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质疑之人
来到这里已经有了一段时间，白枭渐渐理解了目前的状况，在这个世界里，他像是个幽灵般的存在。人们来来去去，从不把视线放在他的身上。而病床上的少年，名字叫做夜枭。虽说和那个在白枭脑子里的人名字一样，可分明是两个不同的人。
这个夜枭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看得见白枭的人，可他对白枭采取了无视的态度。更为麻烦的是，白枭如同被无形的锁链困住了似的，没法离开这位夜枭太远。为了搞混这位和脑海里的那位，白枭每次叫眼前少年“夜枭”时，实际上想的都是“夜宵”。
至于原本在自己脑海里喋喋不休的夜枭，彻底联系不上了。来到这里已经过了一晚上了，白枭不止一次呼喊夜枭，可后者没有任何形式的应答。
这使得白枭有了一个猜想，或许夜枭在自己脑海里的状况，和夜宵与自己的状况相似。即使不明白原理为何，但和异能是脱离不开关系的。夜枭是不能越过白枭而独立使用异能的，那么白枭和夜宵的关系应该也遵循这一情况。
感受不到异能的存在。白枭尝试了许多次引动异能，可都事与愿违，他像是成了一个普通人。之前呕吐出的阴影物质也消失无踪，不知道是不是被空气分解了。
夜宵则漫不经心的翻着书，昨天经过了护士的身体检查，他早早睡去了，第二天阳光刚刚出来就醒了，看上去精神不是很好。对于白枭的问话，以及后面逐渐发展成了骚扰的语气，他都采取了无视。
早饭是护士送过来的，由于夜宵几乎没有移动，白枭最多只能走出病房，望一望走廊。他并没有关于医院的记忆，因此看见长长的白色走廊后，只有些模糊的既视感。也许许多日常生活的记忆，早就磨损的不见形状了吧。
外面阳光甚好，窗外一派明媚的景色，虽然是医院，可却不少见人群。白枭站在病房的窗边往下看，有一座没有运作的喷泉，边沿有不少嬉闹的孩子和谴责他们的大人。这便是黑暗异点外的世界，在数月的黑暗中，他早已忘记了外面世界的存在。
这里是幻觉，还是现实呢？异点中的人，究竟怎么样了。白枭伏在窗边，思考了两个小时。正在他感到越发迷惘的时候，病房门被什么人打开了。夜宵收起了书本，调整了懒散的姿势，白枭转过身，看向来者。
当看清来者的瞬间，他的头脑开始剧烈疼痛起来，眼前的人和记忆中那张面庞重合在一起。他用嘶哑的嗓音叫出了来者的名字。
“白沫颖······”
总在梦中，总在记忆中，总在幻觉中，这个与自己关系密切的人，居然，出现在了这里。
“身体感觉好些了吗？”白沫颖拉来一张椅子，坐在了夜宵身边，“他们的改造似乎会对精神造成严重的打击，医生说你有些精神上的异常。”
“我不认为是精神上的异常，”夜宵把视线移向了白枭，“我看得见另一个自己，我甚至能把异能的使用权交给他，这应该是异能的进化。”
“异能者的神经学还没作为一个专业的学科起步，我确实没法回答你的问题。”白沫颖露出了不好意思的笑容，“不过这像是人格分裂吧。”
“并不一样，那个人，可以和我交流。”夜宵对上了白枭的目光，“他现在看上去想说些什么。”
白沫颖循着夜宵的目光看去，但没有看见站在窗前的白枭。可这个女人不知出于什么心态，居然朝着窗边挥了挥手，热情洋溢的像是饭店门口的服务生。白枭露出了无所适从的表情。
“他好像不太习惯你这傻子。”夜宵这么告诉白沫颖。
“那他和你性格岂不是很像。”白沫颖从白色的塑料袋里掏出来了一个苹果，“本来想着给你带牛奶的，不过我之前买的牛奶都过期了，带过来你也没法喝。”
两人间的氛围白枭没法融入，就像一个偶然做客的陌生人被卷入了一场家庭宴会。这幅温馨的场景引发了他心中某些异样的情感，或许是嫉妒，或许是孤独，又或许是渴望。
“话说，长老对你的调查怎么样了。”夜宵漫不经心的提起了这个话题。
“我都是七年的老资历了，怎么可能是异常事务管理局的卧底，调查自然不了了之。”白沫颖的微笑仍旧自然，“不过干扰你的改造手术的人，确实是我们内部的人。虽说没有查明，但手术会继续进行下去。”
二人对话的信息量瞬间大了起来，白枭开始仔细记忆他们的对话，虽然不知道在这里听见的信息是否有用，可无论信息虚实，对于几乎没有情报的白枭也是分外重要的。
“所有的‘枭’改造后，都会被并入‘刽子手’中，由魅影调度。长老打算保留一部分你的意识，用来协助和监视魅影。”白沫颖停了片刻，“那个男孩在你昏迷的时间被改造了，长老给他取了代号俄里翁，让他负责第三异点。”
第三异点？这个名词一下就吸引了白枭注意，二人谈话中的俄里翁毫无疑问是控制猎人们的小男孩。那么第三异点就是互助会所在的异点？这两个人，到底知道多少。
听了这句话，夜宵沉默了许久，某种情绪从沉默中蔓延而出，甚至感染到了白枭。那是悲伤，绝不微弱的悲伤。白沫颖突然直直的瞪着夜宵，过了半晌，她缓缓开口问到。
“你在伤心吗？”
“很奇怪对吧，”夜宵回答到，“我不会有这种感情才对，我早已把一切献给神的降临了。”他的手微微颤抖，“可不是的，我之所以先前会感受不到情绪，是有人对我下了手脚。”
“看来手术失败，影响的不只是你的异能啊，你的洗脑被解除了。”白沫颖叹了口气，“从前的你，对于降临会的教义深信无疑，现在，这种精神干扰消失了。”
这世上不乏虔诚的信者，他们因为教义而对自己的所作所为从不怀疑，可正是这样的人，他的信念一旦被推翻，就如同父母故意遗失在荒漠的婴儿，整个人生都将被抹杀。白沫颖看着眼前的孩子，从心底涌起了对降临会的厌恶。
第一百二十二章 出院
对于出院手续的办理，白枭并不清楚其细节，他对于长老这么快就同意了出院有些意想不到。不过随着计划的逐渐接近，他的力量确实是不可或缺的。住院部外面的天空阴云密布，在数日晴天后，雨季终于渐渐近了。
天心市所处的位置使得这座城市的夏天并不这么折磨人，甚至能迎来几天降温，不过雨天是不会缺的。好在出院的这天没有下雨，阴云遮蔽了烈日，空气新鲜，微风清爽。
抬头望了会儿天空，他把目光移回了前来接他出院的人。那是个长相平平的少年，走在街上会轻易淹没在人群中吧。不过正是如此，才满足了杀手的条件。白枭所管理的组织，名为“枭”的暗杀机构，是降临会最为危险的部分。正是“枭”的存在，降临会才会被异常事务管理局特别照顾。
眼前的少年叫做焦卢，当然这并非他的真名，“枭”的成员们没有真名。要是过去的话，白枭还是能和他略微谈点日常的，起码这微妙的天气能议论议论。可惜作为手术实施的第一批，焦卢已经没有那个功能了。
“现在我按照安排该去那里？”白枭像询问机器人一样的语气询问焦卢，后者也用同样的语气回答了。
“请您在下次指示前自由行动，原本的据点被摧毁了，暂时没有聚会地点。”焦卢接过白枭手提的箱子。
没想到异常事务管理局行动这么快。按照原计划，一个月内三个异点便会形成，降临仪式也随之进入最后阶段，看来管理局也觉察到了危险的信号，开始公开肃清了。这次行动和白枭住院也不无关系，“枭”的行动向来由他安排，显然在这段时间，情报工作出了问题。
“那在下次指示前，我还是负责盯住白沫颖吧。”白枭说出了自己的打算，这份工作是长老安排的，调查一个入会时间七年的成员是否是间谍，能怀疑到这一步，说不定还得归功于“枭”出色的情报工作。
没想到这反而成为了自己的阻碍，该说是因果报应吗······正是搜集到了对白沫颖不利的证据，白枭和悠然才会接近白沫颖。没想到这导致了悠然透露了手术的消息，解除了束缚了白枭数十年的洗脑。洗脑前的作为，反而成为了盟友白沫颖的威胁。
想到这里，他不禁思考起了悠然的目的，她也受到了洗脑才对，却还是选择了透露信息。按常理不会这样做才对，要是没有洗脑的话，悠然会为自己做出背叛降临会的行为是正常的，可是，正因为他很清楚洗脑的可怕，才觉得没摆脱洗脑的人这么做的不可思议。
洗脑的效果像是把相信互助会作为本能刻入了了身体一样。正常的逻辑思考，共情能力，生活态度，都不受任何影响，唯有互助会的命令，一旦涉及到，被洗脑者就会毫不犹豫的遵从。哪怕为此放下平时贯彻的三观也毫无心理压力，事后甚至不会产生怀疑的想法。
有必要弄明白悠然行动背后的动机。白枭在心底叹了口气，上了停在医院门口，由焦卢驾驶的黑色轿车。焦卢的身子很高，就算是有管理局的人在附近看着，也只会觉得是个接孩子出院的普通父亲吧。
上了轿车的后座，白枭思考了会儿，向里面移了个座位，留出了个位置，然后看向了跟着自己的人。夜枭，那家伙这么自称。那是白枭曾用过的代号，后面几乎成为了他除了白枭外的第二代号。虽然只是存在于精神世界的人，但既然看得见，那把他当个实际存在的人也未尝不可。
夜枭自然的坐上了白枭让出来的位置。可作为精神世界的人，他没法关上车门，白枭甩了甩手指，一条影子形成的触手拉上了车门。
“我说，你知道多少？”白枭问出这句话后，补充了一句，“我没有问你，你不用回答，焦卢。”他是想问这个自称夜枭的人，他得确定这个精神分裂出来的东西是否共享他的记忆。
要是这家伙是洗脑手术的产物，还是用来确认白枭忠心的就麻烦了。虽说从能够赋予这个精神体异能来看，洗脑手术要是能产生这种东西，那绝不亚于众多正经实验中产生的跨时代发明。
“好的，但您的话会被我记录并报告给长老。”焦卢说完这句，便闭口不言了。
报告，呵，无所谓吧。白枭靠着车窗，等待着夜枭的答复。
“我并不和你共享记忆，”夜枭回答，“你在担心这个吧。”
“确实，我不希望世上有第二个人知道我的事情。”白枭微微笑了下，若是旁人来看，会极为可怕吧。“但不是全部不知道，我依稀知道些，比如你杀掉的人，”夜枭停顿了会儿，“居然这么多啊，你说不定是该死掉的人呢。那个白沫颖居然认为你这样的人无罪，太可笑了。”
“你是什么，我的良心吗？”白枭讽刺地问到。
夜枭像是深思什么似的，长长的沉默着，白枭也没有试图追问。不知何时，雨开始敲打车窗，让人心情坏极了，倾盆大雨不一会儿就包围了这车里小小的空间。世界像是分割为二，一边是雨幕笼罩下充满抱怨和咒骂的真实世界，另一边是干燥却快要窒息的世界。
“你认为，一个人救了比他所杀的人还多的人，他有资格拥有普通人的生活吗？他的罪恶是否被清偿了？”夜枭结束了沉思，问出了这个问题。
“你要问的是这种问题的话，”白枭讽刺地语气拉满，“我建议你去找法律顾问。很不巧的是，我不是法律专业的人，而是屠宰业的。”
车过了一个又一个拐角，停在了一处居民社区前，看上去既不是什么秘密基地，也不是什么试验所。手里提着装满蔬菜和肉的大妈，把孩子护在伞下的母亲，在雨中装忧郁的高中生，他们走在街边，走进居民社区。
白枭打开车门，步入雨中，一把天空色的伞遮住了他的头顶，白沫颖不知何时等在车边。她的身侧，悠然正举着黑色小伞，看上去不太高兴。
“我希望罪恶是能清偿的，但我知道，有些罪恶只会被审判。”这句话传到了夜枭耳中，但并非白枭真的这么说出口了，而是通过内心交流说出的。
至于现实中，白枭接过了白沫颖递过来的伞，轻轻的说了句：“我回来了。”
第一百二十三章 仪式的准备
回望第一次来到这里，似乎是相当久远的事了。白枭躺在客厅的沙发上，盯着许久没有打开的电视，静静的开始沉思。白沫颖出门买菜了，悠然坐在另一边玩着手机，这家伙平时沉迷手机严重，因为平时任务时也有看手机的习惯，被训斥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夜枭在屋子晃悠着，看上去对这里充满好奇。他的身影其他人是看不见的，虽说是异能的产物，身上却没有任何的异能波动。似乎不需要进食，会存在适度的休息，最重要的是，随时对四周的环境保持警觉。
第一次到这里来的时候，他也和夜枭一样，充满好奇。因为各种原因，他经常周转于各个城市中，对某些日常生活中的物品有所知晓，不过没有太过深入的了解。毕竟除了暗杀外，衣食住行等都有安排。被长老安排在这里，是完全出乎白枭意料的。
一开始是为了方便“枭”对天心市的布局，借此推动计划进行。后面白枭似乎真成了这里的居民，邻居和楼下商店的人都认识他。暗中布置着危害天心市的计划，明面上是个“成绩普通的高中生”，“心肠不错的好孩子”。不知道当那些人看见这个“好孩子”面不改色的杀人时会想什么。
难以想象吧。但这种事并非没发生过，被洗脑的白枭是亲手除掉过相识者的。哪怕是身边悠然，要是收到命令了，也会毫不心软的把水果刀刺进白枭心脏。或者，她其实会用那部手机砸烂白枭的头？
说起手机······白枭突然坐起身来，面朝悠然，严肃地问到：“你的作业写完了吗，就在这里玩手机？要是老师家访到我们这里就麻烦了，说不定会引起异常事务管理局的注意。”
“你出了院就关心这个？”悠然头也不抬，冷冷的回应到。
这句话把白枭问住了，愣了好一会儿，再度开口问到：“那，我不在的时候，‘枭’的情况没出现异常吧。”
“你犯糊涂了吧，”悠然仍旧看着手机，“你住院的时候不也在负责部署吗？你不比我清楚的多。”
这话说得是没错，即使住院检查的时候，白枭还是时刻把握着“枭”的情况的，但除了这个问题，他一时半会真想不到别的什么。干脆自己也玩会手机吧，网络这种东西打发时间还是很容易的，“枭”成员的手机上有降临会的监视，任何发言都会暴露在组织的眼球下，这种时刻受到注视的感觉是白枭远离网络的原因之一。
“对了，有件事我得传达给你，”悠然放下了手机，“组织安排你得到一份文件，这是最高优先事项，在此前我和魅影会代替你控制‘枭’。”
要我放手对“枭”的控制去执行任务，难道是怀疑起了我背叛的可能性，要不然不该在这个时候做这个决定啊。白枭早预料到“枭”的控制权会逐步移交到魅影的手上，毕竟全员手术后，新的组织“刽子手”会由魅影控制。而悠然作为后补，暂时替代白枭也是合情合理的。
可眼下计划将近，移交控制权是很不明智的。何况悠然是出卖内部消息的人这点，上头很清楚才对。这个决策的意图，白枭完全不明白。
看来问题的关键是“文件”，在这个时间要得到的东西，恐怕很重要。“那个文件，是什么？”白枭问到。
“是一份解剖报告，”悠然回答到，“它的内容关乎降神仪式的成败与否。”
“解剖报告怎么会涉及到仪式？”
“降神是需要躯壳的，”悠然解释到，“神是无形的意志，万世而不灭，要使得神降于凡，必须使用神圣的躯壳才行，这种躯壳千年难遇。根据圣典，躯壳是能通过人工制成的。”
“我以为我们已经有这种躯壳了，‘猎人’难道不足以满足吗，人形的‘猎人’，那个男孩应该做出来了才对。”白枭曾亲眼见过那种怪物被挤压成人的样子。
“那样是不行的，神降临的肉身，必须是死去的，但仍旧拥有异能的身体，通过神的意志控制异能，使得死去的肉身活过来，完成显圣，这才是完整的仪式。”悠然的语气平淡，但眼中却蕴含着白枭曾经极为熟悉，如今再也无法理解的狂热。
圣典里的记载。白枭依稀有着记忆，那是降临会借以贯彻意志的典籍，有着对降神仪式的完整描述，里面确实提到了这一段。可人死了之后，异能任旧存在，这在现在的他看来实在莫名其妙，死在他手下的异能者不少，正是因此，死后留存异能是件多么荒唐的事他很清楚。
“那份解剖报告，正是一个这种躯体的报告，负责解刨的人没有意识到这个躯体的重要性，在场的只有一个隐瞒身份的异能者发现了这件事。那个人是个法医，同时私下是异能研究者，他撰写了这份报告。”悠然继续解释到，“虽说这么利用报告有亵渎的罪过，但创造躯壳高于一切。”
降临会赖以生存的根本在于降临仪式，要是我得手了报告，率先毁掉的话，说不定能打击降临会。不过这样，恐怕悠然和“枭”的成员们也难逃一死。白枭开始筹谋自己能否从中得到筹码，可似乎什么方案都行不通。
“为什么这么重要的事，现在才开始行动？”白枭还有些疑问，干脆问了出来。
“我们被骗了，有人提供了假的报告给我们，真的报告被藏了起来。躯壳的创造本就需要很多实验，发现有错误也是最近的事。”悠然解答了疑惑。白枭还有问题想问，却不经意间看见了悠然的目光，那种目光让人有种意外的反感。好像是有人在隔着那双眼睛看着这里，本能停下了白枭的疑问。
“没有问题了吧，”悠然吐了口气，“过会儿我会提供给你资料的，真是的，以前你对任务没这么多疑问的，难道住院还能灵活脑子？”她又低头看起了手机。
第一百二十四章 无名
没想到居然还会回到这里，该说是人算不如天算吗。抬头看着天心市市立中学的招牌，白枭难免怅然，他上次离开这里是为了手术，本来不会有机会回到这里来了，没想到阴差阳错还得回来念书。
虽说这是伪装的一环，可多少还是让人不太习惯，在一群充满朝气和青春荷尔蒙的少年少女里，他确实习惯不了。而且年级还是传说中的高三，白沫颖不止一次强调过高三这一名词，还说这是决定无数人命运的时候，弄的白枭都紧张起来了。
老师那边的招呼都打好了，白枭只需要回教室就行了。离开学校大概有半年了，人际圈什么的估计都变了样，同学名字都忘得差不多了。接下来的时间怎么想都不会好过，估计得熬到计划结束才能换个环境。
背着沉甸甸的书包，他向门卫简单解释了下身份，就被放了进来。大概是习惯了严格的盘查和询问，这么轻松通过的检查还让他有点诧异。走过校门，面前就是个大操场，似乎是上课的时间，操场上见得到上体育课的学生，却见不到玩乐的人群。
“这个操场，很眼熟啊。”夜枭突然开口说到，相处了几天下来，二人的关系多少也磨合了些，基本的交流是有了。
“我曾经来过的，你是从我的记忆里看见的的这个操场吧。”白枭回答。
“也许是吧，”夜枭摊了摊手，“毕竟我没上过学。”
夜枭的口气像是在隐瞒什么，但白枭没打算刨根问底，他很清楚这个家伙是基本处于自己控制下的，没有别的人能通过夜枭窥视自己的大脑。不过留着这样一个家伙也不是办法，等到有机会的时候找个人来铲除他吧，抱着这样的想法，白枭踏步走向了教学楼。
至于夜枭，开始沉思起了异点与这里的关系。为了避免不必要的混乱，他选择了夜枭这个名字，但这无法改变他仍旧是那个失忆的白枭。眼前的学校，跟异点中的天神中学如出一辙，看来异点中的城市并非凭空而来，而是借用了现实中的天心市。
几天下来，在过去的自己和白沫颖的对话中，他回忆起了不少事情。可大多是零碎的记忆片段，它们没有真正的连成一条线，弄的所有的情报像是悬疑剧似的。上段不接下段，逻辑和发展过程意义不明。
不过目前，还是老实当一个看客吧。夜枭叹了口气，他也想干涉现实，但除非这个时空的白枭遇到了不得不要他帮忙的情况，控制一个由阴影物质创造的新肉身是根本不可能的。
而那种情况。对于这个记忆完全，能力完全，控制着整个“枭”，还是降临会上层人物的“白枭”，又有多少发生的可能呢。
从教学楼到白枭之前班级所在的教室的话，总共要爬三楼。班级是三年四班，并非什么扎眼的尖子班，只是一群普通人混杂在一起的普通的班级罢了。到了教室门口，里面还在上着课。
推门后要说声“报告”吧，这是基本礼仪，然后该找到自己的位置。白枭挠了挠头，过了半年了，谁还找得到原本的位置啊。要不然等到下课好了，那样会有五分钟还是十分钟的时间来处理位置的事。
还要注意的是名字。当白枭以“枭”的身份执行任务时，用的都是“夜枭”这一称呼，降临会成员也会这么称呼自己。但平时用的是“白枭”这一名字。这两个名字前面，是无数曾用过却被抛弃过的名字，每个国家，每个城市，他都用了不同的名字。
其实，他只是个无名之人罢了。
循着记忆，白枭先去了办公室建了班主任。是个闲话挺多的中年妇女，不过在组织班级事务上还算尽职尽责，只是限于自身能力，始终会有不尽人意的事发生。班机上的风评算不上很好，很多人会喜欢传些诋毁言论。
见到班主任，接踵而来的是一通训话，居然对休学了半年了学生说这么多话，看来是个尽职尽责的老师啊。白枭一面用生动的表情应和着，一边多少为之触动。
“唉，白枭你啊，我也知道你家庭很困难，你身体不算好，但高中敷衍不得啊。”班主任用这句话收了尾。
“我会好好学习，不打扰其他同学的。”白枭讲出了白沫颖告诉他的台词。
“你能自觉就最好了。”班主任喝了口保温水壶里的茶，“你的位置在靠窗的角落那里，边上有个垃圾桶，环境不太好，不过离空调也近。”
还有位置，那是再好不过了。白枭原本做好了没有位置坐的觉悟，没想到事情还没发展到哪一步。这时下课铃响了，班主任站了起来，领着白枭到教室去了。
进了教室里面，没有想像中的嘈杂喧闹，所有人都安静的坐在位置上写着作业。整间教室只有不到十个空着的位置，不过也有人在小声讲话。而白枭这边的动静自然格外让人瞩目，估计全班的人都回头瞄过这个位置。
终于弄好了桌子和椅子的问题后，看着其他人桌子上堆了差不多半个桌子的书，白枭开始头疼了起来。他并不想在这种事上面浪费太多时间，毕竟还有更重要的事去做。放好了书包，上课铃就响了。是数学课，那没听得意义了。
白枭对数学的理解停留在基本的四则运算上，这些对他来说远远够用了。进阶的内容，他没什么兴趣也没什么空去了解。
打发了节数学课后，到了午休时间，教室里的人划拉一下撤了大半，整个教学楼都震动了起来。教室里瞬间只剩下了白枭和另一个专心看书的女生，那个女生啃着面包，看来是不打算吃午饭了，看着一本写满数字的本子。
这时女生关上了本子，向白枭走了过来。这使得一直在观察的白枭略微慌了片刻，不过她没露出什么破绽。女生走到了白枭面前，用显得有些有气无力的嗓音说起了话。
“你是白枭把，休学了半年的话，有很多教材应该都没有，知识点都没有吧。我是学习委员，之前帮你订了份教材，放在办公室的，你自己去拿吧。”她的话听上去有气无力的，同时某种紊乱的波动传递而出，不会错的，那是异能波动。
如果情报没错的话，解刨报告的入手线索也在这个女孩身上。白枭挤出了微笑，“谢谢你了，突然到这种环境里我还不知道怎么办呢。”
“不用谢，我叫雅心然，要是你有问题可以来找我。”女孩挥了挥手，回了位置上。
雅心然。没错。关键就是她。
第一百二十五章 夜幕之前
雅岳阳，天心医科大学的教授，在医学界有着非凡的声誉，尤其精通解刨学。除开这些网络上都能搜索到的东西，这位教授还有其他的研究领域。
那便是关于异能者的研究。异能者的存在不是台面上的事情，所以这些研究并不能在常规的科学刊物上看见。但在阴影下的学术界，这位教授的名字也如雷贯耳。
报告里提到这位教授时，用的是法医这一称谓。解刨对象是一位遭到谋杀的男人，名字不得而知。解刨中教授既然用了法医这一称呼来掩盖身份，那么这次解刨也很有可能是明面上查案，暗地另有目的。
这宗谋杀案。是由异常事物管理局接手的，可解刨并非是他们的意图。或者说，异常事务管理局根本没有意识到这个人的特殊性。死亡后身体里仍旧留有异能，这显然超出了异能者的常识。
白枭结合目前的信息，得出了一个并不可靠的结论。
查案实际上是忽悠异常事物管理局的借口，有人打算通过这种方法解刨圣体，研究构造。
可除了降临会，有谁会冒着和官方作对的危险干这种事？要是让国家机关察觉到了危险，哪怕降临会已经发展成了严密的组织，照样会被碾碎。
同时，降临会内部没有相关的记录显示它有参与其中。
可实际上，降临会确实通过解刨拿到了信息，虽说是假的。也就是说，这件事和降临会绝对脱不开关系。
看来降临会并没有把所有消息对“枭”公开。
而这些消息，连转达的悠然都不清楚。她还不知道行动对象的真实身份，也不知道降临会在其中扮演的角色。
所有的线索如同搅乱的毛线，条理不清的糊成了一团。教授正是那个递交假报告的人，可他却在几年前意外去世了，真正的解刨报告的下落早已不明。
要是想得到的话，只能从他在世的女儿雅心然下手了。通过强迫的手段应该可以得出不少消息，只不过鉴于雅心然身上的异能波动，白枭断定她是个异能者。
公众场合和另一位异能者交手，白枭没有信心在活捉对方的前提下还不惊动任何人。要从她的手上得到消息，只能通过别的方法，博取她的信任应该是行之有效的。
要是这个方法没有取得预期的成效，那么只有通过“枭”的力量来控制雅心然了。可一旦事情发展到了那个地步，白枭的一举一动都会暴露在降临会的眼皮底下。解刨文件无疑是重要的筹码，他一定得想办法将其先于降临会夺走。
可博取信任并非简单的事情，况且就算是最好的朋友，类似父亲的遗物这种东西也没法轻易的套出话来吧。所以凭借慢悠悠的套近乎是不行的，好在白枭对这种事情也有不少经验了，他不止一次装作在“枭”的手下救走人，以骗取目标信任，这种方法成功率极高。
对付雅心然当然也能用类似的方法，不过这次没法借助“枭”，演戏只能找其他的演员了。想到这里，白枭有点犯难，他可没法借用到其他的什么力量，全靠自己一个人。
不过这也只是众多方法中的一个，硬要暴力解决也是可以的，只要找到个合适的时机就行了。依据雅心然目前的状况，估计是没法应对一场周密的绑架的，她即使是异能者，可心智上和其他普通人没有太大差别。
“你是要从那个人身上得到报告吧，”突然间，夜枭开口说到，“那样的话，骗取信任是最保险的手段吧。”
白枭没有反驳，反而轻轻点了下头。“可是我希望尽量少的借用‘枭’的人员，在这一前提条件下，凭借我一个人能做到的有限。”
“我能够协助你哦，”夜枭倚靠窗边，“你能通过异能赋予我能够行动的躯体吧，这样的话，你一个人也足够演出一场戏了。”
“那好啊，”白枭爽快地答应了，“我允许你使用我的力量。”他露出了诡谲的笑容。
事情发展倒是出乎了夜枭的意料，不过很快他便意识到了眼前的少年为何如此决定。看来是为了实验“夜枭”的本质吧，既是精神体，又是异能的产物，很难不对这种东西产生好奇心。
这样的话，便能够尝试影响未来。即使回到过去只是个猜测，但能够通过阴影物质构筑身体的话，验证这个猜想也只是时间问题。
就这样，返校的第一天慢慢流逝，黄昏很快来临了。太阳落下了地平线，暮色渐沉，有的人打点作业背着书包回家去了，晚上全是自习课，自然有准备回家看书的人。
至于雅心然，她不是那种家里也能安心学习的类型。没
有现在便回家的打算。至少也得再刷一套卷子，背完五十个单词再说。其实她不是没有考虑过住校，可惜分配不到床位，只有作罢了。
还好家离学校不远，要不然她会崩溃的。长出一口气后，她伸了个懒腰，顺便扫视了四周，看来白天的学习给了不少人压力，班上几乎所有的人都找了些缓解压力的法子。有的跑去和朋友聊天，有的在削苹果，有几个女生甚至围住了刚复学的白枭。
这个白枭大概是半年前休的学，他形单影只，没有什么朋友，成绩属于吊车尾的水平。可办事却很靠谱，无论是活动组织还是私下请求，基本上是有求必应。也许独行侠是比较适合形容他的词汇，他不需要朋友，也不需要别人的帮助。
班上的女生就有人好这口，孤独的帅哥还是很有魅力的人设。有人对白枭产生兴趣很正常，不过那个男生是不会交女朋友的吧。这个想法没有事实根据，纯粹是雅心然的主观判断。
晚上总共四节课，第三节课下了之后，雅心然收理起了课本，准备打道回府了。而她的好闺蜜，罗风凌已经两手空空的等在门口了。两个人都走读，顺势约好一起走，话是这么说，其实罗风凌到了校门就坐她自己家的车走了。
这时，白枭也站了起来。
第一百二十六章 走失的孩子
夜空安静的包裹住被灯光照亮的城市，校园大门处明亮的路灯下，已经挤满了等待家人接送的学生。雅心然和罗凤凌并肩向前，聊着白日琐碎的事情，没过一会儿她们便到了门口。看着挤在一团的学生，二人先去保安室签了名字，随后挤出了校门。
不出意料，一辆黑色的轿车早已停在路边，等待着罗凤凌。平时到这里二人也就该分开了，可罗凤凌一反常态的犹豫了片刻，似乎在顾忌什么事情。
“怎么了？”雅心然看出了罗凤凌的异常，出声问到。
“有些不好的预感，”罗凤凌挠了挠头，回答到，“最近出了很多事情，或许是我神经过于敏感了吧，总觉得有什么似曾相识的危险事物在附近。”
很多事情。要是站在这里的是个普通人，他肯定会回忆最近身边的事，最后得出个一切正常的结论。这座城市确实挺平静的，按照一般人角度来说。不过对作为异能者的他们，最近算不上太平。
“你也小心点，”罗凤凌告诫到，“异常事务管理局的神经最近还挺敏感的，要是触了霉头可不好，先把高三熬过去才是最重要的。”
异常事务管理局虽然平时像是不存在似的，但实际上对于天心市的异能者一直严密把控。可最近他们失去了这份宝贵的从容，开始急急忙忙地盘查那些他们觉得可疑的异能者，就像是某种看不见的暴风雨在酝酿，让这群天心市的守护者都觉得棘手。
“我有什么时候不小心吗？”雅心然微笑着回答，她不想让罗凤凌担心。
挥手告别后，雅心然回头看了看校门里走出的学生，但没有发现任何异常。有时候她觉得或许是学习压力的原因，弄的她精神出了问题，最近总有被人盯着的感觉，可刻意观察后，却没有任何痕迹。
挨着校门的是一条大马路，路边是各种小吃店，虽然夜色渐深，人流量却不输白天。雅心然穿过人群，向家的方向走了过去，同时放空了脑袋，舒缓自己的压力。一路到家都不会经过人烟稀少的地方，这使得她也不需要时刻关注周围。
走路总共要花半个小时，其实坐公交车会快不少，不过今天她刚好想散散步。城市的空气浑浊，天空暗淡，可喧闹的人群和灯火带来了生机，对出生在这座城市的她，虽然司空见惯，可从不让人厌倦。
这时，一阵哭声传入了她的耳朵，那是小孩子的哭声。一瞬间，她的思绪回到了现实，人群中一个看起来不足十岁的男孩在哭泣。看起来是和家人走失了。
今天已经很累了，要是还掺和这档子闲事的话，恐怕就得晚个几十分钟到家了。明天也不是周末，还得上早自习，睡得这么晚还起得这么早，明天的数学怕是没法听了。这孩子在这里总不至于被人拐跑，很快就有人会带他找警察去了。
雅心然叹了口气。就算有这么多理由，她也没法坐视不管。
她走到男孩面前，蹲了下来，保持和男孩处于同一高度。“你为什么要哭啊？是和大人走丢了吗？”
“我······跑太远了······一回头······妈妈·······就不见了······”男孩带着哭腔，说话断断续续。
雅心然挠了挠头，一副很苦恼的样子。最后她牵起男孩的手，脸上带着无奈的表情，“我带你去找警察叔叔，你一个人在这里太危险了。”
男孩抹了抹眼泪，握住了雅心然的手，轻轻“嗯”了一声。从这里到公安局有些距离，也不知道这种情况能不能报警，不过报警可能会吸引到异常事务管理局的注意，还是免了吧。低调点，不要引火烧身。
“你走丢了多久了？”雅心然问到。
“不知道，”男孩的声音细如蚊吟，“但感觉有那么久了。”
“你和妈妈一个人出来的吗，没有其他人了？”雅心然为了打消男孩的不安，开口问到。
“没有······爸爸他半年前去世了，家里只有我和妈妈。”男孩的声音终于不再颤抖，不过任旧微小。
去世了啊······“抱歉，提起这件事。”即使面对的只是一个男孩，雅心然确实感觉到了愧疚。
男孩握住雅心然的手加了几分力度。“没事的，爸爸去世前，我都没怎么见过他，所以他去世的时候，我都没有感觉难受。”他停了会儿，“只有妈妈是爱我的，而爸爸，一定觉得我是个拖累吧。”说到这里，他几乎要继续哭出来了。
此时他们走过了喧闹的街道，正穿过一条僻静的小巷，灯光零零散散的洒到了里面，黑暗中事物的轮廓隐隐约约显示出来。雅心然突然摸了摸男孩的脑袋，用温柔的语气说：“不是的，你的爸爸肯定是爱你的，只是没来得及说出来吧，我的爸爸就是这样。”
男孩似乎被这句话安慰到了，过了会儿，他问到：“姐姐的爸爸是什么样子的呢？”
“是个会让人觉得，要成为和他一样的人，这种类型的。”雅心然重新牵起男孩的手，走出了黑暗的小巷，穿过又一条灯火通明的街道，他们就到了公安局。
一个人拦在他们身前。雅心然很快认出了那是谁，毕竟今天才见过不久。复学的学生，白枭，他不加掩饰地截下了二人。
“白枭同学，有什么事吗？”雅心然有些疑惑，她不揣测不出白枭的意图。
“我在找我的弟弟，没想到跟你在一起。”白枭的眼睛像是死水似的，没有任何波动。
雅心然有些没有反应过来，直到男孩松开了她的手，怯生生地走到了白枭旁边。
“可是，”雅心然试图回归理智，“他说家里只有妈妈······”
“可能是我才回这个家，我弟弟不太习惯吧。”白枭面无表情地把手放在男孩肩上，“对吧。”他的手掐住了男孩的肩膀，甚至可以看见手指陷入肌肉。
“你在干什么！”雅心然注意到了这点，随即厉声质问到，她死死瞪住白枭没有波动的黑色瞳孔。
“没事的······”男孩用悲怆的声音说到，“哥哥他只是情绪太激动了，爸爸去世后就一直是这样了。”他露出了宽和的微笑，“姐姐你说的也许是对的，爸爸一定是爱我们的，不然哥哥不会这么痛苦。”
白枭听了男孩的话后松开了手，撑死了片刻，说：“你说的没错，爸爸的死让我们景况很糟糕，你也要听话才好。”他揉了揉已经被掐出淤青的男孩肩膀。
第一百二十七章 第二天
两人之间又变得和睦了起来，雅心然仍旧心存疑虑，从刚刚的事情来看，白枭是没法让人可以放心把男孩托付的人，但是如果执意带走男孩去见警察，恐怕会加深白枭对男孩的敌意。这算是别人的家事，雅心然是没法介入的。
“我想问下，这个孩子的妈妈在哪里，我起码要见到他妈妈才行。”雅心然觉得至少要让男孩见到妈妈才行。
“在家里，她身体不是很好，所以我来负责找人。”白枭面不改色地回答到，“雅心然同学，时间也不早了，你该回家了吧，我的弟弟用不着你操心。”
对于这番略带疑点的说辞，雅心然却没有什么可以反驳的理由，犹豫片刻后，她向男孩摆了摆手，转身离开了。很多事情不是她执着下去便能解决的，如果男孩受到了欺凌，现在的她也毫无办法。不过既然和白枭在一个班里，这件事要追究起来也不是毫无办法。
见到雅心然走远了。白枭拉着男孩的手，走到了另一处相对僻静的地方，在确认周边没人后，男孩化为阴影，没入了地面。那个男孩是阴影物质拟制而出的，原型是白枭从前在任务中接触的一个男人的孩子。
而操控男孩的，自然是夜枭。通过落单的孩子这一身份博取同情，再以家庭问题吸引注意，雅心然已经不会戒备男孩了，接下来只要尝试套话就行了。
“你还挺熟练的嘛。”白枭冷笑一声。
“最基本的演绎罢了。”夜枭回答到。
男孩的原名叫袁少华，现在应该是个初中生了吧。在演戏的过程中，夜枭所说的除了“哥哥”的存在外，都是男孩的真实背景。在真相里夹杂谎言，才不容易被识破。
“不过有点假唉，”白枭的语气充满讽刺，“那个男孩的爸爸可是个彻头彻尾的人渣，不仅是个醉鬼，还是个家暴男，欠了一屁股债。你却说他的爸爸爱那个男孩，那时候你的语气多假你不会不知道吧。”
确实，那里的情绪不太自然，不过好在雅心然没有注意到。夜枭拍了拍脑袋，他也不清楚当时为什么要那样说。
“车祸这个死因倒是编的还行，虽然是我们早商量好的。”白枭说完，转身朝马路走去。
“你还记得那个男人死的时候吗？”夜枭突然开口问到。
白枭顿了下脚步，这句话确实唤起了他的记忆，那个男人，是死在家里的。他死前也在喝酒，家门敞开着，那时白枭直接走进去了。屋子算不上宽敞，若是住着一家三口的话，应该算狭窄了。空气一股酒味，男人身上很臭，神志也有些不清醒，但看到白枭的瞬间，他还是吓得后退了。
白枭不理解。男人明明敞着门，说明他早就接受了这样的命运了，为何还会害怕。二人的距离越来越近，男人呜咽的说着什么，白枭听不清楚，死亡来的很快，手起刀落，阴影物质便捅穿了心脏。
这时男人的话终于清晰而有力起来，“不要，让他们看到······”
这段记忆仅仅是他见证无数个人的末路中，没有特色的一个罢了。直到夜枭提起这件事，他才意识到那个男人的死仍旧在记忆的角落里发出细微声响。
“那位父亲，你没有管他的尸体吧，”夜枭用一根手指撑着太阳穴，做出一副回忆的样子，“现场留下的血十字，向降临会的所有人昭示着背叛的下场。”
“那只是个懦弱的人而已，”白枭讽刺到，“他为了钱加入降临会，到头来又害怕了，后悔了之后不敢反抗，逃都不逃。”
夜枭沉默了。白枭没打算继续下去对话，径直向前去了，到了马路边打了车。
到了屋子，白沫颖已经休息了，悠然还在玩手机。白枭还要早起，于是洗漱后便睡了。
第二天闹钟准时放出默认铃声，白枭起床刷了脸，漱了口。两手空空就打算去学校了，至于早餐用两片面包就能解决了，要是有牛奶的话简直完美，可惜冰箱里没有任何液态物。悠然也起了，看上去精神不是很好，白枭本想说两句，但最后保持了沉默。
对于“枭”的成员而言，自我管理是极为重要的，因为手机而导致精神不振是极为错误的，对作为白枭替补的悠然这点更是格外重要。可是白枭并不把自己作为“枭”的一员来看待了，从没有过正常人生活的悠然能有这样的不太好的习惯说不定是件好事。
装作没有留意到的样子，白枭匆忙离开了屋子，搭车去了学校。到教室的时候，里面只零星坐了几个人，雅心然是其中之一，手上捧着英语单词册，嘴里念念有词，却不得不靠左手支撑头颅，保证自己不会倒在桌子上。
“你还好吧。”白枭经过的时候打了声招呼，雅心然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挥了下手，然后重新沉浸在了英语的世界中。
在位置上坐好后，白枭不禁沉思起了雅心然的态度，看上去没有对昨天的事抱有太大印象。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他的计划需要让雅心然对这件事上心才行，之后通过夜枭扮演男孩使得雅心然放下戒心，说出更多关于父亲的事。
难道说，只能采取强硬的手段了吗？
根据某些调查，雅心然确实该是个多管闲事的人，难道说她找到了其他人负责调查这件事吗？警察不一定管这事，除此外雅心然能找的就是异常事务管理局的人，那群人也不管这种事。
“可能是太疲倦了，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吧。”夜枭突然插嘴说到，前排的雅心然这时刚好倒在桌子上，沉沉睡去。
“希望是这样，我也不希望采取更多的暴力手段了。”白枭拿起本书，遮住了脸。
如果事件就如此解决的话，最好的情况是在降临会被挫败前，他不用重操旧业。可一旦事态不如愿，他难免手染鲜血。在手术前，他做的事可以被解释为身不由己，可在那之后，那些事无疑可以定罪。
可恶。
第一百二十八章 蓝色的月
“这样的话对您可能是多余的，请原谅我这冒犯性的建议，”焦卢面无表情的说到，“留给我们获取文件的时间不多了，仪式的时间正步步紧逼。”此时是午休时间，白枭手里拿着作为午餐的面包，慢条斯理地吞咽着。
而他面前的，是混入学校的焦卢，在此次任务里作为助手。焦卢没有在这个学校里的正式身份，行动上受了很大限制，连接触目标雅心然这一行为都无法如愿。二人谈话也避开了人群较多的地方，选择了教学楼后的一处僻静的地方。
“看来异常事务管理局把你的主子逼得很急啊，”白枭没拿面包的手捧着牛奶，他喝了一口，混着面包块吞了下去，“魅影想要接手‘枭’的话，这种程度可远远不够。”
虽然目前他并不接手“枭”的事务，但对于城市里发生的事略有耳闻，异常事务管理局开始不顾自身作为非公开机关的身份，大规模盘查异能者。而这样的搜查，对“枭”来说无疑压力颇大，一面要藏匿降临会的行踪，一方面要注意自身不会暴露，想必魅影也正焦头烂额吧。
一想到那种平时神经兮兮的变态也会有这时候，白枭减少了一些被排除在“枭”的事务外的不满。他看向焦卢的眼睛，那空洞的眼眸中似乎能看到另一双眼睛，那就是魅影被藏在面具下的眼睛。
发生在遥远的学校后庭的这场对话，那个只会缩在面具后的人怕是也一清二楚。通过傀儡的耳目窃取信息，魅影最为擅长此等手段。
焦卢并不只是一个协助者，白枭心里很清楚。焦卢还是个监视者，为了观察白枭在手术后是否丧失了对降临会的忠诚，同时保证在期限内夺取文件。
“谢谢你的提醒，但你最好专注于自己跌任务，为了主的降临，我怎样付出都无所谓。”焦卢在听完白枭的话之后，用一种异于平时的腔调回答到，显然，魅影正控制这具傀儡。
“‘枭’的成员居然会被你改造成傀儡啊，真是让人意外。”白枭装作叹息，实际上心里却很清楚。
魅影的能力可以依据其他人的形象创造傀儡，或者直接改造他人的肉体，而后一种方式会使得被改造者成为魅影的一部分，宛如生长出的手足。针对“枭”的手术所造出的人，也就是被称之为“刽子手”的改造人，正是结合了魅影和俄里翁的能力而成的。
“这都是为了仪式。”魅影通过焦卢的喉舌答到，“你的话一针见血，不愧是‘枭’曾经的掌控者，我的能力目前确实不足以应对异常事务管理局。”
白枭没有接茬，依据他的经验，魅影既然坦白了自己的不足，肯定会说出其他的方案。果不其然，随着一阵阴冷的笑声，魅影接着说了下去。
“为了应对异常事务管理局，长老决定把预定的计划提前，动用‘蓝色月亮’的力量。先创造出足够的祭品，并且开放一个异点，吸引异常事务管理局的注意，并趁机推动仪式。”
“蓝色月亮”。这个词语白枭并非第一次听见，根据降临会那本来历可疑的教义，这个东西是仪式的重要器具，能够制造异常的天象，使得月亮变成蓝色，用法合适的话，能够将一群普通人转变成异能者。
他并没有亲眼见过那个“蓝色的月”，但长老提起的次数不少，想要不注意是不可能的。要在如此早的时候便动用这样的器具，看来异常事务管理局确实造成了十足的威胁。
降临仪式需要四个异点用来收容大量的异能者，然后通过毁灭异点吞噬所有身处其中的异能者，为降临创造合适的环境。这种兴师动众的做法没有任何合理依据支撑，却被作为了仪式的必要条件纳入了计划中，除了那本可笑的教义外没有任何理由这么做。
“你把这个透露给我，有何用意呢？我并非这个伟大仪式的核心参与者。”白枭停下了吞咽面包的动作，尽量表现自己的虔诚。
魅影再度笑了起来，“长老可不会瞒着信众们，尤其是你，对长老来说，你简直是孩子一般的存在啊。”
“感谢长老的爱戴，我必为仪式奉献牺牲的觉悟。”白枭恭敬的回答。
“我会转告长老你的心意的，你只需要安心完成你的任务就好了。”话音刚落，焦卢的面部肌肉一阵抽搐，似乎是魅影离开了他的意识。
焦卢任旧一副机器人的样子，白枭摆了摆手，让他退下。午休时间快到了，扔掉了食物垃圾的白枭向着教室走去。在他的视角里，旁听了全程的夜枭一言不发的跟着身后。
“你居然没有什么反应，难道从我的记忆里，你已经看到了所有关于仪式的东西了吗？”白枭表面没有任何异常，却先向心灵世界的夜枭发问了。
“没有，那些东西，任旧相当模糊，不过我理解了些其他东西。”夜枭没有维持沉默，反而干脆地回答了问题。
姑且不论“蓝色的月”，仪式的流程夜枭是重温了一片，不过对于那个“白枭”，没有提及的必要。从他的角度，许多疑问得到了解答，例如异点的由来，其生成的目的，以及异点中众多非天生异能者的由来。
互助会的人都曾提到过一场意外，正是那场意外才导致他们成为异能者。结合目前的信息，那场意外极有可能就是由“蓝色的月”引起的，那当务之急便是阻止这场意外。
但先不论如何阻止，假设真的阻止成功了，那他所知的未来会变成什么样子还是未知数。说不定会导致自己的死亡也说不定，老实说，时间悖论什么的可能。一个不注意，世界毁灭都是有可能性的。
“我看你不是在沉思什么事情吗？”白枭嘴角露出一丝微笑，但看上去并不友善。
夜枭也露出了微笑，不过是正常，温和地微笑。“我在思考怎么拯救世界呢。”他回答说。
第一百二十九章怪谈
中午是有午休时间的，老师强制要求学生们在十二点半前回到教室，一点开始睡觉。白枭没打算违反这个规定，无论任何时候，做出格的事情都不是他的信条，低调一点始终是最为慎重的做法。
三十未到，不少学生已经到了教室，照样是刷着卷子。白枭一言不发地走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加上他之后，班上的总人数是奇数，于是他顺理成章的单独坐了个位置。
这算是件相当幸运的事情，他不用花费太多的力气应对同桌，可以专注于思考。然而自从来到了学校，无所事事成为了常态，计划虽说是在稳定的推动，但主观上能够干涉的事情并不多。
雅心然忙于学习，没有对那天晚上的事情有更进一步的反应，也许还需要一些更多的刺激才行。若是时限迫近到了极限，只有采取暴力手段了，看来备用方案也得准备起来了。
以前不用顾及手段的时候，他能用的方法数不胜数，可一旦为了未来考虑，减少非法手段的时候，才会猛地意识到，自己曾做过多少脏活，用过多少下三滥的手段。
马上要到午休时间了，有个女生偷偷摸摸地靠近了雅心然，似乎想说些什么。白枭自然开启了异能，强化听觉。
二人似乎在谈论什么鬼故事。白沫颖说过，学校的鬼故事差不多是学生间的传统，要是听见了，没必要大惊小怪。
“校园顶楼听说有个诡异的男人在游荡。”那个女生这么说到，明明快午休了，却还在谈论这种话题，真是难以理解的思维。
“我是听其他班的人说的，在午夜到顶楼的话，会被可能在困在无限循环的走廊里，那里会有个巡游的男人。”女生诉说到。
对此，白枭的态度和雅心然是一致的。“一天到晚别胡思乱想。”
“可是，”女生的语气有点急促，“失踪事件，会不会和这个有关系，时间和地点都吻合。”
失踪？白枭捕捉到了关键词，看来这所学校之前发生过什么事情。
“我真的没有力气去管这种事情了，”雅心然放下了手里的笔，“虚无缥缈的流言能代表什么，我们虽然集结了异能者团体，但终究不是个正规的组织。”
她抬起头，低声说到：“那种异常事物管理局都没有头绪的事情，你要我怎么做啊。”
女生听完过后，叹了口气，回到了原本的位置上。午休时间来临了，窗边的学生拉上了窗帘，教室变得黑暗起来。白枭把头放在桌面上，静静思考着目前掌握的情报。
雅心然似乎集结了自己的异能者小团体，这并不是什么新鲜事，不同于平常人的异能者往往会自主地集结在懂得异能者规则的人身边，异常事物管理局这种飞非公开组织也是通过这样的方式流传在异能者中间的。
之前这里发生过失踪案件，从女生的态度上和雅心然的反应上来看，失踪者和这个团体有密不可分的关系。
无限循环的走廊。一般来说，这种地方世界上是不存在的，就算有会循环的走廊，也也不过是类似于魔术这样的欺瞒手段，而非魔法一样的超现实存在。
但有一种地方，是存在超现实地形的。
如果说，这栋教学楼的顶部生成了异点的话，那么一切都不奇怪了。超越人类常识的地方，不受现实约束之地，连通行的物理法则也能完全无视。要说灵异事件和异能者扯上了关系，异点是一个不得不考虑的可能性。
“夜枭，你能帮我看着那个女生吗？”白枭决定使用这个方便的替身，他不会担心这家伙失控，就目前的经验来看，他可以完全控制分裂出的阴影物质，哪怕是夜枭所用的身体也不例外。
夜枭摆脱控制的可能性只有一个，那就是白枭本身的力量遭到了削弱。那种情况发生的可能几乎为零，已然成长起来的力量如同人的身高，因为某些原因变弱是很罕见的。
“可以倒是可以，但为什么？”夜枭有些许不解。
“那个女生，说不定会自顾自的调查那个闹鬼的顶层，雅心然可能会意识到这件事，然后去前去阻止，”白枭双臂环在桌子上，“要是如此，就是个接近雅心然的机会。我会给你自由驱使的身体，不过别忘了，你的一举一动都在我的监视下。”
“要是没有发生呢？”
“我也没损失什么，”白枭耸耸肩，“尝试抓住所有机会总是没错的。”
午休时间还没结束，夜枭就以一个高中生的模样单独行动了起来，只要不做什么张扬的事情，倒不至于被人看出端倪。白枭则安然坐在教室里，睡起了午觉，休息精神是很重要的一环，尤其是对于战斗人员而言。
在假装上课和睡觉间切换，时间到了晚自习结束。白枭从班级名册那里得知了女生的名字，叫做丘文丽，是个在班上并不起眼的女生。而失踪事件他也从有些搭话的女生口中得知了些许情况，失踪者叫做李龙隆，是丘文丽的青梅竹马，班上公认的一对，虽然本人没有承认。
出校的时间到了，白枭却先行到达了顶楼，白天的时候夜枭趁着上课时间来看过，却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对异能感知颇为自负的白枭同样没感受到一丝异能波动，让他不禁怀疑起了自己的猜测。
白枭和夜枭会分头藏在走廊两端的外墙上，用阴影物质黏住身体，固定在墙面上，在需要的时候随时可以冲进走廊。在十二点确认过没有异常后，他们就会离开。
接近十二点的时候，藏在东边走廊的白枭听见了上楼的脚步声，除了丘文丽，应该没有谁会在这时候来这里。
这时，夜枭听见了另一个脚步凭空响起，不同于上楼的脚步声，那个脚步仿佛是从黑暗中凭空出现的。入夜的教学楼已然熄了灯，走廊沉浸在黑暗中，除了伴随上楼的脚步声而渐渐亮起的灯外，黑夜早已占据着狭窄的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