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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有渔入渭有风起
春末,唐帝国天启十三年春,位于唐帝国西北边境的渭城下了一场雨。
夜雨打湿了地面,让空气中的黄沙与尘土降了几分嚣张。
宁缺的双手插在身前的衣襟口袋里,准备去买酒,桑桑又快把家里的酒喝完了。
只是路过那个常常经过的狗都拦不住的城门洞时,能听到一阵阵马鸣声从不远处的城门处响起。
凭借着宁缺五岁杀人,又一直在战场上混迹到现在的敏捷,能够听出来的城外人数不少。
城抵约有百人的左右马队?
听着声音,又分了十余骑落马进城。
不过这显然和自己这种可有可无的小卒关系不大,更应该是马将军去关心。
宁缺只想搞钱。
要攒钱给桑桑说个婆家,要攒去长安的路费,现在的马贼越发的穷了,杀十个也不一定能摸到几两银子。
“生活不易,宁缺叹气啊。”
渭城的城门处,一队严肃的马队正原地扎着简易的帐篷。
两辆看起来颇为豪华且带着浓浓的草原风格的马车,径直的向着渭城那并不高大土黄色的简陋城门洞行去;
两辆马车边跟着八个健硕坚毅的的唐国军人,沉默的跟在马车的左右。
这是大唐四公主李渔殿下五年前泣血长跪在大明宫外,祈求登基不久的唐皇李仲易允许自己远嫁荒原金帐王庭时;
唐皇李仲易从三万御林军中挑选的精干之士。
今年金帐王庭大汗被其弟暗害,因畏惧大唐天威,不敢伤害大唐皇帝最喜爱的四公主李渔殿下。
但像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般,又或许是想以此躲过唐国可能到来的处罚,想按照所谓草原上的习俗,想纳李渔做他的续弦。
李渔身为一个正经人家的姑娘,显然是受不了这种吃完大哥吃二哥的福分,所以决定跑路。
这谁受得了?
所以就趁着老公刚死,小舅子根基未稳的时候跑路了。
策划的用心,所以还没忘带着自己从长安带来的御林军精锐,和五年来其在草原上收到的忠心手下连夜跑了。
毕竟嫁了哥哥嫁弟弟,这也太为难人了不是?
到现在,李渔带着自己的队伍来到了渭城,这里终于是唐国的地盘了。
这倒让她紧张的心弦微微的有些放松,总算算是逃了个狼窝。
李渔拍了拍自己那平平的胸口。
“将军,我家公主需要一个向导……”
紧跟着马车车窗旁边的一个肤色微微有些发黑的年轻侍女侧了侧头;
目光只在渭城的最高长官马士襄留了一眼,语气带着疲倦和骄傲的说。
“从这里去长安,我们的队伍里并没认识路的人,这里大多数的将士,又已经离开长安五年了,不认识路。
所以……
马队里需要一个,对从渭城到长安这段路极为熟悉的向导。”
那位侍女一边缓缓的说,一边颇有些费力的跟上身边的马车;
地上有泥,所以路有点不好走。
侍女的裙子上带了些泥点。
不过说话时,下巴微微抬起,脸上依旧带着理所当然的骄傲。
但也因为骄傲,所以目光一直是微微抬着的。
以至于跟在其身边的马士襄,总是担心眼前的贵人下一刻会滑倒在地上,吃两口混着马粪的鲜泥。
听到侍女的话后,将军微微低了低头,一想便想到了某个讨人厌的小子,有些恭敬的回道:“这倒是巧了,刚好有现成的人选。”
待伺候公主安歇之后,这侍女才跟着刚刚那位边城裨将派来的小兵,有些厌恶的踩着脚下的不知混合多少污物的黑泥。
将军当然早跑去喝酒了,边城当惯了将军的人,谁心里没有几分傲气,又怎么会真的原因侍候一个侍女?
何况竟就连公主的面都没见到,无论如何,这都有些看不起人了些。
不久
年轻侍女就无声的跟在跟在军袍破烂的士兵的身后,闻着泥泞道路两边传来的淡淡混合着的屎尿的气息,小心的寻找着可以落脚的土地。
眼睛却不停在两边的破旧摊位,脸上带着探究与好奇的大唐子民身上打量。
她倒是已经很久没见过如此多的唐人了。
只是随着颇有些费力靠近面前的建筑后,她本来已经有些舒缓的眉毛又皱了起来。
“马将军给我找的向导,就在这间赌馆里?”
侍女的声音有些发寒,一如她现在又有些将要变的不好的心情,以至于竟连自己言语中有些失言都没有发现。
这位裨将也太不将公主放在眼里了,即便渭城只是唐国西北边境的一个小小边城,但若论兵卒,少说也会有接近千人。
何至于用一个赌徒充当向导?
那兵卒有些尴尬的微微点头,若无战时,像现在这个时刻,宁缺基本都会在赌馆里,而将军指定的向导,便是宁缺。
那个全渭城最猛的男人。
这也是他带着这位侍女直接来这里的原因。
侍女看见他点头,眉头便皱的越发深了,掀起面前虚遮的帘布,一只手捂着鼻子,就走了进去……
赌场不大,或者说像这种边城的赌场也不可能大,屋子里充满了男人兴奋时流下的汗臭味和阵阵热浪。
同时,侍女的耳边不断传来一些不堪入耳的污言秽语,入目所见,甚至有两个**脱掉了上衣,在兴奋的划拳。
侍女向兵卒询问了向导的方向,发现兵卒将手指向一个少年,看上去不过二十岁。
确切的说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不过和自己差不多大。
这倒是少见,从入城开始,侍女眼前所见的兵卒,大多都是满脸胡须的中年大汉或者头发发白的老者。
像这么年轻的少年,这竟然还是她所看到的第一个。
只是少女的眼里,却并没有见到同龄人的喜悦,反而越发的有些羞恼。
那少年将发丝的缚于头后,身上穿着一身破旧并且有些不合身的旧军袍,一只脚踏在凳子上,靴子被擦的很是干净。
整个人松松垮垮的半坐在那里,正专注地与对面的一个半醉半醒的人。
划着不让细写的淫荡拳……
少女耳边,一声声“淫荡”的声音,甚至就数这少年喊的最大。
而且同时她还发现自己竟不是这小屋里唯一一个女人。
在门口的不远处,竟有一个看起来年龄十一二岁的女孩。
女孩咬着牙,有些吃力的搬着一个宽大的木桶。
或许因为力气不够的原因,提了几次,都没有将水桶从地上提起。
而旁边除了赌客,没有一人上去帮助,似乎对此习以为常。
少女的忍耐到达了一个极限,她指着那个脸色比自己还要黑上三分的女孩。
咬牙道:“我怎么不知道,我大唐军律之中,何时允许军中出现女人?更何况这还竟是个女童?”
那引路的兵卒尴尬了起来,轻伏着低声解释道:“那女孩儿名叫桑桑,便是宁缺的侍女。
前些年河北道大旱,不足十岁的宁缺,前来渭城投军,带着饿的只剩皮包骨头的桑桑。
没要给的饷钱,唯一的条件就是允许他带着桑桑,大家都知道这不允,但总不能看着桑桑饿死不是。”
第二章脑海中的惊雷
侍女婉转悦耳中又带着极大愤怒的声音,像一颗威力不大的闷雷扔到了水中。
虽然声音并不拔群,但效果却格外的不错,房间里的声音也快速降了下来。
“哪儿来的女人?”房间里的汉子们一时间都将目光望了过来。
虽然大唐公主狼狈回京说起来也是件大事,但可一点都不光彩,所以此事并没有过于宣扬,并不是所有人都知道,就比如这里的赌徒。
而且小赌馆已经在渭城开了很多年了,往来进进出出的皆有人,所以侍女进来时并不引人注意。
毕竟在这种地方,有时性别的界限的界线并不明显,偶尔有粗糙一些的大妈大婶儿,也会过来玩两把。
同时这些久在边城的军汉,又何尝听到过如此动人温婉的声音?见过这么出挑的女子?
虽然看起来黑了些。
所以目光落在侍女的身上,便有些移不开眼睛。
虽然这侍女女皮肤有些黑,但肤质和长相却极为出挑,即便是七城寨最顶尖窑子里最顶尖的青倌花魁,怕也是比不上的。
侍女面对这么多双望过来的目光,却一点也不怯场,完美的体现了公主的侍女应有的气魄。
只是一只手的手指抵着鼻子,另一只手指着桑桑,紧皱着眉头望着宁缺,声音中带着些不解的愤怒道:
“我看你年龄也并不大,为何能做出这么狠心的事情?
你既然能幼年从军,带着这女娃儿相依为命,就应该好好的带着她生存下去,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一味的盘剥。
相依为命?
我看你倒不像是与她相依为命,反而是想要这女孩的命!
我大唐怎么会有你这样的男人?”
少女并没有指责这些围观的赌客,毕竟他们是这里的多数派。
宁缺的行为,像是挑动了她某根不愿触及的心弦,因此这少女声音中的愤怒像是内心,与其说是指责宁缺,倒不如说是人在指责自己记忆中的某个人。
只是这根心弦是因为宁缺而起,宁缺也就理所当然地扛了雷。
宁缺听到少女的话后微微一愣,不知道自己是哪里得罪了这个女人,只是顺着少女的手指看到了,正抱着水桶,有些无措的桑桑后,才有些幡然醒悟。
大抵是这女人无聊的同情心发作,看到正在搬运水桶的桑桑,便感觉自己作为桑桑名义上的家长,感觉自己一定是个无恶不作的混蛋,是个旧社会形式的剥削者,是个见不得人好的混球。
总之,自己大概被动的在面前的这个身份可疑的少女“一眼看穿”了。
而且……宁缺现在并不想和这个白痴公主说话。
同时。
宁缺的手指抖了抖,瞳孔猛的向里一缩,目光涣散了片刻,随即变得正常。
深吸一口气,目光重新落到面前的平板女身上。
桑桑似有所觉的看了宁缺一眼,不知道为何……
刚刚感觉自家宁缺……有些危险?奇怪的错觉。
知道像如今这般的情况,解释是绝对没有任何用处的,反倒会显得越发的显得自己的心虚。
因此他也只是冲着一脸莫名其缪的桑桑,投去了个安心的眼神。
而后一脸莫名其妙又认真的,看着那侍女带着些怒意的以至于比桑桑略白了些的脸。
认真的道:“你知道吗?这世间的大多数事情,其实都可以用两句话来概括。”
宁缺一脸认真的说,同时脸上带着些神秘。
“什么?”
不过……自己明明问的不是这个吧。
宁缺的脸色越发的神秘了起来,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自己道:“管我屁事?”
接着,手指又直直的指了指面前的侍女,道:“关你屁事?”
侍女原本有些认真倾听的脸色立刻便涨红了起来,房间内原本看笑话的众人立刻便开始笑了起来。
笑的声音十分的大,气焰也十分嚣张。
“不愧是我渭城的第一强悍兵卒,就连呛人也是这般的强悍!”
“好,说的好。”
甚至还有了解宁缺为何让桑桑干重活的军汉,起哄似的拍起手。
少女的脸色也越发的红了起来。
看着满房间不带什么善意的目光,目光恨恨的盯了坐在原地笑着的宁缺,而后毫不迟疑的转身离去.。
穷山恶水出刁民,圣人诚不欺我。
这笔账就先记在心里,你个小痞子等着吧,向导就是你了,等我回了长安了我就收拾你。
你等着吧你,你死定了,我李渔说的!李渔一边走一边磨牙,心底暗恨。
待侍女走后,带她进来的兵卒向宁缺树了个大拇指,而后立刻也转身追了出去。
“哈哈哈哈,好,哪里来的小丫头片子在这里说胡话?就是欠揍!”一个坐在宁缺邻桌,满面胡须不修边幅的大汉不满的道。旁边的人皆十分赞同。
宁缺从长条板凳上站了起来,向着四周抱拳拱了拱手道:“谢谢各位老少爷们的帮助,不说别的虚的,改天我宁缺请大家喝酒!
今天便先谢过了,先走了先走了。”
接着,在众人的一番嬉笑应和中,宁缺溜到桑桑的身边,看着正费力的站在凳子上将水倒入旁边的桑桑,丢掉她手中的水桶,拉起她的手便走出了赌坊。
桑桑一脸茫然的跟在宁缺身后,跟着他走出赌坊。
只是不知道为何平时手掌极稳的宁缺今天不知为何,握着她手的手掌竟有些微微的颤抖。
像是有一种激动到了极点的情绪充斥着他的身体。
发生了什么?
但当桑桑侧过头看去时,又会发现宁缺看上去一脸的平静,脸就像时一张毫无情绪的人皮。
连刚刚从赌场里赢钱的快乐都看不见了,这不对劲,这不宁缺。
“这一点都不宁缺,宁缺赢钱不可能不高兴的,何况今天赢得并不少。”桑桑心中想着,但并未出声。
……
人和人并不相通,若能相通,便是圣贤。
而宁缺现在,感觉自己遇见了圣贤。
那脑海中,对宁缺而言美妙入骨的声音,恍若一个不明性别的圣贤。
“你相信吗?
一个人的一生,从其出生的那一刻便早已注定。
就像是有一张无形的大手,冥冥中操控着每一个人的命运,无论如何争渡,最终也不过发现自己只是一个命运的棋子。
做为一颗命中注定的棋子,你是否愿意从此刻改变您的人生?”
这段话从那位漂亮的侍女进入赌坊后,便开始响起在宁缺的脑海,声音由小变大,渐渐的便如洪钟大吕响彻宁缺的脑海,化成一个个宁缺熟悉又陌生的符文刻在宁缺的脑海深处,宛若实质。
那一个个熟悉的符文,便是宁缺许久未见的简体汉字。
宁缺的心脏在那一刻宛若骤停,随即便立刻狠狠的跳动了起来。
他迫切的回到一个安全的地方,一个只有自己和桑桑的地方。
第三章宁缺,范闲
宁缺和桑桑的小窝在渭城城外的不远处。
路过城门时,宁缺还看到一队不到两百人的队伍正在原地扎营。
很显然的,渭城既是一个边境小城,但也是大唐帝国西北对外的边界军营。
渭城的最高军事首领马士襄将军,要不是看唐唐大唐四公主李渔的份上。
早八百年出动人马将这队草原人多过唐人,马匪多过军人的杂牌队伍给歼灭了,所以自然不会允许他们进城。
毕竟,对军队而言,蛮子的头颅便是军功。
而渭城的人,要么亲手砍过好些蛮子的脑袋,要么便是有亲人被蛮子砍过,能允许他们驻扎在城们不远处,便已是极大得恩德和容忍了。
出了城外,空气便猛的清新了起来,连路上人走过的痕迹都变的逐渐少了起来。
宁缺和桑桑拐入一条与大道相切的小路,行人的痕迹便开始越发的稀疏,以至于脚下的青草长得十分的旺盛。
正值春夏之交,这片半沙漠地区由于今年雨水丰富,竟显的意外的青翠。
在路的尽头有一个算不上山的平缓土包,或许是因为下雨的原因,土包下有一条算不上小溪的水沟,水沟边有一条算不上围墙的篱笆。
篱笆里,便是宁缺和桑桑的小窝。
与篱笆相连的破烂木门上有着斑斓的旧漆,边角有虫蛀过的缺口。
宁缺伸出手,伴随着一声“吱呀”声,将门推开又关上。
而后便像是放下了背上背负已久的千斤巨石,猛的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后,转身猛的抱紧了身后的桑桑。
抱的很紧,以至于若是站在两人的身边,便可以清晰的看到桑桑的脚尖已经完全被宁缺抱的脱离了地面。
只是被紧紧的箍在宁缺那并未长开的怀里,抱的很紧,以至于桑桑的脸色都有些变得黑红黑红的。
桑桑听着耳边传来的粗重喘息,感觉着宁缺微微有些颤抖的身体,有些不舒服的踢了踢悬在空中的脚。
张口问道:“宁缺,怎么了?刚刚在赌场我就感觉你不对劲了。
你明明赢钱了,可是你都没有笑的,你没给我买酒,也没买你最爱吃的烤鸭有人欺负你了吗?是那个好看的女人?”
桑桑微微沙哑又带着些童音的声音响在宁缺的耳边,宁缺将头埋在桑桑的平板上,动了动将眼角的眼泪擦干。
而后认真的注视着桑桑的双眼,眼睛有些发红的道:“没事,我很好,你……也很好。”
时值傍晚,塞外的风携带着细小的暗器击打在人的皮肤上,橘黄色的巨大落日缓缓将身体挪移到山坡下,将最后几缕橘色的光辉敷在抱着的人的脸上和身体上,恍如一对神明。
桑桑在院子里找着晚饭要吃的小菜。
宁缺净了手后又净了脸,脱掉那双平时颇为爱护的牛皮靴子,随意的丢到床下。
趁着桑桑还没回来的这一段时间,有些紧张的盘腿坐到那张有些年头的老床上,紧紧的闭上了双眼。
用意识的眼睛去注视着脑海深处的那一排排金色的行楷,目光清明。
“你相信吗?
一个人的一生,从其出生的那一刻便早已注定。
就像是有一张无形的大手,冥冥中操控着每一个人的命运,无论如何争渡,最终也不过发现自己只是一个命运的棋子。
做为一颗命中注定的棋子,你是否愿意从此刻改变您的人生?”
宁缺逐字逐句的推敲着这句话里的含意。比较关键的地方是“命中注定的棋子”和“从此刻改变您的人生。”这两句话。
意识中的宁缺皱着眉,不是很能理解其中的含义,不知道自己究竟变成了谁的棋子?
自己又应该如何改变自己的人生。
不过他从不从不愿意去思考自己近期不能解决的事情,便打算先略过所谓的“棋子”之事。
毕竟,棋子总比弃子要好。
转而开始考虑应当如何改变自己的人生。
宁缺看着那一行行脑海中的字。定了定心神道:“愿意”。
下一刻,那几行字便发生了改变,变成“恭喜玩家接入光脑,是否开始您的第一段模拟人生?”。
同时又以一中标准的播音腔在宁缺的脑海之中朗诵了一遍,声音不辨男女,只是听起来很是亲切。
“是。”宁缺果断的回答道。
虽然他不知道所谓的模拟人生是如何模拟的,但总不至于脱了裤子放屁一般的,想要此时害自己,因此回答的很是干脆。
“由于玩家目前没有人生成就点,无法自主选择出身,光脑将随机为玩家选配身份,祝您旅途愉快。”
声音响起,下一刻,还不等宁缺去过多思考其中的含义,眼前就是一黑,瞬间失去了知觉,软趴趴的躺到了床上,像是沉沉的睡着了。
待到桑桑哼着歌端着洗好的菜进来时,便看到宁缺盘着腿在床上小憩,面色红润,胸口微微的起伏着。
桑桑看到这一暮,从洗好的菜里揪下一根带着河水的叶子,放到了宁缺的鼻子上。
然后转身离去,走到有些发黄的墙壁前,垫着脚取下那块吃了许久的腊肉,离开房间。
当宁缺的意识再次回归到身体是,眼前是一片有些斑斓的黑暗,黑暗之中又带着些红色或黄色的莹莹的光,若隐若现的,显得有些朦胧。
“这是那?”宁缺感觉身体似乎有些颠倒。
想要爬起来或坐起来时,才发现自己的身体变得很小,仿佛……一个婴儿?
宁缺有些懵逼的抬起自己的手,就着极弱的光线,可以看到眼前是一个软滚滚肉嘟嘟的小手。
以宁缺照顾桑桑的眼力,可以清晰的分辨出,自己这具身体出生怕是连三个月也没有。
甚至,可能都刚出生不久。
“这就是模拟人生吗?好真实。”宁缺低声说着,但从他的嘴里,发出的仅仅只是一段毫无意义的“呀呀”声。
很显然,他现在的这具身体,还没完善到让他可以随意的清晰吐字的程度。
只是,就是如此了吗?宁缺不知道这是哪里,不知道自己来应该干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能得到什么。
第四章:一个跛子,一个瞎子*
随着意识的逐渐凝聚,宁缺的精神逐渐的变的好了起来,只是身体也并没有太多的变化。
毕竟他的精神即使变得再好,也不能改变他的身体只是一个敷弱的婴儿的事实。
宁缺的鼻尖穿来浓烈的刺鼻的血腥味。
这让他的的内心有些微微的烦躁,过往即使他最无助的时刻,身边都还能有一把菜刀为伴。
然而现在却变成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幼儿,他失去了属于自己的力量,有些不安。
透过筐子的缝隙,宁缺能够逐渐清晰的看到两边移动的风景了。
他那柔软到连括约肌都不能很好的收缩的屁股下,也明显的传来轻微的震感。
从筐子两边的细小夹角处,宁缺还能看到飘动的衣角,像是翎翎作响的黑色丝带。
顿时的,宁缺的内心就陷入了极大的震撼。
昊天世界中的宁缺本体修行资质并不出彩,或者公正的说,宁缺并没有那东西。
但是这并不代表宁缺不向往修行那东西。
正相反的,作为一个正常的青年,又拥有来自一个神话传说丰富的国度的宁缺。
怕是比将夜世界其中的任何一个人都渴望获得那神秘某测的力量。
这一点,宁缺平时并不离手的,被桑桑用针线早已缝补几次的那本破烂的《太上感应篇》绝对是最有力的证据。
若是可以“读书百遍,其义自见。”宁缺怕是可以让其显好几遍,但这只是安慰庸者的谎言罢了,就像“这都怪你不努力一样。”
他就是不得入门。
但是现在,听着耳边因速度过快而传来的凛凛风声,他突然意识到一个之前隐隐考虑过但并没有深入思考的问题了。
“这个游戏中有没有修行功法?如果有,那自己又能不能修行?”
猛然想到这个问题,宁缺的心不由得提了起来。
以至于刚刚来到陌生世界的恐惧感不由得消散一空,转而变得有些期待了起来。
毕竟,无论刚刚此地发生了什么,自己有身后这个强到自己看不出来有多强的强者保护。
所以至少现在的安全是无虞的。
很快的,宁缺就感觉身体微微的一顿,背着自己的那个人停了。
宁缺用他那一双肉嘟嘟的小手扒着竹筐的缝隙,眼睛带着些谨慎的向外看去,但是因为自己被背在身后,所以只能看到染血的街道,和静谧的夜空。
“啪啪啪。”忽然间,几声响声响起。
像是发动了什么信号一样的,从竹筐的两边掠过一批黑衣人。
黑衣人的速度几乎与宁缺自认为自己最快的速度相差仿佛,让他更对这个世界的武力值高看了几分,
毕竟这些黑衣人一看就是杂鱼。
宁缺视线随着黑衣人落到的不远处能看到的一片连绵的建筑。
若是有熟悉的人在这里,大概可能会告诉他那是京都城郊的太平别院,是皇帝最最喜欢的女人住的地方,可惜没有。
只是今晚这个拥有吉祥名字的地方,却迎来了截然相反的结局,血色弥漫在夜空,以至乌云蔽月。
与此同时的,从太平别院破烂的大门处冲出一批身染血色的持刀杀手。
只是还不等他们将刀举起,便睁大了眼睛,竟然看到他们的对手位竟人皆手持着只有军队才准许配发的硬弩.。
然而还不等他们怀疑人生,下一刻锋利的弩箭便带着破空声直直的惯入到了他们的体内,只留下一具具不甘的尸体。
尸体瞪大了眼睛,就像太平别院里任意的其他一具尸体,包括那个妃子,和门口躺下尸体中的那个来自异国他乡的魔法师。
“这些从西边来的法师总是不明白,在真正的力量面前,法术就像丞相大人手中的笔一样,毫无意义。”
伴随着马车行使的声音,这道有些阴郁的嗓音传入宁缺的耳朵。
紧接着的,是硬物落地的声音,又伴随着有些陌生的轮子的滚动声。
宁缺才听出,这大概是个轮椅,这人应该是个瘸子之类,而要是这样,这人的能力大抵非常出众。
马车上的中年人在下属的帮助下来到少年的旁边,看着笔直如枪的仆人少年。
看着少年背后背着的那个背篓,苍白的脸色浮现出一抹好看的晕红。
如释重负般的舒声道:“总算没事了。”
背着背篓的少年眼前系着一条黑丝,手中拿着一条似剑非剑的铁杵。
若是宁缺看到,大抵能认出这是什么--盲人手里的导盲棍子,依照宁缺的眼力,大抵会将此人的实力评估再提高几分。
“我需要一个交代。”宁缺听到背后的人冷冷的说,语气中不带一丝温度,和一丝感情,完全没有感情,像是个合成音。
“我自然会给你一个交代,我也要给我家主人一个交代。”
这段声音落下,宁缺就感觉背着自己的少年人脚步微晃,似乎想要离开。
但那个中年人的声音此时又冷冷响起了。“你要把少爷带到哪里去?你是个瞎子,难道你还准备带着少爷浪迹江湖不成?”
“这是小姐的血肉。”少年人平静的说。
“这也是我主子的血肉!我保证给小少爷在京城里找一个安全的地方。”中年人的音量微微提起,随即又降了下去。
少年摇了摇头,“我信不过你主子。”
中年人微微停顿,似乎对这句话颇为不喜。转而又道:“小孩子喝奶,换尿布,学走路说话,这些你会吗?瞎子,你只会杀人。”
少年扶了扶背后的背篓道:“跛子,你也不会。”
那人微微沉默,心道你怎么知道我不会,我刚就学了的,只是难道要与你这么一个瞎子说?
而后定了定神,微微低头道:“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这次出手的只是京城里的王公大族。
等主子回来,自然会清理他们,而且在这个世俗的世界,除了他的父亲,还有谁能保护他躲过那种不知名的危险?”
瞎子少年沉默了片刻,突然开口道:“小姐说……她想给小少爷一个新的身份,和不被人打扰的人生。”
中年人面色柔和了几分,想了想,而后便点了点头道:“可以。”
“哪里。”瞎子少年道。
“儋州港,主人的奶妈现在便在哪里,而且她是范建的生母。”
少年终于同意,微不可查的点头。
第五章:风起儋州
中年人看到少年点头后,便推动着轮椅来到少年的身侧,掀开少年身后背篓上的黑布。
顿时间,宁缺便感觉到一阵阵火光射到了脸上,不自觉的眯了眯眼,看这用双手将自己抱起的男人。
那人细眉柳目,脸色像是许久不见光,显得,看起来便很是有些阴险的意味。
但抱着自己时,眼睛里却流露出了宁缺五岁之前才从父母那里感受到的,来自至亲的那种爱意,那种带着些温暖的目光。
这让他感觉有些不适
他有些不解,因为他看出这人面白无须,应该身体不是太好,而且也不像是自己这具身体的父亲。
难道是叔叔?
中年人小心翼翼的捧着手中粉雕玉砌的小娃娃,看着他那可爱的小脸,惊叹道:“
真是和他妈妈长的一摸一样,太漂亮了。”
看着手中这个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的,不足两个月大的婴儿,他的嘴角竟勾起了一道许久未见的弧度。
小声道:“不愧是……天脉者的孩子。”
……
儋州在庆国的东部,原本是一个地理条件优越的港口。
但由于庆国南部的几个港口新建了起来,加上南边有政策的扶持,因此近些年来便变的有些逐渐的衰落了下来。
不过也正因如此,儋州的税收和消费水准也都有所回落,变得亲民了起来,对于百姓而已,竟变成了一件好事。
再加上这里常年温暖,风景如画,因此倒是常年有些喜爱闲情雅致的京都权贵选择来此养老。
便比如近年来在京都颇为受宠的司南伯爵--的老母亲。
在气派的司南伯爵府里,有一处安静的偏僻小院,时值盛夏,院子里却落叶堆积。
在落叶与落叶之间,摆在一个有些老旧的躺椅,躺椅上蜷缩着一个看起来有些慵懒的少年。
不,用少年来形容他似乎有些不够贴切,反倒是用一个“小孩”二字来形容像是更为贴切。
那小孩双腿盘坐在那有些老旧的躺椅之上,两只手环抱在胸前,拿着一本破旧的线装旧书盖在脸上。
日光穿过层层叠叠的树叶打在他的身上,看起来很是爽利。
不知道的人,又有谁能猜到他是在冥想呢?
司南伯爵府里私底下里,也只是传说宁缺,或者说现在的范闲小少爷是个天字第一号的懒人罢了。
只是这个懒人有个奇怪的怪癖,他不仅不喜欢见生人,还喜欢晒太阳。
这个世界大抵没有人能够猜到,宁缺原来其实不太喜欢晒太阳。
只是他来到这个叫“庆余年”的世界后,若是几天不见太阳,心情就会莫名的低沉。
所以……他干脆天天晒太阳好了。
宁缺渐渐的爱上了晒太阳的感觉。
“小少爷,小少爷,喝粥了。”那位时常服侍他的侍女推开被封禁的门,手里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
口中带着宠溺的语气,有些溺爱的看着坐在躺椅上的宁缺。
宁缺的晚饭就在这个独属于自己一人的小院里吃。
这倒不是因为司南伯爵之母,也就是府里的老夫人虐待宁缺。
正相反的,这位老妇人除了不怎么疼爱宁缺之外,对宁缺的态度和照顾都还算不错。
但宁缺并不会忘记降临这个世界的第一个夜晚时,听到的话。
他不笨,正相反的,宁缺自认为自己还能算的上是一个不错的聪明人。
因此他大抵能够猜出自己这具身体的生父是谁。
毕竟儋州几乎人人都知道司南伯爵家的老夫人,是当今皇上的的乳母。
自己的养父是京城正当红的司南伯爵,那晚时那个面白无须的中年男子,便是镇压庆国官场的监察司的院长。
那五竹叔是谁呢?自己这具身体的生母呢?宁缺没查到。
也有些不想查,毕竟这里只是个游戏,他更想多获得点修行的经验,然后回家喝一碗煎蛋面。
也因此,现在的他对这个世界的参与感并不深。
只是……自己是不是有点天煞孤星的味道?怎么自己两辈子的亲人全都遭了横灾?
而且……
“好。”一声奶声奶气的声音响起,偏偏这声音中又带着些说不出的成熟。
宁缺熟练的跳下了椅子,跟在侍女的身侧。
“小心点,别摔着了。”侍女有些嗔怒的小声责怪道。
只是说是责怪,但语气之中却并不能听出什么责备的意思。
反而声音有些甜蜜蜜的,听起来倒更像是在调情。
只是这显然不可能就是了。
宁缺有些忧伤的低头看了看,而后翻了个好看的白眼。
活动着因为做了一下午而有些僵硬发酸的筋骨,随口应道:“知道了知道了,今天有从京城那边来的邸报没?”
侍女推开堂屋的正门,将饭菜摆好后用葱根般的手指点了点洁白的下巴,“有没有呢……,啊,邸报是没有许是客船来的晚了,但是有一封信。”
一遍说着,侍女一边伸手从自己的胸口处摸出了一封被放出了弧度的信。
并且将信递到了宁缺的面前,上面还带着少女处子是独有的淡淡幽香和丝丝的热气。
宁缺面无表情的接过信,再一次的痛恨起了自己的年龄,这猖狂的小娘皮。
你等着吧你,反正你也大不了几岁。
看到宁缺将信接过,侍女小草便恭敬的行了一个并不怎么走心的礼后,蹦蹦跳跳的推门走了。
老夫人治府甚是严格,若是别的院子里,小草自然是不敢如此无礼的。
得老老实实的候在一旁,低头小心的服侍着。
但小少爷这里却是个例外,毕竟府里的下人都知道,老夫人对这位司南伯爵的私生子,并不怎么待见和管束。
加上这是小少爷自己的要求,大宁缺不过五六岁的小草自然乐得清闲。
随着关门的声音响起,房间里顿时一静,只有傍晚是橘红色的太阳,将有些慵懒的光线扔进窗中。
窗口摆放了两盆海棠和彼岸花,海棠依旧淡淡的开着,但那盆彼岸花五年了依旧没开。
宁缺一边吸溜吸溜的喝着用酒米煮成的浓粥,一边用手拆着那封从京都加急寄来的信。
眼睛有些凶狠的盯着那盆石兰,不知道到自己临走前,能不能看到这盆花开。
信是京都的一个毛丫头寄来的。
宁缺还记得那小丫头和小时候的桑桑长的有点像,都是那么小小的,瘦瘦的,因此便对其有些偏爱。
那黄毛丫头离开儋州前往京都后,也一直保持着联系。
第六章:取你狗命
宁缺将被折叠着的信摊开放在桌面上,上好的竹纸上是笔画优美的簪花小楷。
文字一行行的躺在纸上,当宁缺看到那纸上的点点泪痕时,就知道这小丫头又边写边哭了。
“哥哥,见字如面。
我已经到家了,阿母趁我不在家的时候,偷偷给我们生了个弟弟。叫范思哲。
这个弟弟才一点点大,但是看起来胖胖的,有点不聪明的样子,我听母亲说京城最近…
我央求父亲明年去儋州避暑,父亲已经同意了奥。
兄安。”
信上倒没有什么大事,更多的不过是一个小女孩的碎碎念和最近知道的一些新鲜事。
想念自己这个陪伴过她一段时间的“哥哥”,所以便忍不住想要与自己分享一下。
司徒伯爵有了新的孩子这并不出乎宁缺的预料,毕竟宁缺心里十分清楚,自己并不是司徒伯爵的孩子。
他大概也是不乐意绝后的。
自己的母亲,应该是一个皇上宠爱的妃子,并且因为宁缺现在还不知道的原因,又被他杀了。
至于宁缺为什么觉得自己这具身体的生母,竟是被自己这具身体的生父杀的。
也就是大庆国至高无上的皇帝杀得,并且在这个过程中,似乎还颇费了一番手脚的原因。
倒也简单,因为就宁缺所知,庆帝在庆国的权利至高无上。
怎么可能真的有那晚像那个中年人所说的那样,仅仅几个大臣就敢动皇帝的女人?
他们不怕死吗?他们不怕夷九族吗?没人不怕,所以他们必然是替死鬼。
凭借着宁缺朴素的情感,宁缺也知道,在皇帝死之前,必然没有人敢动用大批的杀手,去杀死一个皇帝最宠爱的孩子。
除了其他妃子,因为这种事只有嫔妃才能获得大利,然而不是。
那凶手就是皇帝本人。
当宁缺猜到这个补充了一块的故事链条时,他大概就猜到了自己应该在接下来的故事中扮演怎样的角色。
大概便是“悲情少年,努力练功升级报仇,结果发现仇人竟是自己生父这个样子。”
不过这种事颇为无趣,只是这个故事大抵要自己经历完整的一生。
也就是说,自己尝试死亡以后,大概就能回到渭城。
不过现在的宁缺显然不会这么早回去,毕竟他现在才五岁,这个世界还很不熟系。
再说,万一自己真的尝试自杀,出现了什么意外怎么办?
最最重要的,宁缺还想多见识见识这个世界的功法。
宁缺吸溜吸溜的喝光碗里的米粥,又将盘子里的小菜吃完,推开卧室的门,盘腿坐到了床上。
又从枕头下掏出一本新的破旧黄书,一边翻看,一边开始新一轮的修炼。
书的封面微黄,上面一个字也没有,里里面记载了一些宁缺乍一看,仿佛是在梦吟一般的东西。
书上每一页都画着一个到几个不等的赤裸男子,男子身上有着一根根若影若现的红色线条,不知道是由什么涂成的。
看起来竟有一种视觉上的错觉,似乎那线条在隐隐间在男子的全身流动。
这本书是那瞎子仆人放在宁缺的枕头下的,宁缺原本考虑过,是否要等的自己这具身体再长得大些。
拿着这本书去请教那位叫五竹的瞎子仆人,毕竟这种东西难免可能有什么自己不懂的忌讳。
但没想到自己只是在五竹走后将着黄书翻开看了一眼。
便有一股极为精纯的念力从自己的胸前流动而出,化做一颗晶莹的种子,在自己的体内流动了起来。
宁缺当然不知道,这是一门此世界极为顶尖的内功心法。
如果换成一般的武者,一定会小心翼翼的修行,或者是找些有修为的长辈在一边看护。
不过他显然没有选择,当念力化作种子在他的体内流动时,他的身体便失去了控制,整个人瘫软在了床上。
像是一条臭了的咸鱼,念力由一点内力种子不停的在体内流动,不断的增强他的内力。
当内力增强到一定程度时,他的念力便又回到了胸前的雪山,将极为纯净的内力留在他的身体里。
这也让宁缺明白,他每日的冥想并不是无用功。
只是宁缺刚刚陷入修行状态不久,还没来的及冥想,便听到窗台处穿了极轻微的响动。
这响动声音极小,若不是宁缺已经修行了这无名黄书不短的时间,怕竟是不能听到。
宁缺眉头一皱,将体内运行的内力停下,眉头舒展,不做声色。
“你就是范闲?”费介饶有兴趣的看着床上的华服少儿,语气中带着好奇的的道。
这小孩这么小小的一只,有五岁大吗?还摆了个标准的修行姿势盘腿坐在床上,你会修行吗你?
费介感觉有些好笑,难不成这是在过家家?
只是当费介左右看去时,只见这屋子里极为简洁,除了一张床和少年外,竟别无他物。
看来这少年在这府中并不受待见啊。
宁缺听到了来人的声音,声音听起来有些成年男人特有的沙哑和厚重,随着男人宁缺还能闻到烟草的味道和淡淡的臭气。
很显然,男人来到了宁缺的面前,那男人并没有对面前的宁缺抱有戒心。
或者说,即便有戒心,也非常的。
也对,谁又会担心一个小孩呢?
宁缺的心提了起来,但依旧像是什么都没听到一样,安静的坐着,像个精致的玩偶。
只是暗中却控制着自己的心跳,使其保持着原有的速度,不快也不慢。
但是全身所有的劲力与内力全都汇聚到左手上,等待着面前男人的继续靠近。
若是有人现在翻开内宁缺的衣带,就能看到他衣服下的肌肉有规律的蛰伏着,像是一条条蛰伏的萌虎。
只待你不留神或者转过身,便会给你致命一击。
“嗯?”
宁缺听到面前的男人口中传来一声疑惑的声音,三步,两步一步……
直到宁缺听到一声极轻的脚步声落到了身前不足一寸的地方,他知道时机到了。
“砰砰!”
“磅。”
一强一弱两声打击感极强的闷声传来,随之而来的,便是一个重物倒地的声音。
两声打击声便是宁缺在极短的时间打出了极强的蓄力一拳,以及随后又在同一个地方补得一个寸拳。
也就是来不及拔刀,不然高低取你狗命。
第七章:梦里啥都有
这时的宁缺在哪呢?
宁缺正站在已经被打开的门口,一只脚在门外,一只脚在门内,手里不知什么时候握着一把锋利的匕首,匕首上泛着幽幽的蓝光。
略带些婴儿肥的脸紧绷着,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躺在地上的那个不知生死男人。
两只脚略微的抬起,腿紧紧的崩着,随时决定跑还是再给他一刀。
半分钟过去了,宁缺的耳朵微微的动了动,没有发现任何动静。
不过,那人没死,宁缺年能听到他的呼吸声。
心底不有对这个男人的体质感到有些震惊。
那一拳虽然没有二十年的功力,但是宁缺有自信,若是换了一个普通的成年男性,这时即便不死,也肯定是重伤。
哪能像那边那个躺在地上的胖子一样,呼吸均匀,活像是睡着了。
宁缺走近,看到这胖子将头发束于脑后,一些碎发散乱的披散在头上,穿的有些不修边幅。
身上最显眼的,莫过于腰间的几个不知什么材质的罐子,和脸上肿的老高的眼圈。
宁缺从床底摸出一把绳子和一把朴刀,想了想又将朴刀丢了回去,这个现在用不到。
而后麻利的将那人捆起,在其身后留了一个线头。
听着院子里寂静的声音,“吱呀”一声推开了门。
“啪啪啪啪。”
宁缺肥嫩白皙的小手拍打在儋州一小巷的一破旧杂货铺的老旧木门上。
宁缺知道这里住的便是那个叫五竹的瞎子少年,他早就知道了。
但却是第一次来,毕竟他不能解释为何自己知道五竹的身份。
但现在既然已经有人来杀自己了,那显然就没那么多时间留给自己去考虑了。
毕竟,不是每一个杀手都如此愚蠢。
门很快开了,一个劲装少年从里面打开了门,少年的眼前是一块黑色的布条。
五年了,少年依旧是那个少年,时光似乎没有在他的脸上留下一丝丝痕迹。
“什么事?”少年低下头,似乎是在看向宁缺,又好像在看着宁缺手中的绳子,和被绳子绑着的人。
宁缺用手扣了扣鼻子然后指着被捆成了个球的胖杀手道:“他,是个杀手,想杀我。”
少年顺着宁缺的手看了那胖子一眼,沉默了两秒后,又探出头左右望了望后道:“进来说。”
看到少年人的动作,年幼的宁缺终于确定了一件事,这个叫五竹的瞎子少年,是个少见的能看见的瞎子。
宁缺单手拽着手中的绳索,迈步走上脚下两边长着青苔的台阶,身后是他被绑蹭球的他未来的老师。
“他并不是来暗杀你的杀手,而是京城里的大人物给你派来的老师,叫费介,是监察院三处的主办。
也是天下最善用毒的三人之一。”
少年一边说着,一边又用手中那似乎从不离身色铁钎,在费介的周身用宁缺直到现在都依旧无法完全看清的速度,在地板上的那个球形的费介上飞快的点了几下。
瞬间,地板上的那个球形物体就变成了个大字瘫软的躺倒了地上。
宁缺有些不好意思的讪讪笑了起来,但面上一片坦荡,心理也毫无愧意。
毕竟,谁能知道一个半夜入室的贼人,竟然是自己未来的老师呢?
毕竟不知者不罪嘛,下次还敢。
五竹侧蹲到到费介的身旁,用一只看起来颇为精致的手翻了翻费介那肿的老高的眼睑。
又转过头来,诧异道:“你修炼了内功心法?是我留给你的那你本?”
能宁缺乖巧的点头,眨了眨眼道:“我就随便看了看,也不知道修行了没有,您说修行了,那边是修行了吧。”
没办法,宁缺深知自己的这具肉身也才不到五岁,现在误会解除,现在的头等大事,就是解除面前少年对自己的怀疑。
五竹将费介拖到了一边的椅子上,而后扭头看着宁缺。
杂货铺里只点着一盏幽幽泛黄的有的,宁缺乖巧的瞪着天真无邪的大眼看着五竹。
两人便如此的对视了一阵,周围看起来黑幽幽的。
许久,五竹竹才对宁缺开口道:“小主人,你是怎么找过来的?我并不记得有过向您表露身份。”
“我娘。”
宁缺脆生生的吐出了两个字,一边说,一边观察着面前少年的神色变化。
直到看到面前少年整张脸都僵住了,身体变得一动不动,心底原本七成的把握才成十成。
继续道:“我娘托梦告诉我的,说儋州港有一个瞎子少年,是为娘当年的忠仆,也是我最应该信任的人。”
五竹听到这话,心中即使喜悦,又感觉莫名的有些悲凉,一时间脑海中不断的浮现小姐的音容笑貌,只感觉仿佛小姐又站到了自己的面前笑着对自己说:“
五竹,好久不见了呀,你是这世上我唯一信任的人了,这孩子可就拜托你了,你可一定要保护好他呀。”
随后那道原本就并无实质的身影又化光消逝,只留下站的笔直的五竹留在原地,徒劳的伸出一只手。
似乎想要握住一切,但手中空无一物,什么都没握住。
宁缺就听到他喃喃自语着说:“也对,小少爷是小姐的孩子,能得到小姐的庇佑,这是自然之理。”
宁缺在心里默默的同情了这个舔狗三秒,然后道:“五竹叔,我可以这么叫你吗?”
宁缺可怜兮兮的看着五竹,似乎生怕他会拒绝。
没办法,宁缺可不知道五竹对自己那便宜恋爱脑母亲有多大的感情,若是那一天面前的五竹幡然悔悟。
决定去追求自己的幸福,然后把自己丢下,那自己就麻瓜了,最保险的,还是自己与五竹缔结只属于自己两人的关系。
这样任时间流逝,即使五竹对母亲的感情随着时间从一壶佳酿变成了馊了的老酒,两人的关系也不会有动摇。
再说,宁缺想要在自己年幼时为自己的成长多加一层保险。
而且,像五竹这样的高手,一看就是名师,这根大腿可要抱稳了。
五竹点了点头道:“从明天开始,你随我习武。”
宁缺顿时惊喜的点头。
第八章乱葬岗
白天的时候,宁缺听到伯爵府里来了位奇怪的先生,大概的便预感到了自己未来的悲惨生活。
是的,昨天费介还没醒的时候,宁缺就跑了。
这一方面是五竹叔的驱赶,另一方面便是宁缺也知道自己干的不是人事。
所以也想早点跑,好让自己未来的老师先消消火气。
免得醒过来之后,对自己撒气,然后死在感情上头的五竹叔手里。
但现在看来,对方显然没有感觉到自己这份好心。
“知道自己错哪没有?”
费介躺在宁缺那个常躺着的躺椅上,一只眼睛缠着厚厚的绷带,虚抬一根粗胖的手指点了点被挂在树上的宁缺,有气无力的道。
“嘿嘿,老师,我早就知道错了,您说我要是早知道那站在床边的是您,我铁定不能一拳打上去是吧?”
“胡说,你那是一拳吗?你明明打了我两拳,两拳!嘶~。”
费介听到宁缺的话,气的立刻就从椅子上跳了下来,伸出二根手指在被吊在树上的宁缺面前来回的笔画。
因为声音过大,还扯到了脸上的肌肉,肌肉又扯动眼角的伤口,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声音。
便又从不知何处摸出了一个小罐子,从里面取出一只有着五彩斑斓的蜈蚣。
嘿嘿的笑着拿到宁缺的面前“这是天底下最毒的蜈蚣,就这一小根蜈蚣的毒,若是投到井里,便可以毒死一个小镇的人,若是顺着地下水脉,死在将不计其数。”
费介将蜈蚣在宁缺的面钱晃了晃后,看着宁缺变得有些煞白的脸色得意道:“像这样的毒物,我身上不知道有多少,你也就是占了偷袭的便宜,才能胜我,知不知道?”
宁缺立刻猛点头,这天杀得老货不知道哪里来的绳子,他挣了半天都没挣开。
看着那蜈蚣最近时距离脸都不足一寸,想吓死你爹?
结果到了最后就是为了和一个小孩争胜负,你无不无聊?
“咚咚。”两声清脆的敲门声传来,一个俏生生小脑袋从门出探了过了,“先生,到了小少爷用晚饭的时间了。”
来人正是宁缺的贴身婢女小草,早在门刚刚想起,宁缺便被费介一挥手放了下来。
此时的宁缺正在地上若无其事的揉着手腕站了起来。
“少爷?您怎么摔倒了?”
小草慌慌张张的慢步跑了过了,端着盘子站到宁缺的身边,紧张的看着宁缺。
一双眼睛里满是对宁缺的紧张,显然是没了费介这个老师的位置。
费介半生独行,一生潇洒,最看不得的便是这些儿女情长的戏码。
一挥袖子就气哼哼的扭头走了,头也不回。
临了撂下了一句话道:“晚上到儋州港外五里的乱葬岗等我。”
不用说,这也是对宁缺一个不大不小的考验,虽然费介也没对这个考验能吓到宁缺抱有什么心思就是了。
“没事。”
宁缺舔着个小脸摇了摇头,拍了拍侍女的翘臀就先进了房间。
那翘臀显然没什么波浪,宁缺现在也只有五岁。
能看不能吃,晦气。
……
夜晚的坟场阴风阵阵,费介面无表情的拿下头顶蓬松头发上的纸钱。
看着面前坟坑里的宁缺,面不改色的拿着自己给他的那把黑色锋利小刀,划开那具青黑色尸体的肚皮。
那肚皮上还有白花花肥嘟嘟的大胖虫子,尸体的肠子因为凉透了都黏到了一起。
香飘十里,这可不是说笑的。
“老师,下一步干嘛?”
宁缺抬起脸平静的道。
“咕咚。”费介下意识的咽了一口唾沫,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咽一口。
“若不是你的语气中并不带什么兴奋的意味,我险些要以为你是个毫无人性,将来必然热衷于杀人的变态。”
费介一边说着,一边从脚下捻起一坨新鲜的泥土,确认这是一个密封完好的平坟,在今晚之前并无动土的痕迹。
“你是怎么做到见死尸如见空气的呢。”费介岔开腿蹲了下来,语气中充满了费解。
宁缺心中算了算,竟不知道死在自己手中的废材,究竟是一千还是八百。
但他知道每每低下头时,能见到自己的手上满满的血,发黑发臭,不停的滴到地面上,而后消失,嵌到了自己的人生和回忆,洗都洗不掉。
他微微低头,而后看着费介灿烂一笑道:“天生的吧。”
是的,这辈子的宁缺,生下来就是个刽子手。
费介认真的看着面前的范闲,看到的是眸若星辰的眼睛里满满的真诚,像是一片真实的星河。
“好,哈哈哈哈哈哈。”
费介裂开满嘴黄牙的嘴,看着宁缺很是满意的笑着道:“你够冷血,是天生的毒道种子,院长说的果然不错,你确实够不凡,愿意做我的关门弟子吗?”
宁缺立刻便跪了下来,对着坟土上的费介磕了三个头道:“先生不为世俗之文,又不为世俗之人,某则愿庶几焉。”
费介立刻哈哈大笑了几声,跳下了土坡双手扶起了跪下的宁缺道:“咱们学毒道的,常常被世人不理解的污蔑为什么旁门邪道,其实药毒本一体,这可是顶顶的正道了。”
“不过世人多愚昧,经常还是会对我们这些人有些误解,所以你到了外面,记得轻易不要暴露了自己是我的弟子的这个身份。”
心里则是美滋滋的想着自己的英明,谁能想到这种跑到偏远地区教弟子的任务,竟然还能捡到这种宝贝?
这舍我费介,还能有谁呢?
想到妙处,他不竟哈哈的笑了出来。
宁缺心有所感的点了点头,若是他有了什么学毒的敌人,肯定第一时间就把对方给搞死。
推己及人,这个行业还真是有点危险。
“你应该很好奇吧?”费介突然停了下来道。
“为什么你的父亲竟然派我一个毒道大家来教你,而不是一个武林高手。”
费介一边用刀子将那尸体快速的拆解起来一边道。
能宁缺心道你说的是哪个父亲?你怕不是陈萍萍自己派来的吧?
但脸上还是点了点头,毕竟这不是自己一个小孩该知道的。
……
单身狗们,情人节快乐。
第九章:内息
日子过得平淡而又不平凡,宁缺每天感受着体内的霸道的真气逐渐的增长,或着是和侍女调情,和远在京都的若若妹妹传信。
当然更多的是上午跟着儋州府老夫人请来的文化课老师学习知识,下午跟着五竹叔做些锻炼,晚上跟着费介老师去挖坟。
但他的脑海中依旧常常会浮现桑桑黑黑的,脸上带着活动后的热气的笑脸。
抹不去,忘不掉,明明以前没发现有什么的,奇怪。
“小子,回神了。”
费介一巴掌打在了范闲的头上,他来儋州几个月了,早就看穿了这小子少年老成的秉性,不用客气。
在之后的时间里,看起来年幼的宁缺跟着从京都来的费介老师深入的的学习了毒道的知识。
儋州只是一个小地方,尸体当然是不够的,学习毒道当然需要鲜活的生命。
为此,宁缺的手上又沾了不少的蛤蟆和兔子的血。
同时,他也习惯了那个经常出现在自己不远出的带着黑色眼带的身影。
入夜,最近精神变得有些亢奋的费介正在桌边坐着,手中拿着一只毛笔,不知道在写什么。
门外传来敲门声,费介头也不回的道:“进来吧。”
宁缺推开门,搓了搓手凑到费介的身边道:“老师,写什么呢?”
费介并不躲避,大大方方的任由他看,而后撇了他一眼道:“你这惫懒的家伙平时这个时候不是都躺在床上冥想修炼的吗。
怎么?良心发现的想起在这个孤寡的小屋子里还有你老师我呢,赶着孝敬我。”
费介的语气中带着调笑。
宁缺神秘一笑,反手从身后掏出了一个用油纸包好的包裹,里面还可以闻到被压抑着的香味。
“嘿嘿。”费介满脸笑容的提着包裹上的绳子将其放到桌面上,摊开发现,是一只上好的烤鸭。
“说吧,什么事?螚让你这无利不起早的小子想着晚上给我老人家送吃的。”
费介一边说,一边从鸭子的身上揪下一条腿来放到嘴里,而后发出满足的呻吟。
“瞧您说的,学生孝敬老师那还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宁缺意正言辞的道。
随后又放低了音量道:“老师,我真的有点想知道自己的父母是什么样的人。”
宁缺并没有问自己的父母是谁,但他看出来了,费介基本上是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的。
毕竟司南伯爵可没有这么大的能耐去调动监察司三处的处长。
费介的嘴巴顿了顿,又用袖子上的布擦了擦嘴。
“你的父亲啊,是一个很了不起的人,当然了,你的母亲是个更了不起的人,可惜她太了不起了,然后死了。”
这话像是白说,毕竟监察院是整个庆国负责查办大案要案及官员处理的地方。
这要是放在宁缺的前前世的古代,那就相当于是六扇门加刑部再加锦衣卫,是一个帝国除了军队外所有武装力量的集合。
能调动这种直属皇帝的部门里的人,还不是陈萍萍,那当然了不起。
只是在老师的口中,竟然是自己的便宜母亲更了不起,宁缺大概知道她的死因了。
“司南侯爵的姨太太不久前给他生了个儿子,既然他已经有儿子了,你显然是继承不了家业的,那你以后想做什么?”
费介继续吃着范闲难得带给他的烤鸭,同时将包着的油纸向自己这边又扯了扯。
眼睛不时的撇着面前的范闲,等待着他的回答。
宁缺甜甜一笑,眨着大眼睛道:“没出息的人才选择继承家产,真男人当然要成为天下第一!”
费介一愣,随后捏了捏范闲的肥脸,道:“去年上一个说这话的,现在坟头草都烧了三茬了。
除了这门,如果你不能再五大人手里走过三招的话,可千万别说这话。”
“嗷。”
宁缺从变形的嘴巴里吐出了了一个字。
多年以后,每当费介吃到烤鸭时,总能想到那年那晚的那个少年,那不羁的眼神和嚣张的字眼。
“老师,我修炼的那种功法,好像有点问题,最近我总是能感觉到经脉流动之处,有些隐隐作痛。”
费介心说老子就知道你的那破功法有问题,奶奶的那两拳打的老子好痛。
随后一边啃着骨头一边伸出一只手道:“把手伸出来让老子摸摸。”
宁缺一脸黑线的伸出一只手。
“嗯。”费介摇头晃脑的点头,感觉着宁缺平稳有力的脉搏,好像也没什么异常。
不由得睁开眼睛,带着些差异的看着面前的少年道:“好像也没什么异常啊,你当时是怎么打我打出那么大力的?”
宁缺心道那当然有我独到的用劲手法,不过这怎么可能跟你说?说了你不得气疯?我当时可是下了死力的,不死你都得感谢我当时年纪小而且修炼时间短。
宁缺偷偷瞄了费介眼角的伤口,转移话题道:“别着急,我还没发力。”
与此同时,宁缺身体的内力从小腹的丹田处涌动出,开始顺着自己的经脉流转。
“砰!”
一声爆炸性的声音从宁缺的手腕与费介手指的接触的地方传出。
下一刻,费介立刻就像一颗出膛的炮弹一样,被从宁缺脚经脉中的爆炸性的力量弹飞。
整个人挂到了不远处的墙上,然后滑滑溜溜的落到了地上,瞪着眼睛看着宁缺。
“你小子,你又打老师!”
他的手指点了点,而后就闭上了眼睛。
周围也立刻就传来其他邻居的抱怨“入你老母的,你家死人啦!”
宁缺有些发懵的看了看自己的手,自己有这么大的力量?
他自然不知道,因为他刻苦不迭的修行,现在已经是五级的修行者了。
即便是在京都那种天下英才汇聚的地方,也不能算的上是默默无闻,何况是在儋州这个鸟不拉屎的小港口。
而且费介虽然毒道中无敌手,但偏偏修行就是他的软肋。
他又对来自宁缺经脉中的力量毫无防备,自信宁缺不会害他这个老师,毕竟宁缺可是刚刚给他带了宵夜的。
于是他就倒下了。
宁缺试了试自己这个倒霉老师的鼻息,还行,有气。
第十章:风起于萍两份信
这个时候,从小门处闪进来一个黑影。
但宁缺一点也不担心,因为这个黑影他认识,就是五竹叔。
在宁缺看来,五竹叔像一个时光留不住的少年,虽然从未见他有过什么保养,但就是少年感十足,容颜依旧,从未改变。
以至于宁缺一只以为练武可以长寿,这他可太喜欢了,谁不想多活几年呢?
五竹一进门就挤到了宁缺的傍边,将两根手指搭在费介的脖子上,显然是怕他死了。
另一只手里还拿着那根从不离身的铁杵。
“叔,老师他没没事,就是被我的内力给震晕了过去。”
五竹点头,将手指从费介粗黑的脖子上拿开,转手一掌轻轻拍在了费介的额头,将其震醒。
“嗯。”
费介一睁开眼睛还有些迷糊,但转瞬之间就原地坐了起来。
盯着眼前一脸的无辜,讪讪笑着的范闲就有些气不打一处来。
道:“你小子这可是第二次了啊,第二次,第二次打老师!可他妈给你能耐的,老子我……”
费介说着就高高举起自己的手,只是话还没说完,声音就停了下去。
他看到了一边蹲着的五竹。
小声道:“五大人,您怎么能教范闲这么霸道的功法?他还是一个孩子啊,这是他这个年龄段能学的功法?你怎么狠的下心的?”
费介恭恭敬敬的对着五竹说着不怎么恭敬地话。
宁缺一脸天真的将目光从费介的脸上转移到五竹的身上。
“这功法不是我给少爷的,这是小姐留给少爷的功法。”
“死板。”费介用着最怂的语气说着最嚣张的话。
他本不愿得罪这个瞎子,可现在事关他的关门弟子,他是多少要说两句的。
“你的修为如此之高,就算是随口指点范闲两句内功心法的问题,难道就不行吗?”
“还是说你竟连你家小姐留给你家小少爷,我的关门徒儿范闲的功法都一眼不看?”
费介说着便有些气愤,少年修行是何等危险的事,你竟为了礼法不顾范闲的安危吗?
只是他的声音依旧不大。
五竹顿了一下道:“你果然是监察院六处中最不能打的一个,你我离得这般近,你竟连我没有真气都看不出。”
说完,五竹就干脆利落的站了起来,同时对着宁缺说道:“明天在老地方教你武功。”
只留下两个人陷入呆滞。
宁缺看着五竹一身黑衣逐渐的融入黑暗,有些生无可恋。
你说的可真好听,那你倒是教啊,一天天的打我算是怎么回事?打铁吗?
与此同时,宁缺感受到身后仿佛有些凉意,立刻熟练的一缩身体,转头就跑出了费介的小院。
笑话,打了老师的学生,家长都走了,学生还不跑?
不跑留着挨打?
“小兔崽子。”
费介骂骂咧咧的扶起有些变形的凳子,坐上去时,凳子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呻吟,看起来明天要重新买一个了。
“大宗师说自己没练过真气?谁信呐?笑话。”
“不会是真的吧?”
费介有些费解。
费介一边写着给院长的信,一边挠着自己为数不多的头发和有些酸痛的背,天杀的范闲,又打老师。
“院长,见字如面。
范闲在儋州过得很安全也很快乐,就是司南伯爵的夫人最近派来了一个管家,有些针对范闲,我本想把他毒死。
不过现在的范闲已经有能力处理这样的小事,所以也就没有动手。
就像您说的,这个孩子就像上天赐予的瑰宝,他对毒道的天赋是我生平仅见,令人羞愧。
而且修行了一门极为霸道的功法,竟然能仅靠内息就震飞我这个武道七阶的高手,实属让人震惊。”
几天之后,信件随着快船快马一路回到京都。
一位眯着眼坐在暗处的老人眼中泛着冷冷的光,眯着眼看着信件上完好的密封。
抽出来里面的信,反复看了几遍才将手中的信折叠,小心的收起,而后满足的叹了一口气。
与此同时,宁缺也刚刚读完从京都来的范若若的信,正在展开的信纸上写着回信。
写的是红楼梦的某个章节,具体是那个回合他当然也记不清了,内容也有些忘记,所以多少沾了些胡编的成分。
正写到林妹妹与宝玉激情渐深,林黛玉亲手喂宝玉喝鸡汤的情节。
“却却见那凉亭之中,假山之旁,长凳之上,有一对俊俏的男女。
正是那贾宝玉和林妹妹。
林妹妹俏眼含春,一双杏目紧紧的注视着贾宝玉的脸上,手里端着一碗温热的鸡汤,汤面上冒着丝丝缕缕的热气。
青葱白玉般的手指捏着勺子在碗里搅动,阵阵香气四射。”
因为是自己胡编乱造的情节,写的便逐渐的有些上头,开始全神贯注了起来。
连带着的,自己的意念也不免灌入其中,只是宁缺并未察觉到。
渐渐的丝丝缕缕的香气从宁缺的,从那张纸上传了出来,传到宁缺的小屋,传到司南伯爵府的每个角落,传遍整个儋州港。
写作之中的宁缺抽了抽鼻子,“哪来的香味?”
只是他又仔细闻闻,却又发现着香味好像并不存在一样,只是他不自觉的就想起了桑桑煮的鸡汤,可真好喝啊。
儋州府里的老太太辗转反复的躺在床上,想起那年自己给小皇帝煮的鸡汤,那是的陛下可真是青涩的可爱啊,还只是一个不足十岁的少年。
谁能想到到了如今,竟然变得如此杀伐果断了呢?可真是一代明君啊。
小草也梦见了饥荒前,还没将自己卖掉的父母给自己煮的鸡汤。
不过费介虽然也闻到了这令人着迷的香味,但是却莫名其妙的在眼前浮现了范闲那张圆润的臭脸,顿时陷入了一股极大的气愤。
猛的从床上坐起,越想越气,打定主意明天一定要好好修理范闲这小子一顿,以解自己的心头之恨。
这一晚,整个儋州港,除了五竹之外,几乎所有人都梦到了或是自己或是他人做的鸡汤。
这一晚,宁缺踏入了不惑境。
第十一章:你真的很倒霉
上午时的微风吹打在宁缺的脸上,耳边还可以听到阵阵海浪的声音。
不过现在的宁缺显然是没有心情欣赏儋州港港口的海边美景的。
他只是全神贯注的注视着五竹手里的那根铁棍子,警惕的扫视这五竹的肩膀动作。
希望下一次那根棍子点过来的时候,自己可以不那么狼狈,汗水从他的额头流下。
下一刻,宁缺看到五竹的肩膀消失,边顺着因为其动作过快留下来的残影下意识的挡了过去。
瞬间在宁缺和五竹的身影变幻之间,响起了阵阵兵器碰撞的声音。
与此同时的,还有一阵阵的火花在空气中闪耀。
但以普通人的肉眼竟然只能看到其中的火花在闪耀,而难以看到两人手中兵器的运行路线。
“咔嚓。”
一声脆响从两人的交手处传来,一片朴刀样式的碎片飞了出去,远远的落到了海里。
而五竹的铁杵尖端也稳稳的停到了宁缺的脖子傍边。
像是碰到了,又好像没碰到。
五竹将铁杵稳稳的收回背后。
宁缺喘了口粗气,一屁股坐到了顽石上的沙地上,头顶流下的汗沁湿了身上的衣服。
宁缺看了看有些发震得虎口和手掌,以及手中那把断了一半,仅存的地方还显的坑坑洼洼的断刀。
索性一扬手也将其丢了出去。
眉眼中带着笑意不解和一丝丝轻松的看着笔挺的站在面前的五竹叔。
“叔,你都不累的吗?”宁缺喘着粗气说。
五竹看起来,完全不像是个没有内息的普通人,刚刚这场打斗对他来说,就好像一个原本坐着的人,站了起来,然后又坐了下去。
没有任何影响。
五竹的双手背负在身后,看起来依旧是那付少年模样,被黑布蒙着的注视着蓝色的海洋。
“我没累过。”
好平淡的语气,好嚣张的话。
宁缺暗暗的撇了撇嘴,没累过,你以为你是机器人?
“叔,那你这样的身手,在咱庆国,能排到前五不?”
五竹转过身,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
宁缺来了兴趣,他到现在只知道五竹叔很厉害。
厉害到即便是自己的老师费介,贵为京城监察院三处的处长,见到五竹叔也只能恭恭敬敬的叫一声五大人。
但是却那个不知道五竹叔到底有多厉害,毕竟他除了五竹和费介也没见过其他的高手。
而费介除了用毒方面算个大家外,其他方面也并不是很拿得出手。
这也就直接导致了宁缺并不清楚五竹的实力究竟有多强。
“这天下有四大宗师。”
五竹开口道,而后就停了下来,皱着眉站在原地。
宁缺等了等,见五竹不开口,满怀期待的道:“这四个人之中,有您吗?”
五竹皱眉摇头。
只是还不等宁缺失望,就继续开口道:“四大宗师,分别是四顾剑,苦荷,流云散手叶流云,还有庆帝。
我和叶流云打过,胜了。”
庆帝?那不就是我那便宜父亲?
宁缺听道庆帝竟是大宗师的消息,一时感觉十分震惊。
以至于连五竹说自己胜了四大宗师中的流云散手叶流云都没注意到。
原本随着在这个模拟世界生活的越来越久,他还有些渐渐入戏,想着要不要看看情况来个以子弑父的戏码。
现在看来,怕是有点难。
“四大宗师,便是最强的吗?”
宁缺拍拍屁股站了起来,疑惑的问道。
“若是如此,那五竹叔你又是怎么以一个普通人的力量战胜一位大宗师的,这显然是有些不合理的。”
“速度,准确,力量。
大宗师并不是不可战胜的,只要能在他打死你前将其打死,就可以战胜对方。”
宁缺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感觉自己好像听到了什么很对的真理,但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听到。
正想再问时,五竹突然道:“今天费介可就要走了,你再不去不去,还能赶的上吗?”
宁缺听到后悚然一惊,立刻跳下了悬崖,在空中凭借着最近刚刚熟悉的念力和强大的内心减速,有惊无险的落到沙滩上,快速的现在儋州港另一边的大马路奔去。
远远的宁缺就能看到路口的匾额处孤零零的停着一辆马车。
一个头发蓬松的老者正无聊的坐在马车的后面,低着头摆弄着自己的指甲。
偶尔不时的抬起头看看远方,或者左右环视一圈。
然后,费介的那双死鱼眼就对上了宁缺有些心虚的眼睛,费介立刻就将头扭到了一旁。
看那样子,是伤心了。
宁缺跑到费介的身边,现在的宁缺虽然因为营养还不错,长的有些圆润。
但是年龄还是太小,只是坎坎到坐着的费介的大腿处,再加上一身的臭汗。
离近了看,像极了一直刚穿过的大袜子。
“老师?老师~。”
宁缺在费介的身旁转来转去,不停的用手指推着他的腿。
费介眼睛有些发红的转过头来,伸出手揉了揉面前范闲头上散乱的呆毛。
囊了囊鼻涕到:“那个姓五的真不是个东西,这明明是我费介的徒弟却天天被他往死了操练,连我要走了也不让你早点来,这人就是不清楚,毒道才是最强的,,若不是我费介尊老爱幼,定然要让他个老东西尝尝我秘制合欢散的滋味。”
宁缺姗姗的笑了两声,心底打定主意不能说出实情,绝对不能告诉老师这事是自己忘了,不然这合欢散怕不是会被这老东西恼羞成怒的先用到自己的身上。
就在这时,费介像是做贼心虚的左右偷瞄了两眼,然后从胸前的口袋里掏出了一张古朴的羊皮卷,塞到了宁缺的手中。
而后又从腰间的药囊处取下了一个、两个、三个,又想了想干脆将所有小葫芦和瓷瓶都取了下来,用绳子穿起,像是沙僧的骷髅头般的挂到宁缺的脖子上。
凑近到宁缺耳边道:“我现在跟你说一说我们这一门里对战时最强的毒药,便是你脖子上挂的为师秘制的超强般合欢散,这可是一款极强的春药。”
说到这里,费介顿了顿,砸了砸嘴看着宁缺道:“你知道春药是什么吧?”
第十二章:杀一个人的想法是压不住的
宁缺的脸红了红,有些羞涩的点了点头。
费介砸了砸嘴,心中暗道这小屁孩子不学好,一点都不像我老人家这般纯洁。
拍了拍宁缺的头道:“以往老子是怕你小子还太小,如果忍不住诱惑的话,会对身体造成一定的亏空。
但是现在老子也要走了,京都三处的那帮小崽子离不开老子,院长又给老子介绍了个小娘……咳咳。”
费介突然用手捂嘴咳了两声,抬头看了看天色,空无一物。
宁缺有些差异的看了费介一眼,心说倒是没看出来,自己的老师竟然还是个相亲困难户,还以为你早就躺平了呢。
“咳,这个啊,讲到哪了?
啊对了,你要知道啊,这个对于内功高手而言,无论多么猛烈的毒药,都有可能被其化解,但唯独一种毒药不会,反而对于内功高手而言,内劲运转的越快,发作的便越猛烈。”
费介说罢,一脸得意的挑了挑眉毛道:“知道是啥不?”
宁缺撇了撇嘴,这种被当做小屁孩的感觉可真讨厌。
“春药呗。”宁缺有气无力的道。
“嗯,孺子可教也,对于内功高手而言,唯有春药是不可化解的,越是运转内息,春药的内息便越是强烈。”
费介说着,嘴角还还带着点淫荡的笑,直到低头看到看见一脸天真无邪的的宁缺。
立刻又咳嗽了两声。
道:“那个,你也不是小孩子了,这种事你现在还小,记得节制就好,天色不早了,为师就先走了。”
费介说完,就向后一躺,一头滚到了马车里面,显然是不想理宁缺了。
旷远的天空下,小小的一只的宁缺看着马车越变越小,越变越小,直至小小的一点,再也看不见。
“咕咕~。”
宁缺抬头看了看天,仿佛带着淡淡的海鲜味的阳光直射到他的脸上,即热又晒。
正午了。
就在宁缺一边摆弄着脖子上的瓶瓶罐罐路过司南伯爵府的后院时,眉头紧皱了起来。
他听到了声音挺大的喝骂声,和自己的丫鬟小草压抑的哭声。
这让他原本就因为费介离去而变得有些怅然的心情更加的不爽了起来。
拐过一扇拱门,一群形形色色的的人刹时间便出现在宁缺的眼前。
在阡陌相连的一处小花园里,矮胖的周管家正气焰有些嚣张的掐着腰教训着着小草,一只手点在小草的脑门上。
因为两人身高差的原因,小草的腰是弓着的,小丫头抿着嘴红着眼站在原地。
“怎么回事?”
宁缺扯了扯围在一旁的一个小丫鬟的裙子问。
“啊?”
小丫鬟感觉衣角的动静,顿时间被惊了一下,转过头又以为没人,低头才发现是府里那位平素最不受待见的小少爷。
“周管家看见小草姐给少爷你的院子里送食盘,就说小草姐走的过快了,然后就给了小草姐一巴掌。”
“欧?是吗?”
宁缺笑眯眯的道,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像是毫不在意的道。
同时眼睛向人群中看去,确实在离离拉拉的人群中,地面上有着一个被打翻的饭盒,一些零碎的鸡肉蹦到小草和周管家的脚边。
还有一些,被矮胖的周管家踩在脚下,不时的碾动两下,宁缺的眼睛又眯了眯,笑意也越发深了。
那个答话的丫鬟看到宁缺只是看着人群中心傻笑,心里为小草感到不值得的同时,又有些莫名的窃喜。
为了这个不受全府上下待见的私生子受苦有什么好?
还不如顺着其他几位公子,再不济大小凭你的姿色也能混个通房,以后大小不也是个夫人?傻子。
宁缺剖开稀疏的几个下人,走到了小草和周管家的旁边,笑着看了眼不比自己高多少的胖子。
扶直了小草问道:“像今天这样的事多吗?”
“哟,少爷您回来了?嘿呦您怎么不通知我呀,我好派人却接您去,您看这,还要您亲自走回来。”
说完,周管家又看着宁缺被汗湿又干透,带着盐粒和馊味的衣服,捏着鼻子问道:“
少爷您是不去玩屎了啊?我跟您说啊,这屎啊,可是不兴玩的,像您这种没家教的私生子啊,就是这点不好,一点事都不懂,没有教养。”
周围传来了若有若无到的笑声,只是听完周管家的话后,声音就低了下来,还齐齐向后退了两步。
宁缺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绕着周管家转到了其身后。
周管家仿佛来了兴致,又好像想把握住这个难得的羞辱这个私生子,为自家主母办事的机会,接着到:“少爷我跟您说啊,小草这丫头是最笨的了,别的丫头都不犯错,就她天天发,所以我一两天就……啊!!”
周管家志得意满的话还没说完,就突然发出一声尖叫,斜斜的向前扑倒,一头磕到了小草的面前。
空气里传来清脆的骨裂声和周管家额头碰地的声音接替传来。
周围的丫鬟小厮顿时又齐齐退了了两步。
宁缺将脚放到周管家的一条腿上,慢慢的碾动,骨头碎裂后相互摩擦的刺耳声传出,只是随即就被周管家声嘶力竭的呐喊声压下。
宁缺边踩边道:“我本来不想扁你的,你为什么要不知死活呢?
派你来针对我,是司南伯爵那位新生儿子的夫人?她是有多担心?”
周管家只是尖叫,良久才喘着粗气道:“夫人,夫人还不是司南伯的正牌妻子,故而派我来监视小少爷您,并没有让我对您不敬。”
宁缺点了点头,又将脚移到了面前这个胖子的手上,继续踩了下去。
“少爷不要啊,老奴知道错了错了,啊。”
宁缺的脚依旧没有停下,有些嘲讽了笑了笑道:“你知道错了?如果认错有用的话?本少爷还辛辛苦苦的练武有什么用?”
这废物今天算是赶到枪口上了,宁缺心情今天可是非常不好,当然,这不意味着宁缺心情好这个姓周的能活下来。
但他要是换个时间作死,起码能死的轻松一点。
“干什么呢?”
一个孔武有力的声音响起。
第十三章:枯燥的事
那个人的声音从宁缺的身侧传来,宁缺侧过头看去,发现是府中的管家。
这管家长的孔武有力的,虽然看上去明显有些老态,但是从其的呼吸与步伐,乃至平时的一些其他习惯中,宁缺都能发现这个人明显是个高手。
就是那种一对一打起来,现在的宁缺可能会受点伤的那种高手了。
不过都是同一个府中的人,宁缺虽然平时存在感低了些,但两人显然没有打起来的可能了。
“你干的?你这功夫倒是不错。”
大管家撇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周管家,并不怎么在意的看着宁缺道。
显然他并没有因为和周管家两个人共同从事着一份相同的光荣的职业,而产生什么对宁缺不利的想法。
他也算是老夫人身边的老人了,这一路上风风雨雨的,见的多了,什么没见过?
像今天这事,最多也就对宁缺的狠辣与决绝感到一丝丝的惊讶,不过也不算什么,大家族嘛,什么人没有?
周管家的惨嚎在他的耳边,也只能让他感觉烦躁。
“跟我走一趟吧,你既然能在府中做下这种事情,想来已对接下来的事情有些心理准备,老夫人那边,可还等着呢。”
至于躺在地上的周管家他看都没看,无论这个平时默默无闻的小少爷为了什么踩断了他的四肢,这都是主人家对奴才的处罚。
主人家对奴才的处罚,从来也奴才无管。
宁缺拍了一下小草的屁股,感受着手上传来的轻微震荡感,看着她那有些恐惧震惊的同时又有些羞红的脸,肿起的眼睛和泛红的耳垂。
道:“再去打一份饭,少爷我还等着吃呐。”
小草用力的点了点头。
没人看见,在宁缺转身的时候他的手指不留痕迹的动了动,一股细如尘埃的粉末准确无误的覆盖到了周管家的脸上。
在他惨嚎时,又落进他的嘴里,或是顺着他呼吸时进入气管,自然也不可能有人发现当残余的粉末落到地面上,被路过搬运食物残渣的蚂蚁搬运走。
“小少爷好厉害啊,我忽然好羡慕小草,以前明明都感觉她挺笨的,非要在范闲小少爷那呆着,现在才知道她厉害。”一个丫鬟对着另一个丫鬟酸溜溜的道。
“是啊,小草肯定早就知道范闲少爷是个潜力股,这女人就把这秘密攥在手里不说,真够心机的。”
只是当小草从她们身边路过时,她们便立刻收了声,同时摆出了比以往更真诚的笑脸。
“少爷您还练过武?”
大管家一路上领着宁缺左转右转,转到一处颇大的院子,现在正值上午十分,正是全府上下吃饭的时间,比如老夫人。
“就随便瞎练练,我一个私生子,难道还有什么好的功法能学?”
宁缺自嘲的笑笑,转身走进屋子。
管家若有所思的看着宁缺的背影,心中想着今日辞行的的那个白发褐眼的怪人,那个人难不成是司南伯爵派来的?
若是这样的话,以眼前的这位少爷的隐忍与处事的手腕来看,京都里少爷的那位二房怕是斗不过他啊,就是不懂打蛇打死的道理。
若是再把周管家给弄死,便算是圆满了。
自己虽然不在乎,但是不是要为在京都的而儿子谋划谋划?他背着手走了。
当宁缺走进屋子时,就见到屋子里摆了一张大饭桌,一个满头银发面目慈祥中带着威严的老夫人正审视的看着他。
桌面上的中心摆着一碗鸡汤,最近儋州港的人不知道怎么了,都开始想喝起鸡汤来。
以至于现在儋州一鸡难求,老太太这鸡还是加急从外地运来的。
“你为什么不杀了他?”老太太一抬手,两边站立着的侍女立刻消失后道。
杀谁?周管家?
宁缺抬头诧异的看了一眼这个自己名义上的祖母,心想古人诚不欺我,老人越老越妖。
这老太太不愧是能从皇宫里活着出来的人,怕是精的眼睫毛都是空的。
而后恭敬道:“他活不过今晚。毕竟孙儿想着当众惩戒已经算是立威,若是再把人当众杀了,孙儿在这府中,怕是无人胆敢在靠近了。”
“你倒是实诚,这么多年你一个人把自己锁在院里,我还怕你闷出毛病来,现在看来你倒是和你那父亲一个德行,都是吃肉的主,倒不愧是你母亲的儿子。”
宁缺听着这话总感觉怪怪的,为什么说自己像自己的便宜父亲,却又说不愧是自己母亲的儿子。
自己的母亲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竟能力压当朝皇帝,一对夫妻里,给人留下的影响竟全都是女人?
宁缺感觉自己越来越好奇了。
“行了,你出去吧,周管家以后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的,京都那边我也会传过信去,让那蠢妇不要再派人来,以后你没事的话,也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了。”
老夫人用树皮一样的手指揉了揉眉心,闭着眼睛对宁缺道。
显然她对这样的范闲喜欢不起来,大抵是不如原版的可爱吧。
宁缺恭敬点头。
出了院子便径自的回到了自己的小院,落叶依旧是那么多,但当初将自己捆在树上的老人却不见了。
“今天的饭菜倒是丰盛。”宁缺坐在凳子上,看着桌子上满桌的饭菜道。
“是呢。”
小草甜甜的笑着道:“我刚刚又到厨房之中取菜时,厨子特意的多给了少爷几道菜,以前都是没有的。”
宁缺点点头道:“那,这里那几道菜是原本就给我的。”
“嗯?”
小草拍着脑袋看着桌面指了三道菜道:“这三道,其他的都是另加的。”
宁缺点头,让小草做下,又将其中的一道炒竹篙端了出来,单独的端到了自己的卧室后道:“这个菜不错,一会我单独加加餐。”
现在的宁缺已经十二岁了,宁缺自然不知道费介为了教他违令又呆在儋州多年,直到教无可教,生怕出现徒弟超过师傅的尴尬情景才离去。
也因此宁缺的毒道功夫甚至更甚于现在自己都有些压制不住的武道境界,堪称宗师,菜里有毒,骗他?
呵。
小草吐了吐舌头,少爷吃独食,这倒是少见。
第十四章吾叔非人哉
一般情况下,宁缺自然不是个吃独食的人,但不能吃的东西,他当然也不会去给自己人吃。
那盘菜有毒,是监察院的密探经常用的一种叫“猫扣子”的毒药。
猫扣子生长在这片大陆的南方的海岛上,果实长的与柑橘十分相像,尝起来会有些独特的辣味和苦味。
因此监察院的密探经常将这种果实的干果携带在身上,当遇到一些不方便直接动手的时候,不需要直接宣扬监察院的威名,便会将这种果子泡水后的液体参入菜中。
因此算的算是一种比较活跃的毒药了。
饭后,宁缺看了看晴朗的天空,踢了踢堆积在院子中的落叶,背着手悠悠的转到厨房。
“哎呦,少爷,您怎么还亲自来厨房啊。”
厨房里的大厨此时正在吃饭,有些在洗盘子,总厨是一个矮胖的中年伙夫,宁缺并不认识他,但他显然是认识宁缺。
毕竟庙小妖风大,府中是非多并不是说笑,司南伯府虽然也算的上是家风不错,但又怎么完全管得了下人的嘴?
宁缺废了周管家这个事虽然刚刚发生不久,但府中除了那两条护院的狗,还有谁不知道?
这当然也就不怪面前的这黑胖子言语中有些发怵了。
甚至这个家住府外不远的王姓伙夫甚至想着这小少爷是不是通过今天自己给他加菜的事终于发现自己这么多年一直在暗搓搓的克扣他的口粮?
自己这小体格子虽然看起来胖,但可一点都不经踩啊。
王胖子越想越怕,双腿一颤便跪了下来。
“少爷,我不是人,我该死,但我上有其实老母,下有好几个孩子喃,您能不能饶我一条狗命?
我给您磕两个少爷,我给您磕两个。”
说完,王胖子就咚咚的将头磕到了地上。
“……”
宁缺一时尬在了原地,难道是自己打开的方式不对?宁缺回头看了看身后的门。
“嗨,老王不是没老婆嘛?”一个端着碗的青年傻傻的戳了戳身边的人问。
“今天的有府外的人来过厨房吗?”
宁缺待那人情绪稍微稳定后抬头时看着他的眼睛问。
“啊,有,有没有啊这?”
他猛的转过头看向其他或吃饭或忙碌的手下道:“少爷问你们话呢,有没有闲杂人等来过?就今天。”
“诶有,今天送菜的老哈病了,来了个没见过的小伙子送的菜,说是老哈的侄子。”
“少爷,老哈的侄子来过。”胖子满脸堆笑的道。
宁缺的手摸着下巴道:“没了?”
其他人对视了一眼,茫然的摇了摇头。
“少爷,没了。”胖子继续道。
宁缺点头,用手拍了拍胖子油乎乎的头道:“好好干,下次见了我不用下跪。”
“欸,好,好。”好个屁,谁不知道你小子杀人不眨眼?
宁缺背着手施施然的走出厨房。
这就是当他人眼中的恶人的感觉吗?好像,也不错?
夜。
一身夜行服的宁缺拉上了口罩,走到窗边拿起了自制的竹制花洒给那盆彼岸花浇了些水。
推开窗子,一翻身就滚出了窗外,落地无声。
又是几个翻滚间就融入了夜空,消失在范府之中。
这是当然的,毕竟他已经不在范府了。
此时的宁缺正呆在一个老旧的旧屋的房顶。
若不是他会些提起的功夫,怕是不敢呆在这种看起来就不怎么结实的屋顶。
他撇了远处笔挺的站着的五竹,虽然感觉五竹叔来的有些没必要,但心底又有些莫名的安心。
宁缺抬头看了看天,此时刚好乌云将最后一丝月光遮蔽了。
宁缺便熟练的将耳朵贴到屋顶,隐隐约约的能听见压抑着的心跳声。
这种声音传来的极缓极轻,显然是练过的,宁缺的眉毛微微的皱到了一起。
这种本事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即便是修行者也需要专门的修行技巧才能做到这种程度。
而在庆国能学到这种秘而不宣的本事的,宁缺从费介哪里了解到,最多的就是监察司。
用监察司的人杀我?这是杀人,还要诛心?
宁缺用手指缓慢而又坚定的穿透房顶,从腰间取下一个密封的极好的皮袋子,从其中捻了些极细微的粉末顺着这个小孔吹了进去。
而后在心中默数了七个数,却发现耳边没响起身体倒地的声音。
“嗯?老子第二次毒人就出师不利了?”
宁缺一翻身轻飘飘的落到地面上,左手放在腰间的刀柄上,推门走进去才发现屋子里没什么异常。
除了一具老人的尸体,和那个从床底下传来的呼噜声。
所以……你原本就是躺着的嘛……,倒是我经验少了。
宁缺将其从床底掏出来时,对方还有些厌倦的挥了挥手。
这个人一身和宁缺同款的夜行服,若不是宁缺掰开对方的嘴时摸到他的嘴里有有颗含了毒药的牙齿,还不能判断出对方的身份。
“果然是监察司的人。”宁缺两只手指一动,将其的丹田给废掉。
睡梦中的杀手眉头皱了皱,嘴角流出鲜血,但是因为药效的原因却并没有醒来。
宁缺又在对方的身上仔细的摸索了一遍,确定对方的身体并不像五竹叔那样变态,并且身上也没有其他的可以威胁自己的东西后,拿出来一根细细的绳索将其绑到了柱子上。
然后才用解药将其唤醒。
“姓名,身份,任务。”
宁缺将另一颗药丸塞到对方的嘴里,然后计算这时间扇了几个巴掌到对方的脸上。
“唔……处长,嘿嘿,我是费时啊,不是你叫我来儋州杀司南伯爵的那个私生子的嘛,你忘记了?嘿嘿。”
“我为什么要杀他?”宁缺的眼睛眯了起来,他在这个世界死亡虽然不会真的死,但谁知道下一个世界还是不是这个世界?
在没有利益最大化之前,谁想杀他,谁就要死。
“我不知道啊,这种事情不是司中的秘密吗,我怎么敢打听?嘿嘿,不过,不过属下猜,应该是那个司南伯爵的续弦吧?”
宁缺点点头,抬头望了望透出一缕月光的房顶道;“谢了。”
“这是属……”
不等对方说完,宁缺的手掌轻轻的拍了一下他的脑袋。
费时的眼睛微微一散,停止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