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征·二十六） 14日 天真热了 （6）
如果真的像故事里说的那样，是一个秉公执法的正义化身，也有点偏。
反正感觉哪里有点不对劲。
但我真的说不出话来。
希望我们能凭借实力搞定这根硬骨头吧。
经验告诉我：任何事情，只要不到最后结果出来，都是未知数。无论以前的把握有多大，那都只是可能和主观感受。真正决定性的，不一定在深夜树林的哪个角落。因为黑暗处，有好多的故事被掩盖了，隐藏了。
这些不定数，我们是怎么都无法控制的。
我们控制了我们能控制的，那么接下来，我们能做的，就只是祈祷和准备接受残酷现实的心理准备。
世界很残酷。
真的很残酷。
（胡岚·二十七） 28日 南方的雨夜很美（1）
终于到了汇报的日子。
我提前一天到达，所以有空闲时间，所以心态相对放松多了。因为赵处长昨天跟领导出去了，明天上午才能回来，所以我只能静静地等待汇报日子的到来。
这里很值得游览，我顺便去了趟附近的著名古城，一座经历了三百年岁月磨蚀的古老街道，让我的心情一下子被打湿了。小雨让很多游客躲在了餐馆里休闲，却让整个小镇的小巷子充满了静谧的故事。我有意不带伞，在烟雨迷蒙中惬意散步，任雨水洒在我脸上，小露珠坠在我的头发上，拖鞋踩在湿润的石头上。迎面的风把小雨卷在一起，忽而吹来，猛地就是一个寒噤，然后就寒冷的感觉就慢慢消散了。小巷子里仍然是静谧的氛围，偶尔一两个行人走过，自然，悠然。时间老人像一个恋人，随着雨滴悄悄从身边划过，留下的是爱恋？还是遗憾？抑或仅仅是抬头时吹来的那溜儿凉爽的风，带着小雨滴，带着往事的一幕幕似曾相识的感受，扑面而来，然后，阒然消失。一回头，已经走了好长一段路。当我看到远处的绿树已经是黑森森的无人居住的野外的时候，我觉得我该回去了。
（胡岚·二十七） 28日 南方的雨夜很美（2）
很少有这种放松了。
最近事情还挺顺利的。项目上，工作繁重，数次濒临崩溃，但大家相互安慰，像一个战壕的战友，就差紧紧拥抱在一起了。
我很欣慰，除了工作的压力，这段时间，我感到生活中充满喜剧色彩。先是老孙跟吴晓保在一起了，虽然他们的未来不好说，但毕竟是有情人在一起，开始享受属于他们的小日子了。略施小计，王华为和李倩的事情也越来越乐观，虽然我无法确定将来王华为是否收心。常诚的女人要生孩子了，我觉得心情有点复杂，但想到他会因此生活更加温馨顺畅，也释然而解。老公前几天跟我聊天，说到他想考个二建，我极力支持。隐约中，我觉得是我起到了积极的作用，他在以他自己的方式向我靠拢。以他的智商和情商，这也没多大问题，无非是一个毅力的问题。无论如何，最近的一切都在往乐观的方向发展。
（胡岚·二十七） 28日 南方的雨夜很美（3）
项目有希望，但有时候我又有些担心。一种莫名的沮丧感在黑暗中隐藏。总觉得有一双眼睛，或许不止一双眼睛，在黑暗中恶狠狠地盯着我。我甚至感觉到他们手里有绳子，总想趁我不备，勒住我的脖子，在可怕的安静中置我于死地。
我相信这是我压力大的时候，自己给自己的幻觉。
我们很有希望，但如果真的出现一个小舅子，我都无法想象，我该怎么面对老板，面对这一群朝夕相处、性格各异，却处处拥护我的同事们。想到这里，我都有一丝后怕。我们有机会，但万一出意外呢。况且，越是大工程，形势越复杂。中层，我们有一个坚强的依靠，赵处长。上层，据说老板已经找到了对应的关系人。但这些并不足以让这个项目落到我们口袋里。
想想真的很可怕。
（胡岚·二十七） 28日 南方的雨夜很美（4）
高层的关系，王总信誓旦旦。我曾远远看到过那个最终拍板的高层领导。秃顶，很忙，仿佛永远是一副冷冷的表情。一开口，不容置辩，不允许别人插嘴说话。不过你永远猜不透他在想什么。但最终决定权在他手里。那天，王总在他面前说了两句话，我才明白：老总，很多时候，真的挺可怜的，真的活得像个孙子。
当时的情景，看得我都有点不忍心了。
没想到，大领导忽然回过头，脸上露出难得的好脸色，“好好做项目。你们的机会都是均等的。我们是甲方，我们只选择最好的、最适合我们的方案。不要找我了。没用。我也没时间详细看你们的方案。有事找小赵。”
王总点了点头，“那当然。那当然。”
我知道我当时面无表情。
这时候，又来了一个年轻人，让他签字。他皱着眉头，问了几个问题，问得那年轻人面赤耳红。果然，领导的眼光就是毒，每一句话都戳中那个小伙子的痛点。
“改好再给我看。”
小伙子应了一声，低着头走了。
（胡岚·二十七） 28日 南方的雨夜很美（5）
“改好再给我看。”
小伙子应了一声，低着头走了。
他一抬头，看到我们俩还在，向我示意了一下，“你们公司的？”然后把目光给了王总。
“是，是！我们公司的设计总监，小胡。”
他所有所思，说了一句，“好好干”。说完，走了。
这下搞得我们一头雾水。
王总目光送领导远去，面色顿时凝重起来。
搞定一个项目，往往会出现各种出乎意料的困难，而且每一个都以你最难以忍受的方式出现。
好在我们的方案还不错。但愿我们的项目能顺利一些。
（常征·二十七） 28日 解放区的天是明朗的天（1）
胡总已经到了南方。我们仍在奋斗。我们的目标是，在今天，把最后的文件发给她，她好去搞定甲方的领导。
晚上六点前，我们检查了最后一遍，终于完成了最后的汇报文件和汇报视频。
这下，彻底解放了！
今晚，踢球去咯！
解放，并不意味着一下子全都轻松了。前段时间，我们所有人几乎都处于心力交瘁、濒临崩溃的边缘。这其中甚至包括王华为。
这家伙最近越来越积极了，对胡总更是钦佩之极。不过，他还是最听李倩的话，每次在办公室，本来乐呵呵的，忽然接个电话，顿时脸色大变，那肯定是李倩又哪里不开心了。只要看他脸色，就知道李倩的心情状态。“李倩”这个关键词，在王华为嘴巴里，就跟吃瓜子儿似的，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蹦出一口瓜子皮，
“这算啥？都不如我家李倩的一半！”
（常征·二十七） 28日 解放区的天是明朗的天（2）
老陈认真看着修改意见，认真把模型翻了个个儿，找到了一个崭新的角度。
“你说谁？我媳妇李倩啊？”
我想逗他，就说，“还没结婚呢，这就叫上了！”
“嗨，李倩喜欢听。早晚的事不是？”
“还挺自信。”
“那是！”
老陈就说话了，“别嘚瑟了！没有胡总，你能搞定李倩他爹？”
“怎么就搞不定？主要是我表叔给力好么！”
“不信。”
“不信拉倒！”
这倒激起了我的好奇心。我偷偷问了下王海斌，果然，是胡岚出的主意。但他再三嘱咐不要说出去。想来老陈的这脑子也不是徒有虚名。他怎么就知道这事儿一定是胡岚搞的呢？
今晚踢球，抽筋了都。
明天迎接新的一天。
然后就静待胜利的消息吧。胡岚在，肯定会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扫除一切障碍搞定项目的。
累死了。
赶紧休息了。
（胡岚·二十八） 29日 阴雨（1）
带着方案来到这座城市，说不上信心百倍，但至少心里还是有底气的。之所以有底气，不仅仅是因为我们的方案是我们团队费尽心血并结合甲方需求，搞出来的。虽说创意无止境，但至少我们大方向上是对的。
然而，第二天，赵处长就给了当头一棒。
赵处长是下午才见到的，接近傍晚，却没到傍晚，落日时，黄昏。
我们在一家私密餐馆见面了。这里很不起眼，却异常舒适。显然是赵处长用心选定的。
“最近发现有变故。”
我顿时一身冷汗，“什么意思？”
“我们领导在私密接触上海的一家大公司。”
“我知道这家公司。时间长吗？”
“有段时间了。但最近才让我知道风声。可能是在避着我。他知道我倾向于你们家。”
（胡岚·二十八） 29日 阴雨（2）
我陷入了沉默。现在的任何风吹草动都是致命的。大项目都是各种力量角逐对抗的舞台，最终的结局往往在一些看似不起眼的细节中。因为作为事中人，我能看到的紧紧是冰山一角。看似青蛙一样的两只小眼睛，说不定底下是一只巨大的鳄鱼。而我，可能在一瞬间成为别人的盘中餐。方案很重要，但拍板更重要。实话说，投标过后，各家方案都有了，只要有足够的时间，任何一家大公司，都有能力吸取各家之长，形成一套相对成熟的方案。公平是存在的，但也是相对的。就像掉进了一条大河里，你能做的只能是用娴熟的游泳技术在水中奋斗，而说不定哪里出来的一个漩涡，或者一条大鱼突然出现，都足以致命。后面这些，不仅仅是做好方案能解决的了。
而我，现在，就是这个可怜的游泳者。
在公司的拼搏、濒临崩溃、团结奋斗诸如此类，在实际的大战场面前，有的时候像大树下的一只普普通通的蚂蚁一样微不足道。
我不能坐以待毙。
（胡岚·二十八） 29日 阴雨（3）
下一步，我需要继续打探进一步的信息，在领导决策做出之前，搞定领导。我不能让这么大的项目，随便就进入了别人的口袋。即使是大公司。
“领导看过我们的方案吗？”
“看过。”
“什么态度？”
“基本肯定。”
“那一家呢？”
“以前我不知道。最近看过。我在现场。就是这一次，我看到了另一家的负责人。”
“领导什么态度？”
“也是基本肯定。但也没有很好的脸色。我觉得这两家现在实力相当。现在是最关键的角逐时刻。这两天，基本就定了。”
（胡岚·二十八） 29日 阴雨（4）
那一刻，我感觉我正站在悬崖边上，下面是川流不息的大河，向前一步，永劫不复；但回头，却是狼虎。我需要拼一把。但我得收到确凿无疑的有效信号才能行动。我得知道领导的真实想法。
还有，他现在的需求。
“领导有什么爱好吗？”
“爱好？我刚来几个月，不能说得一清二楚。但耳闻，领导喜欢那方面的事情。但领导口味很特别，不是说好看就可以。不好说。得合口味。最近听说的，很诡异的事情。摸不着证据。”
“搞定他，这项目就差不多了吧？”
“是的。”
我一下子感到了一丝亮光，同时也感到了一种不祥的预感。但目前的突破口，也就在这里。利益关系是正常的，但要搞定项目，得有靠谱的依据。主观瞎猜没有任何用处。
（胡岚·二十八） 29日 阴雨（5）
我又问：“以前有关这个领导这方面的故事吗？或者说喜欢什么口味的？”
赵处长摇了摇头，“我刚来这个地方不久，真的没搜集到相关的材料。不过以前身边有个这样的人，平时对女人不是很感兴趣，但对特定类型的人，却是相当感兴趣。一旦发现，千方百计。甚至冒着犯法的危险，不择手段……当然，他们或许不是一种类型，我只是忽然联想到……”
我忽然记起来，这位领导曾当面问过我：是不是这个公司的？一种奇怪的预感，就像一片乌云一样掠过天空。难道我就是领导想要得到的类型？这也太让人难受了。我对他没有任何好感，甚至见了就恶心。假如说，跟常诚，我们是心甘情愿，虽然违背道德婚俗，甚至包含背叛的因素，但我是能够接受的啊，是我的情感需要。假如发生了这种事情，那真的是赤裸裸的利益交换，跟情感没有一毛钱关系。当然，我希望我是多想了。因为这样的几率太小。或许仅仅是我的一种错觉。
（胡岚·二十八） 29日 阴雨（6）
但愿是错觉。
我忽然灵机一动，问了一下赵处长，“赵处，这么长时间以来，一直帮我这么多，到底是为了什么？为什么帮我，而不帮其他人？”
在这种私密的空间里，面对面中，更能感受到对方的任何一丝情绪的变化。显然，忽然被这么一问，赵处有点脸红，但很快恢复了冷静，
“你这一问，我也有点懵……开始是眼缘，是直觉吧。你用心做事，能够把我想实现却没有精力实现的东西实现了。这是最重要的。当然，也可能有一些其他的原因……也不太好说清楚……其实……我跟妻子是大学同学，很能懂对方的那种。我妻子很像你。但她为了我们的家，牺牲了不少，现在体型、皮肤各方面都蜕变了不少，很难再恢复到以前。我很感激她。我不会背叛她，不会为了贪婪而跟她离婚。我遇到你的那一刻，我仿佛看到了我妻子没有嫁给我、自己闯荡的样子。我相信她一定是这个样子的。她绝对是一个狠人，一旦要自律起来，也是挺恐怖的。我不希望她跟你一样，更不希望她太自律了，那样我们俩都折腾，家就不成为家，我就没法集中搞我的事业了……确实，有点自私。人的贪婪本性又让我希望看到你的身影。或许看到你成功，我就在心理上是给妻子一种补偿了……”
（胡岚·二十八） 29日 阴雨（7）
这番话，也算推心置腹了。或许他的妻子，也深知这一点，两人心照不宣，但万一哪一天，赵处出轨了，她妻子体内疯狂的一面被逼出来，或许比我还疯狂。这种疯狂包含了极大的能量，是爆发性的？还是破坏性的？都不好说。但至少会对依附于她身上、正在享受她带来的好处的人以极大的伤害。
我忽然就觉得，他妻子是另一个我。或者说，假如我跟常诚在一起了，我很有可能成为他的妻子这样的人。一个不愿意醒来的疯狂女人。
是啊，何必疯狂？女人本可以来认真享受生命、细细感受生活的各种细节，那才是女人应该过的日子。疯狂需要牺牲太多，需要逼迫自己用理性曲意逢迎这个冰冷的世界。
“其实，你女人不一定不懂。但她是爱你的。不愿意让你发现自己身上的野心，甚至用一些不自律的行为来掩盖。你一定要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