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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绯红之月     1852铁血中华txt下载     1852铁血中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52章 投身与投机(八)

    “我们为什么不能进城?若是不让我们进城,那我们就不奉陪了!你们自己爱怎么打怎么打!”艇军首领胡有禄怒道。

    “没错!我们这五六千兄弟投奔谁不都是好吃好喝,又不是非得跟着你们在一起。”艇军的另外一个大头目吴凤才阴阳怪气的在一旁帮腔。

    李寿昌听着两人的话,只是冷哼一声,却根本不予回答。这次会议各方势力都颇为直率,民团和官军很早就开始合作,两方也早就有约定,民团负责打开城门,官军进城后夺取要害场所,歼灭城内的光复军。至于艇军,民团与官军的共同看法是,他们在码头发动进攻,吸引光复军的兵力。

    民团代表与官军代表都表示会在战后送给艇军一大笔钱,这就让胡有禄和吴凤才感觉到了一种深深的阴谋味道。

    进攻港口的确能捞一笔,控制港口之后就能控制港口的货物,那的确是一笔大财。只是想捞到这笔钱,首先就得能够控制港口才行。光复军在港口设置了相当坚固的防御公事,高高的望楼,大量守备部队,进攻港口就是虎口夺食。而且不管港口有多少货物,与城内一比,就显得很是鸡肋了。若是让官军与民团夺取了城防,他们是一定不会让艇军杀进城里的。

    所以两位草莽豪杰立刻表示强烈反对,他们坚持自己的立场,若是不让艇军进城,他们就不会参加此次针对光复军的战斗。

    官军的立场倒是比较摇摆,他们所期待的乃是重新控制梧州城,再次过回到原先的美好城市生活。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官军被遣散之后,那些比较正派的官军都回家老老实实的讨生活去了,凡是渴望打回梧州的,都不是什么好鸟。刘文生抽着用大烟膏泡过的叶子洋烟,自己盘算着手下这一千多号人。其中至少有三分之一都有与刘文生一样的大烟嗜好。刘文生急切的想打回梧州,非常重要的一个理由就是梧州水路交通发达,大烟的价格远比其他穷山僻壤的地方便宜的多。光复军遣散清军的时候给了他们一笔遣散费,刘文生很快就把这笔钱都给用光了。若是不能赶紧回到梧州城去,再次过上有着丰厚油水的官军生活,等到买不起大烟的时候,刘文生就不知道自己以后的日子怎么过了。

    所以对他来说,对他手下的这批兄弟来说,他们不在乎和谁合作,以能够进城,重夺梧州为首要考虑。其他的什么都好讲。

    至于民团,他们对艇军没有任何放心。艇军这帮货色进城之后会干出什么来,他们再清楚不过。这也是为什么民团在梧州防御战里头能够作战勇敢,意志坚定的理由。他们是在为自己的家园和财产而战,若是光复军没有这么急哄哄的试图彻底解散民团,而是采取和满清一样的与民团全面合作的政策,民团根本不会考虑与光复军决裂。毕竟到现在,光复军的政府营运,水运管理,秩序维护,都远比满清官府更有效率。

    兵、匪、团练,三方各有各的立场,各有各的需求,而且都不做出任何退让。争论了一阵之后,团练一方首先觉得没有谈下去的必要,虽然日子不好过,可他们的日子还能继续过下去。光复军并不侵犯私人财产,普通百姓的生活过的很好。团练一方完全可以等下去,或许光复军只是在吓唬民团而已,再过一阵子他们也就软化下来。

    看着团练代表们要走,官军的代表刘文生可不乐意了。他大喝一声,“既然来了,那就不能不讲义气,你们觉得我们这就好打发了么?若是李寿昌你不给兄弟们面子,那说不得,兄弟们也不能给你面子了?”

    “这话怎么讲?”李寿昌皱着眉头问道。

    “怎么讲?不用讲!我就把话撂在这里,若是不让我们官军进城,你们也别想在城里头这么逍遥自在的待下去!”刘文生怒喝道。这情绪一激动,刘文生立刻觉得这大烟瘾加倍的发作起来。用大烟膏浸泡过的叶子烟毕竟比不了直接抽大烟,只不过是稍微有点镇定的作用。心平气和的时候还好,他这一激动,呼吸急促起来,先是打了个大大的喷嚏,接着脸部抽搐,鼻涕就忍不住开始往下流。他用衣袖蹭了蹭鼻涕,扭头就向外疾步走去。可此时大烟瘾上来,他觉得浑身的力气几乎被抽了个干净,这一用力,整个人反倒是摇摇欲坠。幸好旁边的亲兵上来扶住了刘文生。刘文生出去没多久,一股大烟的味道就从外面飘了进来。

    官军的这等表现让团练代表们一阵厌恶,他们能够成为梧州城中一支举足重轻的力量,就是因为官军不顶用。若是官军装备与战斗力能够和光复军一样,哪里用的着这些普通百姓投入到战争中去呢。

    而艇军的头目胡有禄和吴凤才则是一脸讥诮的表情,虽然没说话,不过他们的意思很明白,若是指望这群抽大烟的官军起到重要作用,那就是大笑话。真正能有战斗的还是民团与艇军。

    民团头子李寿昌当然知道这点,艇军都是在水上讨生活,若是抽了大烟,别说打仗了,站船上的时候即便没有风浪,大烟瘾一上来他们自己就能掉水里淹死。然而正是明白这点,民团头子们才更加不愿意让艇军进城。这群很有战斗力的家伙杀进城来,梧州城内会遭到无情的劫掠。

    不过官军李文生方才的发言也让李寿昌觉得有点不安,那个威胁也不能无视。若是李文生看民团不配合,所幸破罐破摔的跑去找光复军告状的话,早就想收拾民团的光复军正好有了最佳的理由。

    民团自己最后先开了一个内部会议,大伙还是不想让艇军进城,不过看这局面,想不让艇军捞些好处也不现实。最后他们达成了一个协议,可以让一百艇军跟着进城,把事先应允好的财物给他们之后,就让这帮人滚蛋。只要民团和官军能够守住城门和城墙,城内的一百艇军也没什么可怕的。

    等李文生好不容易过足了烟瘾,心满意足的回到了会场之后,新一轮的会议再次开始。双方讨价还价,先是艰难的讨论给艇军多少财物,好不容易以五万两银子达成了协议之后。又开始讨论起到底是一百还是三百人进城的事情。两边是互不相让,谈判差点破裂。好在李文生过足了烟瘾后脑子也灵活了不少,他从中协调,最终双方决定三日后再谈判。

    民团头子好不容易从充满了大烟味道的会场中出来,人人脸色都极为难看。势力最小的民团头子吕文政气呼呼的说道:“我说,咱们干脆就先把那群杂碎的事情先告诉光复军好了!我看让他们回来,还不如让光复军在梧州呢!咱们现在能够立下功劳,光复军怎么都得对咱们好些,只要他们能松松手,我们跟着他们干又能如何?”

    听了这个建议之后,其他几名民团头子都沉默不语。这并非不是一个选择,特别是与官军和艇军会面之后,这更是一个颇有诱惑力的选择了。只要光复军能够与民团和平相处的话。

    李寿昌回到梧州城内的自家没多久,就有仆役前来禀报,“老爷,不好了!咱们的人被抓走了!”

    “为何?”李寿昌有些吃惊,难道是自己的事情被光复军发现了?

    “今天几个兄弟出去吃饭,在饭馆里面和人打起来了。咱们的兄弟吃了点亏,他们气不过,就跑回去拎了家伙。结果被警察看到,让他们放下家伙。警察欺负人,兄弟们就和警察打起来……”仆役的声音越说越低。

    李寿昌听到这里怒斥道:“什么欺负人,明显是他们没把警察放在眼里!”

    听到这声怒喝,仆役身子微微缩了缩,不敢再说下去。

    知道不是自己勾结官军和艇军的事情曝光,李寿昌觉得心里面安定了不少,不过手下人竟然这么不听话,李寿昌心中怒火大盛。这些日子以来,李寿昌生怕惹恼了光复军,对手下严加管制,不许他们私自出门。可是有千日做贼,哪里有千日防贼的。他一出城,手下立刻就开始撒起欢来。

    想到这里,李寿昌恶狠狠的问道:“到底是那些兄弟跑出去和人打架?”

    “是那些领饷的弟兄!”仆役答道。

    李寿昌腾的站起身,吓得仆役往后退了两步。民团不是常备军,所以他们分为骨干和附庸两类。骨干份子是脱产的,由主家掏钱供养,定时发放饷银。平日里就是军事训练,并且为主家办事。附庸则是自己训练,平日里主家会稍微照顾一下他们的生计,给点钱粮。到了打仗的时候,骨干的领饷兄弟除了作为主家的亲兵之外,也负责联络,指挥那帮附庸。也只有战时,附庸头子才能根据他们带领的部队数量领取一定的饷银,而且还得根据他们承担的军事任务,以及部队的表现领取每一次的赏钱。

    若是附庸们打架,李寿昌还能说和自己没任何关系,现在是领饷的兄弟可就不一样了。这帮人完全是靠了主家的地位而生活,当然,主家也得有这群爪牙的支持,才能有更高的地位。

    现在是领饷的部下被抓,李寿昌就觉得事情要糟糕。果然,没多久就有光复军的人前来拜见。李寿昌自己不出面,而是让管家接待了光复军的人。而光复军的人给李寿昌发了一张“传票”,连水都没喝一口,这就走了。

    看着船票上让李寿昌第二天到光复军指挥部前去报到,接受询问的内容,李寿昌心中一阵哀叹,他怎么就这么倒霉呢?

第32章 投身与投机(九)

    沈心两年多前在安徽成为了韦泽建立的安徽政府临时工,后来带着母亲跟随韦泽到了广东。品 书 网 (.)在路上就被政治部看中,成为了政治部的一员。罗大纲进攻梧州的时候,沈心作为军中的政治委员,一同到梧州来。

    这样的一个经历,即便是在光复会里头也算是相当可观,要是说沈心不觉得自己有些与众不同,那是不可能的。不过沈心好歹自幼学圣人的书,知道做人要谦虚谨慎,哪怕是装,也得装的对别人尊敬才行。

    “沈老弟,你年轻,一会儿就得靠你上场了!”罗大纲认真的给沈心安排着角色。

    “我明白了!我一定会不依不饶,让民团的家伙觉得只要有我在,他们就没有好下场!”沈心认认真真的答道。

    “你记住,你是我们这里的大人物,是我们的监军!你说不放过民团,我们就得听!”罗大纲继续强调着演戏的要点。

    “喂!喂!罗大哥,你能不能别说这样的话!我们的政治组织可不是这么搞的!”沈心连忙辩解道。

    罗大纲笑起来,“哈哈,沈老弟,我们知道,可那帮民团不知道。让他们弄明白这个未免太难。所以他们怎么想,我们就怎么演。”

    参谋部里面的一众高级军官看着罗大纲调侃沈心,都跟着笑起来。而沈心看自己是注定要被大家调侃,也只能无奈的嘿嘿傻笑起来。不过这笑容不是装出来的,最近罗大纲为首的这帮军队高层的行动,让沈心有了发自内心的佩服。

    满清在广东针对韦泽的光复都督府设下了政策,谁能从光复都督府手中夺取城市,谁就立刻成为该城市的最高官员。因应了这样的政策,光复都督府则放长线钓大鱼,让那帮并不服从光复都督府的家伙自己跳出来。政治部认为,想威慑地方,直接不分青红皂白的杀人也勉强能够算成一种办法,但是那效率太低。以中国的社会情况,光复都督府针对跟随满清的敌人实施杀戮,一来能够威慑宵小,让那帮没胆子造反的人再不敢有异动,二来百姓担心的是以私仇杀人,中国人民能够接受以公事杀人的事情。在两股势力争夺天下的时候,群众们不会因为公事杀人而生出报复的情绪。第三就是更加现实的经济目的,清除了一部分广东地方上的上层之后,光复都督府就能接掌这部分人让出的空间,这部分原本被私人掌握的社会空间加上光复都督府夺取了满清的官地,这些东西自然就成了光复都督府在广东最初的本钱。

    沈心能够很轻松理解政策,却不等于他就有能力执行这方面的政策。而沈心发现了另外一件事,部队里面的高级军官们或许对文字并不太了解,对文字并不太敏感。然而只要沈心能够把政策的核心理念用这帮军人能够理解的方法讲清楚,这些军人立刻就能拿出执行的法子出来。这些执行的办法甚至能称为精巧。

    首先就是情报部门将几名试图回广东煽动造反的官员放回梧州,这帮人立刻就自由行动起来。经过一番上窜下跳的联络,试图推翻梧州地方政权的势力纷纷浮出水面。民团、官员、官军之间的联合是应有的道理,而与这三者之间素来敌对的艇军也介入此事,的确让沈心大吃一惊。

    罗大纲他们根本不为所动,在敌人越聚越多的时候,部队却开始大量撤出梧州。制造出了一个梧州空虚的局面。而制造出这个局面的同时,罗大纲他们却策划对民团继续施压。如此大大咧咧的做法可是把沈心给吓住了,若是民团不造反,沈心当然会感到为难。但是民团造起反,沈心只感受到了更大的不安。

    而民团头子李寿昌的部下和警察打架,这个突发事件被以极高的效率利用起来。高级军官们抛弃了前一个还比较生硬的剧本,迅速制订了一个新剧本。在这个新剧本里头,部队军官们成了心怀叵测,暂时隐忍不发的家伙。年轻的沈心则扮演着一个不知进退,急功近利的年轻人。

    被大家调侃了一番之后,沈心坐回椅子上反复的想着自己在这出戏里面的角色,沈心一面在纸上写着,一面反复考量。而罗大纲在沈心肩头拍了一下,“沈老弟,你不用去演戏,你就告诉他们,他们现在不低头,你说什么都不会放过他们就行了。这本来就是个不讲理的事情,你若是真的弄出个道理来么,那看着就不对了!”

    “啊?!”这话让沈心觉得眼前一亮。

    罗大纲看着沈心那有喜有忧的神色,他自信的说道:“别的事情都准备好了,到你该上去画道的时候,你就上去画。有那一道就行啦!”

    就在此时,警卫员前来禀报,李寿昌和其他几个主要民团的头子都到了。罗大纲扭头问其他人,“准备好了么?”

    “准备好了!”“没问题了!”大家纷纷答道。

    得到了大家的回应,罗大纲对警卫员说道:“让他们进来!”

    三个时辰之后,在李寿昌的一处秘密宅邸,梧州民团头子们集结在一起开起了秘密会议。会议讨论的就是最近梧州的变动。

    李寿昌等人下午时候遭到了梧州光复军政府的威胁,罗大纲等人以民团的人殴打警察事件为借口,要求民团尽快的申报注册。而那个叫做沈心的毛头小子看样子还是个读书人,他用读书人特有的引经据典的话表示,事前他们已经告知民团必须注册,所以现在就得执行当时的规矩。

    遇到这样的激进份子,原本心怀叵测的罗大纲只能反过来先弹压内部的异动,双方随即争执起来。在他们之间的斗嘴中,李寿昌明白了,原来这个二十岁左右的毛头小子是光复都督府派来军中当监军的人。这位年轻的监军为了立下属于自己的功劳,主张对民团采取强硬手段。

    俗话说嘴上没毛办事不牢。年轻的监军定然是有大靠山的人,而年轻人试图立功,试图从年长的实际指挥者手中夺取权力也是人之常情。罗大纲这帮年长的实际指挥者也没办法把这位监军怎么样,当这位监军吆喝着等大兵回到梧州之后,一定要把民团如何如何的时候。罗大纲等人只能闭嘴不言了。

    整个事情最后也没弄出什么结果来,除了李寿昌不得不缴纳了一笔罚金之外,也就不了了之。而通过这件事,李寿昌得到了两个重要消息。第一个是光复军近期还会减少在梧州的兵力。第二个则是年轻的监军在大部队回到梧州的时候,看来是不会放过民团,特别是李寿昌的民团。

    到了此时,李寿昌也没了办法。那比罚金让他十分肉痛,而未来的威胁更是让他觉得必须采取其他选择了。其他民团头子也都是一脸的沮丧,殴打警察的是李寿昌的手下,其他民团头子明显是被弄来看杀猴骇鸡的戏码。而那位年轻的“监军”实在是给其他民团头子们留下了过分深刻的印象。因为手里没有兵权,他一个劲的吆喝回广州的时候要去见谁谁谁,等他从广州回来,要带着多少多少人马,要把民团如何如何。

    这等大少爷出身的家伙最是可怕,他们做事往往不顾后果,在成事不足的同时,又有着一定能把事情办糟的败事能力。

    到了此时,众人愁眉苦脸,再也没人提出与光复军和平相处的观点了。光复军在梧州的政府对百姓或许不错,不过这和光复军李寿昌好不好是两码事。民团头子们此时只能优先选择自己的安危。

    “如果粤匪真的从梧州调兵走,我们就和城外的兄弟们联络吧!”李寿昌说道。

    民团头子们听了这话之后都忍不住叹气,哪怕是再不想和艇军合作,此时也到了不得不合作的地步。

    光复军的监军对民团发出严厉威胁之后的五天中,光复军将近三千部队分四批撤出了梧州,乘船东下。李寿昌他们赶紧与肇庆的亲友联络。很快,他们得到了一个令人惊讶的消息,光复军在福建方面与官军连场大战,损失相当的严重。此时不仅是梧州,肇庆、江门等地的光复军都开始向广州集结,大有北上与福建官军决一死战的迹象。

    在此时,其他民团头子们都有些缩了,他们建议是不是等待光复军与福建官军交战的消息。李寿昌却提出了完全不同的观点,“光复军打输了自然最好,可他们若是打赢了呢?等他们打赢之后,必然是伤亡惨重,那时候他们就更得从我们身上榨油。与其到那个地步,还不如我们自己先动手。光复军那时候正在和官军打仗,得知我们夺取了梧州,珠江门户洞开,官军还能直逼广州。那时候腹背受敌之下,他们反倒更容易打败仗。”

    民团头子也都是打过仗的人,这个道理他们也能听明白。他们知道自己若是动手,那就只能让光复军彻底失败才行。只要光复军输了,那么早动手晚动手已经没了分别。就在他们还在迟疑的时候,城外的官军把总李文生再次催促他们动手。而且还发出了威胁,若是他们不懂手,李文生就要走人了。

    民团也知道只靠自己这点兵力是不行的,李文生一走,艇军也就指望不上。民团即便是想起来造反,面对城内将近两千左右的光复军,他们也没办法成功。到了此时,民团不得不做出决定。10月9日那天,发动造反!

第34章 投身与投机(十一)

    “刘三!我等去打粤匪,你快点跟我们去!”在刘三的家门外,有人嚷嚷着。

    “好!我给家人说一声,很快就去!你们自己先走吧!”刘三冲着外面喊道。很快,他就听到外面喊话的人快步走了。刘三手中紧握着一根木棒,好不容易才算是把心放下。

    “哥,怎么办?”刘三的弟弟刘五问道。

    刘三对自己弟弟低声喝道:“你瞎吵吵什么?民团还有光复军,咱们谁也不帮!再说,我不过是个小小的警察,我又能做什么去?”

    1o月9日那天,从清晨开始,先从西门处开始爆。民团的精锐率先动了进攻,兵力薄弱的光复军经过一番抵抗,终于让出了西城门。大部队开始撤往城内。

    前梧州知府衙门一带此时已经被改造成了一个小型的要塞,政府以及军队两部分都以此为核心。留守的14oo人中,8oo名人员守这里。6oo名人员守码头。

    按照反光复军联盟事前的约定,艇军此时负责攻打城南的水门码头,民团负责歼灭光复军把守的梧州知府衙门。事情的展稍微出了点偏差,城西与城南两处倒是城西先打起来的,另外就是守城西的光复军并没有被围在城西,他们以猛烈的火力在民团的围攻中打开了一个缺口,反向杀进了城内,直奔梧州知府衙门去了。

    除了城南水门和码头上的光复军之外,其他守城门的光复军都选择了退往梧州知府衙门。民团虽然没能达成分割围歼光复军的目的,却好歹把光复军围在城南水门以及知府衙门两处。除了这两地之外,整个梧州再也没有其他光复军的武装力量了。至少从这个角度来看,战斗到了此时算是大获全胜。

    “没抓到俘虏么?”李寿昌有点意外的问道。他本以为这样的突袭能够起到作用,至少是给光复军很大杀伤,却没想到光复军竟然全跑了,一个俘虏都没抓到。

    “他们定然有受伤的,我见到城头有血迹!”李寿昌的亲随部下连忙说道。

    “什么?连尸都没见到不成?”李寿昌追问道。方才双方狠狠打了一阵,那火qiang响的跟爆豆一般,李寿昌手下的核心部队片刻间就伤亡了二十几个人。李寿昌登时可坚持不住,他立刻命令其他部队顶上去继续进攻。

    若是真的说李寿昌对这帮人有多深的感情,那自然不是。李寿昌所谓的爱惜兄弟,是因为这帮人可都是吃饷的。那些人被打死,等于是以前投资在他们身上的钱财都打了水漂。那些人被打伤,虽然投资暂时还没打水漂,可这帮人的价值就很值得考虑。先就是他们是不是受了致命伤,若是致命伤,那就没救了。以前的投资完蛋了。若不是致命伤,那也要考虑一下伤好之后是否还有战斗力的问题。若是手下失去了战斗力,以前的投资还是打了水漂。

    总之,养活民团是非常花钱的投资项目,李寿昌不肯放弃手中的民团,很大原因就是他的这笔投资远没有大赚一笔。赔本生意,谁都不肯做的。

    李寿昌这么想,其他民团投资人,想法同样没什么不同。所以光复军才能很轻松的在数千民团组成的阵线上打出一个缺口,带着受伤的同志撤回城内。

    不过此时的战局在李寿昌看来是非常有利的,敌人数量稀少,又陷入了重重包围。加把劲,他们就能轻松的夺取梧州城。梧州的城墙曾经抵挡过太多的敌人,光复军真的想靠自己打下梧州城可不容易。抱着这样的想法,李寿昌立刻组织团练动对光复军盘踞的梧州知府衙门动了进攻。

    李寿昌是要造反,事前当然是以行事机密为主,甚至包括自己的一部分精锐部队他都没敢告诉。现在他们胜券在握,自然是队伍里面人数越多越好,这才出现了警察刘三被人招呼的一幕。然而警察刘三明显没有跟着李寿昌造反的打算,他是大门紧闭,命令自家人什么都不要掺乎。

    很快,李寿昌也感觉到了这样的问题。以前梧州被围的时候,民团们的附庸人员即便谈不上是踊跃参与,至少也是随叫随到,而且还能拉到城墙上去负责守卫。四大民团的核心部队有一千左右,附庸部队有三千,满打满算得有四千出头。现在真的加入队伍的不足两千人,竟然有一半多点的人都没有选择加入对光复军的进攻。这让李寿昌感觉事情非常的不对头。

    此时李寿昌命令四大民团从东西南北四个方面围住光复军控制的梧州都督府一带,然后所有民团立刻去拉人过来。如果四千人来了三千多,李寿昌还能觉得心里面有谱,现在只来了不到两千人,他实在是觉得心虚。

    幸好此时城南也终于传来了枪炮声,李寿昌知道了艇军此时也与光复军接了火,心里面也觉得安定了不少。他立刻命令自己的部下开始拉人,同时告诉其他民团,赶紧把平日里的民团外围人员给拉来参加。把手里面人都派出去之后,李寿昌前去找在城头上前官军把总刘文生,“刘大人,这城头上的大炮何时能够运到城下?”

    李寿昌完全不认同官军的战斗力,也没有指望他们能够冲锋陷阵。李寿昌只期待官军能够使用在城头的火炮,这也是民团唯一没有接受过正式训练的军事装备。其他的从火qiang到大刀长矛,民团的骨干人员水平丝毫不在官军之下呢。

    刘文生听完这话之后,竟然苦着脸说道:“粤匪竟然用铁水把炮口给焊住了,现在城头上所有的炮都不能用了!”

    “什么?”李寿昌登时就懵了。他敢起来造反,制定的军事计划中,夺取城墙的目的就是要夺取火炮。民团自己有火qiang,却没有火炮。没有火炮的话就没办法进攻坚固的防御体系。可粤匪居然不吭不哈的把火炮给废了。

    李寿昌也不敢相信刘文生,他连忙奔向了最近的火炮,一看炮口,却还是黑洞洞的,他松了口气,对刘文生怒道:“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开玩笑?”

    刘文生手里拿个根通条,向炮管里面插去。只插进去了不到一扎长,就被东西挡住了。刘文生苦着脸说道:“李先生,我可不是唬你,你自己看看里面有没有被铁水堵死!”

    李寿昌也用通条试了试,这才现炮膛里面果然有东西堵住。用劲将通条往里面捣,传出的是金铁相交的声音,李寿昌此时不得不相信,大炮真的没办法用了。

    但是李寿昌还不死心,“刘大人,所有的炮都这样了么?”

    刘文生咧着嘴哀叹道:“我已经派人查过,所有的大炮炮口都被铁水给焊住了!”

    “那……,那能修么?”李寿昌抱着极大的期待问道。

    “这怎么能修呢?这些大炮就完全废了!”刘文生痛苦的答道。

第35章 投身与投机(十二)

    “大伙都出来!一起打走光复军,迎回朝廷的官军啊!”

    “一起去杀光复军啊!杀一个当兵的赏十两!杀一个当官的赏百两!还给举人功名!”

    ……

    中午之前,梧州城内到处都是此类喊叫。<< 除了城南水门城头上的光复军炮兵火炮射程之外,民团发动了所有的宣传人员在城内大肆宣传着。

    广西这地方民风彪悍,太平军靠着广西老兄弟打到了天京城,梧州城内的民团能够守住数年来多次敌人的攻城,不管是天地会还是艇军,每次可都是有数万人参与攻城行动。所以有一部分人年轻气盛的青少年兴冲冲的加入了队伍。

    但是更多梧州市民对此这番宣传持非常冷淡的态度,像是警察刘三,他就严令自己的弟弟们不许出门参加战斗。刘三的理由很简单,“你听这帮人吆喝成这样,赏赐高的吓人。若不是他们靠自己对光复军没有任何办法,他们会舍得开出这样的价码么?你们出去打仗,好歹也去加入一定会赢的那边啊!”

    刘三如此老成的观点得到了他的父亲与哥哥的赞同,刘三的弟弟们虽然是血气方刚的年纪,也没有那种热血上涌后完全不知好歹的冲动。梧州百姓中的年轻男性这几年里头积累了不少战斗经验。守过城,打过仗,见过攻城者被打死,也见过守城者被打死。懂得了战争的残酷与可怕,他们就懂得了怎么才能避开死亡。

    有如此的理性,对百姓来说自然是好事,但是对民团来说可就不是什么好消息了。李寿昌可以说用尽了力气,发动了所有的能力。他甚至在街头堆起了数箱金银和大串的铜钱,希望梧州市民看到这些财富之后,能够被赏钱冲昏了头脑。可百姓们被冲昏头脑,首先得是百姓看到钱才行。此时家家关门,户户落锁,根本就没什么百姓主动上街看热闹。

    “你们再去,挨家砸门!一定要让他们出来打仗!”李寿昌气急败坏的对负责此时的弟弟嚷道。

    “大哥!你这又是何必。这几乎把咱们家的家当都给拿出来了!”李寿昌的弟弟委屈的反对着李寿昌的要求,“再说,打仗也是这好几家的事情,咱们为何要出这么大的力气呢?”

    面对自家弟弟的反对,李寿昌只是苦笑,却说不出明确的理由。倒不是李寿昌没有想明白,而是他想的太明白了,所以深知说出来只怕会把自家弟弟给吓坏。

    早上的时候,面对着全部给毁掉的火炮,李寿昌试探着问官军把总刘文生,现在找铁匠赶紧修复的话,能否把火炮修好。李文生告诉李寿昌,这些火炮已经废了,修理火炮用的时间与力气,比起把这些火炮给融了再铸成新火炮还要长。

    刘文生此时根本没有理由诓骗李寿昌,李寿昌的眉心立刻就皱成了一个疙瘩。

    光复军为何把城头上的铁炮都给废了?他们肯定不想让这些铁炮继续发挥作用!

    那光复军用什么防御城头?用他们自己的炮!

    光复军自己炮呢?在他们的军营里头!

    一连串的想法在民团头子李寿昌脑海里面闪电般的飞窜着,这些想法脉络一致,很快就指向了一个结论。光复军一直在防范城内有人造反!

    这个结论并不让李寿昌意外,据说韦泽也曾经参与过围攻梧州的战斗,不过那时候韦泽在梧州西边,从广西方向打过来。现在光复军从广西北上,东进,再南下。绕了一大圈之后从梧州东边进攻,以空中、地面的双重武力,终于让这座城市屈服了。这些老于行伍之人若是没有能够想到有人会在背后发动袭击,那未免太小看他们了。

    光复军有丰富的战争经验,李寿昌也不是没打过仗的雏!以他的感觉,这次的事情已经大大偏离了李寿昌最初的设想。最初的设想里面,李寿昌他们四处进攻,把兵力本就薄弱的光复军分割成数个小作战单位,以6:1的优势兵力一一歼灭。

    现实中,光复军的数支部队都轻松杀开重围,返回了基地。此时的梧州巡抚衙门与城南水门码头两处要点已经被光复军牢牢守住。这两处地区本就是防备森严的所在,1400人的部队用在防守这两个地区,立刻显得绰绰有余起来。

    在这个时候,李寿昌立刻请城中的铁匠上城头看看能否修好火炮,不管刘文生怎么讲,李寿昌都觉得自己应该把事情办到问心无愧。万一是刘文生看走了眼,或者是铁匠手艺高超,有自己的办法呢?

    做了这个布置之后,李寿昌立刻请清军派兵与民团一起作战。他态度严厉的说道:“刘大人,此时我们若是攻不下城内光复军据守的地方,消息走漏之后,广东的光复军顺着珠江赶过来,你觉得我们都会有什么下场?我自然不用讲,整个家业都毁了。可刘大人觉得光复军就会放过你么?”

    刘文生也不是傻瓜,他当然能看清楚此时的局面。城头没了火炮,若是连城内和水门的光复军都收拾不了,等到光复军援军赶到,这帮人可就没了任何机会。刘文生说道:“李先生,让这帮人打仗当然可以,不过这银子,大烟,你可得先管够!”

    用银子刺激士气,这倒没什么,可是用大烟刺激战斗能力,李寿昌还是第一次听说。可刘文生却是极为有信心,“大烟送上,立刻就有人敢打仗!”

    专业人士和非专业人士就是不同,刘文生让一群官军中的大烟鬼们随便抽了几口,刚刚治住了瘾头,却又没让他们完全满足。那群大烟鬼们倒也能够站稳了,倒也能够端得起枪。刘文生接下来说的很简单,想过瘾,想以后不愁烟钱,那就玩次命,冲上去突破了前方光复军把守的街垒。

    刘文生手指的方向有一道街垒,街垒由装填了土和沙的麻包垒成。光复军早就准备好了这些麻包,在得到了敌人进攻的消息后,几乎转眼间就完成了街垒的构建。由梧州知府衙门,街垒组成的防御体系前,民团付出了两百人的伤亡,连靠近都办不到。

    但是官军并不知道这点,他们此时好不容易压住了瘾头,神志也没有完全丧失。听说只要打完这仗,以后就再也不用担心烟钱,一个个立刻都意气风发。当然,这帮人都要求出击前再抽几口。刘文生向李寿昌使了个眼色,李寿昌立刻装了大烟的箱子打开,这下那群大烟鬼们眼睛都直了。在装了大烟的箱子旁边又被摆上了装满了白银和铜钱的箱子,大烟鬼们贪婪的目光中又多了一分狂热。

    刘文生歇斯底里的喊道:“兄弟们!打下来那道岗子,这些大烟和银子都是你们的啦!想不想干,就看你们的!”

    “噢!”“噢!!”“打!”“打!”大烟鬼官军们一起吆喝起来。

    在激昂的吆喝声中,李文生赶紧凑到李寿昌身边低声说道:“李先生,先就这200人,我交给你了。你赶紧让民团带头打过去,我把人交给你了,剩下的就看你啦!”

    李寿昌当然不想放过这个机会,指挥四五百人的冲锋,对李寿昌来说也是个从未有过的事情,至少在这一刻,他突然生出一种感受,自己变成了指挥千军万马的将军。

    然而半个时辰之后,李寿昌目光呆滞的看着横七竖八躺了数百人的战场,整个人仿佛都石化了。不仅仅是李寿昌,所有目睹方才战斗的民团头子都脸色惨白,有些人茫然的左看右看,可视线几乎全无焦点。这帮人从来没有真正参与过大规模的战斗,对近现代战争更是一无所知。

    方才,四百多人的队伍如同一股洪流,冲向那条看着平平无奇,同时非常单薄的街垒之时,那股一往无前的狠劲,让观战的人们都大有热血沸腾的感觉。

    这样的冲锋肯定会遭到敌人步枪的射击,民团的众人都知道,他们就是这么抵抗天地会与艇军的进攻的。不过以梧州城的经验,对面那条顶多能够并排容纳40多人的街垒是抵挡不住四百多人进攻的。也许沿途中会有几十号伤亡,可剩下的人冲到街垒前,就能翻过去,那时候靠着人数的优势,怎么都能赢。

    所有上层都有这种想法,包括进攻的人也有这等想法。进攻的那帮人已经被许下重赏,即便自己不幸被打死,家人也会有人照顾。当然,冲锋的家伙们所想的可没有这么悲观。无论是被大烟或者是白银所鼓动,那都是一个由头。和这么多人一起进攻,融汇在这么“庞大”的一支队伍里头,本身就给了他们一种安全的感觉。

    然后,这支队伍在冲到距离街垒十几米地方的时候,突然就陷入了光复军全面的火力打击中。所谓的全面打击,不是只来自正面的打击,步枪从正面暴风雨般的猛烈开火,但是效果很有限。给民团和官军们最大杀伤的是火炮与手lei。光复军的火炮阵地在极短时间内就把这整支队伍给“耕”了一遍,从队伍的中段到队伍的尾部,呼啸而来的炮弹砸断人类的骨骼,撕裂人类的**之后,重重落在地上,接着就爆炸了。弹片四散飞溅,肢体被切断,躯干被击穿。四五分钟内,民团和官军的后半段就变成了屠宰场。

    前半段中遭到了手lei的攻击,身强力壮的光复军掷弹兵们把沉重的手lei扔进了民团和官军的队伍中,每次爆炸都如死神的镰刀,旋转着收割了周遭的人命。再加上猛烈的步枪射击,四百多人的密集队列顷刻就变成了四百多密集的死者与垂死者的扑街行列。

    就这么一次打击,就彻底粉碎了民团与官军的斗志。一部分民团成员吓得裤子都湿了,还有一部分民团成员偷偷溜回家中,再也不敢出来。

    李寿昌固然被吓得够呛,可他很清楚,他的家业就在梧州,若是此次不能获胜,李家注定会落得个家破人亡的局面。所以心中再不能接受,李寿昌也只能咬牙下了命令,在整个梧州城中征集人手,一定要拿下光复军把守的阵地。

    很快,梧州城内就出现了鼓动人出来参战的吆喝声。

    然而整个下午,李寿昌与其他民团都没有征集到什么人手。不仅没有征集到人手,那帮附庸们开始悄悄脱离四大民团头子的行列。他们连原先的人手规模都无法维持。

    当夜色开始降临的时候,已经有人偷偷跑去战斗不算激烈的城南,希望光复军接受他们的投诚。

第36章 投身与投机(十三)

    “珠江水稍微为之一红!”这是后世对梧州镇反行动修订过之后的形容词。? .. 在珠江两岸,在珠江河道中,数以百计的尸体将这条两广重要的河流染上了断断续续的几股红色。

    当光复军等到艇军冲到十几米的距离内才开火的时候,杀伤效率无疑达到了顶点。如同砍枯枝,如同割麦子,一度士气高昂,认为胜券在握的艇军遭到了可怕的杀戮。步枪、手lei、火炮,以及沙袋构成的壁垒,攻防一体的体系前,艇军抛下了数百具尸体。

    对于梧州城南的战场,军史的记载中写到“在拥有代差的武器,特别是完全代差的军事指挥水平,使得此次战斗几乎可以称为一边倒的屠杀。敌人不理解现代战争,而我军是从旧时代战争中蜕变出来的新式军队。敌人的所有努力,都只是让他们的兵力完全暴露在我军有效杀伤之下……”

    身临其境的沈心完全吓傻了,他自然听说过光复军还在太平天国的战斗序列中的时候,北伐时候杀死了好几万清军。以沈心的格斗技术以及对战争的想象,战场上的双方是一场可怕的混战。每个人都有对手,每个人都玩了命的去杀死对方。那是一场修罗地狱般的景象。

    现实的战斗让沈心傻了眼,仅仅是十分钟的枪击和炮击,对面水陆并进的敌人就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绝大多数敌人连脸都没看清,就被炮弹给炸的死无全尸。而且很多敌人只是倒地,翻滚,当翻滚停顿之后,他们动也不动,像是在装死。一直担心敌人没死的沈心频频观察,看到地上的敌人几个小时都保持完全一致的姿势,沈心才不得不相信,那些敌人已经被打死了。

    并没有想象中的惨烈肉搏,也没有震天的喊杀,步枪与火炮的一通快速射击,几百死者就出现了。光复军中只有一个兄弟额头被敌人火qiang的一颗铅子击中,军医用探针简单的确定了伤口中铅子的位置,然后就用小刀切开伤口,这下原本没有怎么出血的伤口才有汩汩的鲜血流出。

    军医用镊子取出铅子,又用盐水冲洗伤口,把残留物也给洗干净。最后酒精棉棒在伤口处理,最后是羊肠线缝合。在伤口上盖上煮过的英国进口纱布,外面用从英国进口的纱布把战士的脑袋给包扎起来。那位战士把军帽往脑袋上一扣,就生龙活虎的回归了战斗序列。

    政治部人员都接受过军功章内容培训,沈心很清楚,这位受伤的战士在战后会获颁紫星勋章。这是专门针对战场上受伤战士的勋章。哪怕是没有什么傲人的战功,只要受过伤,就能够获颁这种勋章。只要为革命流过血,革命组织就不会对此视而不见。

    只是打死打伤几百名敌人,光复军只有一人得到了紫星勋章,沈心也不知道自己该觉得称赞,还是该觉得有些滑稽。如果敌人都是这种窝囊废,那么打死数万清军看来也不是多么了不起的事情。

    “这真的是制度的优势啊!”在沈心旁边的罗大纲却赞叹道。

    “罗参谋长,这个怎么说?”沈心对罗大纲的感叹有些不解。

    作为艇军里头拥有巨大影响力的人物,罗大纲负责镇守城南水门和码头。听了沈心的问题,罗大纲答道:“我打过那么多仗,能够在敌人逼近到十步(清代一步为1.5米左右)才开枪的,只有光复军。清军也好,太平军也好,敌人逼近到二十步,甚至三十步,部队早早的就开枪射击了。”

    “真的么?”沈心倒也没觉得这有什么奇怪的,他见到部队只是服从了指挥官的命令,指挥官拔出指挥刀高高举起,拖长声音喊着“预备!”部队就举枪,指挥官高喊“射击”的同时,指挥刀用力挥下,所有战士立刻都开枪。这实在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至于炮兵么,每一个炮组,每一个炮兵连,指挥官都一个劲的吆喝着各种命令。战士们根本不用多想,只要简单重复早就训练过无数次的动作即可。

    “沈老弟啊!你若从军的话,定然是个好兵!”罗大纲笑道。

    “为何这么说?”沈心颇为不解。

    罗大纲带了点戏谑的语气说道:“你好歹知道有纪律这个东西,指挥官让怎么干,想来你就会怎么干。这就是好兵!若是你除了能够服从命令听指挥,还能知道为什么要下达这样的命令,在什么情况下要下达何种命令。那经过培训,你就能当军官。怎么样,此次战后你要不要去从军?”

    “那可不行,我还有母亲在世,我又是独子,现在是真的没办法去参军。”沈心连忙拒绝了罗大纲的好意。

    “哦?你是独子……,那可曾婚配?”罗大纲登时就有了兴趣。

    沈心听出罗大纲话里面的味道,他连忙答道:“喂喂!罗大哥,你可别开玩笑啊!政治部说过了,下一步就要将《婚姻法》推广,坚决反对包办婚姻!更不许拉郎配!”

    罗大纲听完可乐了,“哈!你个亲都成过的小毛孩子还知道这个!我给你说,哥哥我认识的人家好的很,闺女我见过,模样,做事都不一般。人家能不能看上你,哥哥我还不能打包票,你竟然给我抖起来了。小孩子办事就是不可信啊!”

    沈心的脸登时就红了,“罗大哥,打仗呢。你说点别的吧!”

    “仗打完了!”罗大纲笑道,“就这一次,艇军就已经散了。他们虽然不会现在就走,可他们也不会再有胆量靠近。老弟,你知道我们几年前在大垌杀了清妖,哦,清军,杀了清军十几个总兵,一个提督,还有一个提督只带了一两百人逃出性命,你知道那次我们杀了多少人么?”

    “多少人?”沈心问道。

    罗大纲得意的笑道:“那次杀了一整天,才杀了四五千人。现在十分钟就杀了三四百人,艇军真正愿意打仗的顶多两千人,他们无论如何是不敢再上来打仗了!至少今天的战斗,就到此为止啦!”

    “啊?”沈心愣住了。一天杀了四五千人,十几个总兵,一个提督,另一个逃脱的提督只剩了一两百人,以罗大纲不爱吹牛的性格,这个数据想来水份不大,所以沈心问道:“罗大哥,清军一个总兵才管三四百人么?一个提督也只管两千五百人,这……,这也太不值钱了!”

    罗大纲原本以为沈心是被大垌歼灭战的辉煌战果给惊呆了,却没想到沈心熟练的运用算数得出了一个数据很正确,视角却又非常怪异的结论来。以现在光复军的编制,五千人顶多是一个旅。从数据讲,清军的一位提督,也就是光复军一个齐装满员的团长的级别。光复军的加上参谋的话,级别在团长以及团长之上的,怎么也得有百余人。

    光复军一个营七百多人,清军的总兵就算是有正副总兵,正总兵也就是指挥大概这个数量的部队。营长在光复军中属于中低级指挥官,当不上团长就不能称为中高层。按照沈心以数字衡量的标准,大垌战役的辉煌胜利顷刻就被降低了好几个档次,成了歼灭敌人两个团,或者说一个旅级部队的战斗。

    罗大纲想反驳一下,却又实在是找不到适合的说辞。数字是不会说瞎话的,罗大纲自己也是第一次用单纯数字的视角看待大垌战役。他也猛然发现,韦泽在建军的时候,的确有着非常严肃的态度。太平军里面一个堂堂丞相,往往也就是指挥两三千人的能战部队。在光复军中不过是个团长级别的军官。韦泽的确重视职位,但是换个角度,韦泽手中的人才竟然如此之盛。按照统兵数量,指挥能力,韦泽手下的人才比拥兵数十万的太平天国都多。这个认知让罗大纲彻底傻了眼。

    艇军的确是被打的没了士气,到了晚上,好些个艇军头目都派人前来商谈投奔事宜。这帮代表们一个个顿足捶胸,大骂胡有禄和吴凤才是混蛋,竟然敢对罗大纲罗大哥动手。白天的战斗之后,胡有禄和吴凤才手下的骨干荡然一空,艇军其他部队再也没人愿意服从这两人的命令。前来请求投奔的人不敢要求别的,只是恳请罗大纲罗大哥能够大人不计小人过,把兄弟们收到旗下,给兄弟们一口饭吃。

    除了艇军之外,四大民团旗下的附庸中也有不少选择投降的人。四大民团头子围住了梧州知府衙门,那帮投降的附庸小民团生怕惊动了四大民团的人,不敢到知府衙门。所以他们跑来城南这里,表示自己愿意痛改前非,解散民团。只求罗大纲能够不计较他们的所作所为,以后他们会老老实实的当顺民,服从光复军政府的命令。

    原本万余人的名团、官军、艇军的联合部队,至少有两千人明确表示愿意投降。根据他们所说,还有大概五千人要么已经偷偷的散了,没走的也不会参与进攻,还在“坚持进攻”或者说“负隅顽抗”的顶多只有三千人。这三千人中还有一千是派不上什么用场的官军。

    按照最新的情报,真正能打的,或者说敢打的,城内有一千人,城外有一千人。光复军还有1400人的部队,双方兵力对比从6:1,转眼就变成了10:7。算上光复军武器上的优势,敌人的兵力优势足以被抵消。

    罗大纲和这些人约定,明天白天的时候再见一次面,商谈投降事宜。把城内城外的投降者打发走之后,罗大纲询问起沈心的意见。

    “罗大哥,这些人能信得过么?”沈心问道。

    “这个就得看沈政委你的态度了!”罗大纲笑道。

    被罗大纲调侃,沈心也很无奈,不过从好的角度来看,至少罗大纲总算是认同了沈心的政治委员的地位。仔细想了想,沈心说道:“罗大哥,我觉得城内的民团倒是还能信得过。现在民团知道打不过咱们,再抵抗下去,等咱们大部队赶到,他们一定会失败。而且这些人家业都在城内,即便是逃出城去,又能去哪里?小民团大多数都是城内百姓们组织的,我也见过不少小民团的人,他们担心天地会与艇军攻破梧州城之后烧杀掳掠,这才自发组织民团,或者参加民团。咱们攻破梧州之后,不仅对百姓秋毫无犯,更是恢复秩序,恢复运输。他们自己也没有要和咱们死拼到底的打算。所以,我觉得城内的人还算是可信。不过城外的艇军,我就不知道。罗大哥你对这些人熟悉,得你和我说说他们是否可信才是。”

    沈心说的实在,罗大纲也不再调侃,他正色说道:“外面的艇军兄弟么,手上都不是很干净。不过我等兵力不足,近期内也没办法把他们给剿灭了。既然不能剿灭,那就只能把他们收到我们军中,严加管教。至于那胡有禄和吴凤么,若是他们从此逃出梧州境内,我们暂时也管不了他们。不过他们若是再敢到梧州这边来,那不用讲,我们必须把他们给铲除了才行!”

    确定了未来的方向,两人就与城南的光复会会员一起开了个会,商谈了一下策略。此时策略也没太多的选择,也就是冒一次险,让其他民团的人要么回家躲起来,要么到城外等待改编。城南抽出一支部队对围攻梧州知府衙门的民团实施攻击,城南部队与驻守知府衙门的部队汇合之后,对城内的敌人实施围剿。

    确定了方略之后,除了轮流防守的部队里面守夜的之外。其他部队统统和衣而睡。等待着天明。

    四大民团头子们可没有光复军这种军事体制,光复军有可靠的指挥体系,有久经考验的参谋体系,能够根据最新情况调整部属,制定与修改战略战术。民团头子们没有这样的组织,更没有光复军这样可以互相信任,并且勇于承担起自己职责的战友。从出发点上,民团头子最优先考虑的就是自己的利益,既然他们以自己的利益为核心制定作战计划,那么从指挥,联络等等在内的各种事务,都必须由民团头子自己负责。

    毕竟这个世界是很公平的,没有共同的利益,就没有共同的凝聚力,更没有共同的信赖可言。光复军可以因为某支部队有私心,作战不力而对指挥官解职,处罚,甚至彻底裁掉某支完全不可靠的部队。可民团的的每一支部队都是民团头子自己拿钱喂养的,这些部队作战不给力,固然是民团的损失。但是失去了任何部队,都意味着以前的投资再也回不了本钱,那可是更大的损失。

    所以梧州最大的民团头子李寿昌把手下叫来一通怒骂,可骂完了也就完了。李寿昌对自己的手下也是无能为力的。撵走了这帮手下,李寿昌颓然坐在椅子里面,整个人都陷入了无法形容的恐惧之中。

    身为民团出身的李寿昌很理解火炮的作用,艇军每次围攻梧州城,动辄都是数万人马,却没有任何一次能够成功。当城头火炮向密密麻麻向城墙靠近的艇军和光复会人员猛烈开火的时候,这些人立刻就如同海潮般退下去。在李寿昌的战斗设想的基本条件中,城头的火炮完全能用,民团、官军联起手来,把火炮运下城,向着光复军把守的阵地猛烈开火。所以他轻松夺下城墙的时候是非常开心的。

    现实的残酷却给李寿昌上了一课,李寿昌完全没想到光复军居然能够硬起心肠把昂贵的火炮都给废了,这得是什么样的家伙才能有如此惊世骇俗的想法呢?没了火炮,李寿昌计划中最大的支撑点就此废了。官军本来就没多少战斗力,他们被遣散的时候也没有携带武器,指望这帮人拎着冷兵器和光复军拼命,那是想都不用想的。至于民团自己的战斗力,李寿昌更加清楚。他们一直就没有接受过攻城战的训练,只有相当丰富的守城经验。此时能够靠得住的只有民团,而且还不是小股部队。必须是民团自己组成的大部队,对光复军的阵地发动猛烈进攻,这才有获胜的可能。

    在缴获的火炮不能使用之后,现实又给李寿昌上了第二课,光复军拥有令人惊恐的战斗力。进攻梧州知府衙门的三四百人顷刻间就死的死,伤的伤。见识到了这地狱般场面的民团部队,军心全面动摇。不少人吓得跑回家,关上门,再也不肯出头。

    不得以,李寿昌敲响了梧州每次防御艇军时候的大钟,召唤梧州民众出来。现实第三次让李寿昌体会到了残酷性,梧州民众在保卫家园的时候的确表现出了杰出的勇气。每次都纷纷出来响应号召,把敌人挡在梧州城外。历史上梧州从1851年开始就在经受连续不断的进攻,直到1857年才被攻破。那时候有五万人口的梧州城百姓全面抵抗,被杀了将近三万人。

    听从李寿昌的召唤,为李寿昌等民团头子卖命,与保卫家园相比,其间的差距大概得有地球到月球那么遥远。梧州民众对光复军自然是心存疑虑,却远没有到要和光复军同归于尽的地步。他们一点都不认为自己有任何理由要站出来。

    结果李寿昌不仅没能召集到新的部队,更是连自己的部队都跑了大半。到了此时,李寿昌只觉得万念俱灰,他只希望夜色能够无止尽的维持下去,如果明天的太阳永远不升起就好了。

    就在此时,有人禀报,三位民团头子一起前来见李寿昌。李寿昌本不想见,但是想想看,大家在一起也算是能有个照应。哪怕是注定失败,有人陪着总是有点安心。

    那三人阴沉着脸进来,一言不发。李寿昌也觉得实在是想不出有什么可以说的,然而那三人却突然都拿出手铳来,对着李寿昌开火了。

    李寿昌是第一次中弹,灼热的子弹射入身体的时候,李寿昌本以为自己会被疼的大叫,然而真正的感受却是与想象完全不同。子弹射入的身体之后,仿佛将李寿昌的力气一起抽空了。他只感到浑身无力,就这么倒在地上。

    也就在此时,外面传来了激烈的喊杀声,李寿昌转眼就向明白自己被人给卖了!不过连中三颗子弹,李寿昌只觉得浑身的力气越来越少,随着视野越来越黑暗,李寿昌什么都不知道了!

第38章 投身与投机(十五)

    从战斗的梧州回到广州,半年前兵火的迹象已经再看不到,因为被战争的炮火打得坑洼不平的城墙正在开始拆除。而且广州城的城区上空还飞着几架热气球。劳工们正在努力把城墙上的砖石撬下来,大堆的城砖整整齐齐的码放着,也不知道是要做什么。

    若是以前,城墙总是能给沈心安全感,亲自接触了一些战争之后,沈心对城墙的信心大打折扣。开花炮横扫过城头,城头上的部队就是上好的靶子。而且热气球居高临下看过去,再高的城墙也不过是些小矮子。城高池深,现在已经成了一种形容词。

    即便如此,沈心倒也觉得有些意外,到底是什么样的工程,需要动用到拆城墙的地步。毕竟广东现在并不算是安全,要说境内远不到平定的地步。有城墙,好歹会感觉好些。

    不过这等事情并不是沈心能管到的地方,他此时只想赶紧去见自己的母亲。这几年沈心当政府临时工,经常要随着队伍到农村去负责征粮收税,每次快到家门前的时候,就觉得归心似箭,想赶紧回家去见母亲。心里面仿佛有想说不完的话。

    所以沈心没有先去政治部报道,而是直奔母亲所在的集体宿舍而去。结果到了集体宿舍后现,除了门房之外,这里竟然没有人。他问了门房才知道,女性现在都去服装厂上班了,此时不到下班时间,所以没什么人。而且下班后大家多数都去食堂吃饭,眼下根本没人大白天的还留在宿舍里头。

    沈心可不敢跑去工厂找他妈妈,他就直奔政治部去报到。在政治部大院里头,沈心见到了不少熟人,大家的脸色多数是兴奋,也有些人看着脸色很不好。而他的老同学王明山就是脸色非常难看的一位。

    王明山满脸患得患失的神色,正在一个角落里面徘徊,看到沈心过来和他打招呼,王明山拽着沈心的手,眼泪汪汪的说道。“沈心!我出事了!”

    王明山和沈心都是安庆人,也是私塾同学。与沈心这等破落的前少爷不同,王明山是安庆大户的少爷。只是王明山对自己这长子长孙的生活无法忍受,最后选择了跟着韦泽的部队南下广东。在这么一个知识份子相对匮乏的队伍里头,王明山有过在安庆新式学堂上学的经历,部队抵达广东之后就被选进了政治部。

    此次韦泽召集所有政治部人员一起回来述职,王明山也是其中之一。沈心万万没想到,自己的这位老同学看样子遇到了极大的麻烦。

    “出什么事情了?”沈心问道。

    面对自己的老同学,王明山终于有人可以倾诉,也不管旁边有人看,眼圈一红,泪水扑簌簌的就趟了出来,王明山委屈的说道:“在江门的那些人欺负人,我不过是管他们一下,他们就不乐意了。他们这次也派人一起回来,找韦都督让我滚蛋!他们这是要造反啊!呜呜……”

    看着自己老同学王明山鼻涕一把泪一把的模样,沈心自然是颇为不好受,但是他却从这话里头听出些问题来。政治部培训里面讲的清楚,政治委员是负责组织党会工作,让部队里面的光复会会员们习惯光复会的政党属性,为开战党的工作做出前期准备工作。可王明山现在的话里面就变了味道,如果不是王明山自己一时气恼委屈所以说错了话,他好像是认为政治委员是统领部队的最高领导。以沈心自己的经验来说,他一个二十岁的毛孩子,凭什么去指挥罗大纲那等二十几年前就声名赫赫的大人物?人家罗大纲在湘江上创出自己名头的时候,沈心还没出生呢。

    只是此时他也不能说些不帮着王明山的话,沈心只能说道:“这等事咱们就好好的和政治部谈谈,看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没想到这么一说,王明山倒是更加难过起来,他抽泣了几下,继续说道:“政治部根本不给我们撑腰,反倒是和军队里面的那帮人站在一起,训斥我不注意团结,不好好工作!这要撤了我!”

    听到政治部都有表态,沈心立刻闭嘴了。军队里头的那帮人当然不鸟政治委员,沈心很清楚。罗大纲现在对沈心倒也算是客气,可他内心深处也未必真的把沈心当回事,那是很正常的事情。政治部人员和部队里面的军官互相不对付,也完全能够想象。可政治部对自己的属下做出言,那可就是大事。沈心是不敢再有任何言语。沈心不得不先劝说王明山,“你按照规定,认真的写一份总结自己行动的材料,好好与政治部的上级谈一谈。”

    王明山跟抓到救命稻草般胡乱抹了抹眼泪,急切的说道:“沈心,我已经写了一份东西。还有工作日志,我都交了!你得帮我看看,这次我可不能被撤了!”

    约好了与王明山晚上见面,沈心就前去报道。负责登记的人确定了沈心的身份之后,他仔细的打量了沈心片刻,这才从一个皮包中抽出一份文件,“你拿这个去政治部开会!”

    沈心接过来一看,这是一份早已经印刷好,也填好了沈心名字的通行证。这种文件是早就准备完毕的东西,看来早就有人对沈心有所安排。

    拿着这份通行证,沈心进入了防卫颇为森严的光复都督府。前来迎接的工作人员查看了身份证明以及通行证,这才把沈心带进了都督府内。进了一个花厅改成的会议室,沈心现已经有二十几个人在里面。其中有七八个有些眼熟,是政治部派出去的政治委员。另外还有十几个不眼熟,可他们的阶级章上显示,军阶最低的是少校,军阶最高的是少将。光复军现在两个军,少将最少也是军长,少校基本都是团长。这样高级别的人员聚集在这里,不能不让沈心觉得意外。

    大家在一起,这就开始互相介绍。沈心这才知道,那位少将是现在都督府政法委主任林阿生,其他的多数是都督府里面新设立的机构负责人。林阿生看着不太喜欢说话的样子,可他依旧带着严肃的神情,对地位远比他低的这帮政治部人员说道:“现在咱们一起上课,可就是同学了。韦都督说了,此时我们不讲官阶,只讲学习。大家就互相称呼同志吧。”

    听完这话,沈心的心脏忍不住激烈的跳动起来。能够给少将在内的一众人讲课的,并且让少将乖乖以学生自居的,只可能是韦泽。而韦泽选出这么一批人前来亲自授课,那就定然不是简简单单走走过场的事情。虽然自己的老同学王明山遭到了政治部的严厉指责的事情的确让沈心觉得有点担心,现在这种担心已经完全不见了。

    此时其他人基本都如同沈心这般明白过来他们即将面对什么样的局面,所有人都是又惊又喜。虽然很想无视了这帮年轻人的态度,然而林阿生严肃的表情也终于忍不住开始软化,他带着微微的笑意对大家说道:“诸位同学,此次学习是个闭门学习会,也就是说你们在学习过程中不能离开学校。不能在不经允许的情况下就和外面的人有所联系。还有一系列的相关保密规定需要遵守,所以你们现在就在我们保卫人员的陪同下回家,告诉家人你们要外出工作。然后就专心学习!”

    “是!”军人出身的学员们都立刻答道。

    仅仅慢了一拍,非军人出身的学员们也都简单明快的表态,“是!”

    王明山的事情虽然重要,但是沈心却没办法再去顾及。有保卫人员陪同,别说等王明山,就是沈心和自家母亲说话,都得公开说。能够被选出来参加培训,沈心自然知道此时什么都不能说。如此高的安全保卫级别,可见被选中的都是未来会被重用的人才。根本不用提他们会被袭击的可能,如果这些人被安排了比较重要的工作,防止这帮人被骚扰也是重要的事情。

    所以沈心确定妈妈在工厂还能干下去,衣食也没有问题,这就放下了心。他把自己的工资基本给妈妈留下,只带了换洗的衣服,三四两散碎银子和铜钱,就告别了母亲,与保卫人员一起走了。

    第二天,又有三四个人加入。大伙年纪都算大,面对这样被重视的局面,各个固然兴奋,同时也有相当的不安。沈心现这帮被选出来的同志中大部分和他有一个共性,那就是根本不觉得自己能把事情办好。至少极少数的几个人,从言谈,思维,还真的有种卓然不群的感觉,甚至有点天马行空的范儿。

    这一天,同学们也都开始述职。述职会议不仅是向政治部干部阐述,大家也都在旁边听。沈心本以为自己在梧州干的就算是很不错的,经历的事情也很多。听完大伙的述职内容之后,他才现光复会在每一个地区都派了不少政治委员,能到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有非常出色的表现。和沈心比较起来,这些人表现的未必逊色。

    第三天,韦泽在大家的期待中正式出现在课堂里面。此时又有十几名高级军官也加入了学习班。这里面有沈心认识的高级军官,也有沈心不认识的高级军官,班上共有将近五十名学院。

    韦泽并没有任何客气,他上来之后先是用锐利的视线扫视了一番学员,这才说道:“这个会议其实应该在赣州就召开,因为在赣州,我们人员都聚集在一起,而且面临着进入广东的局面,大家更容易一条心。定出一个章程来。不过计划赶不上变化,广东局面生变化,我们也就只能跟着具体局面走。到现在,全体会议短期内已经开不成了,至少是在咱们彻底控制广东前很难召开。”

    沈心很激动,能够听光复都督府的都督韦泽谈论这样的大事,他自然是难以遏制心中的激动。不过韦泽不讲那些令人激动的内容,却跟拉家常一样讲述着这次学习班为何现在召开的理由。他倒是真的没想到韦泽谈话会如此的质朴。

    然而沈心的想法很快就变了,因为韦泽接着说道:“前面的事情我已经讲过了,那么我现在要问大家一个问题,你们谁能告诉我,这次参加学习班的人中间,到底有什么是相同的!”

    这个问题让这帮学员们感到很意外,大家互相看着,这里面有从军的,有从政的,还有的是政治部的人员,年纪不同,资历不同,身份不同。他们实在是看不出什么有什么是相同的。

    这时候有人举手要求言,沈心一看,那是一名叫做徐兴秀的年轻军官,是法院出身,性格相当诙谐的家伙。韦泽向徐兴秀招招手,“徐兴秀同学,你来回答一下。”

    徐兴秀站起身,“报告都督,这次来学习的都是男的!”

    “哈哈!”这个回答让一众学员都笑出声来,连沈心都忍不住乐了。大家当然知道这么说话的徐兴秀是捣蛋,不过这的确是个正确的回答吧。

    这时候韦泽对着会议末排的一个人指了一下,“庞聪聪同志,起立!”

    “是!”一个率直的声音答道。虽然那声音里面没有任何女孩子忸怩作态的味道,可那声音却明明白白是个女孩子的声音。这下,所有人的视线都专向了课堂的角落。大家在那里看到一个个头不高的身影,一身军装,看上去是个可爱的“男孩子”?

    “庞聪聪同志是个女孩子,所以徐兴秀同志说的,与会的都是男人的回答错误!你们都坐下吧!”韦泽命道。

    在一片哄笑声,以及猛瞅庞聪聪的目光中,徐兴秀和庞聪聪都坐下了。

    韦泽敲了敲桌子,“那么谁再来回答一下,这次来上课的人有什么共同点!”

第39章 投身与投机(十六)

    在这么高级别的会议上,若是能有上佳的表现,定然会被大家认同。身为年轻人,沈心虽然也有些不安,但是他却很想表现一下。面对光复都督府的都督韦泽提出的问题,“此次来参加会议的人有什么共同点?”沈心的大脑高运转着,他思忖着与会的人都有什么共同点。

    此时又有人举手要求回答,那人沈心不认识,却听这位三十岁左右的男子答道:“此次会议的人,都是跟着韦都督的人!”

    沈心心里面觉得一阵遗憾,这么简单的回答他怎么就没想起来呢?!不过这阵遗憾之后,沈心又觉得不太对头,就他对韦泽的感觉,韦泽不像是一个过份在乎自己地位的人。因为他本来就拥有着不可动摇的地位。而且沈心对上一个回答问题的徐兴秀很认同,他觉得徐兴秀是个非常聪明的人,这个人不可能没想到这个回答。既然徐兴秀都不选择这么个非常逢迎的答案,那说明这个答案中肯定有问题。

    韦泽此时开口了,“如果说,我没有来参加会议的话,那么大家都是跟着韦都督的人,这也算是个答案。可我现在也参加了会议,我就是韦都督。那么这个答案,也不正确!”

    沈心忍不住松了口气,韦泽不接受拍马屁的说法,这种做法让沈心挺满意的。而且韦泽那种从容认真的态度,让沈心颇为仰慕。他加考虑着大伙的相同点到底是什么。此时沈心已经多次看过周围,周围一少部分是沈心认识的人,更多的是沈心不认识,或者他认识别人,别人不是认识他的人。想从这样的人中找出共同点,实在是有点难度。

    抬起头,沈心看到了韦泽背后的墙壁上挂着的一面红色旗帜,他心念一动,下意识的就举起了手。

    “沈心同学,你来回答!”韦泽点名了。

    沈心站起身,这是他第一次与韦泽如此明确的问答,而且韦泽能够叫出沈心的名字,也让他格外的激动,“报告韦都督,此次来参与会议的,都是光复会的会员!”

    “哦?你怎么知道的?”韦泽微笑着问道。

    “呃……,我猜的!”沈心答道。

    “哈哈!猜的好啊!”韦泽笑道。周围立刻也有人笑出声来。其实这件事想想就知道了,大伙互相之间都未必认识,更不用说知道其他人是不是光复会会员这么**的问题。除了猜,也没其他办法了。

    就在沈心觉得自己回答错误,感觉当中露丑,忍不住满脸通红的时候,就见韦泽收起笑容,正色答道:“沈心同学说的不错,来参加这次会议的,包括我在内,所有人都是光复会的会员。”

    这下,所有人都立刻收起了笑容,屋子里面安静的仿佛没有人在一般,只有韦泽的声音继续响着。“来参加这次会议的,有男、有女、有快十个省的出身的同志。有参加革命三年的,又参加革命两年的,还有参加革命一年的。唯一相同的只有一条,那就是我们都是光复会的会员!而且我现在可以告诉大家,在选择人员的时候,第一个要求,那就是必须是光复会会员!非光复会会员没资格来参加这次会议!”

    沈心站的笔直,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竟然真的猜对了,更没想到韦泽如此明确的告诉大家,只有光复会的会员才是真正被信赖,被重用的人员。沈心虽然跟着韦泽走的时间不短,到现在也有三年了。可他一直是外围人员,现在终于能够成为被光复都督府,被光复都督府认同的核心人员,那就是因为他是光复会会员。这种感觉让沈心突然对自己光复会会员身份生出一种强烈的自豪感,因为这个身份确定了一件事,他和那些老资格,甚至是和光复都督府都督韦泽是一样的人!大家都是光复会会员!

    “沈心同学,你坐下!”韦泽命道。沈心在几乎所有人的瞩目中直愣愣的坐下了,这些目光中有惊讶,有欣赏,有佩服,有羡慕,当然,也有嫉妒。若是以前,沈心会觉得紧张。可此时,他只是认认真真的坐下,并且全神贯注的听着韦泽讲话。

    “我说过!光复会是我们全体会员的光复会,不是我一个人的光复会!我们光复会的旗帜,不是我一个人的旗帜,是我们光复会全体会员的旗帜。那么,我作为光复会的会长,也作为光复会的会员,光复会到底要干什么,光复会为什么要这么干!我有义务和大家讲清楚,我也有义务得到大家的认同。然后我才能要求大家贯彻光复会的理念,执行光复会的政策!这次学习,就是要达成这样的目的。这些事情不仅我要明白,大家也要明白!”韦泽的声音在会议室里面回响着,台下的光复会会员们屏息凝神听着韦泽的话,没有一人有丝毫的懈怠。

    “这样的会议应该更早的开,我前面说过,应该在赣州时候就开始进行。但是条件不允许,我只能在近期广东的局面稳定下来之后再开。我要告诉大家的是,这次会议决定的是我们光复会本身的一切,决定是我们的未来,决定的是整个中国的未来。那么我现在的要求是,你们可以不相信我说的话,你们可以不认同我提出的理念,但是你们必须说实话!说!实!话!听到了么?!必须说!实!话!”韦泽在强调说实话的时候是咬着每一个字,说完之后他还觉得不放心,转身在黑板上大大的写下“说实话”这三字。

    “做人必须把实话说是,把瞎话说瞎!把瞎话说瞎的目的不是为了骗人,而是为了干事的时候避免麻烦。归根结底还是实话说是,实事求是!诸位能够被选上来参加这次会议,就是因为你们以前在工作中表现出色,你们肯定会对自己有信心,那么我来告诉大家,之所以选择诸位,就是我们相信诸位还能干的更好,能有更大成就。我们光复会,会给每一个人充分展的机会,高官厚禄根本不算什么。我可以向诸位保证,等到几十年后大家老了,在死之前扪心自问,你们会很清楚,你们的功绩都能够上史书,为万世纪念。你们会成为创造历史的人,史书会把你们的名字千年万年的记载下去!所以,诸位,说实话,做实事!好好干吧!”

    在韦泽的话结束之时,所有人都用热气的目光看着韦泽,不约而同的,这些光复会会员们开始热烈的鼓起掌来。激烈的掌声所表达的,是他们对自己的信心,同样,也是对韦泽对他们所许下承诺的认同。

    韦泽扬起了手,掌声很快就停下来,“那么,开始上课!第一课是历史,中国是怎么出现的,到底是什么推动了中国历史走到了今天的地步!作为中国人,作为要改变中国人的,我们先就得懂得我们自己祖国的历史!”

第40章 投身与投机(十七)

    韦泽所讲课的教室旁边有一个小房间,门没有关,只是挂了一个门帘。所以在教室里面所讲述的内容,在旁边的这个小房间里面可以听的清清楚楚。这个小房间里面是个茶水室兼警卫休息室。在上课的时候,这里面也有两个与众不同的听众,韦泽老婆祁红意和李仪芳就在这里听课。

    在党校正式开课的三天前,韦泽把自己的两个老婆叫到一起,宣布了让她们去旁听的消息。这时代男女不平等,女性依附男性是常态,也是社会正确性,所以韦泽认为祁红意和李仪芳并不敢违抗韦泽让她们来听课的命令。

    韦泽最担心的是他两个老婆别高高在上,特别是不要表面客气,骨子里头看不起人。与会的都是韦泽精挑细选出来的实干人才,这样的人物一般都心高气傲,他们做错了事情的时候或许能够坦然面对,但是让他们随随便便就低下头来,那是不太可能的。所以他强调道:“你们必须尊重那些听课的同志,一定要尊重人家!”

    李仪芳只是轻轻嗤笑一声,祁红意干脆冷笑一声,“韦都督,您若是不待见我们,那干脆就不让我们去听课好了呗。何必这么阴阳怪气的说这些话。您若是对我们有什么不满,直说呗!”

    其实,按照礼数,李仪芳如此对韦泽说话,那是大大的不对头。所谓三从四德,出嫁随夫就是第二从,满清时代是个极度死气沉沉的时代,封建制度已经展到搬张凳子就能死人的地步。女性敢和丈夫如此叫板,那得是娘家有极大靠山,夫家惹不起。现在李仪芳家无疑没有这个靠山,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韦泽对他两个老婆的家族都呈现全面压倒性的优势。

    但是祁红意依旧公开直率的对自己的丈夫实施了抨击与质疑,而且没有丝毫的畏惧。韦泽并没有生气,他坦然答道:“我们要推翻满清,更要推翻满清的这套制度。他们衡量人的地位,靠的是血统,靠的是封建地位。我致力要建立的新中国,所有人的地位都与他们的能力,与他们对社会的贡献有关。虽然这的确是个很难实现的目标,但是我的确是想努力实现的。”

    “那和我有什么关系?”祁红意带着明显的对抗态度问道。

    韦泽不想和自己的老婆怄气,他公事公办的答道:“如果你们真的觉得自己和其他人地位身份没有什么高低贵贱之分,能够随遇而安的面对周围的环境,并且把自己的工作干好。那说明我对二位的了解不足,没有看到你们的优点。但是,我事先说明白,我并不认为我是光复都督府的主公,在我看来你们也不是光复都督府那些人员的主母。大家地位都是平等的,这点我不希望你们弄错了!”

    祁红意根本不为所动,她昂然说道:“是你让我去上课的,还是你先给我编排了这么些的话。韦都督,你这到底是想要怎么样?”

    韦泽不管嘴上说的如何如何,他也不过是个二十刚出头的年轻小伙,上课的事情本来就让他觉得怎么准备都不足,现在遇到自己的老婆不分青红皂白的这么一番对抗,韦泽的怒火登时就起来了。他皱皱眉,语气也不善起来,“我说,让你们听课你们就去听课,这是对你们大有好处的事情!行了!我也不指望你们能够融入光复会上层的圈子,我会让人守住房门,下课之后你们立刻就给我离开那个旁听的房间!”

    祁红意看着韦泽那极为不耐烦的表情,也是上来了火气,她秀眉微竖就准备和韦泽争执。

    就在矛盾眼瞅着就要爆的时候,李仪芳开口了,“老爷,我只是个下人,我本来也不该去听什么课。您和夫人一起去吧!”

    见李仪芳这么不识好歹,韦泽大怒,他抬手指了指李仪芳,“我让你们去听课,那是因为我亲自讲课,那水平不是一般的高!我会了家累的要死要活,根本没空和你们讲这些。再说了,你们以后都是……”

    话说到这里,韦泽突然停顿下来。他本想说的是,“你们以后都是我孩子的母亲,没知识怎么教育他们!”可说到这个孩子,韦泽觉得有点明白了。正妻祁红意和勉强算个侧室的李仪芳,两人是根本不对付的。

    韦泽恼怒的神色顷刻就消退了,他无奈的用手捂住眼睛,恨不得让现在这么一个无聊的宫斗戏码立刻消失的无影无踪。但是韦泽很清楚,别说捂住眼睛,就算是把眼睛给挖了,他也不可能以自己的精神力改变物质世界。

    等韦泽放下手掌,看向自己的两个老婆,他与李仪芳关切的视线交汇在一起。李仪芳给了韦泽一个微笑,然后微微低下头。而祁红意看来被气的不轻,她坐在桌边别过头,大有不依不饶的意思。

    韦泽一直不看什么宫斗剧,那些女人勾心斗角的事情,实在是让这个任何角度都更类似赳赳武夫的家伙毫无兴趣。而且韦泽的qq群里面有不少具备女汉子属性的女性朋友。她们有段话让韦泽觉得很有趣,也很赞成。“那么一个破时代,还要和一群小学文化的女人整天乱斗,天知道那帮作者写这种穿越剧有什么意思!”

    最初看到这段话的时候,韦泽对“小学文化”这个饱含恶意的用词印象深刻。而他自己穿越之后,不得不承认,他的两个老婆是严重偏科的水平,数学和自然科学课程根不够小学水平。这也是韦泽为何一定要让他两个老婆都去上课的理由。

    现在韦泽已经明白,自己的正牌夫人祁红意远比韦泽想象的更能理解学习的好处,而且祁红意或许猜到了,韦泽其实有希望自己的两个老婆都能出来工作的想法。

    依照这时代的规矩,韦泽的正牌夫人祁红意当然有理由坚决抵抗韦泽的命令,因为妻妾的地位是完全不存在平等的。而韦泽“壮怀激烈”的对自家老婆宣布着自己主张建立起一个“平等”的社会,人之间不存在什么尊卑,地位靠能力,这自然让祁红意更加不能接受。现在想来,祁红意还是很有涵养的,品行也相当的不一般。她不玩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把戏,更不在乎或许会被扣上一个嫉妒的帽子,而是正面与韦泽杠上,韦泽觉得自己这老婆没选错。

    “仪芳,你就留在家吧。”韦泽对李仪芳说道,说完之后,他转向祁红意。本来韦泽想板着脸说话,不过他也知道此时不是激化矛盾的时候,而且祁红意这么做,本身也不能说是她的错。若是论起罪魁祸,那还得是弄了两个女人在家的韦泽才是。想到这里,韦泽先是叹了口气,然后笑着对祁红意说道:“祁红意祁小姐,请您务必去听我的课!我这人学问不高,还喜欢装大的,好为人师。讲的课里面定然有很多东西见识不足,这时候就得靠您在事后指出,让我知道自己错在哪里!”

    祁红意没想到韦泽的脸皮能够厚到这个地步,而且韦泽既然态度已经如此柔软,祁红意也不是什么不识好歹之人,她只是哼了一声,然后露出了爽朗的笑容,“官人您讲课,我认真学还来不及,只有我担心我这学生又傻又笨,害怕您把我赶出去。哪里有我指摘官人的道理!”

    “共同学习,共同进步!”韦泽既然已经开始装傻充愣,他现此时唱高调倒是很能够打马虎眼的方法。

    看韦泽不摆架子,只是一个劲的服软,祁红意扑哧一乐,“不过仪芳妹妹也不用留在家里,我一个人去旁听有什么意思,有仪芳妹妹陪着,总是有个照应。官人,你觉得呢?”

    “你这么想,你们就一起去吧!”韦泽答道。说完之后,他立刻以公事的理由逃出家去。一路之上,韦泽终于明白了一夫一妻制的绝对优越所在。这不仅是人道主义的问题,更是一个家庭和谐的问题。祁红意已经是非常通情达理的人了,李仪芳背后则是几百名投奔来的徽商出身的人员,祁红意还未必能够把李仪芳给怎么样。在这样的条件下,韦泽试图创造出一个和谐家庭的努力就这么硬生生的碰壁了。

    “看样子得赶紧上《婚姻法》才行啊!”韦泽下了决心。即便是韦泽有推翻一个旧世界建立一个新世界的勇气和自信,但是坚持21世纪人道主义立场的韦泽也对经营一夫一妻之外模式的家庭彻底失去了妄想。这根本不是韦泽那点能耐能够解决的问题。

    不过韦泽很快就现,自己的老婆虽然在家里面有斗争的勇气,在外面却是极为维护韦泽的脸面。她们只是在上课期间去旁听,下课的时候并不和韦泽的部下接触。而且每天白天上课的时候,除了看讲义之外,她们努力记下笔记,学习态度已经不仅是认真,还是非常认真。

    党校课程就这么顺利进行着,韦泽讲述了唯物历史观,生产力的作用。然后就直指核心关键,光复会要带领中国进入工业化。在这个时代,工业化先驱英国能够百年从小小的英伦三岛打出万里之外,建立起日不落帝国。想抵抗工业国的入侵,想建立起更加光明的新中国,除了工业化之外,别无他路。

第42章 投身与投机(十九)

    “在我们光复会内部,政治理念,选拔制度,处罚条例,等等这些关系到每一个光复会会员的事情,都必须公开。=顶=点=小-说 这些东西,都需要大家讨论之后才能通过。我前面说过,光复会不是某一个人的光复会,也不是某些人的光复会,而是我们所有光复会会员的光复会。这些关乎光复会会员的切身利益,关乎光复会会员发展的事情,不能藏着掖着。这就是民主的基础!大家觉得对么?”韦泽铿锵有力的向着一种选拔出来的光复会会员们阐述着自己的理念,而这个利益并无意外的得到了所有人的支持。

    当然,唱反调的也有。例如林阿生林少将就提出了一个问题,“那打仗的事情总不能拿出来也公开说吧?”

    韦泽大声解释着,“打仗是光复会军事部门的工作,这是工作,而不是关乎于所有光复会会员的基础政治权力问题。我们在不需要的打仗的时候,可以一个月,甚至一年都不打仗。那根本不影响我们光复会的工作。但是我逼着大伙接受我的亲戚必须安插到重要部门,我的亲戚天然就拥有比大家更高的地位,咱们光复会不立刻就乱套了么?我所说的必须公开,就是指后面的这些问题,这些关乎光复会所有会员切身利益的事情,必须公开。而不是拿着军队部门的机密去公开!这么说,大家明白了么?”

    所有与会者们听到这些之后,都忍不住激动起来。韦泽的举例针对性太强,但是同样是非常有杀伤力的。因为韦泽不仅仅是在说自家亲戚,而是指出了一个问题,光复会不接受裙带关系。跟着韦泽一起脱离太平天国的兄弟,对此自然是非常赞同的。大家见识过那些无聊,甚至能以可恶来形容的天国破事,自然不待见这种行径。

    至于新加入的,或者以前是外围人员的同志,自然更加赞同。他们一直有担心,那就是自己资历不足,或许会“前辈”压制。现在看来,韦泽是表明了一视同仁,不搞格外扶植的那套。

    而且光复会内部各种政治制度的公开会,以及韦泽所强调的各种制度的共同决定,也让大伙觉得自己的确得到了权力上的保障。这种保障意义重大。当然,韦泽的前提是,这属于“光复会内部的民主机制”,成为了光复会会员,自然就有了这样的政治权力。虽然大伙本能的觉得,地位不高或许民主的发言权也会低一些,可有没有发言权才是个根本性问题。自己说的话不被认同,和自己根本没有说话的机会,那是天差地别的两码事。

    “坚决拥护韦都督的命令!”已经有人开始为自己的利益表态了。

    韦泽摆摆手,“我先说的是大家爱听的,那么我接下来要说的就是大家未必爱听的事情。既然有了民主,咱们就该讲集中了。这集中就是,少数服从多数,下级服从上级,地方服从中央。讨论的时候要民主,但是一旦讨论出了个结果,那不管这结果是不是大家认同的,都得按照政策来执行。遇到问题,谁也不准撂挑子,说着‘看看,看看,我早就说不行了吧’这样的废话,那就得上纪律了!既然光复会是咱们整个光复会会员的光复会,那谁都不能袖手旁观!这个纪律是铁打钢铸,不容的丝毫动摇!你们听明白了么?”

    这集中制的确是大家未必爱听的话,“凭什么要执行我不支持的政策?”很多脑子里头都冒出了这么一个想法。但是这些人同样明白一件事,若是不执行,韦泽是不会放过那些人的。

    韦泽继续讲到,“很多事情短期内未必能够看出结果来,就如同韦昌荣当年负责作战训练部门,那时候为了训练,几乎人人挨军棍。军队里面管得严,即便是这样,那时候部队里面也有些怪话,说我们的部队是‘肿腚军’!一个个屁股都被打肿了!”

    新加入的人没想到韦泽手下的骁勇善战的光复军还有这么一个历史,而老资历的人自己都参与过这个过程,而且也都挨过军棍。大家是一起笑出声来。

    韦泽也笑着说道:“现在呢,你让部队不搞作战训练,参谋部和军官们第一个蹦出来反对。士兵们其实也知道了作战训练的重要性,训练的好,自己在战场上活下来的机会就大得多。大家说坚持有没有作用呢?若是当时不坚持,就不可能有我们现在的一支铁军。”

    看着大家接受了这个解释,韦泽继续说道:“当然了,最初定下的作战训练手册,到现在大大小小的改了十几会。把最初的那份和最新的那份放到一起来,看着根本不是一个东西。因为在训练中,我们自己也在修改手册,我们也不断的发现问题,改正问题。如果反对者们撂了挑子,坚决不执行作战训练,那么就不会有今天的成就。同样,如果执行者死抱着最初的那份训练手册,认为绝对一个字都不能改,那也不可能会有今天的成就。部队里面最早的民主讨论就是围绕这个作战训练展开的,那时候首先是剔除了所有反对作战训练的意见,然后在科学的态度下不管完善发展军事训练,才有今天的成果。而且,这个成果也会不断变化,我们在使用火绳枪的时候,有基于火绳枪的训练,用了燧发枪,训练就基于燧发枪的条件。后来用上了火帽枪,训练又改成了基于火帽枪条件下的训练。这就是我以后要讲的科学,以及唯心和唯物的问题。不过,民主和集中,两者缺一不可,既然大家愿意支持民主,那么我就得问问,大家愿意不愿意接受集中了!”

    执行上头的命令在中国是传统,在军队中是铁律。韦泽言之有理,让集中也看着不再是那种无法无天的暴zheng。最终在林阿生少将带头之下,所有人都表示支持,表示了同意。

    确定了这个基本的政治组织模式,至少大家在不太明白的时候表示了同意,韦泽也算是放下来心。他本以为这种极为先进的制度未必能够让部下们接受,现在看,这倒是韦泽多虑了。虽然执行过程中会有问题,不过制度本身若是不正确,那后面只会更加糟糕。

    这天的课程结束之后,韦泽回家后就发现他的夫人祁红意就开始发难了。她神色冷静的说道:“官人,你没必要拿我家亲戚说事吧?”

    韦泽当然知道祁红意所指的是什么,他也不装傻,“我说夫人啊,我这根本不是那你家人说事。从某种意义上,我这是让你家人有机会得到与自己能力相符合的地位。我明白告诉你,我是希望你能出去工作的,这么一个风起云涌的时代,这么一个激烈动荡的中国,投身到这个时代里头,靠自己的能力获得与自己能力相应的地位。何其快哉!夫人你是个有能力的人,我认为你到时候绝对能够封侯拜相,名流千古。可是我若是不先把章程定下来,你出去工作的话,人家怎么看你,怎么看我?人家一定觉得,韦都督把他老婆派出来当监军了!一个公平的体制里面,你才能得到公平的对待,才能得到公平的评价。”

    “公平!公平!官人,你总是说公平,你这是自己放弃了手里头的刀把子!”祁红意并没有生气,反倒是指出韦泽所做的与传统权力者的不同之处。

    韦泽摇摇头,“不,我认为恰恰不是。我现在能在这里位居都督,掌管了几万之众,因为我代表了这几万人的利益。他们为了自己的利益,所以必须跟着我走。所以我提出的意见,大家可未必理解,却也不会反对。夫人你也是读过那么多史书,几个皇帝能有如此权柄?大臣们别说令行禁止,他们能不唱反调就不错了!就咱们对面的满清皇帝咸丰,我看他政策制定的不能算差,可是一执行立刻就走样。这说明他们制度上有大问题!”

    祁红意坚定的摇摇头,“你这是大权旁落!根本不是什么制度问题!”

    韦泽的目光更加坚定,“夫人,民主恰恰不会产生什么权臣。因为民主制度下谁也不能对别人拥有特别的权力,在这件事情上,我说的是我不能让自己周围的亲属有特权,我都不能有,其他人能有么?这反倒可以放手扼制出现权臣的机会。我强调的不仅有民主,还有集中呢!这可不是说民主之后,大家就放羊了。相反,正因为民主了,所以才要有更强的组织纪律性。想把我掀下去,那也得有这个能耐才行!神器本无主,有德有力者居之。我自认是天下无双豪杰,我认为我比其他人更有德,更有力。最重要的是,我认为我能够代表着大家的利益,那我有何可以怕的。灭亡的王朝这么多,被干掉的大大小小的草头王就更多了。若是手里面有些权力,就只想着守住,而不想着进取,那才是取死之道!”

    祁红意听着韦泽这斩钉截铁的话,已经怔住了。她盯着韦泽看了好一阵,突然眼圈一红,竟然流出泪水来,可祁红意微笑着擦了擦眼泪,“官人,自诩天下无双的,我在书里面看了不少。那时候倒也觉得那些人意气风发,可听你这么一说,我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担心。这可是难住妾身我了!”

    韦泽伸手摸了摸妻子的脸颊,“夫人啊!死在我手里的钦差大臣,巡抚、提督,很是有几位,现在在牢里面等死的两广总督叶名琛还是个正牌进士。至于满清其他大大小小的文武官员,我杀的我自己都数不过来。跟着我的这帮人,出身不怎么样,按照满清的学问标准也不怎么样,可就是这么三四年功夫,满清在我们面前就完全的不堪一击。我觉得你应该对我有信心才是!”

    祁红意噗哧一笑,她先擦了擦眼泪,红着眼眶问道:“方才都督您说要我出去工作,却不知韦都督您准备给妾身安排一个什么工作呢?”

第43章 投身与投机(二十)

    二十多天的党课加动员会,与会的五十几名光复会会员都同意了韦泽的提出的“民主集中制”,以及“抓革命促生产,尽快推行在重要城市完成蒸汽磨坊的工作”!

    当然,与会人员也通过了包括加入光复会的体系,特别是光复会会员的定期上课机制。韦泽又给这帮人完善了“生产力是推动社会展的主要因素”“生产力决定生产关系以及社会形态”的社会学课程。

    到了12月初,英国和美国商人都运来了蒸汽机,这帮学员暂时毕业,跑去学习蒸汽机带动的新式磨坊。同时,韦泽所在的政治部也圈定了回广州进修的第二批的一百多名会员。半个月后,新式的蒸汽磨坊大概调试完毕,沈心终于回到家,向母亲告别。要不了多久,他就要带着设备和忐忑不安的心情坐上去梧州的船队。

    沈心已经大概明白了自己新承担的工作,韦泽轮番的命人培训,就是要让光复会的会员们接受韦泽定下的制度。无疑,沈心若是能够搞的好,不用说,自然能够得到相当的地位。当然,若是沈心干不好,那么他就被淘汰了,机会从来都是一把双刃剑。

    沈心也想不出自己应该怎么解决这个问题,梧州的那帮老资历是不会轻易的向沈心低头的。索性的是,沈心手里面握了机器磨坊这个新玩意。无疑,这是沈心能够打开局面的利器。当然,前提是沈心能够把这个工具利用好。

    在集体宿舍是四人间,因为住的都是女工,倒也挺干净。沈心告诉母亲自己马上又要走了,这次只怕去的时间会比较长。希望他母亲能够放心。沈老太太苦笑道:“我的儿呀!你不用担心我,靠在这服装厂上工,我不缺钱用。你给我的钱,我都存着。只是你也二十岁了,也该娶个老婆,成个家啊。你不成亲,娘我可不放心!”

    沈心此时满心都是新东西,根本就没想过结婚的事情。他笑道:“娘,这没什么着急的。我现在光工作都忙不过来,哪里还有心思成亲呢。等过几年再说。”

    “过几年?”沈老太太登时就不高兴了,“为何要过几年!现在赶紧把亲事定下来,我也抱上孙子。咱们沈家有了香火,我才能放心。”

    沈心登时就乐了。不久前,韦泽提出了“政治审查”的概念。大意是为了保护光复都督府不被渗透,所以光复都督府体制内人员结婚,要接受政治审查。韦泽提出的理由很简单,夫妻是个很亲密的关系,如果结婚对象是个在政治上倾向于反光复会的人,或者是想混进光复会的投机份子,那对光复会的事业会有巨大伤害,所以必须实施政治审查。

    当然,沈心很清楚韦泽的另外一个目的,他强调光复会内部不允许出现贪污行径。因为韦泽坚定的认为,很多产业会有可观的盈利,若是不能防微杜渐,以后只怕不可收拾。

    沈心是个聪明人,他当然知道韦泽一点都不想看到自己手下的这些干部们娶了当地大家族的闺女。然后成了当地大家族的代言人。可不是大家族出身的好闺女,沈心出自真心的也未必看得上。现在是战争时期,这些小伙子们聚集在一起并不无聊,沈心也不想成亲。此时他突然觉得自己有工作也是好事,至少他有充分的理由避开母亲关于成亲的絮叨。

    正在沈心绞尽脑汁试图安抚自己母亲的时候,来了一个客人。那是沈心的老同学王明山。王明山的情绪比一个月前看着低落很多,沈心不想在集体宿舍谈及任何有关政务的事情。他就起身向母亲告辞,然后拉着王明山离开了屋子。

    “沈心,我被解职,去学习了。”王明山还算是平静的说道。

    “学习是好事啊!”沈心由衷的赞道。

    王明山没好气的答道:“好什么!我原来当政治委员,现在被安排到财政部当了个文书。他们说的好听,让我锻炼一下,可这明显是不准备用我了!”

    沈心笑道:“若是不想用你,怎么可能让你去财政部?财政部是干什么的!财政部负责税收,特别是预算!那是个很重要的部门!”

    “哦?”王明山皱着眉头看着沈心,“看来你是被重用了。我还不清楚财政部是做什么的,你就这么清楚了!”

    沈心没想到自己的老同学现在已经成熟了不少,至少能立刻从细节上做出比较靠谱的推论。他笑道:“好好干,你也会在财政部里面升的很快。”

    “那还不是让人呼来喝去么!”王明山看样子并没有从被撸了职务的阴影里面走出来。

    “那谁不是被呼来喝去的?”沈心并不同意自己老同学的看法,“都得过这一关,只要你能办成事情,那就会被提升。”

    王明山有些恼火的说道:“那不一样!我干政治委员的时候,完全按着政治部的安排做事,可下面的人根本不听。我怎么办事都没用。政治部不说给我撑腰,还说我不团结同志。明明是他们不团结我。”

    沈心当然知道自己这老同学的大少爷脾气,他或许是真心反抗自己家族的压制,可这不等于王明山自己不会对别人宽容。而且政治部其实也没对王明山真的如何,至少新工作在要害部门,干得好,未来前程可不会差了。

    所以沈心好一阵劝,希望王明山能够别闹别扭,好好干。最后王明山总算是听了沈心的建议,不过在两人分别的时候,王明山来了一句,“这和我原来想的可不一样!”

    这话让沈心有点很不高兴,王明山的说法仿佛是在埋怨沈心把王明山拉上光复军的船。沈心不反对自己的确拉了王明山一把,但是王明山实在是有太多机会可以选择回去。但是他都没有这么做。这想法让沈心越想越恼火。不过沈心最后也尝试着宽慰自己,王明山并没有直接埋怨沈心,这应该只是些气话而已。这位王大少爷其实没遭过什么罪,比坚毅,的确不如沈心这等吃过真苦头的家伙。

    或许是有了自己同学做比较,沈心反倒轻松起来。他被迫选择追随韦泽的时候,家里面局面可不太好,而且太平军占据了安徽安庆,沈心也失去了参加科举的机会。可沈心不照样坚持下来了么。光复军现在战无不胜,而沈心眼下的地位在梧州也算是一个数得上号的人物。若是投奔满清的话,非得考上进士,而且朝里还得有人才行。沈心这个出身注定他是没机会的。

    想起朝里有人,沈心突然有点恍然大悟的感觉,光复会讲民主,这其实等于是人人朝里都有人了。在满清那边的话,朝里有人是指官员的靠山是那些参与决定政局的大人物。光复会会员们能够参与讨论光复会基本政策与制度,这等于沈心本人就是朝里的人。沈心站在原地,忍不住乐了。他原本只是对怎么完成韦泽交代的任务头痛,却没想到自己其实已经到了这样的地步。

    方才的不爽没有了,方才的郁闷也没有了,沈心觉得天空也格外晴朗起来。只用跟着走就能走到现在的地步,那跟着走下去的话,一定会有更光明的未来。沈心对此有着年轻人特有的自信。

    到了12月1o日,沈心和船队抵达了梧州。此时梧州早已经安定下来,城门上那些已经开始稍微泛黄的告示告知着往来的众人,一个多月来进行了了数次大规模的枪决。曾经在城内极有影响力的四大民团此时已经被扫荡一空,而梧州附近著名的艇军在罗大纲的打击下要么投降,要么崩溃。当然艇军也没有被彻底消灭,那些比较新的告示上关于要求大家登记户口,办理通行证的消息,证明了还有些艇军还在光复军水上支队的攻击范围内出没。

    罗大纲见到沈心回来,很是热情的接待了沈心。“我接到了韦都督的信,还有光复会的文件,沈政委你这是要把咱们梧州光复会给管起来了么!了不起啊!”

    沈心笑道:“罗大哥你就别开玩笑了,我管起来什么啊!民主集中了,大家可都有言权!”

    罗大纲嘿嘿一乐,“光复会内上级服从下级,你这就是我们的上级了。不让你管,难道还让我管不成?”

    对于这样刁难意味非常明显的话,沈心哈哈一笑,“罗大哥,你是看兄弟我年轻,这是要欺负我啊。韦都督说的清楚,这得咱们先在党会上讨论出结果,大家都支持的时候才能办。到时候执行的都是大家认同的事情,那可不是我说的话,那是大伙自己都同意的事情!”

    见到沈心既不上当,更不推诿,罗大纲用力拍了拍沈心的肩头,“沈老弟,我上次说过想给你做个媒的事情。其实那人是我家那口子原先丈夫的亲侄女。人我见过,样子可是好的很。你若是有意思的话,不妨就见见。她能跟了沈老弟你,我可是很放心的。”

    沈心被这说媒的事情弄得头晕眼花,他只能一个劲的说道:“先办公事!先办公事!罗大哥,民团的铺子里有磨坊么?有的话,我就得先把这个给搞了!咱们进去谈!”

    说完,沈心生怕罗大纲再提及成亲的事情,他快步向梧州知府衙门去了。

第44章 规模的艰难(一)

    《新华日报》在1856年1月1日正式提出了“太阳历”与“太阴历”的问题。文章完全依照光复都督府里头的文宣传统,在讲述了夏至和冬至两天的形成原理之后,把来自国外的太阳历和中国本土的太阴历结合起来。在最后,光复都督府宣布,官方历法以太阳历为日期标准,实施一周七天的星期制度。太阴历主要用来确定传统节假日制定,暂时退出了光复都督府的官方历法。

    这个消息也谈不上什么震撼,因为光复都督府在各个城市都立起了公告牌,并且开始大量廉价销售日历。不是台历,而是一张纸上半截印上过年的喜庆图,下面是当年的日历。当梧州警备司令兼珠江内河舰队司令罗大纲在1月7日奉命到广东见韦泽的时候,却见韦泽正在接见几个人,韦泽对那几个人问道:“你们确定能够把铅字做的更小么?”

    那几个人为的操着苏北口音,“都督!我们当年印刷的科场小抄,比这个字还要小些。您拿出的那套字啊,笔画更少,只要您的制字工厂能够多派些人,这都不是问题。”

    罗大纲是越听越觉得不对头,这怎么就谈起科场舞弊了。等那几个人走了之后,他忍不住问了这个问题。韦泽听完先给了罗大纲一本小册子。这是真真正正的“小册子”,尺寸在一寸半长,一寸宽左右。字的大小顶多有两个芝麻粒,纸质极佳,每个字更是清清楚楚,干干净净,作弊的小册子上印的是论语,四书等科考用书的内容。罗大纲大概翻看了一遍之后,忍不住叹道:“真精细啊!”

    “这还是繁体字呢,若是用了简体字,能够更加清楚。我原本还担心没铅子和铅子印刷人才,现在看,完全是我多虑了!”韦泽要回了那本作弊小册子,开心的对罗大纲说道。

    罗大纲不懂这些与文化有关的事情,只是因为韦泽居然和几个印刷作弊小册子人谈工作,这才有了些看热闹的兴趣。见韦泽这么说,知道韦泽搞定了事情。他就把话题转到了此行的目的上去了,“都督,你让我回来的时候说要开始在海上讨饭吃,这是怎么一回事?要打仗了么?”

    韦泽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了另外一个问题,“艇军的兄弟们有多少肯当渔民的?”

    “当渔民?”罗大纲一愣,“在哪里当渔民?”

    韦泽笑道:“现在粮食总是不够吃,地里面也不可能突然就多出那么多产出,若是能从海里多捞点吃的,那自然是能补上不少东西。所以当渔民自然是在海上当渔民。当然了,能上山,不下海。海上讨生活苦啊,也危险。所以我这边正在和英国人一起建设造船,造能捕鱼的大船。还是蒸汽船。可没有一支靠得住的水手队伍,有船也没用。艇军兄弟们都是水上讨生活的,却不知道他们中间有多少人愿意不愿意在海上讨口饭吃的。”

    罗大纲身为两广豪杰,在广州也待过很久,对于海上打渔倒也不算是陌生。他笑道:“都督,您这想的好,可是远不是那回事。打出来的鱼其实损失很多,您若是去过晒鱼的地方就知道了,鱼必须晒干了才能多存些日子。即便是这样,也存不了太久。”

    正在罗大纲向韦泽讲述着渔业的问题所在的时候,就见韦泽向外面招招手,他停下说法扭头去看,就见到韦泽警卫员离开的背影。

    韦泽笑道:“这个问题,开会的时候已经说过了,沿海这边的同志懂这个可不少。”

    “难道有法子解决了不成?”罗大纲问道。

    韦泽的警卫员很快就回来了,他端了一个盘子,上面有些直筒。罗大纲被这些个桶给吸引了。这不是竹筒,也不是瓷桶,而是一种看着半透明的玩意。很像是玻璃,不过这质地可实在是不怎么样,并不晶莹透彻,可以说是相当浑浊。拿在手里,罗大纲确定了这是玻璃桶,面上塞了一个涂了蜡的盖子。

    “这是两个月前弄出来的玻璃桶,里面放了鱼,经过杀菌处理之后。咱们试试看,这鱼是不是出了问题。若是没问题,那就说明鱼可以保存两个月。咱们广西是可以种辣椒的,也能种花椒。好歹是个产出,用辣椒、花椒、油,把鱼干处理之后,我就觉得能吃吧。”韦泽一边说,一边把盖子给弄开,一股混合着刺鼻香气的鱼干味道立刻就散出来。

    罗大纲看到在托盘上不仅有罐头,还有筷子,特别是有一壶酒和两小碗米饭。他笑道:“这是要请我吃饭啊。”

    “尝尝!”韦泽拿起了筷子,从玻璃瓶里面夹出了一条红油鱼干来。

    罗大纲也夹出一条来,尝了一口后他放下刚咬过的那条,又夹出一条咬了一口。然后罗大纲用怀疑的语气问道:“都督,这真的是两个月前弄的么?”

    韦泽高兴的说道:“我还想靠这个赚钱呢,我骗你作甚?”

    罗大纲把面前的三瓶红油鱼干都打开,几乎把每条鱼都咬了一小口。这才说道:“有几条鱼晒得时候就没晒好。有点臭了!”

    韦泽平静的听着罗大纲这个专家的评论,并没有因为存在失败的问题而有不高兴的模样。

    罗大纲继续说道:“不过我吃的感觉是,这些鱼干就跟刚晒出来差不多。你说了这是存了两个月的东西,我才有点感觉。若是没说,我还真的没吃出来。”

    “那就是说,能干了?”韦泽问道。

    “问题是,这一天能处理多少鱼呢?要用的人可不少吧?”罗大纲问。

    韦泽答道:“没你想的那么多,用了蒸汽机之后,高温杀菌用蒸汽,倒是不用担心有别的问题。这些东西都是一条生产线弄出来,一个人一天处理几百斤鱼吧。”

    “一个人一天就是几百斤?”罗大纲彻底晕了,“都督,你把人累死也干不了啊!”

    “去看看就知道了!”韦泽站起身。

    罗大纲跟着韦泽前往食品加工厂,走进了厂房,罗大纲立刻就闻到了一股不久前熟悉的味道。那是红油鱼干的味道。

    两人路上也没有闲着,他们交流着梧州的局面,以及梧州艇军的局面。前面有工作人员带路,两人先到了鱼类分类场,那里堆积着大量鱼干,一些工人正在分拣着鱼干的好坏。

    “我们最近缩短了晾晒,加大了用盐的量,鱼变臭的问题减少很多。”工作人员介绍着。

    罗大纲拿起了几条鱼闻了闻,果然,咸味更重,腥味十足,腐烂的臭味却基本没有。变臭的鱼也被工人选出来,根据品质分成了数类。

    进入了鱼干加工工厂,哪里有些巨大的铁炉子,下面烧着煤。每个工人都带着口罩,整个车间里面散着鱼肉被加热烤熟时候的味道。

    这些被烤干的鱼晾凉之后再经过一次选择,送进了红油车间。在外面还没什么特别的感觉,进了车间之后,没戴口罩的罗大纲就被强烈的辛香味道刺激刺激的连着打了几个喷嚏。工人把鱼干切割,称重,然后放到热红油中浸泡。泡了一定时间后再次取出,控油,放凉,最后装进一批批的玻璃瓶中。加盖密封。

    这次参观让见多识广的罗大纲都受到了些惊吓,至少是受了不小的震动。做菜本来是挺有意思的一件事,厨师们挥洒自如的使用着厨具,根据经验和技巧加入各种佐料,对食材进行处理。这食品工厂里面也有工具,不过这可不是什么轻巧的厨刀和锅铲,大部分的加工用具都是足以当重兵器的铲子,叉子。

    在几乎能够呛死人的车间里面,工人们如临大敌般的全身装备,带着苦大仇深的表情,操着各种硕大的工具做着食品加工的工作。

    即便是分拣鱼这么一个还算是比较常见的工作,在堆积如山的鱼堆映衬下,工人们看上也显得渺小起来。原本该是丰收的喜悦,此时却变成了繁重劳动下的愁眉苦脸。

    罗大纲见过普通的鱼类加工,而且对韦泽拿出的鱼罐头评价不算差,可是看着这些工作人员的作派,立马觉得鱼的味道变得怪怪的。他终于相信了韦泽所说的,这一个工人一天得加工几百斤鱼才行。而这繁重的工作无疑把这些人压的气都喘不过来。

    离开了工厂,罗大纲说道:“都督,这……你觉得需要多少人打渔?”

    韦泽慢慢的说道:“这不仅仅是打渔的问题,你很快就要带兵去攻克琼州。一旦拿下琼州,这好大的地方都会成为我们的渔场。同样,这里也是我们短期内很重要的食品来源。我觉得,十万人不多。但是罗参谋长,我不是看不起你,我是很担心咱们有没有这个能耐管好这十万人。”

    “我自己都觉得我管不好十万人!”罗大纲爽快的承认了。

    “所以啊!最初的话先派去一万多人,而且我会给你尽可能的多安排人员。希望大伙能够把新的社会体系给建立起来吧。”韦泽还算是平静的说道。

第46章 规模的艰难(三)

    “洪先生,不知道你对和英国人谈判的事情怎么看?”和英国人的当天谈判结束之后,在外交部门的会议上,韦泽直接点名了洪仁轩。韦泽越过其他人直接询问一个临时招收的外部人员,而且此人还是洪秀全的亲戚,参加会议的人或者惊异,或是若有所思。

    洪仁轩想了片刻才说道:“万方来朝,四夷宾服及狄戎蛮鬼子,一切轻污之字,皆不必说也。盖轻污字样是口角取胜之事,不是经纶实际,且招祸也。”

    “你这话是怕了英国人么?”同样参与会议的罗大纲不喜不怒的问道,作为水军领导人,和英国人在水上打交道的机会多了去,罗大纲也被弄来熟悉一下与英国人的外交。

    洪仁轩从容的答道:“若是我等也有坚船利炮,有诸多机械工业,和英国人争利,杀过去便是,那是为利。因为赢不了英国人就骂骂咧咧,那不过是置气而已。骂的再多也于事无补。”

    韦泽已经开始点头,他其实是想看看洪仁轩在外交上的理想和理念,却没想到洪仁轩倒是拿出了非常现实的行事态度出来。这种态度恰恰是韦泽的外交部门里面最需要的。这些天与英国人的谈判中,光复都督府里面的外交人员都被英国人的跋扈气的够呛。他们始终不放弃任何渗透、影响,甚至是主导光复都督府海关以及司法的可能。哪怕是韦泽态度鲜明的定下了底线,英国人也没有放弃的意思。面对这样的局面,光复都督府里面的这帮人甚至怀疑英国人是不是准备和光复都督府打一仗。

    在如此强烈对立的情绪之下,对英国人的谩骂已经是再常见不过的事情,骂多了,花样都被骂出来了。从洋鬼子,到英夷,再后来连“狄戎”这么文绉绉的词都被用出来的。韦泽私下还问过,这么骂英国佬的干部五成左右竟然都明白“狄戎”的意思。韦泽反倒有点心怀大畅,骂人居然也搞成了知识普及呢。

    不过韦泽的部下们大概是没有韦泽的从容,负责外交的李玉昌很是不客气的问洪仁轩,“洪先生,我们不高兴就是不高兴么,也没必要对这些英夷笑脸相迎!”

    很明显,李玉昌的话代表了众人的想法,英国人对待光复都督府非常“重视”,这重视就包括了军事上的重视。在香港的租界,英国人虽然没做出挖掘战壕,实施备战的姿态,可是在租界实施了相当程度的管制,香港的6军与海军都保持了相当级别的战备水平。光复军是一支有相当近现代军事水准的部队,他们完全能够看得出英国人的态度。所以外交部的这些人看向洪仁轩的视线里面有着相当的不满。

    韦泽并不想让大家把对英国人的不友好态度泄到洪仁轩身上去,他摆摆手,“这又不是洪先生的事情,若是咱们不中用,那就得先承认是咱们自己不中用。”

    骂人自然没用,若是韦泽手里有一支拥有无畏舰的海军,他不用骂,直接在太平洋和印度洋吊打整个世界就行了。可他现在手里面没有这样的武装力量,所以韦泽是真的不敢和英国人彻底撕破脸。双方若是现在玩起长期对抗,英国人可以打击太多的光复都督府的重要目标。既然洪仁轩对于外交的态度很端正,韦泽继续问道:“那洪先生觉得应该如何应对英国这么咄咄逼人的态势?”

    洪仁轩迟疑了一下,露出了想私下与韦泽谈话的为难表情。

    “我们光复会采取的不是一人独断专行的制度,乃是民主集中制。”韦泽先把光复会的体制向洪仁轩介绍了一下,这才继续说道:“所以即便是我希望拉洪先生加入,那么我最后还得把洪先生的想法转述给同志们知道。想来洪先生很清楚,任何事情一经转述就会走样,所以不如让洪先生自己说。”

    韦泽的坦率让洪仁轩愣了好一阵子,最后他终于站起来,先是向众人拱拱手,这才说道:“在下在香港待了几年,见了英国人所做,实在是有些感触。英国人所建立的制度确实比……比满清要好的太多。所以我觉得此时当以英国人为师。所以这几年我想着如何建立起新制度来。除了请教有学问的人之外,我自己也考虑再三,这有了个初步的想法。”

    讲了自己的主要理念之后,洪仁轩把他的想法给拿了出来。这些想法基本就是对英国,以及洪仁轩在香港通过传教认识的各国教士带来的欧美各国制度,经过洪仁轩思考汇总后拿出的一个需要完成的工作点。包括展交通、办理邮政、开采矿藏,兴办水利,奖励制造,开办银行与保险,普设乡官乡兵,设立新闻官,建立公库和税务机关,严禁贪污,展文化教育卫生事业,奖励慈善事业,禁止迷信,禁止饮酒及吸黄烟、大烟,禁止溺婴、买卖人口及使用奴婢等。

    洪仁轩总结出了二十八条需要做的内容,此时也从容的开始讲起,这么洋洋洒洒的一堆讲述,看着倒也颇能唬人。光复会管外交的不少同志看的眼都直了,更有些人开始快的在笔记本上记录起来。

    罗大纲却有点不怀好意的笑道:“我却没有想到洪先生竟然是个全才,懂得这么多东西!”

    洪仁轩哪里听不出罗大纲话里面的意思,他连忙答道:“我是在香港待得久了,看到英国如何治理香港,觉得有些法子不错,就拿出来而已。若是让我说他们怎么对外营业的,我可以说说我的见闻。但是若是问他们怎么经营这些行当,我是不知道的。让我干起来,我只怕就要坏事。想来我干这些应当不如诸位才对。不过我方才提的,有些使我们自己做就行,有些则是我们需要从英国人那里学习。所以和英国人谈判,若是谈不下来关键,那不妨先不谈关键,只谈需要学习,需要合作的内容。”

    “若是英国人不肯放弃和我们打仗呢?”李玉昌追问道。

    “不肯放弃和我们打仗,不等于英国人现在就要与我们打仗。”洪仁轩态度依旧比较从容,“就我所见到的英国人,他们打仗的目的是为了赚钱,他们断然是不肯做赔本的买卖。既然如此,我们只要能让英国人觉得和我们打仗是个一定会赔本,以后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翻本的买卖,他们怎么都会想清楚其中的厉害,才会做出选择来!”

    李玉昌虽然是徽商出身,可他毕竟是中国人,接受的是中国文化。在中国文化中,战争先是一个义理上的大事,与这义理相比,赔钱或者是赚钱就显得很不重要。而洪仁轩却明确指出,英国人看战争的基础是赔钱或者赚钱,这让李玉昌在不爽的同时更生出对英国人的鄙视,他先是面带鄙夷的重重哼了一声,然后说道:“蛮夷就是蛮夷,夷狄皆人面兽心,畏威而不怀德!”

    这样的说法明显得到了众人的共鸣,大伙或者出言附和,或者连连点头。

    韦泽一看这局面,却也没办法再说下去了。他内心深处自然和李玉昌等人一样,对英国人没有丝毫的好看法。韦泽自认为不是个种族主义者,但是他觉得自己能够建立起纵横五洋的大舰队时,最好能把英国佬都给杀光。想到以英国人为目的的灭绝行为,韦泽良心一点都没有受到自我谴责的感觉。

    只是形势比人强,韦泽眼下马上就要进军琼州,和英国佬彻底闹翻的话,英国人是可以大举袭击韦泽在海上的船只,眼下这个阶段,韦泽会亏死的。所以韦泽宣布了休会,然后把李玉昌、洪仁轩、罗大纲叫到了旁边的办公室里头去。

    “在我们获得能够与英国人在海上交战的战斗力之前,我并不准备和英国人进入战争状态。”韦泽恶狠狠的说道,“以后是以后,现在我们不能和英国人打!”

    表达完了态度之后,韦泽问洪仁轩,“但是我有件事想问洪先生,你愿意不愿意和我们一起投身建立一个新中国的事业中来?”

    洪仁轩并没有意外的表情,他又不傻,韦泽这么反复的请洪仁轩参与到光复都督府中的行动,招揽的意思再清楚不过。洪仁轩慢慢的说道:“韦都督,您是个有能耐的人。跟着您想来是能够建立新中国的。不过我只想问一件事,您到底准备怎么对付太平天国?”

    “满清还在的时候,我自然不会主动和太平天国的打仗。”韦泽盯着洪仁轩答道,“不过,等到我们要解放全中国的时候,太平天国若是挡在我们的路上,那就只有刀枪上分胜负了!不过那只是双方立场不同,却不是我对太平天国,对天国兄弟有什么恶意。至于洪先生你,虽然和洪秀全是亲戚,可我只想问洪先生愿意不愿意加入我们,愿意不愿意和我们走一条道。若是你愿意的话,那你就是我们的同志,我们定然不会视你为洪秀全的亲戚!”

    洪仁轩听了这话,长叹口气,“既然韦都督如此看得起我,那我就给韦都督效力。不过以后若是我想走……”

    “若是你想走,我们不拦着。人各有志,都不能强求。”韦泽坦然说道,“不过,你若是要走的时候,我们只要求你公开告诉大家,你要走,你为何要走。只要你能坦荡的说清楚,那我们不仅送你走,还会给你路费!”

    李玉昌眉头一皱,想说什么,却没说出口。罗大纲倒是忍不住露出了笑意,甚至微微点了点头。

    洪仁轩沉默片刻,韦泽的话听着未免是太宽大了,可此时若是质疑韦泽说话不真心,那也未免太可笑了。最重要的是,洪仁轩并不厌恶给韦泽效力。此时洪仁轩终于下了决心,他说道:“我不懂打仗……”

    韦泽笑道:“我也不要洪先生从军,此次面对英国人的谈判,我想让洪先生领队!”

    “那我呢?”李玉昌忍不住问道。

    “洪仁轩同志所说,盖轻污字样是口角取胜之事,不是经纶实际,且招祸也。李玉昌同志,你坚决的支持我们光复都督府的利益,这很好。可是和英国人谈判的时候,我等固然需要坚持原则,但是起码的合作态度,以及不把个人情绪带到谈判中的态度也是必须的。这件事就先由洪仁轩同志来负责。你就做些更加细节化的工作!”韦泽对李玉昌下达了命令。

    “都督!”李玉昌喊了一声。

    韦泽看着李玉昌委屈的表情,他忍不住苦笑起来,“李玉昌同志,若是说想把英国佬杀光的心思,我可以一点都不比你少。你估计还只是想把在香港的英国佬杀光,把和我们打交道的这帮英国佬杀光。但是我想的是把整个地球上的所有英国佬都给杀光。”

    说到这里的时候,韦泽也忍不住咬牙切齿起来。他停下话,连着做了几次深呼吸,这才用平静的语气继续说道:“可既然这做不到,而且我们现在还打不过英国人的海上舰队。那么我们就和英国人合作,接受英国人的存在。人说小人报仇从早到晚,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等我们自己强大起来,想怎么收拾这帮英国鬼子,就能怎么收拾这帮英国鬼子!打铁还需自身硬,先埋下头来努力干吧!”

    李玉昌其实知道韦泽对英国人没有好看法,可此时听了韦泽的话,那深刻的恨意远比李玉昌因为谈判受到挫折而生出的不爽更深刻百倍,更怨毒百倍。如果韦泽不是一个高明的骗子,那就定然是真的想过把英国佬杀光。这样的态度已经不是激愤而出的恼怒,而是卧薪尝胆类型才有的铭心刻骨的仇恨。

    在这样更加强烈的情绪面前,李玉昌也不敢再坚持己见。思索了片刻,他终于说道:“听韦都督吩咐!”

    见李玉昌表了态,韦泽转向洪仁轩,“那么接下来的谈判就请洪仁轩同志负责!”

第47章 规模的艰难(四)

    英国的香港总督府内,一众英国在远东的头面人物正在召开会议。虽然英国在西太平洋比较重要的职位是在新加坡的马来总督,然而这位马来总督也派人到了香港参加了会议。

    一众负责远东事务的英国文臣武将们讨论的是占据了广东的光复都督府都督韦泽,以及韦泽领导的光复军。

    “韦泽这个人难道在美国留学过么?”这是与会者们提出的一个问题。英国口音是口腔前半部音,与美式英语那种口腔后半部声的音调大不相同。

    “或许是他认识美国传教士?”也有人提出了另外的观点。

    “韦泽曾经明确表示,他本人是个无神论者,而且他希望建立起的是一个无神论的国家。所以他不接受任何传教者在中国自由传教。”一个英国海军军官用相当讥诮的语气说道。

    这个回答引了一阵笑声。没有英国人对这个问题扩展讨论,在这些英国佬看来,韦泽这种落后国家出身的造反者,居然会装模作样的在打遍全世界的大英帝国面前以自己的无神论立场要求拒绝外国传教者,这本身就是一种彻头彻尾的缺乏自知之明的举动。

    在这半个多世纪以来,英国的米字旗所到之处,任何敌人都只有失败。法国的拿破仑失败了,美国那群叛军进攻加拿大,也失败了。英国的龙虾兵们不仅杀进华sheng顿,火烧了美国的办公厅,更是一路追击美**队,打到了犹他州。

    美国南方各州,此时已经牢牢的绑在英国的经济战车上。曾经和英国争锋的法国拿破仑一世的侄子拿破仑三世,此时在外交上全面倒向了英国的怀抱。此时与英国一起在克里米亚与俄国作战。现在从欧洲传回来的消息中,俄国已经顶不住了,英法联军的胜利已经基本可以确定。

    这场战争的胜利,意味着数百年来一直是欧洲大敌的奥斯曼土耳其也向英国完全低头跪舔。在印度洋,东印度公司那边也已经有了相当可靠的消息,东印度公司准备废掉莫卧儿王朝皇帝巴哈杜尔?沙的皇帝称号。这个印度皇帝的称号当然是由尊贵的英国女王维多利亚接手。要不了多久,英国女王就将是女皇陛下了。

    在英国全球扩张,如日中天的现在。在遥远东方的一个地方叛军头子韦泽,居然大言不惭的以中国主权不容侵犯为理由,反对英国接管广东海关。英国文武官员们认为这种行动未免太可笑了。

    “如果我们以突袭广州,打垮光复军为目的的话,需要多少部队?”英国香港总督提出了一个非常现实的目标。

    光复军有相当的战斗力,这点英国人并不否认。作为能够称霸世界的国家,英国文官武将们或许骄横,却一点都不愚蠢。在克里米亚战争打得如火如荼的时候,英国人靠三千多部队和韦泽手里的那支光复军作战,英国方面并不认为自己能够彻底打垮光复军。

    即便战争没有失败,只要英军遭受了惨重的损失,动战争的这帮文官武将们日子都不会好过。所以最好的办法莫过于先拖住韦泽。而且韦泽至少在做生意上,并不太让英国人讨厌。

    “既然克里米亚战争要结束了,那么有两万英法联军的话,应该能够消灭掉光复军。至少,我们可以让那个韦泽签署我们想让他签署的任何协议。”远东舰队司令提出了自己的观点。

    香港总督对两万英法联军这个数量比较认同,而且他对使用联军这个建议很欣赏。法国的拿破仑三世与他的叔父拿破仑一世不同,这个靠了农民党成为法国总统,又在1852年加冕法兰西皇帝的家伙在外交上完全跪舔英国,努力和英国保持一致。此次克里米亚战争某种意义上就是对英国的投名状。如果让这位法国皇帝有机会插手亚洲事务,他肯定会非常高兴。同时,英国也可以让法国出兵,少死些英国士兵。所以总督说道:“将军阁下,现阶段我们封锁广东沿海的话,应该是能够办到的吧?”

    “没有任何问题!”远东舰队司令自信的答道。

    “那么我们就向国内出消息吧。”香港总督说道。

    与会的这帮人也都纷纷点头赞同。他们之所以同意香港总督的提议,并非是香港总督在大英帝国有什么格外的影响力。而是在英国控制了欧洲,压制了美洲,掌握了印度的现在,英国还能去征服的地区自然就是中国。如果能够成为此次战争行动的起人,他们自然会得到自己的利益。

    “那么接下来我们要和那位韦泽总督谈的,就是让他完全开放大烟贸易喽。”香港总督带着强烈的恶意说道。这个提议引了英国一众远东文臣武将们的笑声。

    第一次鸦pian战争结束到现在已经十几年了,英国曾经认为自己本国的工业品能够完全打开中国市场。现实给他们上了一课,中国根本和英国人曾经想到的局面不同。中国普通民众对于英国工业品毫无兴趣,能够在中国大行其道,能够赚到大钱的只有大烟这种商品。

    英国方面当然很清楚大烟这种商品对普通人的毒害,他们也知道中国zheng府禁绝大烟的原因也未必是真的一定要和英国人过不去。甚至连英国的官员都承认,大烟不仅在毒害中国人的**,同样在毒害中国人的灵魂。这甚至是一个道德问题。

    可这等认知并不会让英国方面终止这等贸易,巨大的利润让英国从国内的政策制定者,到远东的政策执行者都只有一个态度,事关英国的出口利润,那就要全面扩大英国对中国的大烟贸易。至于中国人的死活,和英国人有什么关系?

    满清在广东的统治被韦泽推翻的时候,英国方面一度认为被满清政府强烈抵zhi的大烟贸易终于会被松绑。可没想到韦泽的光复都督府在行政能力和社会管制方面远比满清政府更有力量。韦泽没有动英国人,却对广东进行大烟贸易的家伙们实施了血腥镇压。走私者被抓住后处决。开烟馆的中国商人被抓,烟馆被封。吸食大烟的家伙们被送进集中营强制劳动。

    同时韦泽的光复都督府在他们所控制的广东地方上大力宣传吸食大烟的害处,而且还把一众重度大烟鬼关在笼子里面组织当地百姓观看他们那瘦骨嶙峋的外表,以及烟瘾上来之后的丑态。还有各种针对大烟上瘾者们是如何毁灭自己的人生,如何毁灭家庭的案例宣传。

    在这样的严厉打击下,虽然英国商人可以在广东囤积大烟,可销量直线下跌。大烟商人们早就吆喝着要英国政府出面“扭转”光复都督府这种无法无天的暴zheng了。英国在远东的文臣武将们要解决的就是这个关于大烟的问题。

    当然,远东舰队司令还是有些疑虑,“我看韦泽的态度很坚定,而且他同意以药用的角度购买一定量的大烟。他采取了这种态度,这件事并不好办啊。”

    香港总督笑道:“那么我们先要求韦泽撤销对于大烟的歧视性宣传吧!”

    这么精妙的话一出,远东的这帮英国文臣武将又是哄堂大笑起来。

第48章 规模的艰难(五)

    1856年2月10日,是大年初五。-顶-点-小-说-大年初五俗称破五,在中国风俗里面,破五那天鞭炮从每间房屋里往外头放,边放边往门外走。说是将一切不吉利的东西、一切妖魔鬼怪都轰将出去,让它们离我们远远的,越远越好。尤其放“二踢脚”(两响)称“崩穷”,把“晦气”、“穷气”从家中崩走。人们从初一至初四已经四天没干活了,日出之前放炮崩穷后,要努力干一天活,称“恨穷”。“破五”意味着只要在新的一年里,不辞劳苦勤勤恳恳便可过上好日子。

    光复都督府此时已经基本控制了广东的局面,对广州城内的管理更是给力,所以今年过年取消了对鞭炮的禁令。第一次鸦pian战争之后,英国人割取了香港岛,香港岛本身并不大,所以英国逼迫满清政府割让了九龙等租界,以向香港岛提供缓冲地区和粮食供应地区。

    就在破五这天,黄凤志跟着他爹黄伟明从九龙出发,乘坐着一条小船向着广州城方向去了。破五那天民间也都恢复了正常工作,店铺开门,生意出摊。香港那边和广东这边贸易很多,普通的小船是最常见不过的交通工具。

    在小船上放了几根撑船用的长竹竿,黄凤志就坐在竹竿上,这本来是非常普通的行动,黄芝峰的身形却有点不那么对头,从那小心的模样来看,仿佛竹竿比黄芝峰还要重要些。过了关口,水道上突然出现了几艘大乌篷船。船头上挂着红色的军旗,旗上绣了两个大大的简体黄字“光复”!

    这是光复军珠江水师的船只,水道上的民船普遍对这船只没有太大反应。光复军的水上船队并不扰民,他们只是负责缉拿水贼,管理水道上的航行秩序,若是出了撞船事故的话,也会搭救落水者,并且负责处理撞船事故,调解纷争。黄伟明和黄芝峰乘坐的船见到巡逻船过来,连忙向岸边靠,想距离巡逻船更远一点。

    但是巡逻船却没有对这么恭顺的态度有任何好感,船头调动,巡逻船直奔黄家父子乘坐的船靠过来。船头上的水师稽查队人员拎着喇叭筒高喊着:“前面那条船给我停下,接受检查!前面那条船给我停下,接受检查!”

    黄家的小船哪里敢反抗,而且在这水道上,小船肯定跑不过大船。很快,他们就被逼到岸边。稽查队的人员用木棍敲着黄芝峰很小心对待的竹竿。黄伟明脸色还算有些镇定,黄芝峰就有些变了脸色。

    很快,稽查人员拿出小刀,把几节在敲击下发出沉闷响声的竹节的外壳切开,里面露出了黑乎乎散发着异样香气的东西。稽查队员冷笑着看着黄伟明与黄芝峰父子,他们冷笑着说道:“你们胆子可真大!现在还敢投运大烟到广州来!”

    “官爷!这位官爷!”黄伟明的手立刻伸进衣服内侧的袋子里面要向外掏钱。

    “还tm想贿赂我们!你们这是罪加一等!”稽查人员立刻把黄家父子都给捆了,连同作案用的工具一起带走了。

    没过几天,光复都督府的外交部长洪仁轩就接到了英国方面的正式照会,会面的时候,英国人要求光复都督府撤销对香港租界居民黄伟明、黄芝峰的羁押,并且撤销对他们走私大烟的判刑。同时,英国方面正式告知洪仁轩,要求他立刻撤销光复都督府对于大烟的“歧视性宣传”。听了英国人大言不惭的要求,连洪仁轩这样的比较有理性的人也变了脸色。

    对于大烟有什么歧视性宣传可言,这种毒害人的东西不管怎么宣传它的毁灭性作用都不过分。在没有投奔韦泽之前,尽管身在香港,洪仁轩依旧非常关注在广东的光复都督府。光复都督府的其他行动算是他们的机密,能够顺利收集道德情报相当一部分都与禁烟有关。

    以往的满清禁烟,完全是靠行政性手段。满清自己没有什么基层人员,所以禁烟一直是上层的事情。上层官员或许真的因为身边的人有受了大烟的害,所以真心禁烟的。

    只是满清那种腐朽堕落的体系,必然有腐朽堕落的作派。不管上层是个什么态度,任何中层执行上层政策的时候,统统是以牟利为目的的。例如大烟贩子们走私大烟,是将大烟装进竹竿里面,用这种方法来避免盘查。而那帮中层官吏们发现这种走私者的时候,就敲敲那竹竿。禁大烟的与贩大烟的都心知肚明,把该给的过路钱给了之后,双方都能够各取所需。

    这种做法最后甚至创造出了一个新的常见词汇,就是“敲竹杠”。

    光复军这是真心禁言,而且禁烟的办法和满清也完全不同。光复军建起的基层部门在广东各地都开始了全面的宣传,他们先是关闭了公开的烟馆,同时把病入膏肓的大烟鬼关在笼子里面公开示众,还有针对大烟害处的种种宣传。

    除了主动宣传之外,他们还走街串巷,在宣传的同时接触各界百姓,搜集私下开的大烟馆的情报。能开大烟馆的家伙,都是背后有人,或者是地方上的地头蛇。对他们不满的人大有人在,光复军把群众工作做的深入,收到的情报自然是颇多。经过这些年大烟的毒害,正派的百姓也对大烟馆十分厌恶。光复都督府如此大张旗鼓的宣传,人民也都在看。

    事实证明,光复军不是玩口头的把戏。他们不仅将大大小小公开的烟馆给铲除一空,连烟民们也都给抓走了。这帮烟民送去了休整河道,修建灌溉和排涝的工地上,这些大烟鬼被强制劳动。

    如此雷厉风行的手段在光复都督府公开处决了二十几名吸食大烟的光复都督府旗下人员的时候,达到了顶峰。光复都督府在自己的报纸上毫不掩饰的公开了自己人也出现了吸食大烟的事情,并且再次强调,大烟或许在药用上是个药品,但是当作兴奋剂使用的时候就是害人害己。光复都督府绝对不会容许任何吸食大烟的行径存在,普通人是抓走劳动改造。光复都督府体制内出现的时候,就杀无赦!

    这种钢铁般的手腕让洪仁轩觉非常欣赏,他看中的并不仅仅是光复都督府怎么处置民间,关键的是光复都督府如何处置自己人。对民间相对的依法办事很好,对自己组织内部的人员采取了毫不留情的严惩,那是更好!正是这种能够对自己人下重手的态度,才促成了洪仁轩最终决定出来给光复都督府办事。

    此时英国香港当局提出了要释放走私大烟的香港租界居民,洪仁轩心里面自然是忍不住想怒骂。只是他个人比较理性一些,不愿意无端的引发争执,所以洪仁轩最终还是试图用司法手段来解决这个问题。

    此时政法委的负责人是林阿生,想走司法手段就必须得到林阿生的支持。听了洪仁轩讲述完来访的意图,林阿生开口就说道:“这件事是我们自己的事情,和英国人有什么关系呢?”

    林阿生不爱说话,所以说话的时候反倒是更加直接一些。洪仁轩听着林阿生满是对抗情绪的话,就知道自己很难非常有效的说服这位光复都督府里面的重要人物。思忖了片刻,洪仁轩说道:“英国人是一定不会允许咱们广东禁烟的,这可比当年虎门销烟更不能让英国人接受!”

    “哦?为何这么说?”林阿生脸上出现了因为感到意外而出现的表情。

    “林少将看过都督府里面编辑的有关大烟贸易的资料么?”洪仁轩问。

    “看过。”林阿生答道。

    “最初大烟真的是当药用的,每年销量其实很小。一两百箱顶天了。直到大烟被人吸食,这才销量猛增。虎门销烟的时候,大烟销毁了,吸食大烟的人可都在。所以英国人打败了满清,这大烟生意是越做越大。当下我们都督府并没有要和英国人打仗,英国的大烟商人也没有被遭到没收大烟的事情。可都督府把吸食大烟的大烟鬼都给抓了,从此没人买他们的大烟。这等于是咱们彻底断了英国人的财路。哪怕这只是咱们自己的内政,哪怕咱们处置的都是中国人,英国人也是不会答应的。”

    林阿生听着洪仁轩的话,忍不住微微点头。等洪仁轩说完,林阿生叹道:“原来洪部长是个明白人。”

    洪仁轩也不管林阿生那隐隐的嘲讽,他坦然说道:“我不愿意因为置气这等原因和英国人打起来,可英国人若是为了强卖大烟和我们打仗,我洪仁轩也不会就这么乖乖的向他们低头。此次抓了香港那边的居民,英国人正式向我们提出了照会。此事其实与那黄家父子有没有走私大烟毫无关系。英国人要针对的是我们的禁烟政策。所以我就先与林少将说了此事。不是我想打或者不想打,而是英国人只怕是下了决心。”

    林阿生看洪仁轩说的明白,他忍不住笑了,“洪部长,外交的事情我不管。不过我想问件事,我看林部长你这意思,难道还有不打仗的办法不成?”

    “我并没有没有一定不打的把握,不过若是能够召集英国商人开会,让他们少赔点钱,并且给他们以后赚钱的路子。我觉得近期或许能够撑过去。”洪仁轩认真的答道。

第50章 规模的艰难(七)

    洪仁轩面对一群年轻的时候情绪不高,虽然这群年轻人都是由光复都督府里头的人事部派给他的人,洪仁轩可以根据自己的喜好选择自己认为能够来当助手的人选。

    这自然是一种信任的表示,可洪仁轩并没有乐观的认为光复都督府会真的相信自己。先是洪仁轩认为自己和前一任外交部长李玉昌之间存在对待外国人的观点对立。其次,管政法的高官林阿生也相当明确的表示过对洪仁轩的不认同。韦泽也并没有表示出对洪仁轩的强烈支持,这几个条件加在一起,自然不可能让洪仁轩有丝毫的放心可言。还有一点,洪仁轩一点都不认为自己和太平天国洪秀全之间的血缘关系会被无视,更不认为这种血缘关系会成为对他有用的正面助力。

    只是韦泽对洪仁轩委以重任,而且也没有任何撤除洪仁轩职务的说法。所以洪仁轩再不爽,却也不可能直接跑去韦泽那里质问韦泽是不是不信任他。没等洪仁轩的不满升级,韦泽倒是先把洪仁轩叫去了办公室,“洪部长,我听说你准备召集在广州的外国商人开个会。你提出过这样的观点吧?”

    洪仁轩是真没想到自己的看法居然被林阿生少将转述给韦泽了,吃惊之余,他说话都有点不怎么利索了,“有……,有的。”

    韦泽看着洪仁轩这吞吞吐吐的模样,先是给了他一个鼓励的笑容,这才说道:“这件事你说了,那有下文么?”

    “呃?”洪仁轩真的愣住了。他当时只是因为反对过于冲动的行动,这才比较应急反应般的提出了思路,可真心说,洪仁轩觉得这是韦泽的光复都督府应该牵头搞的事情,他一个外交部长,还是临时上马没几天的家伙,他觉得自己没理由跳出来挑头。

    “洪部长,我们光复会的理念,立场,这是我们光复会党内民主集中后决定的,短期长期的政策,则是由上层决定的。你这样的负责具体事务的公务人员,就是要负责起具体行动。你不用考虑我们中间的同志对你的个人看法,我们中有些人可能信任你,有些人则可能不信任你。有些人或许不喜欢你,有些人则是很喜欢你。但是这都不是决定光复会理念的决定性因素,更不是决定光复都督府政策的决定性因素。制订了政策,我们自己先就要遵守。我们判断你的工作是不是有效,你工作的能力是否合格,看的是你是否在坚定的执行政策。你的行动是否符合了政策。你能明白么?”韦泽坦坦荡荡的给出了解释。

    洪仁轩从未见识过韦泽的这种态度,更没有想到过这个世界上居然还有光复会,光复都督府这样的组织,“这件事还需要很多人的协作,我一个人只怕是办不了。”

    “你一个人肯定办不了,办不了的事情那就找上级汇报,上级的任务就是来帮你协调。”韦泽有点恨铁不成钢的说道,“洪部长,我看你说那二十八条要务的时候侃侃而谈,不像是不知道大家应该协作的人。怎么执行起来你就缩手缩脚了?中国有个古话,皇帝海布差遣饿兵呢?哪里有说上级张嘴一瞎bb,下级就无论如何都得把事情办的令上级满意的事情?你遇到困难了,那就找到困难在何处,研究一下能否靠你们现在手头的能力来解决。解决不了,就找上级来帮助协调,解决问题……”

    听韦泽说的坦荡,洪仁轩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了。韦泽所说的其实没错,一个社会,一个组织的确应该这么处理问题。但是,洪仁轩只是认同韦泽的说法,却不敢完全相信韦泽的话。他从没见过有任何政府是真正这么处理问题的。吹牛谁都会,吹牛之后能够如此解决问题,那是大部分人其实都办不到的。

    不过洪仁轩已经不是愤青的年纪,他不质疑,不扯淡,只是简单的问道:“都督,我想以外交部召开这个会议,那些部门需要参与这个会议。”

    “你这次先去找商务部的人,告诉他们你要干这个。希望他们也能派代表去。”韦泽回答了问题之后,又追加了一句,“你不要说这是我说的,他们愿意不愿意,你都继续筹办这件事。另外呢,你让人做好名单的备份,标注好你从哪里收集的情报,什时候收集的情报。错了不用怕,就怕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错的。”

    “都督,我想再问一次,咱们的对外政策到底是怎么样的?”洪仁轩主动的提出了这个非常重要的问题。

    韦泽满意的答道:“这件事我们会一份文件给你,不过事前你要接受保密部门的培训。我要先告诉你,文件内容是有机密分类的,我们在情报机密程度上有详细的分类。我觉得你有外交的能力,所以才会安排你当外交部长。所以我必须先告诉你,若是有人私下把我们的机密泄漏给外国人,按照我们的保密条例,最高刑罚是死刑。这点请你务必注意,不要弄错了。”

    韦泽在亲自搞起保密条例的时候,才真正理解了红头文件的意义,也算是明白了什么叫做制度,什么叫做法制。这当然需要长期实践才能更加细化,只是光复会也有红头文件也已经像模像样了。

    外交部的机密文件里面毫不掩饰的谈及了英国人有可能的军事进攻的可能性,有专门的预估评价内容在里面。洪仁轩一度以为光复都督府是一个相当单纯的军事组织,看完了之后他彻底扭转了自己的印象。一个单纯的军事组织是不会用视野如此广大的视角看待问题的。

    而针对商人的筹备会议也推动的很快,特别是韦泽要求把英国人提出的香港居民被捕的问题推给法院之后,洪仁轩工作起来更加轻松。很快,整个广东,乃至在香港出没的外国商人基本都参加了这次会议。

    外国商人基本都是英国、法国、美国这三个国家出来的家伙。英国此时基本将法国从印度撵了出去,美国商人虽然不得不跟在英国构架的世界贸易体系之下,却也并非是完全跟随英国的。对于光复都督府来说,划分敌人和可以争取对象的标准更加明确,法国与美国商人中基本没有大烟商人,这时代的大烟多数都是印度出产,美国和法国商人连转口的机会都非常少。

    “我们光复都督府期待在未来三年里,将从海外进口的商品的金额增加一倍。而诸位都是在中国做了这么久买卖的人,相信诸位都希望自己能够在这样的贸易规模中获取自己的利益。”洪仁轩说这番话的时候,看着是很客气,很有自信。可他毕竟只是外交部的人,其实不知道光复都督府到底需要进口什么样的物资。若不是他听了韦泽的话,先找商务部的人谈了此事,甚至连这个政策都不清楚。但是洪仁轩依旧拿出了最镇定自若的表情说道,“下面,请我们的海关商务代表来谈这件事!”

    法国与美国商人听说光复都督府准备把未来进口金额扩大一倍的消息,所有人都忍不住两眼放光。正在他们屏息凝神的准备听到底这些额度放到哪里的时候,一名英国商人亨德利?麦尔顿说道:“请问部长先生,您对于打击大烟贸易是怎么看的。”

    该来的总是要来,不仅洪仁轩打起了精神,所有商人都目光灼灼的看着洪仁轩,等待着他的回答。十几年前,因为大烟贸易,英国对中国动了军事打击。现在,英国人的态度同样非常明确了。

    因为准备的相当充分,研究光复都督府对贸易的政策研究的很透彻,洪仁轩回答起来从容不迫,“我们光复都督府并没有打击过大烟贸易,我们最近半年来推行的是我们控制区内的戒烟行动。我们推行的戒烟行动针对的并非是大烟贸易,而是我们中国人民的身体和精神上的健康。我想诸位都见过太多被大烟弄得家破人亡的案例。我们起来推翻满清,原因之一就是满清从来没有对中国国民承担起过任何责任,我们光复都督府则认为我们有保卫中国人民身体与精神健康的义务。”

    洪仁轩非常厌恶满清官府,对于满清官府那胡说八道的那套理论那是出心的反对。所以他有一种感觉,官府的话都tm是胡扯。现在,他身为广东新官府的外交部长,对着外国人侃侃而谈,说的还是早就准备好的因对内容。可在他大声说出光复都督府认为自己对中国人民有义务的时候,洪仁轩突然生出一种说不出的激动来,那是一种混合了正义与责任的感情,那是自豪,自信的情绪。

    洪仁轩当然知道英国人的强大,光复都督府也根本没有掩饰过自己在海军实力上的弱项。若是说没有丝毫害怕,那也是瞎话。可在郑重说出光复都督府有保护中国人民义务的这一瞬,洪仁轩突然生出一种他以前从来没想到的勇气。那并非是走投无路,对社会彻底绝望时才有的敢于毁灭一切的冲动,而是一种和同志们站在一起去做正义事情时才有的无所畏惧的勇气。

    此时,强大的英国人吓不到洪仁轩,光复都督府的弱点也吓不到洪仁轩,如果为了正义奋斗,洪仁轩觉得死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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