就是捡来的那只狐狸的?许是凑巧呢?”

    “不止如此。小生有次提起说要报恩。第二日看到回复,拜托小生待小狐狸养好伤便放她归林,又说善恶有报,小生救了狐狸,才得此善缘,故而不必再提报恩之事。”

    叶知的神色微微一黯,“小狐狸的伤去年冬日就好了,小生想着冬日天冷,野外生存不易,想等开春了再送她回家。可是,元宵节那日,小生外出归家,小狐狸却不见了。

    “这二十来日,那神秘人也再没出现了。”

    明烬“哦”了一声,“然后呢?”

    叶知正沉浸在伤感之中,道:“小狐狸不见了啊,再没有回来了。”

    明烬点着头,“所以啊,施主今日所求何事?是希望贫道把那小狐狸寻回来?还是需要贫道帮忙再找个良师?”

    叶知怔了怔,半晌,张了张嘴,道:“小生明白的,修士有修士的道,凡人有凡人的路。于她而言,山林才是最好的归处。只是……”

    他说到这里,神色突然警惕起来,朝四周看了看,凑近了些,低声道:“小生听闻,东始山有狐妖作祟,巩家围了山林准备捉妖……”

第2章 在下与姑娘素昧平生

    东始山位于豫章城东边,而巩家堡就建在东始山与豫章城之间,东始山西边的一座高山上。

    在普通百姓眼中,巩家堡守卫着大黎国最繁华的城市。不过,在修仙者的看来,巩家堡是把东始山当成了自家猎场。

    所以,东始山有妖是很正常的事,没有才奇怪。

    若叶知的消息准确,巩家堡正在围猎一只狐妖,那定然是一只修为在元婴期甚至已经逼近化神期的狐妖。如此,此狐妖便是彼狐妖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只是……

    明烬捻着胡须,笑眯眯的看着坐在对面的书生,十分好脾气的“哦”了一声,道:“施主可有那狐妖的生辰八字,贫道可占卜一二,看她是否平安,或者给她祈福祝祷,愿她福寿延绵仙途顺遂。”

    叶知摇头,摸出一只钱袋子,放在桌子上,然后,抬眼,神情颇为认真,道:“道长,小生知道这些银子不够,只要您能救回她……”

    明烬怔了下。

    叶知见状,连忙将钱袋推了过去,道:“日后小生赴汤蹈火,必定报答道长的……”

    “好!”

    明烬还未等他说完,便一口答应,却是匆匆起身,手脚熟练的将那钱袋收入囊中,拉起那书生就走,道:“贫道还需到施主的家中一看,快走,快走!”

    叶知略不解,不过,他此刻正欢喜,将心中那点怪异的感觉给忽视了。

    就在这时候,身后传来一声清喝——

    “站住!”

    声音不大,却带着股子寒意。

    叶知下意识的就顿了脚步,不过,明烬却揽着他的肩,几乎是推着他继续往前走,道:“不是找我们,快走,别停!”

    他话音刚落,一道星光飞掠而来,转瞬间化为一道绳索,将他绑成了个大粽子。

    冷不防间,明烬“咚”地一声摔倒在地,啧,用星桥锁对付他一个凡夫俗子,也算是大手笔了。

    一道人影倏忽间到了两人身前,却是个身穿月白群衫的女子,看着不过十七八岁的模样,身量高挑,螓首蛾眉,肤若凝脂,衣袂翩然,与众不同的是,那群衫相较此间女子的衣衫,领口略低了些,裙摆略短了些……分明是极妩媚的模样,偏偏她自己似是毫无所觉,言行举止间带着股子凌然不可侵犯的仙气,宛如仙女下凡。

    唉,七星宗的人啊。

    明烬暗自叹了口气,道:“这位姑娘,在下与姑娘素未相识,不知何时得罪了姑娘?”

    他此刻心绪倒是平静了下来,想到自己刚刚的举动,也觉得挺可笑的……他离开辰元界都有三十三万年了,斗转星移,山河变换,此界修士换了一代又一代,七星宗怎么可能还有人能认出自己?

    只是,为何偏偏是七星宗呢?

    仙女眉眼微挑,水波潋滟的眼眸看过来,“不认识你见了我跑什么?”

    明烬颇为无辜,“在下没跑啊。姑娘只叫‘站住’,在下不认识姑娘,也不知道姑娘叫的是何人,加之在下此刻有要事在身,为什么要停下?莫非姑娘一声‘站住’,整条街的人都得回头?”

    这姑娘容貌极佳,气质更是难得,刚一出现就吸引了半条街的目光,不过看了一眼又连忙避开视线,只暗中自以为隐蔽的关注着这边的情形。

    所以,事实上就是,刚刚那一声“站住”,听到的人几乎都回头了。

    仙女不跟他争辩,语气也缓了缓,道:“放心,我不是找你麻烦的,只是想问你件事。杨天飞在哪儿?”

    明烬眨了眨眼,“杨天飞?谁啊?你认识吗?”

    他说最后一句时,偏头看向叶知,这书生仍自惊愕中,一脸茫然的摇了摇头。

    仙女略一思忖,指了指不远处的算命摊子,抬手将那算命幡招了过来,道:“这东西是哪儿来的?”

    明烬恍然,道:“一个老头子留下来的。”

    这幡旗挺普通的,用了许多年,有些泛黄,有些破旧,想必,这女子是通过笔迹认出来的。

    “老头子?”仙女眼中闪过一丝惊愕,末了,微微叹了口气,神情略落寞,“是吗?也是,都二十年了……小子,他在哪里?”

    明烬垂眸,瞧了瞧身上光芒流转的绳索。

    仙女一拂袖,那绳索顿时如星光消散,淡淡道:“带我去见他。”

    明烬略夸张的轻嘶一声,动了动老胳膊老腿,道:“那恐怕不成。”说着,耸了耸肩,道:“他跑了。”

    那老头子,原来叫杨天飞啊。

    明烬就是在豫章城的街头遇到他的,应该是十年前吧。

    那会儿他刚活过来没多久,因为前一世的经历太过跌宕起伏,尤其是临死前的那些变故,让他时常感到一阵恍惚,做什么都提不起劲儿,整日里就窝在街角晒太阳……偶尔有好心人在他面前放一两枚铜板,也有旁的乞儿来赏他一两脚,顺带将地上的铜板拿走……

    那杨老头子就是在一群流浪儿朝他扔石头的时候出现的。

    当时他穿着一身黄色道袍,背后背着个八卦图,肩上扛着个白幡旗,花白胡子随风飘扬,身材高大而瘦削,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颇能唬人。

    老头将那群熊孩子赶走之后,就把他领回了自己住的道观,还给他准备了热水和热汤。

    至于明烬为什么会跟那老头走,倒不是因为感恩戴德什么的……若是救他的是个美女,兴许他还会考虑下……呃,开玩笑……

    那时候他感觉世间一切都索然无味,整个人就像是一潭死水,扔颗陨石进去都不定起什么波澜的那种。旁人对他做什么他都不甚在意,跟谁走,去哪儿,做什么,他都无所谓。

    老头子拉着他走,他就跟过去了。

    老头子让他洗澡,他就洗了。

    老头子把汤碗放在他面前,他就喝了。

    就像是在那之前,旁人给他馒头他会吃,踢他一脚他也受着,是一样的道理。

    他不争取,不拒绝,也不反抗。

    只是,没想到,他竟然是七星宗的人。

    这真是,孽缘啊。

    明烬把当初老头子捡到自己的事简单的说了一遍,又道:“五天前,我起床的时候没见着老头子,不过他吃饭的家伙什都在,我以为他就是出去遛个弯,也没在意。最后等了两天他都没回来,这才意识到,那老头子跑路了。”

    事实上,明烬最后是饿得受不了了,到老头子的房间里找口粮的时候,发现了他留下的一张字条,这才知道他跑路了,还说什么“十年出师,为师甚慰,传汝衣钵”之类的屁话。

    不过,人都走了,明烬也毫无办法,只能拿了老头子留下的“遗产”出来摆摊。

    那仙女听完,神情倒是看不出多伤感,更多的像是无奈,最终微微叹了口气,道:“带我去他住的地方看看。”

    明烬自是无法拒绝,摸了摸肚子,道:“在下好些天没吃饭了,先去买只烧鸡行不?”

    仙女点头。

    “那个……”

    叶知仍旧站在原地,视线落在仙女身上的时候都不知道看哪里,视线只好一直落在明烬身上,这会儿显得略无措,似乎不知道该不该走,“道长,您还要去寒舍看看吗?”

    明烬拍了拍他的肩,笑了笑,道:“知不知公子,你就放宽心吧。这位姑娘是七星宗的弟子,有她在,定然会帮你救出那只小狐妖的。”

    他原本没想接这活,之前胡乱答应,也只是想借机避开这姑娘。不过,此刻打手都自己送上门,他还有什么顾忌的?

    再者,到手的银子岂有再还回去的道理?

第3章 你是不是做什么坏事了

    明烬找了家小酒馆,吃了一只烧鸡,喝了一盅酒,浑身舒畅得情不自禁的叹了口气,感觉整个世界都明亮了起来。

    “这烧鸡配上这酒,真是绝了!”明烬已经将那碍事的胡子给撕了,吃完了还舔了舔手指,仍旧有些意犹未尽,道:“阿柿,再来一份打包带走。”

    “好嘞。”

    这酒馆叫做廖记酒馆,因为老板姓廖,是个六十来岁的老爷子,也兼职厨子。酒馆挺小,只七八张桌子,除了廖老爷子,就只一个十来岁的伙计,人机灵,手脚也利索。

    现在正是午饭时间,店里的客人多,略嘈杂,空气中混合着酒味与汗味,市井气息十足。

    与坐在明烬对面的仙女格格不入。

    “喝一杯?”

    明烬取了只干净的酒杯,倒了一杯,递到她面前,道:“杨老头最喜欢这家的酒。”

    仙女原本打算拒绝,听了这话,略犹豫了下,端起了酒杯。

    明烬道:“这是高粱酒,廖老爷子自己酿的,要多喝几口才能觉出其中滋味。”

    他这般说着,却并没有给她续杯的意思,见她望过来,忙将酒壶护在身前,道:“这是我的,要喝自己买去。”

    仙女撇了撇嘴,放下酒杯,起身道:“该走了。”

    结账的时候,伙计阿柿将装满酒的酒葫芦递给他,瞧了他身旁的姑娘一眼,红着脸笑着眨了眨眼,道:“七爷,老板说给您打八折。”

    明烬一挑眉,知道这是个误会,不过,这误会的结果很是美妙……于是,他拍着小伙计的肩膀,笑嘻嘻的朝里面喊了一嗓子,“谢廖老板赏赐。”

    出了酒馆,明烬背着白幡旗,腰间挂着酒葫芦,一手提着油纸包,哼着小曲穿过人来人往。

    仙女虽不知道他具体住在哪儿,但周围的景色越来越繁华,也意识到有些不对劲,不过,她并不担心对方耍什么花招,也就没把心中的疑惑说出口,只面不改色的跟着。

    “到了。”

    明烬停了下来,站在巷口,伸手指了指斜对面,“看那边。喔噢,今日运气不错,时间刚刚好。”

    那边有一栋颇为华丽的阁楼,窗口或贴着彩色的窗花,或摆着精巧的花盆,五彩的纱幔从屋顶垂落,在风中曼妙起舞。

    大门上方的匾额上写了三个字:

    满庭芳。

    此刻,二楼的一扇窗户刚刚打开,一个妆容精致的女子站在窗前,正拿了一只水壶给窗台上的花儿浇水。

    女子似乎察觉到了街对面的目光,抬眼瞧了过来,却是笑了,“七公子,您可有好些天没来了。”

    明烬佯怒道:“公什么子啊,叫七爷。”

    那女子掩嘴一笑,“七爷,今儿个怎么就您一个人呀?”

    一句话自动忽略了站在旁边的美女。

    明烬略无奈的叹了口气,道:“老头子忒不厚道,卷了银子跑路了。”

    那女子显然不大相信,“噗”地一声笑了,道:“道长是做大事的人,想必是瞧不上我们这些庸脂俗粉哩。”

    明烬偏头,介绍道:“她叫华裳(chang),是满庭芳跳舞跳得最好的姑娘。每日起床后她都会在窗口站会儿,浇浇花,看看街景。”

    仙女瞧了他一眼,淡淡道:“挺漂亮。”

    夸得漫不经心,不过,跟她比起来,这满庭芳的花魁也不够看,这般语气倒是挺正常。

    明烬道:“杨老头每日在廖记酒馆吃了烧鸡,都会带一壶酒来这边,喝着小酒,看着华裳姑娘,笑得一脸的荡漾。”

    他说着,仰头看向窗边专心侍弄花草的女子,道:“他时常说,等有朝一日赚了钱,定要去看她跳舞。”

    说到杨天飞,仙女果然认真了些,抬眼好好瞧了瞧那位华裳姑娘。

    她的确很漂亮,单论长相算不上国色天香,难得的是气质,有股独特的韵味,一颦一笑皆是风情,偏偏丝毫不带风尘气。

    仙女沉默着看了许久,待华裳姑娘转身离开,这才收回目光,却是转头,看着明烬的眼睛,平静道:“他是我的弟子。”

    “噗……咳咳、咳咳咳……”

    明烬正靠着墙喝酒,诧异间,那酒水不受控制的岔了道,猛地咳嗽起来,半晌才缓过来。

    仙女弯着眉眼笑了起来,嘴角带着几分戏谑,道:“现在可以带我去找他了吗?”

    之前在酒馆的时候,她还真以为这人是想让她看看自家徒弟的生活,让她知道他这些年过得很好。

    可是,哪有把这种红颜知己介绍给一位可能交情匪浅的姑娘的?

    故意带她去那种鱼龙混杂的小酒馆,故意让她看到他憧憬着的姑娘……这人是想告诉她,那人如今的生活已经离她很远很远了,与她已经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所谓的仙凡有别,不外如是。

    她活了一千多年,哪里会看不出明烬这点儿小心思?

    不过,有一点她猜错了。

    明烬摸了摸鼻子,道:“那个……杨老头是真的跑了。”

    仙女点了点头,沉默了会儿,突然问道:“他们为何叫你‘七爷’?”

    明烬笑笑,拱手道:“在下瑾七。我是个孤儿,没有姓,这名字是我自己取的。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仙女没有回答,只抬手回了一礼,道:“赵芸儿,你可以叫我赵真人。”

    ……

    明烬住的道观名为白水观,在城南五里外的一座山上,山并不高,算是东始山的余脉。

    明烬刚被杨老头领回来的时候,原以为白水观是杨老头的地盘,后来才知道,这地方是无主的,杨老头也只是个过客。

    据山下白水村的村民说,这白水观在他们搬来之前就在了,当时就已经很破旧了,也没人打理。也有传言说,真正的白水观主在三百年前被妖怪吃了,自那之后,这道观就荒废了。

    “瑾七!瑾七!”

    明烬走到一个岔路口时,一群孩子突然从路边的小土包后面冒了出来,大叫着跑了过来。

    他们是白水村的孩子,小的只有三两岁,大的也不过八九岁,再大一点就要帮着家里干农活了,没法像这般撒丫子漫山遍野的跑。

    明烬跟这群熊孩子混得很熟,但也从未受到如此热烈的欢迎,看着那一张张小脸红扑扑的,那一双双眼睛中都闪着光,吓得急忙将烧鸡藏进袖子里,往赵芸儿身后一躲,道:“别过来啊!”

    孩子们却是完全没听见,将两人一起围了起来,叽叽喳喳的说了起来,跟一群抢着报喜的喜鹊似的,却是完全听不清到底在说什么,倒是那一声声的“瑾七”叫得分外的清晰响亮。

    明烬被吵得脑仁疼,眉毛跳了两跳,大喊一声,“停!”

    孩子们齐齐闭了嘴。

    “一个一个来。”明烬伸手,指向一个扎着丸子头、牵着个小男孩的女孩,道:“阿泉,你先说。”

    “瑾七,白水观来客人了。”

    “是神仙!会飞的!”

    “嗯,好多神仙!神仙姐姐好好看!”

    “瑾七,神仙好像是来抓你的,你是不是又做什么坏事了?”

    “强抢民女吗?”

    “咚!”

    明烬抬手赏了两人一顿爆栗,“就你们机灵。”抬手将袖中的油纸包扔给那个叫阿泉的女孩,道:“阿泉,你分给大家吃,可不许争抢。”

    一群孩子一哄而散。

    明烬看了眼白水观的方向,不过,这里距离白水观还有段距离,中间又隔着密林,他是什么都看不见的。那群孩子特地偷偷跑这么远来给他报信,想来那群人已经在村口守着了。

    他摸着下巴,转眼问道:“跟你一起的?”

    除了杨老头,他实在想不出自己跟如今的修仙界还有什么牵扯。

    赵芸儿却摇头道:“我是一个人来的。”

第4章 那白水观主是个狐妖

    白水村因白水观而得名,村中的百姓都姓奚。

    “婆婆,”一个身穿月白长袍的少年蹲坐在一个头发花白的婆婆的对面,帮着剥大蒜,问道:“白水观的道长是什么时候来的?”

    婆婆回想了下,道:“好久了嘞……十年了啰,那会儿我家儿媳妇刚生下大丫头,还是道长给取得名字咧。”

    老人家有些耳背,说话的声音特别大,还喜欢冲着对方的耳朵说。

    少年倒是一点都不介意,又问道:“那之前呢?白水观还住过什么人吗?”

    婆婆摆摆手,拿着大蒜微微仰头,眼中露出怀念的目光,说话的声音都轻柔了几分,“婆婆还是个小女孩的时候,那道观就在。听我爷爷说,当年白水村搬来的时候,那道观就没人啦。”

    少年想了想,又问道:“那白水观如今的道长呢?他平日里都做些什么?”

    婆婆回过神来,咧嘴将脸上的皱纹笑成了一朵花,道:“算命呀。道长是半仙,算得可准了。”

    站在一旁的少年嗤笑了一声,脸上带着几分不耐,道:“玉笙,他们哪里懂这些。巩家不是说了吗?那白水观三百年前就在了,那会儿还不是黎国的天下呢,这村子迁到这里也不过百年,这些村民能知道什么?”

    “他们不知道,我知道啊。”

    不远处突然传来一个声音,两位少年抬眼看过去,就见迎面走来两个人,一男一女。

    那女子颇为引人注目,容颜如玉,气质斐然,缓步轻移间,仿若春光都围着她旋转一般,令人不可逼视。

    至于那男子,梳着略凌乱的道士髻,穿一身略发黄的白色道袍,还打了几个补丁,背着个略破旧的算命幡,腰间挂着个酒葫芦,不过,他看着虽潦倒,气度却非比寻常,落拓中带着几分放荡不羁的洒脱,站在那貌若天仙的女子身旁,竟一点都不觉得违和。

    这两人自然就是明烬与赵芸儿了。

    刚刚说话的正是明烬。

    两位少年目瞪口呆,倒是那婆婆抬头,笑着喊了一声,“瑾七回来啦!有客人哩。”

    明烬含笑点了头,过去扶着婆婆回屋。

    那两位少年原本还以为他是什么世外高人,此刻才知道他就是那白水观的道士。待他回转,之前那位态度略傲慢的少年便问道:“你知道些什么?”

    明烬见那少年意气的模样,微微扬眉,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含笑道:“那白水观的观主原本是个人族散修,靠猎杀东始山的妖怪来换取修炼资源。

    “有一日他端了一个狐狸的老巢,抓了上百只小狐妖。不过,那狐狸巢穴其实是一只已经化形了的狐妖的洞府,那些小狐妖都是他的子子孙孙。

    “那狐妖原本想拿一袋珍稀矿石换取自家子孙的性命,可那散修见到那袋矿石之后,旁敲侧击的得知狐妖手中可能有一座矿山,不由起了贪念,想要占了狐妖的身家。

    “于是,那散修假意答应了狐妖的交易,暗地里却算计着狐妖的性命。只是,他没想到的是,狐妖原本就打算杀了他,矿石不过是为了引诱他,让他放下戒心的。

    “最后……知道两人怎样了吗?”

    那两位少年听得认真,不由自主的摇了摇头。

    “那散修死了,狐妖将他的皮剥了下来,披在身上,隐匿了妖气,假扮成人族的修士住在道观里。”

    明烬说着,走近了些,站在之前冷嘲热讽的那位少年身后,俯身凑到他耳边,阴测测道:“每每有人族修士路过,那狐妖都会将其诱入道观,吸干他们的精血,然后,将他们的皮剥下来制作衣裳,用他们的血肉炼制丹药,最后用筋把骨架挂在山洞顶上,造出了一座倒悬的白骨森林。”

    他的声音很是低沉,带着几分蛊惑,那少年听着那声音,在脑海中想象着那场景,顿时感觉头皮发麻,莫名的感觉脖子凉飕飕的,在太阳底下打了个寒颤。

    明烬低声问道:“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吗?”

    少年下意识的咽了口口水,感觉心里有些发毛,但又很是好奇,问道:“什么?”

    明烬眯着眼睛露出一个略阴沉的笑容,道:“后来啊,那白骨森林里的冤魂越来越多,渐渐的化出一只白骨精。那白骨精只有骨头,没有血肉,内心却是个极爱美的女子。她最大的愿望就是塑造一副好看的身体,便专吃长得好看的少年修士,尤其是那种细皮嫩肉的……”

    他说到这里,突然朝那少年脖子里吹了一口气——

    “啊——!”

    少年大叫一声,惊得往后退了一步,却正好撞到明烬身上,转眼看到他那阴沉的表情,再次受到惊吓,手忙脚乱的逃离着,朝对面的同伴扑了过去,几乎要哭了出来。

    明烬忍俊不禁,这小子还真有趣,比村里那些熊孩子好玩儿多了。

    “玉鸣,怎么回事?”

    一道流光自白水观的方向飞跃而来,想必是少年的长辈听到那一声尖叫赶了过来。

    那流光翩然落地,一把剑锵地一声自动回到银色的剑鞘之中,持剑而立的却是个身穿月白长裙女子,看着只二十来岁,五官小巧,长得很是秀气,一双杏眼十分的灵动,看着就是个性子活泼的。

    最重要的是,她那一身月白长裙,与赵芸儿的很像,不过样式正常了许多。

    “赵师叔?!”

    这女子看到那叫玉鸣的少年的怂样之时,原本皱了眉头想教训一番自家师弟,结果转眼就看到站在不远处的赵芸儿,蓦然睁大了眼睛,惊呼一声之后,才察觉自己的失态,忙敛容行礼,“弟子张晓,见过师叔。”

    这般说着,偏头看向那两位少年,低喝道:“愣着干嘛?这位是摇光真人,还不快行礼。”

    七星宗宗主之下,分设七大主峰,以北斗七星为名,即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摇光。

    赵芸儿便是摇光峰的峰主,除了宗主及七大主峰的亲传弟子之外,其他弟子都尊称一声摇光真人。

    两位少年刚见到赵芸儿的时候,就知道对方是同门前辈,只是因为明烬的缘故,一直都没来得及见礼。

    不过,听说眼前这位看着比张晓还年轻的少女,就是传说中的摇光真人,他们还是颇为震惊的。

    张晓是玉衡真人的亲传弟子,所以称她一声师叔,两位少年还未结丹,虽也是玉衡真人门下,却并未拜师,便称她一声摇光真人。

    赵芸儿朝几人点了点头,最后看向张晓,问道:“晓晓,发生了什么事?”

    说起正事,张晓立马正了神色,眼神也认真了些,道:“赵师叔,事情是这样的。”

    大概十天前,七星宗收到了一封来自巩家堡的求援信。

    据巩家所说,东始山出了一位实力强悍的妖修,修为可能已经到了元婴后期。

    东始山是巩家堡的猎场,是巩家获取资源的重要地盘,也是巩家后代历练的场所。

    去年秋猎之时,那妖修就杀了不少巩家弟子。巩家为了抓住那妖修,花了很大的力气。可是,那妖修十分狡猾,擅长一种隐匿法术,每次巩家家主带人进山,那妖修就藏了起来,专挑那些金丹期以下的弟子下手。

    因为门下弟子死伤惨重,巩家不得不封了东始山。

    不过,事情不可能就此结束。

    强敌在侧,巩家无法安枕,而那妖修,显然也没打算放过巩家。

    就在今年年初,巩家有七名弟子失踪了,其中一位还是巩家家主的侄女婿,修为已经到了元婴初期。

    巩家实在没有办法,只好向各大宗门世家求助。

    张晓扳着手指,道:“除了我们七星宗之外,还有扶阳岛、天虞山、御灵宗、空桑谢家,都派了弟子过来。”顿了下,又道:“天池尚家应该也收到信了,不过还没见到人。”

第5章 哪有这般镇定的凡人

    听完张晓的叙述,明烬不由挑了挑眉,露出几分玩味的笑容……凭他前世今生三十几万年的经验来看,这巩家绝对有问题……呵,事情好像变得有趣了。

    赵芸儿显然也察觉到这事不寻常,微微皱了眉,不过并未说什么。

    张晓眨了下眼,问道:“赵师叔,您是收到顾师兄的求援信赶来的吗?”

    她口中的顾师兄也就是顾衡,玉衡真人的首席大弟子,是这次行动的领队。

    听张晓这话里的意思,这事应该发生了意料之外的变故,顾衡觉得无法周全,才会向师门求助。

    顾衡并不是普通弟子,还是玉衡真人的接班人,已经是元婴中期的修士了。更何况,这次除了七星宗,还有各大宗门与世家的弟子在。

    如此看来,这次巩家的麻烦实在不小。

    赵芸儿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些,目光也愈发的深沉,微微叹了口气,问道:“你们查出什么来了?”

    就在她话音落地之时,一道黑芒突然飞掠而来,目标却是明烬!

    此刻太阳略热烈,明烬在路边的树下躲阴凉,正举着酒葫芦准备喝点儿酒解渴,就看到那迎面而至的黑芒,略呆了一呆,似是被吓得无法动弹。

    凭他如今这模样,即便是想躲,也是躲不过的。

    然而,那黑芒杀至眼前,突然停了下来。

    明烬眨了下眼,却见一道星光索链缠住了那黑芒,不过一瞬,很快黑芒与星桥索便如流萤般消散。

    “这位想必就是七星宗的摇光真人了,幸会。”

    山道上走来两个人,开口的是个身穿黑色斗篷的男子,宽大的帽子下面露出一张略苍白的脸,弯着嘴角,却感觉不到丝毫的笑意,反倒令人心生寒意。

    不用说,刚刚也是他对明烬出手的。

    赵芸儿并未回应,只淡淡瞥了他一眼,便移开了视线。

    她没说什么,张晓却气不过,颇为气愤的跳出来指责道:“御灵宗都是这般滥杀无辜的吗?”

    黑斗篷嘴角的笑容依旧,“无辜?那可不见得。”

    张晓一瞪眼,“你什么意思?”

    黑斗篷道:“他可是白水观的观主。”

    他们之前就问过白水村的村长,知道白水观里住了两个人,一老一少。

    村里人称老者为“道长”,年轻的据说是道长的弟子……“据说”是据道长说的,明烬本人并不承认……

    明烬说自己并不是道士,也不喜欢道长这个称谓,加之他平日里的行为也实在跟常人印象中德高望重的道长相差甚远,所以村里人男女老少基本都直接叫他的名字。

    要说白水观主,村里人都会说是那位老道长。

    不过,对这群不速之客来说,这并没有区别。

    张晓却是被气笑了,道:“这家伙一看就是个凡人。”

    在张晓与黑斗篷理论之时,玉笙和玉鸣到了明烬身边,看那模样刚刚应该也被吓到了,剑都已经握在手中了。

    玉笙上下打量他一番,问道:“你没事吧?”

    明烬拿着酒葫芦,后知后觉的拍了拍胸口,作出一副惊恐样,道:“吓死宝宝了。”

    两人听他如此厚颜无耻的自称“宝宝”,感觉略诡异。不过,此刻情况特殊,倒也并未多在意。

    玉鸣抬了抬手中的剑,撇了撇嘴,道:“放心好了,有我们在,他们伤不到你。”

    明烬转眼瞧他,笑了一下,道:“如此,便拜托两位少侠了。”

    他这般真诚的语气,倒是让玉鸣有些不好意思了,挠着脸转开了脑袋。

    不过,见他无事,还有心情开玩笑,两人也都放下心来。

    而这时候,黑斗篷刚好也朝这边瞧了一眼,嘴角的笑意更深,别有深意般道:“凡人吗?普通的凡人能如此镇定自若?呵,巩家不是说,那妖修尤其擅长隐匿之术?如此,会一两种隐藏修为的秘术或法宝也很正常。”

    张晓冷哼了一声,道:“即便如此,阁下出手便是杀招,未免太过分了些。”

    她这话说得义正言辞,实际上没什么底气,主要是因为他们修仙之人,一般不会对凡人出手,但也不会真把凡人的性命放在心上。

    其实要验证明烬是不是凡人,在场的随便什么人随便释放一点威压就行,但黑斗篷刚刚并没有那么做,也只是因为直接出杀招试探会更保险一些,毕竟生死关头不管什么人都会做出本能的反应。

    至于如此这般明烬会不会真的死了,并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

    张晓之所以愤怒,一方面固然是因为对方的做法太过残忍,但更重要的,也是因为乌涯明知道自家师叔摇光真人在场,明知道明烬是跟她一起来的,却仍旧这般肆无忌惮的出手,太不把七星宗放在眼里了。

    “都是误会。”

    这时候,黑斗篷旁边的一位灰袍老者站了出来,笑呵呵的开了口,道:“就算那妖修再厉害,想必也无法瞒过摇光真人的眼睛。”

    老者这般说着,朝赵芸儿行了一礼,又朝那黑斗篷拱了拱手,“摇光真人,这位是御灵宗的乌涯乌道友。

    “那妖邪作恶多端,又太过狡猾,我们巩家已经多次着了他的道,乌道友也是谨慎为上,还望摇光真人见谅。

    “诸位为我巩家之事奔波,巩某已感激不尽,若是诸位再因此事闹得不愉快,那巩某心中可就真是惶恐不安了。”

    这位老者是巩家家主的兄长,名为巩维。他出来打圆场,双方自然都要给点儿面子,不再争执了。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巩维请诸位上山。

    就好像那道观是他家的似的。

    白水观所在的那座山就在村子的南边,中间隔了一片打谷场,并不算远。

    巩维和乌涯三两步就上了山,赵芸儿对目前的情况不甚分明,裹挟着张晓和明烬一起上去了。

    明烬离开前,听到旁边有人小声叫他的名字,转头,就见村长正站在巷口朝这边招手,身后还冒出了好几只黑乎乎的脑袋,附近几户人家也偷偷开了门窗瞧过来,神情略担忧。

    明烬笑了笑,挥了挥手,道:“没事的。”

    最后的尾音还未消失,就被一阵风卷上了山。

    白水观不大,建得却很雅致。

    道观门口有个篱笆围成的院子,有一个石头砌成的水池,水边种了几丛菖蒲,几株慈竹,旁边建了座六角亭。地上长满了青草,几条铺着白色鹅卵石的小道一直通往正厅。

    据说,百年前白水村搬来的时候,这些东西就在,他们不过是清理了一番,除了除杂草,修了修略肆意的竹枝。

    明烬四下里张望了一番,发现这地方没被拆掉,略略庆幸。

    一群人进了院子,里面又走出来两个人。

    一位是个身穿蓝袍的俊秀公子,另一位是个穿着白色长裙的姑娘。

    这两人眉眼间有些相似,衣着都很讲究,不过并不华丽,讲究得很低调。

    巩维介绍说,这两人是兄妹,来自空桑谢家,一个叫谢仪,一个叫谢澹。

    众人随意的见了礼,当巩维介绍到明烬的时候,说道:“这位……瑾七道友,便是白水观目前的主人。”

    明烬笑笑,拱了拱手,道:“客气。在下并非修道之人,这一身门面也不过是糊口的家伙什,诸位叫我瑾七就行。”

    谢家兄妹很客气的点了点头,谢仪问道:“瑾七小兄弟,你在白水观住了十年?”

    明烬点头,“不错。”

    谢仪抬手,问道:“那你可见过这个?”

第6章 再不可思议也是真相

    谢仪手中是一枚玉佩,是一只白玉狐狸,很是漂亮。不过,可惜的是,那玉并不完整,只有狐狸的脑袋和半边身体,另外半边应该是尾巴的部分却不见了踪影。

    明烬接过那玉佩瞧了瞧,断口的位置很是齐整,不大像是不小心摔碎的,倒像是刻意切开的。

    更重要的是,那白玉狐狸的背面有两个字:

    白水。

    下面应该还有字,不过刚好断开了,只能看到右上角的小部分,看着像是个“土”字,不好猜具体是什么字。

    明烬看到这枚玉佩,大概能猜到为什么这群人会来到这里了。

    这玉佩上的“白水”二字,不仅跟白水观的名字相合,连笔迹都跟门楣上的刻着的“白水观”一模一样,一看就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那边谢仪见他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问道:“可是想起了什么?”

    几乎是同时,明烬还听到耳边传来另一个声音——

    “但说无妨。”

    却是赵芸儿。

    她是直接传音给明烬的,旁人是听不见的。

    进了道观之后,赵芸儿与张晓就在用传音对话,应该已经了解了事情的经过。不过,她之所以传了这么一句,大概是觉得明烬之所以犹豫,是因为这件事跟她的弟子杨天飞有关。

    明烬将那玉佩还了回去,道:“在下第一眼见到这狐狸就觉得眼熟,想了许久终于想起来了。”

    众人的眼神微微一亮。

    不过,明烬注意到,他们的表情略有不同。

    谢家兄妹是惊喜,巩维更多的是意外,乌涯似乎有些兴奋,赵芸儿却是略担忧。

    真有意思。

    明烬笑笑,将竹箱和白幡旗放在门口,往道观里面走去,道:“诸位请随我来。”

    白水观虽是个道观,但里面丝毫没有道观的模样。

    厅堂里有一张棋案,靠窗还摆了一张七弦琴。厅堂的两侧各有一个厢房,东边的房间略简陋,只一张床,被褥什么都乱糟糟的;西侧的房间要大了许多,最引人注目的是一排排的书架,塞满了各种书籍,还有不少竹简。

    明烬带着众人进了右侧的厢房,这里也是他住的房间……绝不是杨老头照顾他的原因,别看东厢房简陋,那张床却很大,是用一种特别的玉石制成的,睡着特别舒服。

    “另外半边玉佩在这里?”谢仪原本略欣喜的神色黯淡下去,看明烬的目光带着几分怀疑。

    之前他们就将在这道观里搜寻了好几遍……呃,屋子里如此凌乱却并不是他们弄的,毕竟也是元婴期的修士,找东西并不需要如寻常小贼一般翻箱倒柜……不过,他们并没有发现什么。

    明烬并未解释,站在一排书架前,目光扫了扫,十分熟练的抽了本书出来,却是一本《天人九策》……他翻到最后一页,道:“就是这个。”

    那一页夹着一幅画,画的是个正在跳舞的女子,一袭白衣翩然若飞,身姿曼妙。女子的五官很是精致,但更精妙的却是她的神态,笑容灿烂,目光流转之间,仿若带着无尽的眷恋。

    分明只是一幅画,一幅没有掺杂任何法术的画。

    不过,众人并没有过多的惊异于作画人高超的技术,很快就将目光集中在了同一处——

    那女子半戴着一张狐狸面具,遮住了右半张脸。

    谢仪拿出那枚玉佩,跟画中的面具比对了下,道:“一模一样。”

    人是很难认出狐狸与狐狸之间有什么区别的。不过,这对修士来说并不存在什么问题。谢仪说白玉狐狸跟狐狸面具一模一样,说明它们一定是同一只狐狸。

    或许,也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谢澹道:“这也只能说明,那狐妖曾在白水观住过一段时间,可她如今并不在这里。”她说着,微微皱眉,神情略担忧,问道:“这段时间白水观可有来过什么客人?随便什么人都行。”

    明烬耸了耸肩,道:“这地方很偏僻,除了山下的村民,最近一次有客人来,还是去年秋天,城里的几位公子哥打猎迷路来的。”

    谢澹暗自叹了口气,突然想起这人是个凡人,那狐妖若是真回来过,这人多半也不知道。

    “哎,”巩维叹了口气,道:“这狐妖着实狡猾,想必不止一两处洞府。这地方想必数百年前就被废弃了,这里也没什么线索了。”

    谢仪将那书还给明烬,道:“也算是知道了那狐妖的长相。”

    就在众人打算离开的时候,明烬突然道:“怎么就没有线索呢?”

    众人抬眼看他,张晓性子急,瞪了他一眼,道:“你这人,有什么话一次说完啊。”

    明烬微微摇头,再次将那幅画展示出来,又伸手四处点了点,道:“这座道观里的陈设都是原本就有的……”

    虽然原本没有这般乱,但闲置了数百年,也并没有多整洁。

    “当初住在这道观里的定然有两个人,一个是狐妖,另一个是画这幅画的人。这房间里的书很多,但都是凡间的书籍,跟修道毫无关联,可以想见,住在这里的多半是个凡人。”

    巩维道:“那又如何?数百年了,那凡人……就算住在这里的是个凡人,也早就死了。而且,这些书也可能是狐妖收集来了解凡人生活的。”

    明烬撇嘴,“谁会给自己画这么一幅画?”

    “啊!”

    门口突然传来一声惊呼,却是玉笙和玉鸣到了,开口的正是一脸惊恐的玉鸣。

    这家伙睁大眼睛瞪着明烬,道:“是狐妖的陷阱。那狐妖将凡间的男子引诱到此处,吸他们的精血……那山洞里的白骨,就是这么来的。杀巩家的修士的或许不是狐妖,而是白骨精!”

    众人:“……”

    这是都是什么跟什么?

    “闭嘴!”

    张晓一脑门的黑线,毫不客气的敲了少年一个爆栗,转眼瞪着明烬磨牙……真是,狐妖就算要**血修炼,也该找修士啊,凡人的精血能顶什么用?还有那什么白骨精,白骨生花都难得一见,还成精?那得是化神,不,至少是大乘修士的白骨!

    身为修士竟然被凡人随口编造的话本故事给骗了,真是不够给七星宗丢脸的!

    明烬忍笑忍得十分辛苦,这孩子,看着挺机灵的,没想到如此实诚……

    不过,被玉鸣这么一打岔,刚刚明烬的话也被打断了。

    事实上,明烬刚刚那番话,也并未引起旁人的重视。

    并不是他们不同意明烬的推测,相反的,他们很是赞同那番话的。

    无论是这幅画,还是道观的布局与陈设,都能够看出来,这里一开始就住了两个人。另外,这地方没有任何跟修士相关的东西,布置的很是雅致,不像个道观,更像是凡人的院落,细节处都透着股子凡间书生气。

    所以,尽管很是不可思议,但那狐妖曾经跟凡人在这里生活过,是最合理的推测。

    但是,那又如何呢?

    正如巩维所言,那凡人不可能还活着。

    至于其他,比如在这里的到底是一个凡人还是很多个,比如他或者他们是如何来到这里的,又是如何死去的……这些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那只狐妖。

    巩维道:“这里没什么特别的,诸位是去之前那处洞府与另一队汇合,还是直接回去等他们?”

    谢仪和谢澹对视了一眼,道:“我们想再去找找,说不定洛兄就在那里。”

    乌涯道:“我也去看看。”

    巩维看向赵芸儿,“摇光真人呢?”

    赵芸儿道:“我还有些事未了结,晚些时候再过去。”

    张晓颇有眼力见儿的点头,道:“巩前辈,等会儿我带师叔过去就行。”

第7章 他做梦都想飞

    赵芸儿所谓的未了之事,自然是她的徒弟杨天飞。

    明烬带着她在道观里转了一圈,介绍着杨老头的日常生活,比如几时睡几时起,经常在哪里晒太阳又在何处喝酒,或者哪件衣衫是哪位姑娘送的哪双鞋子又是谁家娘子缝的,还特地把他临走前留下的纸条找了出来……

    得亏他平日里没有打扫的习惯,要不然这么张废纸肯定早就扔了。

    明烬不知道她是想知道自家徒儿这些年过得好不好,还是想从中寻找他的去向。不过,若是后者,她定然是会失望的。

    众人并没有耽搁多久,就启程了。

    只是,临走的时候,赵芸儿抓着明烬的衣襟,将他推给玉笙,道:“玉笙,你带着他。”

    众人都怔了怔……张晓到底大胆些,道:“师叔,那地方很危险,要不等我们回程的时候再来接他?”

    赵芸儿道:“无妨,有我在。”

    呃……张晓可不敢质疑堂堂摇光真人的实力……

    明烬轻咳了一声,觉得还是为自己的命运争取一番,道:“在下也觉得,仙家之事,我一介凡人,还是不掺和了吧。”

    赵芸儿道:“你不是要寻那狐妖?”

    说着,朝他腰间的酒葫芦瞧了一眼,“烧鸡吃了,酒也喝了,总要替人把事办了。”

    明烬:“……”

    苦笑两声,“摇光真人说的是。”

    如此,明烬只能跟着赴汤蹈火了。

    玉笙起飞前,很体贴的提醒道:“若是害怕的话,就不要看下面,抓紧我的肩膀,不要乱动。”

    御剑飞行啊。

    明烬自然是不会害怕了,只是略有些感慨。

    想想,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从这个角度看过这个世界了。

    前世,他初到这世界的时候,是很想骂天的,直到第一次见识了这世界的法术,知道所谓的御剑飞行并不是传说,他才开始对这世界有了几分期待。

    飞翔啊,他做梦都想飞。

    前世的前世,他毕生都在为能够翱翔天际而努力,没想到会以如此荒诞的方式实现。

    更加没想到的是,后来竟然发生了那么多事……

    “瑾七?”

    已经落地了,玉笙见明烬一副魂游天外的模样,略担忧,“你没事吧?头晕吗?”

    玉鸣嗤笑一声,道:“吓得魂都飞走了吧。”

    明烬点头,“是啊,头晕眼花的,可难受了。玉鸣小公子,可有什么灵丹妙药?”

    “小公子?”玉鸣双手叉腰,斜了他一眼,“哼,别看我这样,年龄可比你大多了。”

    明烬虽没了修为,眼力还是有的。

    这两少年比他矮些,看着不过十六七岁的模样,但实际年龄应该在三十岁左右,修为应该是筑基初期,算是资质很好的了。

    若是只算这一世的年龄,的确是比他年长的。

    明烬没有兴趣争论“谁更年长”,抬眼打量起周围的环境来。

    这里已经是东始山的中心地带了,即便没有狐妖一事,结丹期以下的修士也不会来这里。

    他们落在一座山顶上,在降落之前,明烬能看到的就只是很寻常的低山丛林,跟旁的地方没什么区别。落地时才发现,这座山光秃秃的寸草不生,跟周围的郁郁葱葱的景致格格不入。

    这山看着并不高,北侧却是深不见底的悬崖,山谷中弥漫着浓重的黑雾。那雾气随风起伏旋转,如同黑色的水潭一般,阵阵呜咽声中,隐约间能看到重重黑影,也不知是树木还是什么怪兽。

    张晓道:“那洞府的入口就在悬崖下方,将近百丈深的地方,那里设了结界。之前顾师兄他们研究了许久才顺利进入洞府,下面应该有人守着。”

    她这般说着,朝悬崖下放了枚传讯符,继续道:“顾师兄说,这地方跟丛极渊有些相似,但又有点特别,规模不大,阴气却有很强的攻击性,暂时还无法深入谷底。”

    丛极渊位于中州极北之地,常年黑雾缭绕,据说是与幽冥界的弱水连通之地,即便是化神修士也不敢轻易深入。

    张晓刚介绍完,一道星光从悬崖下升了上来。

    “摇光师叔。”

    来人是个神色冷峻的少年,也是一身月白长袍,不过手腕和小腿都绑着绷带,看着利落了许多,手中拿着把天青色的宝剑,应该是个剑修。

    他见到赵芸儿的时候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几分崇敬,不过,也并没有更多的表情了。

    看来是个面瘫。

    明烬正这般想着,就见那面瘫朝他看了一眼……听刚刚几人的对话,这少年叫许易,是张晓的师兄……不过,他似乎只是因为明烬面生才多看了一眼,很快就移开了视线,什么都没问。

    “不要离悬崖太近,小心风。”

    许易提醒了这两句,便在前面带路,御剑下了悬崖。

    众人也一一跟上,只是,这次玉笙只堪堪能自保,张晓下去也得小心翼翼,护送明烬的是赵芸儿。

    元婴修士可凌空飞行,不需要御剑。

    明烬看着赵芸儿那一身过于清凉的衣着,还未想好该抓哪儿,就感觉肩头一紧,温润的触感传来,周身流转着淡淡的星光,猝不及防间就坠下了山崖。

    下降了大概六七十来丈,偶尔有丝丝黑雾被风卷了上来,碰到那星光之后很快就消失了。

    最危险的是最后十丈,几乎已经隐没在黑雾之中了。

    明烬对黑雾倒是没怎么在意。因为许易那番话,他比较好奇的是这崖壁上到底有什么,所以,下来之后几乎一直都盯着悬崖看。

    一开始并没有没什么奇怪的,这崖壁上光秃秃的,也就是因为那黑雾的侵蚀,浸染了几分黑色,越往下颜色也愈发的深沉。

    崖壁变成浓重的黑色时,明烬突然隐隐听到奇怪的声音。

    跟山谷中呜咽的风声不大一样,像是女子的哭声。

    就在他困惑的时候,一团黑雾如同浪潮般拍向了崖壁,那声音顿时清晰了许多,也越发的尖锐,凄厉而悲惨,仿若正承受着什么酷刑。

    在那黑浪退却的瞬间,明烬终于看清了发出惨叫声的是什么,也终于看清了崖壁上的……东西……

    那是一张女人的脸。

    她像是陷入了石壁之中,正挣扎着从里面逃出来,不知是因为太过痛苦,还是因为太过用力,她的表情很是狰狞,五官几乎错位,整张脸都变了形。

    黑浪来临的时候,那张脸似是颇为痛苦,然而,黑浪退去的时候,她却像是失去什么极为宝贵的东西似的,疯狂的追逐着,那张脸甚至短暂的离开了那崖壁,不过也只那么一瞬,很快就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拉了回去。

    明烬怔了怔,这是……

    岩哭鬼?

    崖壁上的脸不止这一个。

    几乎到处都是,有女子的,也有男子的,还有小孩的……越是深入黑雾越是密集,就像整面崖壁都是由这些人脸垒砌而成的。

    明烬看着那一张张脸从眼前掠过,那惨叫着的哭声像是回荡在他脑海,那变了形的大嘴似乎是朝他扑了过来,就像是无数双触手朝他伸了过来,如同噩梦般缠绕着他……无法挣脱。

    他听见它们在说:

    来吧。

第8章 没道理是冲他来的

    “瑾七?”

    “瑾七!”

    “……醒醒……”

    “……念个安神咒……”

    “……打一掌试试?”

    “我来!”

    “啪!”

    明烬的眼珠子动了动,看着眼前那张目瞪口呆的脸,抬手拍在他脑门,笑了,“就知道你这小子对我图谋不轨……咦,你怎么出这么多汗?这么担心我啊。”

    “你这家伙胡说八道什么呢?”

    玉鸣本能的反驳了一句,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低眉看了看自己的手腕,又抬手摸了摸脑门,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猛地摇了摇头,将那古怪的念头甩了出去。

    玉笙倒是颇为老实,道:“发生了意料之外的情况,刚刚有些凶险。瑾七,你感觉怎么样?”

    上次他们下来的时候虽然也会遇到黑雾,也会有风,但没有起这么大的浪,那些岩哭鬼叫得也没这般疯狂。

    若是早知道如此,许易不会只提醒说不要看。刚刚下来的时候,玉笙和玉鸣都差点被那哭声动摇了心神。

    张晓收起了眼中的担忧,眯着眼睛斜了他一眼,没好气道:“许师兄不是已经警告过你,不要看崖壁的吗?吓傻了吧?”

    明烬摸了摸鼻子,道:“一般人听了那句话,不是会更想看吗?”说着,颇为后怕的拍了拍胸口,“谁知道会是那种东西啊,希望晚上不要做噩梦。”

    张晓双手抱胸,道:“那是岩哭鬼,就只是哭声吓人而已,跑不出来的。等会儿出去的时候,你把耳朵捂住就是了。”

    明烬看了她一眼,见她目光转向旁处,不由笑了下,这小姑娘,也有这般别扭的时候啊。

    事实上,刚刚下来的时候,他们的速度是很快的,尤其是在最后十丈。若是寻常人,视力跟不上速度,只能看到模糊的影子,根本就看不清到底是什么。

    众人也都只当明烬刚刚的症状是被那鬼哭声影响的缘故,不知道他经历过怎样的挣扎。

    明烬四下里看了看,这里是山洞入口处的甬道,身后的洞口流转着淡淡的红光,将那不断翻涌的黑雾阻挡在外。

    不远处,赵芸儿跟几个人站在一起,似乎在争执着什么。

    之前比他们先走一步的巩维四人都在,还有个穿着七星宗道袍的男子,想必就是那位传闻中的顾衡顾师兄了。

    赵芸儿似乎觉察到他的视线,突然朝这边看了过来,眉眼一挑,似是挑衅,问道:“瑾七,你怕骷髅吗?”

    明烬望了望天,他这胆小怕鬼的人设算是深入人心了。

    张晓听到这话就猜到了自家师叔的打算,略不赞成,问道:“师叔,您让他一起进去吗?”

    赵芸儿云淡风轻道:“没事。你若不放心便看着他,有什么不对劲,打晕了就是了。”

    张晓微微一愣,转头瞧了明烬一眼,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目光有意无意往他后颈上扫着,似乎在寻找着合适的着力点……呃,这个主意似乎也挺不错?

    明烬往后退了半步,双手推拒着,笑容略勉强,道:“……不敢劳烦晓晓姑娘。”

    无论如何,摇光真人开了口,他也只能跟着众人继续前进。

    已经到了这里,他倒是也有些好奇,这洞府里面到底藏了些什么东西。

    过了一段不算太长的甬道,明烬刚转过一道弯,突然“咚”地一声,下巴磕到了前面的人的脑袋上,疼得龇牙咧嘴。

    张晓回头,捂着脑袋瞪他一眼,见他这模样反倒乐了,“怎么这么笨?”

    明烬觉得此刻不是跟小姑娘一般计较的时候,问道:“怎么突然停下了?”

    制止队伍前进的是赵芸儿,她一只手伸到前面,阻止了身旁巩维继续前进,道:“等等,有些不对劲。”

    她是这群人中修为最高的,已经触摸到了化神的边儿,对某些危险有着更加敏锐的预感,而她此刻感觉很不好。

    身为修士,有时候直觉比什么都重要。

    赵芸儿当机立断,转头道:“许易,你带他们出去。”又看向一旁的巩维,“立刻通知所有人撤离。”

    许易的执行力非常强,半句废话没有,当即抓着明烬胳膊飞快的离开了,完全没给人反应的时间。

    明烬感觉骨头都要被他抓断了,但他也很清楚,这种生死关头还是闭嘴比较好。

    从入口处的结界飞出的时候,明烬感觉周围的黑雾更加汹涌了些,凄厉的鬼哭声像是从九幽之下传来的,像是带着无尽的怨恨与戾气。

    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明烬总觉得,那些黑雾、那些岩哭鬼,像是格外关照他和许易。

    回想起来,之前下来的时候,他跟赵芸儿一起,他们周围的黑雾也格外多些。

    是冲他来的吗?

    还是说,只是对修为高些的格外关照些?

    明烬觉得,后一种可能性比较大些,毕竟他现在只是凡人一个,这些没有灵智的阴气没道理针对他。

    而此刻,山洞里的景象却是十分的惊险。

    在那甬道尽头,有一座地宫,里面的景象跟外面完全不一样,地上青草如茵,隐隐能看到草地下面的白色卵石,地宫中央建了一栋阁楼,穹顶是价值不菲的夜明珠,四周的石壁上有许多黑洞,连接着上百条甬道。

    巩家和他们请来的援手们,原本是追着那狐妖的影子找到这里的,而在探过其中一个洞穴之后,发现这里似乎藏了很多秘密。所以,巩家提出探索那些甬道的时候,没有人反对。

    他们当然也想过,那甬道很可能是陷阱,会很危险。

    只是,他们没想到危险会来的这么快,而且,比他们想象中的,更加危险。

    一团巨大的黑雾从甬道中涌了出来,伴随着奇怪的声音,仿若是风声,又仿若是什么巨兽在怒吼。

    几位元婴修士同时出手,五光十色的光芒缠绕着黑雾,如同一条巨大的网,将那黑雾包裹了起来,终于让它们安静了下来。

    巩维瞪着眼,“这……它们是怎么进来的?”

    若甬道里都是这种黑雾,入口的结界是弄着玩儿的吗?

    赵芸儿祭出了本命法宝,却是一颗如琉璃般的明珠,其中星光闪烁,似是蕴含了整个星空。

    “我进去看看。”

    她跟顾衡说了一声,整个人包裹在星光之中,朝其中一条甬道之中飞掠而去。

    赵芸儿一走,其他人的压力顿时大了许多。尤其是巩维,看着有些支撑不住了,他虽也是元婴,但跟其他人相比差了许多,若非巩家少主还在甬道里没出来,他早溜了。

    真是,哪个多嘴的提醒他少主没出来?老祖宗那般宝贝那小子,怎么可能不给他几样保命的宝贝?指不定早就逃出去了。

    “快跑!”

    终于有人从甬道之中逃了出来,颇为突兀的出现在了地宫之中,应该是用了瞬移类的法宝。他在喊这么一句的时候,也没停下,转眼就不见了踪迹。

    巩维额头上已经冒出了一层冷汗,往乌涯那边移动着,问道:“乌道友,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乌涯的脸色也不大好,刚刚他尝试用炼化阴气的方式来炼化这黑雾,却遭到了反噬……他听到巩维的问话,凉凉的看了他一眼,同时扔出一件法宝将周身的黑雾困住,道:“诸位保重,在下先撤了。”

    他们进来,一是想探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二来也尽量让更多的人逃出去。但事若不可为,自然是保命要紧。

    “砰!”

    又一人从甬道之中逃了出来。

    这人像是被扔出来的,身形还未站稳,转身就朝身后甩出一间法宝,竟然直接将那洞口堵住了。

    那里面还有人没逃出来。

    顾衡皱了皱眉,不过,这条甬道并不是赵芸儿进去的那条,他此刻也没有多余的精力阻止他,只淡淡的瞧了他一眼,问道:“追你的是什么东西?”

    那人瞪着眼,瞳孔放大着、颤抖着,开口却只一个字:“……逃……”

    ——这模样,大概逃出来就已经用尽全力了。

    巩维咬了咬牙,转身逃了……巩家算是这里的主事人,他这一走,其他几个元婴修士也都纷纷逃离。

    不过,赵芸儿还未出来,顾衡是不可能就此离开的。

    人手去了一半,黑雾却越来越多,越来越汹涌。

    顾衡也渐渐感到吃力,困住黑雾的剑光已经隐隐有松动的迹象。在场的还有几个跟七星宗交情不错的元婴修士,情况也颇为不妙。

    更重要的是,所有人都感觉,似乎有什么更可怕的东西正在逼近。

    “快走!”

    一道星光自甬道中飞掠而出,赵芸儿终于回来了,手中还提着个黑衣男子。

    听到她这一声低喝,几乎同时,在场的所有人都消失了……他们手中都有一两种保命手段,若非有随时脱身的把握,也没人会选择留下来。

    而此刻,站在悬崖上等候的明烬几人,明显的感觉到,脚下的山体传来一阵震动——

    嗡。

    巨大的声响在山谷之中回荡着,像是来自地底深处的怒吼,又像是来自远古时空的悲鸣,久久不息……

第9章 饺子和酒是绝配

    巩家堡依山而建,切切实实的,就是一座堡垒。

    不过,那堡垒是无形的。

    里三层外三层的都是结界,没有通行令牌几乎寸步难行。

    巩家请了各派代表前往内堡正殿,商讨接下来的行动。其他人都回了各自的客院,明烬自是住在七星宗的院子里。

    他进来的时候,吸引了不少巩家高手的注意,尤其是守结界的那几个元婴修士,心中很是迷惑了一阵——

    这人周身毫无威压,穿一身如乞儿般的破烂道袍,谁家修士这般潦倒啊?可是,要说他是个凡人,这家伙站在修士之中神态自若,跟元婴修士交谈之时竟比那些个结丹修士还要自在……莫非是个脾气怪异的大能前辈?

    七星宗底蕴深厚,偶尔有个大能前辈回来探亲访友什么的,也是很正常的。

    “瑾七,你住这间。”

    玉鸣把他带到房间,“我跟玉笙就在隔壁,有事就叫我们。”

    明烬站在房间门口,目光转了一圈,问道:“小玉鸣,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事?”

    继“小公子”之后,再听到“小玉鸣”这种称呼,玉鸣已经略略习惯这家伙的“没大没小”了,竟然没有反驳,还顺口问道:“什么事?”

    明烬摸了摸肚子,五脏庙十分配合的“咕~”了一声,“……”

    玉鸣“噗”地笑出声,“哈哈哈……”

    明烬抬手拍在他的后脑勺上,压着他的脑袋推着他走,道:“走,找吃的去。这巩家真是小气,连晚饭都不准备……”

    玉鸣拍他的手,甩着脑袋躲开,“别摸我头。”

    巩家虽是修仙世家,也有未曾辟谷的后辈子侄,膳房自然是有的。

    在膳房工作的都是些没有修仙资质,或者资质极差的弟子,玉鸣毫不费劲的就从里面偷了碟煎饺,还顺了一壶酒。

    明烬坐在屋脊上等着,先拿过酒壶喝了口酒,颇为满意的点头,抬眼见少年一脸纠结的模样,笑了,“喝一口?酒是五谷之精,不会污了那通天大道的。”

    玉鸣眨眼,“真的?”

    这般问着,眼中明显闪着光,并没有管住自己的伸向酒壶的手……

    “客气什么?”明烬忍着不敢笑出声,做出一副恼怒的模样,冷哼一声,道:“我看这巩家也不是什么好人,看大爷我吃垮他!”

    玉鸣小小的抿了一口,问道:“你跟巩家有仇啊?”

    他性子跳脱,七星宗规矩甚严,尤其是玉衡峰,他每次偷偷喝酒,内心总会有种隐秘的愉悦,连带着语气也欢快了许多。

    明烬道:“在下区区凡人,哪里能招惹巩家啊。我是说那狐妖,你看那白水观,狐妖原本是跟一个凡人书生生活在一起的,对吧?”

    玉鸣点着头,“嗯。”

    明烬又道:“我想啊,肯定是巩家杀了那书生,狐妖如今是报仇来了。”这般说着,斜了少年一眼,“你们帮着杀人凶手是不对的。”

    “呃……”

    玉鸣虽也三十岁了,但之前的生活环境太过纯粹,他本身也不喜欢想事,要不然之前也不会那么容易被骗,总之,他的性子还是比较单纯的。

    他自个儿不会去想这些恩恩怨怨,但此前玉笙给他分析过,知道从目前的证据来看,明烬的推测很可能是对的。

    玉鸣挠着脑袋,道:“我们来的时候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啊。我听张师叔说,能够来东始山狩猎,可是很难得的机会……对了,你要给那书生报仇,抢厨房有什么用,不如跟我们去抢东始山。”

    明烬眨了眨眼,似乎明白过来什么了,斜了旁边的少年一眼,“所以,你们不是来抓狐妖的,而是来抢劫的?”

    明烬在白水村的时候,就觉得有些奇怪。

    如今的修仙界,人族修士,如同巩家一般,视妖修为异类的并不多,尤其是已经化形了的妖修。他们至少都是元婴期的修为,在辰元界这种中等世界,算是高手的存在了,没有修士会轻易得罪他们。

    巩家与那狐妖明显就是私人恩怨,这种情况,若非与巩家交情极深,一般修士是不会随意插手的。

    不过,若是报酬的分量足够,请到帮手也不是什么难事。

    巩家也的确舍得下血本,竟然拿东始山做筹码……虽然只是暂时出入,但众修士肯定是奔着将东始山洗劫一空来的。这事儿过后,东始山没个千百年可没法恢复元气。

    玉鸣撇嘴,“什么抢劫?都说了那是报酬!”

    “好好好,”明烬做出一个妥协的表情,夹了一只煎饺塞进他嘴里,顺带瞄了眼他藏在背后的衣袖,道:“可怜见儿的,吃吧,你家师叔又不在。”

    玉鸣望天,“……”

    你在说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唉,好久没吃到这么好吃的饺子了……果然,饺子和酒就是绝配,缺一不可啊。

    ……

    此刻,巩家正殿的议事厅,气氛略肃然。

    诸大门派、世家,来到巩家堡已经有七八日了。

    这几日,巩家堡每日都会有队伍出门狩猎,队伍中都有会一两个巩家的重要人物,比如巩家家主的兄长巩维,比如巩家少主巩戚玉,其他便是各大门派与世家自愿组队的了,一般每队都至少有三位元婴高手。

    这自然是诱饵。

    诱饵硌牙了点儿,可也要看跟什么比。

    巩家堡的守卫森严,狐妖要潜进来不容易,只能在外面动手。另外,对狐妖来说,山中环境更加熟悉,是她的领地。

    所以,狐妖最初会谨慎些,但迟早会动手。

    果不其然,他们的作战计划成功了,狐妖出现了,他们还顺藤摸瓜的找到了狐妖的老巢。可是,他们也失败了,因为狐妖终究逃掉了,反倒是他们,折损了很多人。

    有些太多了。

    甚至,令人疑心,他们找到的那个洞府,或许只是狐妖的陷阱。

    不过,求仙之路本就是如此。

    一千幅藏宝图中很可能没有一幅是真的,一万次机缘中很可能是一万个机关算尽的圈套,前一刻的天命之子下一瞬也可能弹尽粮绝……不到最后,谁是猎手谁是猎人谁都不敢下定论。

    但,不拼命,就挣不来那一线仙机。

    所以,他们聚在这里,气氛如此凝重,并不是为了缅怀死者,也不是为了检讨之前的作战方针是不是太冒进。

    “什么叫‘不知道是什么’?”

    巩家现任家主叫巩嵩,在去年冬日就被那狐妖伤到了,这段时间都没怎么露面。在听说了这次的状况之后,他也顾不得伤势了,亲自出面主持了这次会谈。

    在厅堂的中央有个身穿黑色劲装的男子,叫巩南,是巩家少主巩戚玉的护卫,也是巩家的家奴。这次他跟巩戚玉一起被困在了甬道里,最后为了救巩戚玉,差点死在甬道之中,多亏了赵芸儿及时赶到,救了他一命。

    巩戚玉跟巩南也是所有进入甬道的队伍中,唯一跟那“怪物”正面碰上、交过手的一队。

    巩戚玉回来之后就被送去疗伤了,巩南却必须先来这里接受询问。

    巩南半跪在地,是请罪,也的确是没什么力气站起来。他听到家主的问话,并没有畏惧,面无表情的点了头,道:“只能看到一团黑雾,神识也无法探查,最初属下以为是深渊下的黑雾钻进来了。但当它袭击我们的时候,是有意识的……”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往旁边移了移,道:“像是阴风怪。”

    阴风怪,多出现在阴气聚集的地方,比如中州北极的丛极渊,又比如,御灵宗所在的不庭渊。

    乌涯一贯阴沉的笑容消失了,神情看着比平日里更加阴沉了几分,见众人都看过来,暗自冷哼了一声,问道:“诸位可知,丛极渊是何时出现的?不庭渊又是如何形成的?”

    巩嵩皱着眉头,眼中却闪过一丝隐晦的兴奋,“乌道友是说,那深渊之下有通往幽冥界的空间裂缝?”

第10章 中二少年最无敌

    巩家膳房的屋顶。

    修士大多在练气九层之后就开始辟谷了,大多都只吃辟谷丹。到了筑基期,实际上就不会感觉到饿了。

    因而,膳房这地儿,不会有什么高手来,这里也没什么宝贝。

    所以,这里其实是个很安全的地方。

    明烬和玉鸣在屋顶坐了小半个时辰,愣是没人发现。

    明烬举着酒壶跟他碰了碰,略好奇的问道:“那只狐妖长得好看不?是不是跟那画上的一样?”

    玉鸣摇头,“不知道。那狐妖甚是狡猾,我们没正面碰上,只看到一个黑色的影子。不过,那白玉狐狸是在洞穴里找到的,想必是同一只狐狸没错了。”

    “哈?都没正面交手就死伤惨重?”明烬一脸惊讶,啧啧两声,道:“我看你们这么多人也未必是那狐妖的对手,你们那什么顾真人,说得那么厉害,什么玉衡真人的接班人,你们七星宗不是什么七大门派吗?也没有多厉害嘛。”

    “你懂什么?”玉鸣不乐意了,磨着牙瞪了他一眼,道:“分明是狐妖被顾真人揍得落荒而逃,连脸都不敢露,要是正面交手,那狐妖连顾真人一剑都接不了。”

    明烬明显不信,“那他还向师门求援?啧,打不过就哭着回去找师长么?真没出息。”

    玉鸣怒气冲冲的,道:“顾真人又不是因为狐妖才求援的,而是因为那个黑雾深渊。”

    明烬问道:“那些黑雾很麻烦?那山里又没人,留在那里不管就是了。”

    玉鸣目光微闪,咧嘴笑了,凑在他耳边,学着之前明烬吓唬他的口吻,沉声道:“知道幽冥界吗?就是凡间话本里的地狱。那个深渊啊,是地狱的入口哦。”

    明烬微微怔了下,似乎想起了不久前遭受的惊吓,眼神略呆滞,像是真被吓坏了。

    玉鸣原本是想报仇的,但看到他这模样,又想起他一个凡人为了那只狐狸跟着他们去那么危险的地方,被岩哭鬼吓得半死都不吭声,也实属难得……

    涉世未深的少年人这般想着,生出几分歉疚,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大大咧咧道:“放心啦,本少侠喝了你的酒,到时候会护着你的。”

    明烬略哭笑不得:“……”

    他觉得少年在报刚刚的摸头之仇,可是,这种略中二的承诺,有时候还真是令人无法抵抗啊。

    ……

    幽冥界,是个很特别的存在。

    道经所言的人间三千界,实际上是说三千大世界。而每一个大世界,都包含三千中世界;每一个中世界,又包含三千小世界。

    比如此间,辰元界,就是一个中世界,有无数的小世界依附它而存在,而它所属的大世界,叫做青临界。

    三、九这类数字,在道经中都是很多的意思,所谓的三千,自然也并非实指。

    而这所有大、中、小世界的集合,便是人界。

    在人界之上,便是仙界。

    至于幽冥界,是与仙界对等的存在。

    不同的是,幽冥界存在于各个世界之中。

    每一个有生灵的世界,不仅仅是人界,也包括仙界与魔界,都会对应有一个相对独立的幽冥界。这无数的幽冥界也可看成是幽冥界的分界,所有分界的集合,便是完整的幽冥界。而将这所有的分界连接起来的,便是弱水之河。

    在所有的幽冥分界之中,最特殊的便是魔界的幽冥界。

    传说,在创世之战的时候,神族将所有魔族都驱逐至魔界,将整个魔界封印了。为了防止魔界通过弱水逃出来,神族斩断了弱水,形成了一道深渊,名为断墨渊。

    于是,魔界的幽冥界被分离了出去,后来被称之为“九幽之下”。

    之后经过漫长的岁月,大概二十一万年前,魔界的封印破除了,魔族再临三界。而那时候神族已经消失,魔族要复仇,自然找上了神族的后代,也就是仙界。

    由此,爆发了魔陨之战。

    在那场战争有一个非常重要的转折点,就是仙界五大域主与魔君的最终之战。从战争的名字就能看出来,最后的结果是仙界胜利了,不过,那场最后的决斗对三界产生的影响,却至今都未曾消除。

    决斗的地点在断墨渊附近,魔君身陨之际,自爆魔体与仙界五帝同归于尽,强大的力量导致弱水泛滥,幽冥界与三千世界之间的虚空结界出现裂缝,无数死灵逃亡人界,三千世界死伤无数。

    这场灾难,被后世称为“弱水之祸”。

    辰元界的丛极渊和不庭渊,都是在那个时候形成的。

    不过,两者的规模不可同日而语。

    丛极渊极度危险,至今仍旧是化神修士都不敢轻易涉足的禁地。至于不庭渊,相比而言就太微不足道了,最初的时候甚至被修士忽略了,直到万年前才为人所知。

    乌涯那句话的意思是说,东始山中的那座深渊,多半也是在弱水之祸时期形成的,那悬崖之下必定也有一处空间裂隙通往幽冥界。

    在发现那深渊之下的黑雾与丛极渊极为相似的时候,众人就对那地方的来历有所猜测,不过都十分默契的没提,权当不知情而已。

    乌涯看到在座的眼中略异样的光芒,回想起之前面对那黑雾时的异样,暗自冷笑了一声,道:“袭击我们的怪物可能是从幽冥界跑出的。提醒诸位一句,那里的结界不一定是阻止我们进去的。”

    他好不容易发了次善心,但看众人的神色,就知道没几个人听进去了。

    巩嵩倒是多看了他一眼,目光带着询问,不过并未得到更多的回应……他沉思了会儿,目光一转,望向坐在左首的女子,“摇光真人以为如何?”

    赵芸儿眼波流转,别有深意的望了他一眼,道:“那山谷甚是凶险,想必那狐妖也是误入其中,说不定已经死在里面了。如今在座的也多有伤势在身,不如先养好伤势,过些时日探探那狐妖的情况,再行定夺。”

    巩嵩:“……”

    他问赵芸儿的那句话的意思,实际上是在问她该如何处置那深渊。

    那地儿虽凶险,却是一处比不庭渊更难的的极阴之地。

    当年的弱水之祸给人界带来了无尽的灾难,用了近千年才恢复过来。不过,那场灾难也带了些好处。

    最明显的就是,鬼道的昌盛。

    而且,那些阴气弥漫之地虽然危险,却也会产生很多特有的药材或者灵物。所以,每年总会有人去丛极渊冒险。

    但丛极渊太危险了,所以,若是有那么一个地方,跟丛极渊极为相似,又没那么危险,可以想见,定然会成为各大宗门与世家的必争之地。

    按理来说,东始山是巩家的地盘,那处悬崖也在东始山中,自然也是巩家的。

    不过,道理这种事,什么时候讲,该怎么讲,素来都是强者说了算的。

    巩家虽是世家,但底蕴并没有空桑谢家那般丰厚,更加比不上传承数十万年甚至上百万年的宗门,要想在这种情况下独吞宝地,是不大可能的。

    所以,巩嵩先是借乌涯之口提出问题,乌涯也一如既往的配合着,将极阴之地的诱饵抛了出来,然后,他又想将赵芸儿推到前面挡箭。

    奈何,赵芸儿一眼就看穿了他那点儿小心思,并没有接招。

    她装傻充楞,巩嵩也无可奈何。

    巩家请他们,可不就是抓狐妖来的吗?

第11章 大多是自己吓自己

    “弱水之祸……”

    明烬躺在床上,枕着手臂望着略嶙峋的屋顶,喃喃道:“那时候,还发生过这样的事吗?”

    魔陨之战……断墨渊……

    没有人比他更加清楚当年那一战是怎么回事。

    那一战中,老魔君死了,而他,当时还是“仙界第一奇才”的明瑾的他,跌下断墨渊,坠入九幽之下。

    等到千年之后,他再归来,便已经是新一代魔君明烬了。

    只是,他不知道,那时候竟然还发生过这样的事。

    最初的那一千年,他身陷九幽之下,无从知晓;可他归来之后,也从未有谁跟他提过。

    不过,仔细想想,大概也能理解。

    老魔君死后,仙界与魔界的战争并未结束。那一千年是魔界过得最艰难的一千年,抵御仙界的进攻就已经拼尽全力,哪里还有心思关心那什么弱水?在意什么人间?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这本就很平常的事。

    所以,当明烬让他们说说这一千年发生了什么大事,没有哪只魔提过弱水之事。

    至于仙界的人,估计巴不得他将当年的事忘了才好……

    “老魔君……”

    明烬抬起手臂,在黑暗中张开手指,仿若想要抓住什么似的,“真是,死了也不放过我啊……”

    他不喜欢老魔君,不,是非常的讨厌。

    可是,不得不承认,若这世上有谁该为老魔君留下的烂摊子负责,那个人也只能是他。

    “罢了,就当是还你的恩情了。”

    明烬叹了口气,伸了个懒腰,翻了个身,将被子一卷,闭上了眼睛,“睡觉。”

    ……

    夜色深沉,不见星月。

    修为渐高,对光亮的依赖会越低,尤其是在修炼神识之后,神识感应比视力更加敏锐,也更加可靠。可是,修士在做某些不想为人所知的事情时,也会选择夜晚,即便黑暗并不能给他们带来实际的安全感。

    “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

    漆黑的山洞中,隐隐能看见一个模糊的轮廓,盘腿坐在密室中央。虽看不清模样,但听得出来是个老者的声音,低低地语气中带着压抑的愤怒,仿若下一刻就要喷涌而出。

    “怎么?一切不是很顺利吗?”

    回应他的是个女子的声音,冷淡而疏离的,仿若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似的。

    “为什么对玉儿动手?即便是做戏,你下手未免太重了些。”

    “……”

    “你究竟有什么目的?老夫警告你,若是巩家出了事,你也别想好过。”

    那女子沉默了许久,终于开了口,道:“对巩家来说,那小子重要吗?继承人而已,再找一个就是了。”

    “你……”

    那老者略恼怒,却更像是被人戳破心思的恼羞成怒。的确,若是牺牲一个后辈能换来巩家血脉与仙途的延续,他并不会拒绝。

    而令他更为悲愤的是,对方这句话背后的含义——

    双方的实力差距太大,他从一开始就没有讲条件的资格。他当初选择了这条路,就知道再不能回头。

    暗中的女子点到即止,总算说了句安慰的话,道:“这次是个意外。难得见到故人,我那些徒子徒孙有些太兴奋了。”

    故人?

    老者像是明白了什么,“阁下要找的人,就在那群‘客人’当中?不知是哪家弟子?若是阁下想要报仇,巩家必定助阁下一臂之力。”

    对方笑了一下,很轻很淡,并没有笑出声,却能够让人感觉到,她的确在笑……她没有回答老者的问题,只道:“我要闭关几日,这几日不要找我。”

    尾音缥缈不可寻,消失不见。

    ……

    明烬做了一个梦。

    梦中的场景略眼熟,也略陌生。他想了许久才想起来,那是三十三万年前的东始山。

    那时候,东始山并不是临着海的,也不是中州大陆最东边的一座山,不过它是东部最有名的一座山。

    那时候,这里也有一座很热闹的城市,名为初云城。

    不过,那是一座仙城,里面住着的是一群修士。

    还是一群妖修。

    那时候,人族与妖族正在因为他们也不知道的缘由打仗。而东始山,正是东面战场的最前线。

    那一年,他还只是个筑基期的小修士,接了师门的历练任务,前往战场,主要任务是运送物资,外加打扫战场。

    算是比较安全的任务。

    不过,战场瞬息万变,本就没有绝对安全的地方。

    很不幸的,他遇到了意外。

    很丢人的意外——

    他迷路了。

    他那时候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回过神来,就发现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周围是一片略诡异的红树林,并不是他在地球上见过的那种生长在热带海域的红树,而是真正的红色的树。

    那树长得很是高大,颇为奇特,树干的纹理是红色的,叶脉也是红色的。

    明烬感觉,那红色的纹理就像是它的血脉,说不定已经成妖了。

    尤其是,他发现自己怎么都无法走出这片树林的时候,愈发的感觉,他成了这树林的猎物。

    说不定,那些树妖就是吃了人,纹理才会是红色的……啊,说不定,他脚下的土地,已经埋葬了无数白骨,土壤不会也成了红色吧……

    他这么想着,很想要扒拉开脚下厚厚的落叶层验证下自己的猜测,但又不太敢……犹豫的时候,眼睛直视着前方,右脚却是不由自主的用力在地上磨了磨……然后,他听见了一个声音——

    “嘶~”

    他顿时呆若木鸡……这,这,这……莫非是被他踩痛了?莫非成精的不是树,而是长出这片树林的土?

    土地公公?

    他刚想了个并不好笑的笑话来安慰自己,就感觉有什么东西缠上自己的脚腕……那感觉,冰凉凉、湿糯糯的,很像是死人的手……某些不大美妙的念头刚生出来,就不可抑制的疯长起来……诈尸了?僵尸爬出来了?

    他好歹也是个修士,就算真遇到所谓僵尸,也不该害怕的……不过,那时候他已经独自在那诡异的森林里逗留了许久,精神本就不济,他又一直在自己吓自己……换句话说,就是入戏太深。

    总之呢,他当时连拔剑都忘了,撒腿就跑!

    可是,那只手似乎认准了他,抓着他就是不放手,更加令人惊恐的是,他感觉那冰凉的触感,正顺着他的脚腕往上爬!

    背后好似吹来一股阴风,脚下好似窜上一道寒气……那只手顺着他的腿爬上了他的后背,最后停在了他的后颈……

    好像还在他的脑袋上敲了下……

    “嘶~”

    他如同机械一般转过头,然后对上了一双冰冷的眼睛——

    “啊——!”

    明烬打了个寒颤,也不知是被梦里的尖叫声吓的,还是被那双寒潭般的眼睛给冻的……他突然感觉有些不对劲,倏忽间睁开眼睛,就听见头顶传来一个略带威胁的声音——

    “别动。”

第12章 总算蒙混过关了

    一大早,睁开眼睛就看到美女,本是件挺美妙的事。可是,若那美女拿着剑指着你的脖子,那就很不美妙了。

    明烬垂眸看了眼那明晃晃的剑,眨了眨眼,道:“姑娘家家的,这般擅闯男子的卧房……”

    他还未说完,便见眼前一道剑光闪过,几乎是贴着他的鼻梁,切断了头顶的玉床屏,“砰”地一声,碎了一地。

    明烬颇有眼色的噤了声,“……”

    玉笙原本在房门口站着,见状连忙跑进来,拉着她的衣袖,劝道:“张师叔,有话好好说。”

    又对明烬道:“瑾七,张师叔正在气头上,你别怕,好好解释清楚。”

    明烬却是一脸的莫名,问道:“解释什么?”

    张晓一怒,手腕一转,那剑再次抵在他的咽喉,道:“还敢装傻?你自己做了什么不知道吗?”

    明烬惊了一惊,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连连摇头,甚至都忘了那把近在咫尺的剑了,“绝对不可能!”

    也是他的目光太过明显,张晓几乎瞬间就明白他在想什么,恼羞成怒得双颊绯红,瞪着他磨了磨牙,抬手斩落一道星光,斥道:“你这登徒子!无耻!”

    明烬忍痛低呼了一声,抬头,就见右肩已经染了一层血色……他又躺了回去,只这么会儿功夫,额头已经冒出一层细密的冷汗,道:“晓晓姑娘想让我解释什么,能不能给点儿提示?在下实在是很不擅长猜女孩子的心思啊。”

    “好!”张晓皱了下眉,隐起眼中的情绪,收了剑,往前走两步,居高临下的看着他,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明烬抬眼,与她对视,眼中露出恰到好处的困惑,语带不解,道:“我叫瑾七。”

    张晓自然是知道的,他叫瑾七,是个孤儿,自小在豫章城街头长大,直到遇到那位传说中的杨师兄……所以,他说不清自己的来历,也是件很正常的事。

    但张晓显然不是问的这个。

    “为什么骗玉鸣喝酒?为什么套他的话?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明烬怔了下,略恍然,“就这事啊,早说啊,一大早动刀动枪的,多不吉利。”

    他昨日的确是故意套玉鸣的话,也想过会被发现。毕竟,玉鸣那家伙实在不大靠谱,很难不被自家师叔发现偷偷喝了酒,遭到严刑逼供的时候把他供出来也是很正常的。

    玉鸣性子单纯,看不出他的别有用心,但其他人,肯定一听就能猜到。

    明烬看向屋顶,目光略悠远,道:“我想救那只狐妖。”

    张晓嗤笑了一声,明显的不屑,“就你?”

    “我也没办法啊。”明烬微微叹了口气,道:“昨日我在豫章城街头摆摊,来了个书生,说他捡了只狐妖……”

    他把叶知的故事讲了一遍。

    他讲故事的能力可比叶知强多了,添油加醋……呃,不是,声情并茂的将整个故事的起承转合讲得绘声绘色。

    穷书生如何如何十年寒窗苦读啊,夜宿山头如何如何突遇雷雨啊,如何如何好心的救了只受伤的狐狸啊,又如何如何悉心照料她,一路同行共渡难关相依为命啊之类的。

    终于到了京城,穷书生求学却不大顺利,如何如何遭到师长的刁难,如何如何受同学的嘲弄,如何失意潦倒,狐妖又如何暗中相助,报答书生的恩情……最后书生如何通过蛛丝马迹发现狐妖的真实身份,如何的欢天喜地,如何诚心诚意的请她出来相见,狐妖又如何顾虑着人、妖殊途,犹豫不决……

    “然后呢?”

    张晓觉得很是不可思议,话本也不敢这么写啊……听到最后,她已经忘了最初的问题了,见他停下,催促他继续,问道:“那狐妖现身了吗?”

    明烬正准备回答,刚开口就轻嘶了一声,偏头,“玉笙,你这什么药?”

    玉笙找了伤药来给他包扎,刚把那药涂在伤口上就感觉他颤抖了下,也是不敢动了,“治外伤的。”

    明烬看了眼他手中的药盒……灵气氤氲的,的确是好药……他扯着嘴角笑笑,“在下皮糙肉厚的,用不惯你这仙药,随便包扎下就行了。”

    他这伤口看着吓人,但只是皮外伤,并未伤筋动骨……这丫头也是个色厉内荏的,看着凶悍,下手却极有分寸……也算是很难得了。

    玉笙也就不再坚持,随便给他包扎了下。

    明烬继续回答张晓的问题,道:“那狐妖不见了。”

    张晓睁大了眼睛,眼珠子微微一转,“你是说,那狐妖就是巩家要抓的那位?”

    她想起了昨日在白水观,自家师叔说他要寻狐妖什么的,原来是这么回事……

    明烬点头,道:“精通凡间学问,又会帮助凡人的狐妖可不多见。可若是白水观的那只狐妖,就很能理解了。她肯定是在叶知身上看到了已经死去的爱人的影子,无法对他置之不顾。”

    他说着,板着手指,细数道:“狐妖给叶知注解的第一本书就是《天人九策》,刚好白水观的那幅画像也夹在一本《天人九策》中,想必当年住在那里的书生是经常读这本书的。

    “叶知是去年秋天来豫章城的,元宵节狐妖就不见了。而巩家遇袭,正是从去年秋猎开始的,年初的时候,不也有几名弟子失踪?

    “这么多巧合,很难不让人心生怀疑啊。”

    张晓瞥了他一眼,“你怎么就知道你观里那书生跟狐妖是恋人?”

    她平白问了这一句,倒也没多纠结,又问道:“所以呢,就算她跟那叫叶知的相识,又与你何干?犯得着你如此舍生忘死的救她?”

    明烬抬眼往她,带着几分颇为不可思议的神情,好像不明白她怎么会问出这种理所当然的问题,道:“我收了叶公子的银子啊,烧鸡都吃了,酒也喝了,答应人的事总要做到。这不是做人最基本的道理?”

    张晓噎了噎,这话可是她家师叔说得,甭管有理没理,她都无可辩驳。

    她瞥了瞥嘴,道:“那狐妖本事高强,哪里需要你个手无寸铁的凡人去救?好好呆着吧你,别多管闲事。”

    她说完这句,扔给他一个白玉瓶,转身走了。

    玉笙给他解释道:“这是辟谷丹,张师叔昨晚特地去给你买的,吃一颗十天都不用吃饭的。”

    明烬笑笑,举着瓶子,朝门口挥了挥手,“谢啦!”

    ——啧,总算蒙混过关了,说的他口都干了……

    玉笙又递给他一件衣服,是七星宗弟子的样式,道:“这是我跟许师叔借来的,你应该能穿。”

    明烬看着那件衣衫,微微怔了怔……兜兜转转的,又回到了最初吗……

    玉笙见他没接,索性塞给他,却是没走,站在原地犹豫了会儿,语气颇为认真的道:“瑾七,我师叔说话虽不大好听,但她也是为你好。你……这样子,就算真的见到那狐妖,又能做什么呢?你想救她,她也不一定希望有人救。”

    他说着,微微叹息,“即便是七星宗,想要救下那狐妖也非易事。这件事你还是不插手的好。”

    明烬的手指在那衣服上摩挲着,笑笑,道:“玉笙,谢谢你。”

    他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你是个好孩子。可是啊,你不懂,有些事啊,不是做不到,就可以放弃的。”

第13章 创纪录的奇迹

    明烬换上了七星宗的月白长袍,坐在廊下的台阶上,拿着酒葫芦喝一口酒,舒舒服服的叹了口气,“仙家的酒就是不一样啊。”

    在他前方,一个少年正对着他,正伏案跪在铺满鹅卵石的地上,努力的聚精会神的抄着道经。

    “咔。”

    少年捏笔太过用力了些,一不小心将那笔杆子捏断了,抬头,咬牙切齿的看着那位幸灾乐祸的家伙,“瑾七!你……”

    他一句话刚开了个头,却见那人正皱着眉掀开了衣襟,偏头看向右臂,那刚刚包扎的绷带已经沁出了血……这伤药不怎么管用啊……

    少年望了望天,原本发火的话说不出口了,没好气道一句:“受伤了喝什么酒?”

    明烬倒是毫不在意,将衣服弄好,挑眉笑道,道:“于在下而言,酒比什么灵丹妙药都管用。”

    正准备再喝一口,似是终于发现对面少年的气闷,瞧了他一眼,“想喝?我倒是不介意分你一口,可是,若是害你再被你家师叔罚,就是我的罪过了。”

    玉鸣磨了磨牙,“你就不能换个地儿喝?”

    明烬眨了眨眼,颇为无辜的模样,“我这不是怕你一个人无聊,特地过来陪你说说话的吗?你看,你家小伙伴都不理你了。”

    他这般说着,扬了扬下巴——

    在庭院另一边有个不大不小的喷泉,水池旁边是高低错落的假山。玉笙此刻就坐在最低的一处假山上看书,也是派过来监督玉鸣的。

    玉鸣道:“我谢谢你啊。”

    明烬道:“不客气。”

    玉鸣:“……”

    这人脸皮太厚,他甘拜下风……

    那边,玉笙也终于发现这边的异常,起身道:“别贫了,我去帮你再拿支笔来。”

    玉鸣叹了口气,正准备将那笔扔到一边的时候,听到明烬道一声:“哎,怎么就扔了?多浪费。”

    玉鸣斜了他一眼,道:“都已经断了,不扔留着你吃啊?”

    明烬不以为意,“笔断了接起来就是了。你不是神仙吗?像这样伸手一指……”他这般说着,抬手,将食指与中指一并,伸手一指那断了的笔,“就这样,‘蓬’地一下就能恢复原样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玉鸣斜了他一眼,道:“这笔已经断了,要恢复原样,就相当于是把它的时间回溯到断掉之前。涉及到时间规则,就是真神仙也做不到啊。”

    “是这样吗?”明烬歪了歪脑袋,“我听杨老头说,仙家有炼器之术,只要知道原理,有了原料,就能够炼出任何东西。这支笔只是断了,原料都没有消失,只要知道它原本是如何连接的,不就能够把它恢复原样了吗?”

    玉鸣露出困惑的神色,“炼器?”

    明烬点头,“是啊。你看人断肢了都能给接起来,一支笔而已,凡人都有办法接起来,你个神仙还没法子?”

    原本,明烬提到那位传说中的杨真人,玉鸣还有些将信将疑,这会儿见他把炼器与医术混为一谈,又把法术跟凡人工艺相提并论,不由扶了扶额,道:“那怎么能一样?”

    明烬道:“表象不同,道理却是一样的。杨老头说,仙人探究的就是天人之道,天地是如何形成的,草木是如何生长的,生灵是如何诞生的,太阳为什么从东方升起,月亮为什么会有阴晴圆缺,水为什么会往低处流,风火雷电又是从何而来的……理解了事物的本质,便能够掌控最本源的力量。”

    玉鸣越听越迷糊,挠了挠脑袋,道:“这些道经里不是都有写吗?连我这种不学无术的都知道,天地本是一片混沌,是上古神族创造的三千世界。”

    明烬耸了耸肩,“他是这么说的啊。唉,小玉鸣,杨老头很厉害吗?”

    玉鸣点头,又摇头,正准备说的时候,突然想起了什么,撇了撇嘴,道:“不告诉你。”

    明烬倒是笑了,“生气了?”

    玉鸣受罚是因为偷偷喝酒吃饺子,至于昨天泄露的那点儿情报,其实并不算什么秘密……他一个筑基小修士能知道什么机密啊?不过,当他知道明烬是在故意套他的话的时候,总归是有些不舒服的。

    这时候,玉笙拿了只笔筒过来,目测至少有十来支毛笔,往桌子上一放,道:“别再折腾了,总归是抄完了才能起来的。”

    玉鸣愤懑间,伸手一指,“把这家伙拉下去!”

    明烬忍着笑起身,也不逗他了,走到水池边,躺在假山上,闭着眼睛,似乎是打算睡个回笼觉。

    玉笙继续看书,只是,他盯着看了半晌,却是一页都没翻过去……抬眼,问道:“你要怎么救?”

    明烬正整理着思绪,蓦然听到这一句,略愣了会儿,睁开眼睛,笑了笑,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道:“跟你打听个事。你知道巩家死在那狐妖手上的有哪些人吗?”

    玉笙想了想,道:“去年冬猎那次,狐妖攻击的主要是巩家家主巩嵩,巩嵩受了伤,挺严重的。”

    他知道的也都是巩家能叫得出名字的人,至于冬猎时跟着巩家家主的人死了多少、伤了多少,他也是不知道的。

    而在那之后,死伤的基本上都是金丹期的修士。直到上个月,洛泠,也就是巩维的女婿,带了一队人进山采药,结果整队人都失踪了,想必也是凶多吉少。

    玉笙道:“巩嵩是元婴中期的修士,他有十来个子女,很有几个资质不错的,最厉害的是长子巩戚玉,就是昨日受伤的那位。他去年结婴的,听说巩家给他办的结婴大典很是盛大,若是没有意外,应该就是下一代家主的人选。

    “巩嵩有五个兄长,不过,唯一能与之相提并论的也只有巩维,如今是元婴初期的修为。巩维的众多儿女中,有两个小有名气,一个是长子巩谦,已经结丹了,另一个是洛泠的道侣,叫巩枝,也是个结丹修士。洛泠就是一个月前失踪的那位元婴修士,是个难得的天才人物,结婴时还不到三百岁。”

    明烬在他说到一半的时候就坐起来,问道:“巩家上一代家主是什么人?”

    玉笙略不解,道:“巩嵩的父亲,巩信,已经闭关很多年了,听说正在冲击化神。”

    明烬神色渐渐凝重,问道:“再往前几任呢?”

    玉笙摇了摇头,那太久远了,他又不是巩家人,怎么会知道。

    这时候,头顶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巩家传承了四千年,一共有六位家主,一直都是父子相承。”

    明烬抬眼望去,就见对面二楼的窗户不知何时打开了,赵芸儿正站在窗口看过来,目光淡淡的,又因为心中升起的防备,平静的神色显出几分清冷之意。

    明烬似是对她的目光毫无所觉,轻叹了一声,道:“这巩家的气运,不是一般般的强悍啊。”

    修仙资质与血脉并没有多大关系,也正是因此,修仙界稍大点儿的宗门传承几乎都在十万年以上,但世家要传承下来却很不容易。

    比如说空桑谢家,传承也快万年之久了,但谢家原本在俗世就是个庞大的家族,直系旁系的所有沾亲带故的族人加起来,估计不比豫章城的人少。这么多人,每隔几百上千年出一两个修仙资质不错的,也算比较正常的了。

    饶是如此,谢家家主的位置也从来都没有在同一脉连任过。

    也就是说,父子都有修仙资质,且资质都很不错,发生这种情况的概率是极低的。

    可是巩家呢?

    竟然弄出个“六世同堂”,这绝对是创造修仙界纪录的奇迹!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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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35958/ 第一时间欣赏魔君的礼物最新章节! 作者:耳朵会笑所写的《魔君的礼物》为转载作品,魔君的礼物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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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君的礼物介绍:
仙魔宴上,魔君明烬遭仙界围攻而死,万年后,一缕残魂在辰元界重生,本不欲再涉足修仙界,却一再遭遇因他而坠入深渊的魔族弟子,无法置之不理。
一入红尘便添劫,这一遭,究竟是偿还欠下的因果,还是再续未了结的因缘呢?魔君的礼物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魔君的礼物,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魔君的礼物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