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一章 虎狼之词
“万松门锄禾、冯三立、许应……许不凡,恭贺前辈得继真人之位,道祚参玄,福泽千秋。”
许应等人刚从半空落下,便是齐齐冲着大殿之内,俯身拜道。
其声洪亮,其音悠扬,九转于苍青大殿内外。
说罢,许应等人也是被点苍弟子引到了一旁静候。
随之觐见的乃是另一处院落飞来的静月观队伍。
“静月观映月、祝云灵、祝云娥……素月,恭贺前辈得继真人之位,大道坦途,功盖当世。”
这静月观与许应等人一般皆是由修为最高、辈分最老的那位金丹修士率先开口,万松门时锄禾,而这静月观则是那名唤作映月的金丹女修。
她们一行人说完,也是如同许应等人一般被领到一旁静候。
紧跟着的是白灵谷、寒石府的有一众修士,前头的仪礼皆是差不太多,也就将后面两句贺词换了换形式,虽是恭敬,却也敷衍得很。
伴着寒石府最后一位筑基弟子立在一旁,这场结婴法会才会正式开始。
呜呜呜呜……
沉闷的号角声飘然而起,其声冗长,却是极为肃穆庄严,好似之后要开始的是一场惊天动地的大事一般。
号角呜咽,梨白花瓣自漫天忽而飘落。
将这青苔砖瓦铺就的圆台,重新渲染了一层颜色,整个圆台之上的氛围也是忽而变得紧张起来。
谁也不知道这梨白花瓣底下究竟藏着什么?
是那冷龙真人的厚赐,还是暗敛的杀机玄妙。
只是等着,不管此刻是筑基修为,还是金丹修为,真人面前皆是一般无二。
梨白花瓣洋洋洒洒数息时间,天际之中又是传来一阵清脆的鹰鸣。
咿呀……
六名金丹修士身着一袭灰褐色道袍,脚踏苍鹰灵兽,飒然悬于圆盘一侧。
这六人,许应突然心底有些发笑,但也强行忍住了。
左端末位那名金丹修士,赫然就是昔日东海蓬莱附属饕餮岛金丹修士,宝贝。
宝贝,何许人也?
拿着饕餮岛上赏金赖以生存的散修,昔日寒石府真人也曾招揽于他,但他却无加入寒石府的意思。
那他如今混迹于这只礼仪队伍之中,必然也是领了点苍门好处,来混数的罢。
“想必这点苍门内金丹修士的数量,至多也就一掌左右。”
许应心中不禁想道。
但不管如何,许应乃至周围可能看穿真相的其他修士,皆是面色严肃,站姿凛然。
以往,许应也是见过很多典礼或是其他大宴的举办,但那大半皆是夹杂着凡俗人事的,像如今这等纯粹的修真盛事,许应倒是头一次参与。
比起凡俗典礼诸多繁文缛节,或是所谓“五齐三牲”,或是所谓“饮福赐胙”,修士间的大典往往更加注重于宣扬自家宗门抑或家族所拥有的实力。
这也是那位宝贝金丹会被雇佣过来的原因。
呜呜作响的号角声戛然而止。
唰唰唰……
苍青大殿头顶,悬崖峭壁之间,忽而迸现出一滴水渍,接而是一团水珠,而后愈发控制不住,化作了一道道飞泉,从峭壁之间飞悬而出,倒挂于点苍山背上。
烈阳映衬,云漫青山。
仙音靡靡,炉生紫烟。
这一刹那,方才显现几分点苍山仙家福祉之真意。
恍惚间,许应都以为这点苍门会代替寒石府成为大宁第五家上宗。
眼瞅着,圆台之上等候的几大宗门弟子皆是沦陷其中。
大殿之内,那位青褐色道袍衣着的擎苍真人,也是吩咐左右,让那其他人上来。
所谓其他人,便是一众散修小宗之人,心念真人威仪,特来此拜山。
一场盛大的宴会,不仅需要男女主角,即是五宗以及点苍门人,亦然是需要一些衬景的配角。
那些拜山的散修小宗弟子,便是充作此般作用。
红花,终究是要绿叶来衬,方能显现其艳美姿态。
许应等万松门人以及静月观、寒石府、白灵谷的弟子门人皆是御空而来,但那些小宗散修之士则是不然。
早在天刚蒙蒙亮的时候,他们便是等候在了下一级的圆台之上。
此刻,伴着真人嘱咐,那左右小厮弟子也是去往大殿一侧敲响了一口大钟。
咚、咚、咚。
大钟三响,拜山散修方才被允许上山。
许应等人皆是目视着身后的石阶。
第一位上来的乃是一名花白头发的老朽,手持一根虎头拐杖,腰间揣着一盒玉匣,其内灵光隐隐,似有什么了不得的宝贝一般。
他刚一上到圆台之上,便是仔细地将玉匣摆在一旁,虎头拐杖收回储物袋中,整个人贴地跪伏,口呼;
“觅县虎头谷后进散修宫丞,参见冷龙、擎苍二位真人前辈,祝二位前辈丹田自有江海,耳目可参日月,手掌星辰,福寿无期,永匡我大宁修界春秋万代……”
这散修虽是老朽,但这拍马屁的本事却是不俗,连绵不绝口若悬河,也难怪乎点苍门将他安排在了首位。
许应等四宗门人皆是嗤之以鼻,且不谈一介枯朽之身自称后进,便是其滔滔不绝的贺辞,也让先前四宗之人所言有些自惭形绌,好似他们对真人不大尊重一般。
此番结婴法会的实质乃是五宗真人对两位散修真人个体伟力的认可,但是不包括对其身后门派势力的认可。
这也是两名元婴真人大费周章所图之事,想让他们底下的宗门正式走上大宁修真界的舞台。
而许应等人则免不了要经历两个过程,其一便是迫于真人淫威之下感受其底下宗门势力所能展示出来的手段,其二便是作为原有五宗势力的代表,对新生势力的打压。
锄禾师叔先前所说的尺度问题,便在于第二个步骤之间。
修士有寿尽之时,而宗门却无寿命之说,唯有兴衰之论,这也是历来修真界存在道统宗门传承的原因。
处在修真界上层的高阶修士,需要以另一种形式让自身所学长久地活下来,替代自己活下来,也算是某种意义上的永生,道统永生。
第二百一十二章 真人出场~
唤作宫丞的老迈散修将手中玉匣交与点苍弟子之后,也是被领到一旁白灵谷所处位置后头。
白灵谷的一众弟子皆是有意与他隔开了距离,眼神之中的鄙夷神色尽显无遗。
唰唰唰……
瀑布飞悬,泄流不断。
第二位自石阶之下走上圆台的乃是一名独眼壮汉,这独眼汉子浑身真元暗敛,许应也是瞧不出他深浅。
他双手空空并没有拿什么东西,刚一跨上石阶便是冷冷看了四宗弟子几眼。
锄禾、冯三立以及其他几宗的金丹修士瞪了他一下,方才罢手。
可见,这独眼汉子应当是位金丹散修。
散修之中能以自身手段进阶金丹的,自然不是寻常之辈,皆有傲气傍身。
他也没像先前那筑基老叟一般贴地跪伏,只是朝着苍青大殿方向,学着许应他们一般拱手俯身,说了一句:
“东海银临岛散修乔一见过前辈……前辈结婴,我等亦与有荣焉。”
这独眼壮汉起初只是想说句拜见罢了,但转念一想好似少点什么方才补了一句与有荣焉。
看他这幅模样,许应也是有些理解为何他堂堂一位金丹修士,会被排到筑基老叟后头上台的原因。
属实少些慧根,怕是日后修为之上也难有什么大的进步。
这独眼汉子的参拜过程很急促,仿佛所有人都嫌弃他一般,匆忙之间就被人领到了一旁静候。
第三位、第四位……知道第二十位散修上台,这场结婴法会的与会修士方才算是来齐。
后头来的散修也都是筑基修为,不算突出,但态度极其端正,均是俯首帖耳之辈,对擎苍、冷龙两位元婴真人推崇备至,恨不得闯入殿内舔上那么几口。
如非金丹修士实在过少,许应猜测这点苍门都不会让那独眼汉子乔一混入其中。
人来齐了。
也是轮到负责主办此次结婴法会的点苍门修士做些表率了。
点苍门属于正经的修真门派,自打门中擎苍真人结婴之后,整个宗门便是开始韬光养晦起来,鲜少会去大宁修真界出出风头。
故而,包括许应在内的所有人对其印象,皆是停留在最早的驯鹰宗门上。
点苍之意,便是点化苍鹰。
苍鹰乃是凶恶妖兽,相传点苍门的道统便是源于初代祖师割肉饲鹰,将其劝化成灵兽的事迹。如今点苍山上的一干护山灵鹰据说皆是昔日那只食下初代祖师血肉的元婴期苍鹰妖兽。
这点,许应自己是不信的。
哪怕是元婴期妖兽一般都是未开灵智的,岂会因为人之仁义,而受到感化呢?比较靠谱的解释,应当是那点苍门的祖师修习了一种将某些毒素修炼至血肉的功法,方才能行此奇事。
不过这都与许应关系不大,修真界中的传承不说浩如烟海,至少成百上千还是有的,许应寥寥一介身躯,何以尽皆融会贯通呢?
唯有专修一道,方能行得远,行得快。
咚咚咚……
又是一串悠扬的敲钟声,这次拢共敲了九下。
九为极数,意味着自家老祖得以登峰造极。
九声钟鸣之后,先前悬在一侧一位金丹修士便是走出阵列,洪声说道:
“今有海原郡倚翠谷冷龙,结成元婴,就真人位。擢点苍门操办一应法会事宜,鄙门荣幸,惶恐之至。
诸位道友百忙之中,来我苍青殿前,观真人法,会大宁各宗英俊,实属修真界一大盛事。
道抵元婴,其势如虹,伏唯我等,当以礼尊。”
说罢,他便是落下地面,带头向着殿内俯身三躬,以示对元婴真人的敬意。
金丹尚且如此,许应一行人包括后头来的散修,皆是依照尊卑修为次序向着殿内俯身三躬。
礼节行完。
殿内也是悠悠传来一声;
“免礼。”
应当是那位冷龙真人开的口。
半息之后。
地上落着的梨白花瓣,随风飘扬,混于风尘,起舞殿侧。
伴着梨白花瓣之舞,殿内也是倏忽间走出一道人影。
高约七尺,身姿挺立,灰芒罩面,一袭乳白色道袍。
此人,便是冷龙真人。
真人刚出,两侧候着的一干来客,皆是再次拱手说道:
“拜见冷龙真人,真人万安。”
这样算起来,光是抵达这苍青大殿所在的圆台之声,直到见到这冷龙真人的面,许应等人拢共已经拜了三次。
冷人真人也不说,只是拂了拂手。
而后,脚底轻轻一点,飘至圆台正中的位置。
轻轻一语:“开始吧。”
一旁那先前开口的金丹修士瞬间领会意思,赶紧说道:
“真人之尊,譬如天意,其势皇皇,其威浩浩。”
这话说完,他也是对着两旁的金丹修士点了点头。
两旁金丹修士欣然会意,降在地上,手中结起印来。
原本那名金丹则是取出一口净瓶,摆在地上。
轰~
一声巨响后。
白雾缭绕之中,倏地浮现出一头十丈长短的獠牙巨兽,看上去好似是一头元婴期的居类妖王。
虽是死去多时,却也掩盖不住身上元婴期的威势。
场上一众修士皆是惊诧。
许应更是没有想到这小小的点苍门会有这般手笔。
眼瞅着火候差不多了,那金丹修士又是接着说道:
“请……冷龙真人,替我等一烹。”
冷龙真人蔚然一笑,手中燃起一股苍白火焰,轻轻一甩淋在了那元婴妖兽尸骸之上。
苍白火焰好似会传染一般,迅速覆满了整只妖兽身上。
那金丹修士,赶紧也是朝着冷龙真人俯身一拜,口呼:
“谢过真人恩赐。”
许应等人也只好跟着他继续拜,依旧是口呼:
“谢过真人恩赐。”
加上先前的三次,这已是第四次俯身参拜,许应包括其他三宗的修士皆是心中窝囊,却又不敢言语,至于那些散修心思,许应是摸不透的。
但是向这等低阶修士参拜高阶修士的礼节,平日里都不过是走个形式,不论是谁皆是心知肚明。
而此番,却是实实在在的下马威!
忍……场上修士就算全都出手也是打不过一位元婴真人的,唯有忍。
苍白火焰将那元婴妖兽烧得熟透,此时那金丹修士也是乘势说道:
“分礼,赐胙。”
话音一落,便是迎声走出一群点苍门的筑基女修,皆是容貌不俗,身若游龙。
第二百一十三章 小儿斗法,真人论道~(4k。)
这些女修排成一长列,手中提着一捆灵蕉叶,脚步轻缓盈盈上前。
台上那点苍门的金丹主持,口中又是碎碎念道:
“赐胙。”
胙的意思,乃是古代祭祀用的肉。
金丹主持在此时念出,倒像是冷龙真人给予场中修士莫大的荣耀。
因为场中诸多人即将尝到的,乃是他们可能终此一生都难以见到第二次的元婴期妖王血肉。
妖兽修炼到元婴层次,便已经算得上一身是宝了,单单几根毛发取出来都能制成一件纵横筑基期无敌的极品灵器,更遑论此时这般完整的妖王血肉。
许应等人不置可否,但那一众散修皆是眼神灼热,满是感激。
在参差不齐的目光下,金丹主持手上白芒一闪,眼前经历过真人元焰洗礼过得妖王血肉瞬间便是被切割整齐。
那些打扮妍丽的筑基女修,此时也是支开自己提着的灵蕉叶子,自储物袋中随手取出一副玉筷夹起分好的妖王肉摆在灵蕉叶正中,款步四散递给一众宾客食用。
许应面前也是徐徐走来一位女修,头盘飞仙髻,素衣长裙,臻首娥眉。
女修并未开口或是作出其他举动,只是捧着盛放有妖王血肉的灵蕉叶,呈在许应跟前。
灵蕉叶上的那块妖王肉肌红脂白、肉色鲜艳,一旁摆着先前取出的那副玉筷,大抵是担心那些散修不懂得食用方法罢。
许应向那女修点了点头,手中真元一支触到灵蕉叶上,将其悬起浮到跟前,撇去玉筷,将那烤熟的妖王肉沿着灵蕉纹路滑入嘴中。
这妖王肉……
软糯香甜,入口即化。
许应先是被原始而又纯粹的肉糜香味充斥于唇齿之间,而后是滑入嘴中的那块妖王血肉又似乎突然迸裂开来一般。
肌肉之上蕴含的真元迸发出一阵阵的灵气,一点一滴点缀满整个口腔空间,忽而滑进许应的喉咙,复又将整个丹田润色干净。
那感觉,像极了破境时的舒畅爽快。
尽管许应丹田真元已是饱和,但在食下这块妖王肉后,原本液化通透的真元倏地便是轻灵一动,好似受到撩拨一般。
真要论起来,凡俗间对于食物的烹调水平已然是凌驾于修真界之上的。
但不管烹调技艺如何高超,烹饪经验如何丰富,凡俗的那些厨子都不可能有机会接触到元婴妖王肉这种高端的食材,也就少了几分味道,少了几分灵韵。
反倒不如冷龙真人随手的一道真元火焰来得管用。
或许这便是所谓的一力降十会罢。
许应丹田重又恢复宁静,但一旁的许不凡尚且沉浸于元婴妖王血肉带来的真元澎湃之中。
更远端的一干散修,更是显得如痴如醉,整个人好似被元婴妖王肉控制住了一般。
那些负责递上妖王肉的女修自然是退了下去,许应也有注意到她们眼中的一丝丝不甘,端着妖王血肉却是呈给别人食用,或许便是她们一生修行最大的遗憾罢。
要是自己也能吃到元婴妖王的血肉,或许离着金丹大道也能更近一步罢。
场中竟然有几位筑基散修直接盘坐起来,尝试着从筑基中期突破至后期。
其实若是未有经过冷龙真人手段烤灼的话,正常的元婴期妖王血肉,一般的筑基期修士还不一定能够承受得住上头浓郁的真元气息。
是祸非福。
半晌。
大半的修士皆是自元婴妖王肉的喜悦之中回过神来,此时的结婴法会才算是进入第二个阶段。
冷龙真人早已从人群中抽身,回到了苍青大殿内。
负责主持的那位金丹修士,先是示意一旁五位金丹屏退下去,而后开口朗道:
“仙道亘古,斯唯传承。
物竞天择,优胜劣汰。
是以有我大宁五宗,承继修界太平。
今有点苍一门,赖天之德,
先有擎苍真人结成元婴,后亦有冷龙真人随其身后。
既有新真人出,自当有新宗门与之并起……
点苍门下诸弟子,出!”
话音刚落,先前散修上来的石阶处,便是疾疾飞来一群青褐道袍的筑基弟子。
“拜见诸位道友。”
一干青褐道袍弟子,凛然有序齐齐拱手,声音洪亮颇有威势。
金丹主持点了点头,眼神之中倒暗藏了几分自信。
唰、唰、唰……
一旁飞悬的瀑布,流水之声倒是缓下了几分。
以冯三立为首的万松门弟子皆是没有回应,其他几宗也是如此,场面一度显得有些尴尬。
还是一旁那位唤作宫丞的老朽筑基,舔着脸弯着腰,笑眯眯地说道:
“点苍门道友客气了。”
一侧金丹主持也是暗暗将他的表现记在心中,走上前冲着四宗与会的修士说道:
“诸位,这些都是我点苍门近百来年最优秀的弟子,贫道时常告诫于他们,他们不过是井底之蛙。
我大宁最好的功法是在五宗之内,我大宁最优异的弟子也是在五宗之内。
但是……这些弟子常年在这点苍山间,不识天地之广,不信贫道之言,觉着自己不输于各位道友。
诸位不如出手,让他们见识一下,如何?”
这金丹主持刻意了两次五宗之内,也是有意在针对着什么,言下之意便是让许应一行与他们比试比试。
一侧。
许不凡支起头忽而传音许应说道:
“应叔,小侄刚进阶筑基不久,怕是敌不过这些青褐衣服的道友……小侄给宗门丢人了。”
许应自然明白他什么意思,只是传音回道:
“莫要担心,场上这么多的师叔,怎么算都是轮不到你头上的,安心看着罢。不过是一群跳梁小丑罢了。”
话还没说完,冯三立便是抿了抿嘴说道:
“许师侄,你去与他们比比。”
这许师侄自然指得许不凡。
许不凡一脸茫然地看了眼许应,许应有些无奈点了点头,悄悄递给了他几道符隶以备不测。
另一边,其他几家宗门也都是先让自家最弱的弟子出来比斗。
“素月,你且和他们比试比试。”静月观领头的那位金丹女修如是说。
“胖虎儿,你去让他们领教领教我白灵谷的手段。”一白胖修士闻声也是出列过去。
“石敬,你爷爷平常都与我吹嘘你是如何了得,这便上去让师叔我瞧瞧罢。”
这话是寒石府带队的五蛟上人说的。
……
苍青大殿往上乃是擎苍宫所在的圆台,亦是点苍山山巅所在。
擎苍宫上数百丈云层之处。
赫然浮着五尊修士,悬而论道。
不时之间,他们也有向下瞥了一眼那些筑基弟子的表现。
位于东南一角的乃是一位红眉赤发,身着一袭大红道袍的道人,盘坐于一朵红云之上,悬于天际。
此人,赫然便是东海寒石府那位红云真人。
他嘴角微扬,瞥了瞥底下一众沉浸于妖王肉中的修士,轻轻笑道:
“冷龙道友倒是好雅致,专程跑去玉屏山中寻到这等肉肥味美的元婴妖王。”
说罢,另一侧一位枯槁老人,接过话茬。
“毕竟是新晋元婴,总归要有点拿得出的事迹罢。”
此人全身枯褶,看似行将朽木,赫然便是许应颇为仰慕的苦松真人。
言外之意,便是说那冷龙真人专门挑了只最弱的居类元婴妖王来显摆自己那点手段。
“哈哈……苦松道友这话没错,毕竟是小门小派出来的元婴,手段能强到哪里去。”
这话乃是白灵谷那位猛虎真人说的,他未有盘坐只是悬站于云上,身披一袭虎皮大袄,笑意傲然,尽显鄙夷神色。
倒是一旁那位青褐色道袍的擎苍真人听了有几分不满,直接开口辩道:
“猛虎道友这话莫非是暗指我等?若说本事,你白灵谷若是四灵秘法尚在,贫道还忌惮你几分,如今这虎灵传承怕是连贫道手中拂尘都是胜不过的。”
说完,两人眉目皆是怒意冲冲,若非顾忌身旁三位真人怕是都要直接斗法起来。
“二位道友稍安勿躁,还是正事要紧。”
劝架的是静月观的女真人,蓝月。
此时。
天际之上便是苦松、红云、猛虎、擎苍、蓝月五名真人。
“好,那便谈正事。”猛虎真人正色道:“门那边的情况……擎苍,你应当也是知晓的。此次你既然提议新建一宗,那理应由你二人之中,出一人去那儿戍守百年之期。
万松门的元松道友,静月观的寒月道友如今皆是在那儿述职,更别提七剑宗的几位道友了,此事容不得马虎。”
“好,这事贫道回头便会去劝说冷龙道友。”
擎苍真人也是点头答应,倒是一旁的苦松真人冷不丁地瞥了底下冷龙真人一眼,笑道:
“擎苍道友还是好手段,别人新结的元婴,倒是给你作了衣裳。”
“苦松道友何意?那门既是危险,又是机遇。
冷龙道友以诚待我,我又怎能亏待于他?”
擎苍真人急忙辩解道。
这话听得蓝月真人扑棱一笑,说道:
“确实是机遇……黑光门近五百年,在门那里连死了三名元婴真人,这倒真是我等的机遇!”
擎苍真人脸色一沉,也不多说。
几人此时也是停止了交谈,齐齐看向了底下一众比试的弟子。
……
“万松门许不凡,请赐教。”
许不凡立在正中圆台,作为第一位出战的新生弟子。
对面是一位青褐道袍,满脸麻子的年轻弟子。
他也是拱手说道:
“点苍门张牧之,请赐教。”
许不凡此时身着一袭淡蓝色道袍,其实心里也是有些紧张的,心道:
“不就是个小小的张麻子吗?有应叔给的符隶在,办他就完事了。
硬!
硬吗?
够硬!”
如此自我安慰之后,他也是取出了手中的万松灵剑,悬在跟前,沉声一喝:
“出!”
万松灵剑便是嗖得一声,飞向了那张姓弟子身上。
张姓弟子倒是比许不凡镇定多了,双手结印不急不缓,一道青色真元大盾抵在身前。
彭!
万松灵剑被弹了回去,那青色的真元大盾也是应声碎裂。
不过防御住了攻势,便是已然起到了它的作用。
不待许不凡反应过来。
那张姓弟子便是身形一闪,手中青芒绽起,一束青芒法球夺面而出。
说是法球,其实更像是一枚真元子弹。
没错,就是子弹。
让子弹飞!
让子弹飞!
许不凡有些慌乱,或是平常安逸惯了,斗法手段有些生疏。
一旁的许应也是赶紧捂起了脸,生怕别人知道他俩的关系,教导过他的冯三立更是眉头紧皱,仿佛自己先前指点的是……一头猪。
如果是许应在场,那他自然会先行挪动身子闪过这枚真元子弹的攻势,而后手中也是准备起相应的反制手段,冯三立或许也会如此。
但许不凡不然,他直接掏出许应给的符隶,慌忙之中附上真元甩了出去,甚至于忘了给自己加上一层防护法术。
一切都是源于他对于许应的信任!
若是这符隶有半点纰漏,他怕是要重伤当场。
好在许应先前给的也是威力较大的五龙符,这五龙符上头镌刻的是五龙法术的符文,一起用起来威力更是巨大。
许不凡甩出的符隶瞬间化作五色真元巨龙呼啸间一口吞下了那枚青芒子弹,向着那点苍门张姓弟子席卷而去。
其他人也是没有想到,按理讲这种切磋性质的比斗,一般都是依靠自己的手段,无论输赢。
许应有些羞愧的原因,也是因为这符隶本是给他防身用的,却不想这二愣子侄儿拿他当做致胜的宝贝,倒像是许应出手帮他作弊一般。
既然如此。
冯三立左手一挥,一道火鸦法术飞疾而出,直接斩灭了许不凡所化的五色真元大龙。
而后,他右手一揽将许不凡拉了过来。
自己则是拱手冲着金丹主持致歉,说道:
“这一战,算作我万松门认输。”
两人皆是心领神会,这比斗也就算过去了。
倒是许不凡被冯三立拖了过来,还有些茫然不知所措,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犯了常识性的错误。
……
(ps:前文写的居类元婴期妖王肉,属于猪肉,无毒无害,不算是野味。)
第二百一十四章 体修和武者
苍青大殿一侧的瀑布偃了旗鼓,不再飞泄千里,水流愈发稀缓。
整个点苍山,
依旧是云海翻腾,白雾缭绕。
伴着一阵清脆的鹰唳声响,圆台正中的初轮比斗也是进入了尾声。
先前,许不凡被冯三立拖拽回人群之中,便算是四宗这边输了一筹。
而后,出战的是静月观的素月,也是接连几道法术便将那张姓弟子打落回去。
张姓弟子之后,点苍门这边又是出来了一位国字脸的弟子,只两三招便是轻松取胜素月女道。
如此往复,三炷香后,
便是轮到了最后的比斗环节。
左侧是点苍门新走出来的一位筑基弟子,右侧则是寒石府那位唤作石敬的弟子。
两人也未打什么招呼,一上来便是硬碰硬的对撞。
寒石府那位唤作石敬的弟子乃是昔日三山真人所在石姓家族后裔,拜入寒石府后修行的却是疯真人留下的体修之法,故而斗法起来凶悍无匹。
至于点苍门那位筑基弟子恰好也是修习的点苍门中的体修法门。
两人斗法,丝毫没有先前那种各式真元法术的对轰绚烂之感,反而是拳拳打肉,掌掌见红。
彭!彭!彭!
两人双臂如刀,紧紧纠缠在一起,发出碰碰响声。
倒是一旁的筑基散修看得有些心有余悸,心道:“不曾想到这宗门弟子竟是如此凶猛。”
彼此挨了一记老拳撞击之后,两人也是拉开了距离。
口中不停呼吐真元御在周身,这也是体修与一般真气境武者的区别。
修真界中一直流传有一种说法,便是那些真气武者的来源脱胎自仙道体修之法,不知是真是假。
但体修与武者是有本质区别的。
前者在炼体之初便是已有练气修为,凭借修士手段不停淬炼周身,斗法之时也是元体并济,相辅相成。
武者则是不然。
武者通过武道的修炼,孕育出一口真气,往往是将真气当做护身之本,轻易不会动用。
与人争斗时,也只是单一的使用些拳脚功夫,后续的修炼比之体修更是步履维艰、难有寸进。
“这位点苍门的师弟,你我放开手一搏,如何?”
那石敬作为体修,亦然鲜少遇到同为体修的修士,自然见猎心喜,想要打个痛快。
点苍门的那名修士,没有直接答话,反而是望了那位金丹主持一眼,见他点头首肯,方才开口说道:
“也可。”
说完,他便是自储物袋中取出一碗青泥涂抹于周身。
寒石府的那位石姓弟子也是面露笑意,自储物袋中取出寒石散,混合一碗重玄沙调制的泥水,两者再行混合,而后也是涂在了周身。
这也是武者与体修的差别之一,类似于修士的灵器,不过通常被称为“外皮”。
许应在一旁也是看得津津有味。
毕竟体修在整个修士群体之中本就少见,更遑论难得两名体修间的斗法了。
场上的其他人大半也是如此,毕竟能修炼到筑基期境界的修士,哪个没有一丝向道之心,想要变得更强。
都是先前上台的一干青褐道袍的点苍弟子,神情有些紧张,口中不停念念道:
“王师兄加油啊~”
“王师兄,你可一定要赢啊~”
“王师兄,我等日后一干修炼所需可就系于你手了,万万要争气一些~”
“……”
少顷,两人也是将自己的外皮灵器涂抹好了。
又是新的一轮碰撞。
那王姓弟子身上青芒绽绽护在周身,一拳出去也是紧跟着一道青色流星,如青色蟒蛇扑棱张口席卷而去。
寒石府的石姓弟子也是不依不饶,身上散发出一阵醉厌厌的气息,好似整个人都要倒地一般。
但,紧接着。
便是浑身一震,丝毫没有半点颓废之气。
傲气、颓废、傲气、颓废……
那石姓弟子涂上那寒石散调配而成的外皮之后,整人忽而变得神神叨叨起来,时而傲气凛然,时而垂头丧气。
许应在一旁看着,竟有几分瞧出了昔日蓬莱岛上那位手撕元婴巨兽的疯真人来,心中忽然觉得这石姓弟子好像胜算很高。
但也仅仅局限于猜测罢了,是非成败还要二人打过再看。
彭~
又是一声巨响。
两人拳脚相接,一经撞击好似两头林间恶兽相互撕咬。
两人双眼皆是通红狠辣,手臂乃至全身亦然皆是青筋暴涨,牙关咬紧,眉目竖张。
呲呲呲~
凭借着身高上的些许优势,此时这点苍门的王姓弟子好似隐隐盖过一头。
不过二人双脚皆是紧按着圆台上的青砖,呲呲作响。
一溜灰尘闪过。
两人也是再次隔开了距离,大口呼气。
别看只是一瞬,但是彼此之间包括肉身、真元皆是经过数次乃至数十次的碰撞。
彼此通过相接处的毛孔、肌肤,透过互相涂抹的不同外皮,紧紧相接寸寸相敌。
最为明显的特征便是:
此时,那点苍门王姓弟子身上的青泥外皮,已是被扒拉脱落下来了一大块。
那王姓弟子也在犹豫。
要不要再坚持下去?
旁人看不透深浅优劣,他作为体修,作为与战之人,又怎么看不出自己再坚持下去也是必败之局。
他犹豫地再望了眼,主持的金丹师叔,那金丹主持眼神坚毅,丝毫没有一丝同情,王姓弟子也是明白他的意思。
那一刻,他想到了自己在凡俗生活的家人。
紧接着,他便是又冲了上去。
啊~的一声大吼。
不顾身上脱落的防具,一左一右两口大拳呼啸间朝着石姓弟子打去。
石敬此时也是处在有些癫狂的状态,见到对方如此不怕死,也是来了狠劲。
双手化掌,先是抵住那王姓弟子的攻势。
而后一声大吼。
嗷~
左手托住王姓弟子的左肩,右手托住他的右肩。
嘶溜一声。
夸得一下,那王姓弟子的双手便被他撕碎开来。
疼得他嗷嗷直叫。
但是石姓弟子依旧是沉醉在寒石散的药效之中,双手一沉又是托住了他的双脚。
又是嘶溜一声。
这时却是没了声音。
点苍门的那位弟子,成了整个结婴法会死去的第一位修士。
他的师长没有救他,因为战败者何该去死。
许应一众四宗之人也未有出手阻拦,因为连他亲近的师长都未出手,自己出手阻拦又算什么回事。
虽是凄凉。
但正中那位金丹主持还是咬了牙说道:
“这一轮算是你们五宗胜了,我点苍门落败。”
说着,他便是有些嫌弃地看了一眼那王姓弟子四分五裂的尸骸。
朝着一旁其他弟子,说道:
“将这收拾收拾,丢下后山山崖去罢。”
得令的点苍弟子也是身有同戚,但依旧还是悻然照办了。
第二百一十五章 道无涯,而人力有穷尽时~
“石师弟这趟倒是未有辜负我等信任。”
“确实,那万松门的小子这般马虎,还是石师弟来得稳重。”
“……”
迎着一众人的肯定,石敬也是回到了寒石府的队伍之中。
“师叔。”石敬拱起手,“弟子幸不辱命。”
五蛟上人脸上并未见什么神色变化,只是点了点头,示意他回队伍中去。
点苍山背脊上的瀑布,此时已是全然无了声响。
唯独留下一片片白云,飘散于山间。
那些青褐道袍的弟子清理完王姓弟子的尸首后,金丹主持又是上前,说道:
“道无涯,而人力终有穷尽之时,故而仙贤大德传创功法,立道统,留传承。
又以法器、灵器、法宝等等器皿助我等后辈之所困,以驯服之灵兽解我等后辈之所乏……”
这金丹主持巴拉巴拉说了一大堆东西,许应停下来其实也就让四宗再出人,与他们比试驯鹰的本事。
先前比斗因为尺度的问题,故而皆是用的自身法术手段,不多涉及于符隶、灵器乃至秘法,那石敬都是先行开口询问方才抹上外皮的。
既然纯粹的斗法输了,那点苍门的修士自然需要在其他方面找到慰藉。
驯鹰,便是他们的切入之处。
点苍门自号点苍,自然在驯服苍鹰妖兽上独有技巧。作为补偿,出来比试的四宗弟子只要在点苍弟子前头驯服苍鹰妖兽,便能永久地获得其归属权。
这种苍鹰妖兽,出生不久便有筑基期的修为,同时会随着进食不断成长,且能够用作代步之用。
当然修士短距离的飞行凭着自己的修为便是绰绰有余,而长距离的跋涉则能通过一些传送法阵更为简便。
那么这苍鹰妖兽对于许应这种修士来讲的最大用处只剩下三处,一是能飞至高处充作眼线,二是斗法时候略作辅佐,三则是苍鹰妖兽长相凶悍,骑它出去旁人(主要是指凡人)一看便知这位是位了不得仙师,也算省却诸多麻烦。
金丹主持话一说完,四宗那边便是纷纷走出了几位修士。
万松门这边是以许应为代表。
主要是万松门与会的筑基修士只剩下许应与甘东山、付再兴、蒋异三人,那三人又是自诩共同进退,自然没理由一人上前吃这苍鹰妖兽的独食。
理所当然地便轮到了许应。
咿呀、咿呀、咿呀……
金丹主持左手一扬,便是应声飞来八只筑基苍鹰妖兽。
这些苍鹰说是妖兽其实更像是一些半成品的灵兽,身上妖兽习性较之正常山脉间天地所生的妖兽少了许多,较之灵兽又是少了最关键的认主步骤。
在修真界土生土养的便是妖兽,生于海域的则算是海妖兽,被人族修士所驯化的则被称为灵兽。
灵兽较之妖兽态度温和,但少了野性,其修为的上限也低了许多。
妖兽则是不然,相传光是南溟一州便是存在着化神期的化形妖兽肆虐其中。
许应踱步上前,挑了其中看上去最为瘦弱的一只。
依照许应的想法,柿子还得挑软的捏。
更何况苍鹰灵兽再强,对许应自身的修行也没多大用处,随便挑一只驯服便是。
一旁点苍门的弟子驯服的手法倒是出奇的一致,一道青色元芒先是划在自己小臂上,而后留出一道血红伤疤,凑近苍鹰妖兽用自己的血肉去喂养,或者称之为“感化”它。
苍鹰妖兽也是荤素不忌,直接便是撕咬起来。
其他三宗的修士则有些茫然,先是立在原地观察一番。
许应倒是没想那么多,驯服妖兽大抵逃不过两种办法,一则以力降之,二则以技降之。
点苍门那些弟子明显是按照后者来的,许应要想取胜唯有以力降之,先他们一步。
脑中尚在思索,许应已然尝试用神识锁住眼前那头最为瘦削的苍鹰妖兽。
咿呀咿呀~
比起旁边大口吃肉的苍鹰妖兽,许应跟前这只被他整得有些痛苦,不停嘶鸣双翅一张似要飞逃。
许应哪里能轻易放过于他,双手两道青冥真元飞速甩出,紧紧束缚住它的双爪。
神识之上更是加大了力度。
咿呀咿呀~
伴着这头苍鹰痛苦的丝毫以及一众惊诧的目光下,许应居然成功了。
没错,许应成功了!
虽说这苍鹰比起周旁那几只正在大快朵颐的苍鹰来说,眼神痴呆少了些许神骏,但是自许应抹除它识海最后一点清明的那一刻,它便是被驯服成功了。
许应成功之后,其他三宗的修士也是找到了关键所在,有样学样地开始驯服起来。
……
擎苍宫顶,百丈高空处。
“苦松。”猛虎真人眼神凶戾,浑身真元绽绽,“你万松门还有教弟子《四象衍神法》的吗?”
几人看着底下诸弟子驯鹰,不巧许应先前施展神识时候漏出了马脚,这猛虎真人便是怒气冲冲地朝着苦松真人质问道。
“各人自有各人缘法,你来问我,我又去问谁呢?难不成让我一个掌教真人去请教一位筑基弟子罢?”
苦松真人微微一笑,言外之意便是许应会四象宗的功法关他屁事,这他一指猛虎真人,二便是指他自己。
“哼!”猛虎真人眼神依旧凶戾,但身上的真元气息却是隐了下去,“那我抓他也是不关你的事喽?”
苦松真人神色依旧没什么变化,只是笑着说道:
“这弟子是我万松门人,哪怕他在外做了什么丧尽天良之事,只要心中尚存宗门利益,不做损害宗门利益之事。
那这弟子,我便保得。
不止是我,包括寒松师弟、元松师弟皆会出手保他。
你若真有什么心思,还需掂量下自己的手段够不够,看看你白灵谷的底蕴足不足。”
这话一说,猛虎真人登时便是焉了。
半息之后,方见他也是阴笑道:
“苦松,风水轮流转。千载以前是我四象宗掌天,如今倒是轮到你万松门阔气了。
不过,他日可就不一定了……”
“哦?”苦松老祖脚下所踏着的树干法宝忽而一动,“难不成你觉着你白灵谷还有再次兴盛的可能?”
这话让周遭几名真人皆是想起了昔日四象宗执大宁修真界牛耳的时候。
云层处的几位真人寿元皆是逾了千载,年轻时候也是听闻过四象宗名头的。
犹记得那时,整个修真界好似不大“公正”,四象宗处事亦然有些蛮横。
瞥了眼三位元婴道人的脸色,猛虎真人也是服了软。
“白灵谷是白灵谷,四象宗是四象宗。苦松,你莫要混为一谈!”
“那这四象宗的秘法,又干你白灵谷的掌教何事?”
说到底,还是苦松真人胜了一筹。
“哈哈~猛虎道兄还是勿要争了,这苦松老道可不是痴长我等千岁,终究让他占了便宜去。”
“是极是极,这苦松毕竟多活了千载,道理总归是多些的。”
其他两位相熟的蓝月真人、红云真人,也是赶忙出口调解道。
“哈哈,我又怎么会与这苦松老道争理?
不过是见了些有趣的事情,出口询问一下罢了。”
猛虎真人亦是恢复了神色。
不过许应之名多半是在他心里留下了印象,指不定哪天闲来无事便要将他擒拿过来。
第二百一十六章 真人法,一枝梨花压海棠~
咿呀、咿呀、咿呀、咿呀。
伴着四声清脆的鹰鸣。
点苍门那边的四名弟子所喂养的苍鹰妖兽也是成功被驯服,食下点苍弟子血肉的苍鹰妖兽明显都有几分神智混沌,但是脸上神骏却是丝毫未减。
尽管许应凭借过人一等的神识拔得头筹,但总体而言此番比试还是点苍门占了上风。
终归是别人赖以传宗的本事,若是轻易被人比过去了那还了得。
“第二轮结束。”金丹主持此刻神色才算缓了过来,“那这第二轮比试便算作我点苍门赢了。”
许应回到队伍之中。
冯三立也是出口说道-
“许师弟,此番你已是作了努力,可恨那三宗修士过分迟钝,竟是让你白费功夫。”
“多谢师兄慰藉。”许应抚了抚肩上立着的那头苍鹰,“倒还不算是白费功夫,至少有头苍鹰灵兽,聊胜于无罢。”
说完,许应静静立在一侧。
许不凡倒是有些好奇,探过头来,说道:
“应叔,这苍鹰可否让我摸摸?”
许应点了点头,用神识刺了下那苍鹰灵兽的识海,示意它好好听话。
果然,当许不凡的手触摸到苍鹰鹰喙的时候,那苍鹰灵兽也是丝毫没有紧张之感。
许应其实还是有些羞愧的,怎地自家这侄儿许不凡,分明也是年近半百的筑基修士,却依旧表现得如同一名十六七岁的少年一般。
但是事实上,许应若不是二十余岁时跟过观海叔祖经历过洛京城的变故,心性上有过蜕变,不然大抵也是这般情况。
所谓,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这一道理在修真界也是适用的。
像一般的宗门弟子,初期的修炼有宗门供养,平日多花些功夫在修炼之中,难免心理年龄会远低于实际年龄。
像许不凡能在四十几岁时便筑基成功,得益的便是他几十如一日的不懈修炼。
这种赤子童心,一方面是基于外部环境的影响,另一方面其实也算是门中师长刻意培养的结果。
有时候恰恰是这般赤子童心,于道一途大有裨益。
“嗯。”许应有些疑惑,“不凡,你在门中以往都未租赁过摩天雀吗?”
许不凡晃神说道:
“平日里皆是在洞府中修炼,筑基之后方才多了些走动,倒还没来得御使过一次摩天雀。”
“如此不妥,修行虽是修士之本,但长时间的闭关亦然会让道心闭塞,于以后的破境不益。
更何况你不过一介筑基初期的修士,以往更是只有练气期的修为,为何要学那些前辈一般动辄便是闭关修炼去呢?
修炼所谓财侣法地,亦需要多与同阶道友相互印证所学才是。”
许应也是苦心说教了一番,其实很多东西他自己都半懂非懂,但总归是有道理的,毕竟是观海叔祖曾经教过的。
“谨遵应叔教诲。”
许不凡点头称是,许应却也暗自纳闷。
“若是按照这般道理来说,岂不是观海叔祖教我之时,也有些道理似我现在这般似懂非懂呢?
所谓道理,非是要悟透,而是要口口相承,各有所悟,方为最上乘的途经?”
此中详略,许应也不深究。
因为如今圆台之上的氛围也是变得紧张起来。
鹰唳阵阵,云卷云舒。
原本作为看客的那二十名拜山的散修,此时也被那金丹主持喊了出来。
这第三轮的比斗,在场的每一位修士都可以参加,且是有益无害的。
冷龙真人,海原郡倚翠谷的跟脚,其修行的也是一门名唤《梨花海棠衍日法》,功法的详细地方无人知晓,但大抵是偏向于幻术一类的。
故而,这冷龙真人结婴之后,每次出行就有漫天梨白花瓣飘落随舞,煞为壮观。
这第三轮的比斗便是与冷龙真人修习的功法有关。
名唤:花海幻境。
伴着金丹主持大喝一声。
“请。”
苍青大殿之中的那位冷龙真元重又献身。
依旧是先前那般白袍雾面,身形高大,背影伟岸。
真人自然不会轻易言语,只是白袖一挥。
漫天飞舞起阵阵如白雪般洁净的梨花花瓣,忽而攒聚如旋,忽而轻逸随风,忽而跳脱如龙。
各般姿态,起舞于圆台之上。
修士修行日久,岂能为这区区凡间花景迷了眼?
除了……
几个故作聪明的散修,强自装作一番涉世未深的神态,以期能得到冷龙真人青睐。
但,这般飞舞的梨白花瓣不过是前奏罢了。
呼呼呼……
伴着一阵香风扑面,众人眼中开始迷离起来。
不论金丹,亦或是筑基,场中所有的修士皆是双眼朦朦,昏昏欲睡。
有些手段的,比如许应,正拼命运起《四象衍神法》上的法门,强起神识保持识海清净。
又比如冯三立,一枚赤红炎松法相浮于眉心,浑身通红,欲要保持镇静。
有这些手段的还有许多,比如锄禾师叔、静月观的那位领队金丹修士映月、寒石府的五蛟上人、白灵谷的领队金丹修士以及一众小有手段的四宗弟子、散修之类。
没得任何防备的修士也有许多,比如许应身旁的许不凡。
两眼先是迷离,而后干脆闭着眼沉浸于花海幻境之中,嘴角不是露出笑意,双手不停挪动好似在抓取什么,而这一切许不凡本人估计是毫不知情的。
修士平日里多学的那些手段直到此刻,才算是显现出了它的用处。
多学些,总归是无错的。
不过不论如何挣脱,也存在一道本质上的鸿沟。
那便是出手之人乃是元婴期的冷龙真人,防御之人至多不过金丹境界。
你生或死,好或坏,其实都只是在冷龙真人一念之间。
所幸这只是一场考验,或者说是一场比斗。
勿及生死,只论成败。
三息之后。
许应的神识已是拼命地在往识海镇压。
但是渐渐地,眼前好似出现了一朵朵雪花,但仔细一看,又不太像雪花的样子。
天,
冷了。
好像是下雪了。
伴着雪花飘落,许应强撑着的眼皮终究是合上了。
眼前忽而变成了黑漆漆一片。
第二百一十七章 那一年,黄发垂髫~
许应睁开眼。
眼前下着白茫茫的一片。
下着鹅毛大雪,身子不由得哆嗦了一下。
“这是哪?我不是在点苍山上参加冷龙真人的结婴法会吗?”许应心中不解,“难道又陷入了幻境?”
一边思考着自己如今的处境,许应抬起手使劲掐了掐自己的脸,想要看看是不是真的陷入了幻境。
这种办法当然不大凑效,掐自己一般只是凡人做梦的测试办法,怎么对仙家幻境起到效用。
不对!
许应有些悚然。
眼前,自己的原本一双大手不仅变小了许多,而且白嫩得都快能捏出水来了。
许应又是掐了一下自己的脸。
还是能够清晰地感觉到疼痛的。
许应有些慌乱。
他不太能确定自己的处境。
赶忙寻了一处蓄水的小桶,将脸探了过去,照了一照。
此时,用作蓄水的小桶,因为天气寒冷的缘故,表面结起了一层冰膜。
但这丝毫不会掩盖他作为临时镜面的职能。
圆嘟嘟的小脸,大大的眼,扎着一对土味小扎辫。
这模样?
许应又是扯了扯自己的腰间。
空无一物。
这下子,许应已能初步判断出自己如今的处境。
他是回到了八九岁的时候,或者说是拜入万松门之前的时候。
就在许应尚在思考的时候。
忽然传来一声。
“应儿,吃饭了……”
此时孩童模样的许应本能地回了一句。
“来了,来了。”
依旧是靠着双腿的本能,许应很快便是跑回了声音的来处。
也就是许应的家中。
看到父亲的那一刻,许应便是倏忽一惊。
因为眼前的的确确便是自己已经失去的父亲,许有才。
许应努力地告诉自己这是幻境,眼神四处瞥动,想找出这片幻境的破绽。
但是无论他怎么努力,眼前切实出现的便是自己曾经失去的父亲。
屋外冰天雪地,屋内却是温暖如常,哪怕窗户上糊着的窗纸薄如蝉翼。
许应没有作出什么怪异的举动。
比如忽然大哭着扑向父亲怀中。
只是一如平常地拿起木勺自己给自己盛了一碗饭,再给父亲盛了一碗,而后就是静静地坐在木凳上,小口小口地吃着饭,夹着菜。
同时,许应心底其实也是说服了自己。
这是片幻境,不是真的!
自己必须尽快出去,而非沉迷其中。
这些自制的措施,皆是许应以往经历的反馈。
他有去过仙葫岛,也曾沉沦过仙葫岛中的封神幻境。
他第三次回归山阴县城的时候,曾经去过父亲的墓碑前,也曾立下誓言不再返回山阴县城。
假的终归是假的,它成不了真的。
吃完饭,许应直接便是回到了自己的房中。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此时许府还不算破落,因为多余老祖人虽故去,余威犹在。
许应作为一个八九岁的孩子也是有自己房间的,如今许府的问题在于不敢扩充收入来源,开始不停地遣散一批又一批的府中杂役,以达到节流的目的。
自然而然地许应便有了自己的房间。
不过这种情况也并未有维系多久,直到……
许应盘坐在自己床上,开始尝试回忆起自己入门时候修炼《混元经》的场景,他也想直接修行《青冥真录》,但是太过繁琐且真元易对此时幼小的许应造成不大好的后果。
所以,许应也就选择了相对温和的《混元经》重新修炼起来。
重生这种事情,在整个南溟州乃至古尘星上许应都是闻所未闻的,这也是他能坚定地说服自己此处是幻境的理由之一。
八九岁的年纪,身上经脉乃至身形都未有彻底长开,故而整个南溟州的宗门收取弟子一般是收取十二三岁左右的孩童。
彼时正好也是身形接近长开,灵根资质也是最易被人发觉。
许应小心翼翼地呼吸着,尝试着依靠自己记忆之中灵根所在的位置,将其调动出来,从而重新踏上修炼之路。
许应选择重新修炼,也是因为他一时之间找不到破解这幻境的办法,倒不如先在这幻境世界取得一些自保的手段再说。
修炼的前提,乃是许应清楚自己身具灵根,并且知晓灵根的大抵位置,甚至于有几十载修炼的经验。
通过呼吸取得的小气团被许应吞入腹中,有意识地控制它冲撞一些人体的穴道,从而打开灵窍。
灵窍是修士接触天地灵机的关键,当然一般在十二三岁入门第一次修炼功法时便会自然而然地洞开。
对于现在的许应来讲,灵窍需要自己去尝试着冲撞开来,否则一切都是徒劳。
一次,
两次,
三次。
许应在反复地尝试着通过自己的手段去重新踏上修炼之路,当然这是片幻境世界。
一边尝试着修炼,一边许应也是在脑中回忆着自己小时候的记忆。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
几个月后……可能便是整个许府走向衰败的开始。
山阴五家豪户之一的郑家会上门向许府索要陈年旧债。
这件事也是许应小时候少有的几件记忆犹新的憾事,因为为了还郑家的债务,当时打理许府的大伯许有生,选择了将其他几房在城中的商铺、地产尽皆售卖出去抵债了。
许应和自己父亲的生活也是自此变得困苦起来。
那几日后,许应几乎每天都能看到父亲双鬓之上多出的几缕白发。
许应也有恨过,但是很快的。
整个许府的衰败便不仅仅局限于其他几房。
许府在县城私塾进学、武馆习武的子弟都遭到了不同程度的打击。
府中的经济情况也是愈发拮据起来。
龚家、郑家、李家、曹家皆是开始不约而同地侵占起许府在城外的田亩。
仅仅留下了几处祖传的田产以及城中几间流水不大的商铺。
这一切的逼迫,当时许府的主人许有生都是忍了。
只是提出了让许府年轻一辈得以继续求学、习武的要求。
这些举措许应当初是不大懂的,之后年岁大了点方才有些佩服起大伯的手段来。
只有年轻人,才是一家一户真正的希望所在。
第二百一十八章 三十年河东,三个月河西,莫欺~
永福二十八年春。
大宁,朝云郡,山阴县城,许府。
山阴县地处大宁北部,天气向来都是四季分明的。
距离许应“重生”回来已经过去了三四个月,这段时间里许应除了重新开始修炼,一边也是不停地提醒自己,这里是片幻境。
某日,许应端坐于房内搬运周身真气。
因为少了丹药供给,故而如今的许应不过区区练气三层的境界,这还是他之前几十多年的修炼经验缘故,方才在三月内接连突破开窍、引灵、养气三个步骤,重新步入修炼的大门。
不过依照许应数十年的斗法经验,这练气三层的真气储量在他手中也是足以匹敌寻常练气修士,那便是内罡境的武者,许应也有办法将其击杀。
在这小小的山阴县城之中,内罡境武者已经算是地头蛇的程度了。
轰!
屋外忽而传来剧烈的碰撞声。
许应中断了自己的修行,穿上一声普通的灰色麻衣,穿上鞋子,便是走出了屋子。
许府外。
郑龙,郑虎两位内罡境界的武者领着一大票武馆门下的学徒以及郑府的家丁围聚在许府门口,来势汹汹。
先前轰隆声响,便是那郑龙一拳将许府门房打在了大门之上,发出的撞击声。
郑龙穿着一袭黑色劲服,下巴留了一撮短胡子。
郑虎则要显得年轻得多,并未有蓄胡,右侧脸颊有道疤痕,身着一袭青色劲服。
但不管长相如何,二人此时皆是神态凶戾。
“许老抠,给老子滚出来!”
郑龙一个鱼跃跨步上前,一脚踢在大门之上,恶狠狠地喊道。
许老抠便是山阴县城其他几家人替许有生私下取得绰号,主要还是许有生平日不管对自家族人还是府中家丁皆是抠得很。
阵仗这般大,许府一众人自然闻声赶来。
因为遣散了诸多家丁的缘故,此时比起外头人头攒动的郑氏队伍,许府这边倒显得有些冷清。
更何况外头两位正值壮年的内罡武者,反观许府这边除了许有生外仅有一位上了年纪的外罡武者。
武道不比于仙道,后者是越老越精,年数越大斗法越强。
而武道恰恰讲究拳怕少壮,壮年之时年富力强,正是武者最巅峰的时候。
许府这边前去交洽的正是族长许有生。
许有生身穿一袭黄褐色长袍,对方打了自家仆役,他也不恼。
依旧是满脸赔笑着迎了过去,说道:
“呀,这不是两位郑兄吗?什么风把你们吹到我许府门口了?”
许有生态度温和,但显然郑氏一行人并不买账。
“哼!”郑虎吐了一口痰在地上,“许老抠,你少和我们兄弟俩套近乎。城南的几处米铺、酒舍,何时交出来?
还有城西你许家护着的铁头帮也该散了罢?城北衙门里头你家当差的子侄也该给我郑家挪挪位置了罢?”
一连几问,倒是弄得许有生有些涨红了脸。
但无奈,形势比人强。
不管是修真界还是凡俗之中,皆是遵循着实力为尊的铁则。
许有生只得堆笑道:
“两位能否再容我宽限几天,到时候一定尽数转还?”
“哼!”郑龙不屑地撇了撇嘴,“宽限?你将自家老祖宗的死讯隐瞒了这般久,到头来却要我们给你宽限时日。
今日是我郑家上门,明日便是龚家、李家、曹家,我看他们给不给你宽限时日?”
说完,郑虎又是上前威胁道:
“少废话,赶紧将你家的地契交出来!”
此刻,许府之内仅剩下的那些族人、家丁皆是拿起了手中木棍或是少见的一些刀枪。
但是,许有生却是拂了拂手,示意他们莫要轻举妄动。
许应也是缓缓向着许府门口走去。
“丧门星!许府到了这种关头都是你这丧门星害得!”
“对,丧门星!”
“嗯,二哥说得对!都是你这丧门星害得。”
率先开口骂的是许有生的儿子,许寿。
被骂的人正是许应。
丧门星这三个字亦然算是许应小时候的一大心结。
许应出生时,正好是多余老祖死讯被传开的时候,也是多余老祖宣布社会性死亡的日子。
同年同月丝毫不差,而且那一年也没有其他许氏族人出生,理所当然的一部分族人就将多余老祖的死归咎到了许应身上。
这也是许应被称为丧门星的原因,许氏没落的替罪羊。
事情的真相直到许应被检测出灵根时候,才被告知。
许氏多余老祖早在几十年前(接近百年)就已经死去了,不过那代许氏族长艺高人胆大,硬生生装了几十年,还未给别人察觉出来。
甚至于趁着未被识破的时候,囤积了大量外债打算到时候揭破了,能够举族搬迁到其他地方。
这也是现在郑家人上门讨债的原因。
许应听了他们的叱骂,自然生不出什么恶意。
一则在自己不断提醒此处是幻境的情况下,本能地许应便将他们归于假人一类。
二则,童言无忌,或者说是许应这般曾经的筑基圆满修士不会计较凡俗蝼蚁的过失。
边走着,许应也是左手微微一扬,三道禁言法术打在了先前几人身上。
虽说不计较,但必要的惩戒还是要的,不然他们不知道犯错,以后出了许府便是要被社会百姓毒打了。
许寿以及其他几人,皆是仿佛喉咙卡了一根鱼刺一般。
有些疼,主要还是喉咙好像说不出话了。
纷纷举起手指,指着许应想要怒骂,却又说不出口。
许应笑了笑,继续朝着许府大门口走去。
此时。
以许府大门为界限,两边已经是箭弩拔张,只消一颗火星便能彻底点燃整个氛围。
一边是怒气冲冲的许府家丁、族人手持棍棒,严阵以待。
一边是有恃无恐的郑家家丁、武馆学徒,紧紧逼迫。
许应凑了过去,不大的身子也是挤进了人群之中。
若是记得没错的话,这处对峙最终以大伯许有生的认怂结束。
郑氏众人也是得到了一些他们想到的东西,比如田契、地契等等。
最主要的还是郑氏作为山阴几家豪户中最新生的力量,向其他几家豪户宣示了自己的力量。
第二百一十九章 我有火球一朵,可证仙人身份~
许应一步步穿进人群时,一双大手忽而拽住了他。
其人赫然是许应的父亲许有才,只见他满目严肃地对着许应说道:“应儿,你怎地在这?赶紧回去,这儿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若是其他人也就罢了,对于父亲许应心中一向是比较愧疚的,毕竟作为人子拜入宗门之后就从未有好好尽孝过。
许应是仙人,但不是大神通的仙人,普通修士也是人出自凡俗,亦然会有人伦之情。
所以许应愧疚,只是讪笑道:“父亲莫要担心,应儿已不是小孩子了。”
说着,许应真气倾注于双手用力一扯,便是继续向人群前头走去。
许有才虽是错愕自家孩子会说这般话,难道是懂事了?
但是,基于刚才许应手上忽而使出的一股大力,许有才还是选择了相信,因为他自己作为一名外罡武者轻易便被许应挣脱了出去。
那许应此时理应不该当做小孩看待。
许府内外,两方人紧张地对峙着。
此时正值春季,天气温和,倒也不至于汗流浃背或是冷得发颤,正是双方对峙的好时节。
郑龙郑虎,一黑一青立在前头,发完狠话之后也未有多说,只是冷冷看着许有生,等着对方做出决定。
若是少有不如意,他俩便打算联手教教这许有生持家的道理,好让他明白取舍,明白欠债还钱的天经地义。
许有生脑中也是一团乱麻,场中几人唯独他的背上有些湿漉漉,一件宽敞的黄褐色长袍也是被汗水贴住了身子,倒像是穿着劲服一般。
许有生身后的一众许府族人、家丁也是明白此时情况的险峻,攥着长刀,握着棍棒的双手又是用力了三分,已然是做好了牺牲的准备。
没有人会退却,没有人怕死。
那些会退却的家丁,早在之前便因为府中财政窘困而被打发走了,也没有一个许府的族人会害怕,因为许府作为他们出身的地方,已然是底线。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这个道理哪怕不懂,也是知道自己以前得以在外比城西的那些贫民高过一头的身份,便是许府作为靠山。
所以,许氏族人尽皆不退,眼神凶戾,作殊死之状。
许有生踌躇多时,这许府不是一人私有,而是全族性命攸关所在。
他许有生虽说平日里抠搜了些,但此等干系举族存亡的大事,他只得作出让步。
咬了咬牙,他叹息一声,说道:“罢了,罢了。来福将府中田契、地契交与他们……”
对面郑龙、郑虎也是笑了起来,说道:“哈哈……早些这样做不就好了,省得我们费这番功夫……”
正当一方忧愁满面,一方喜笑颜开之际,忽而传来一声。
“伯父,万万不可啊!”
话音有些稚嫩,但是充满决绝之意。
此话出自许应之口。
“你是有才的儿子,许应?”许有生先是有些疑惑谁这么大胆,但当他瞅见许应模样时,当即喝道:“回去!快滚回去!大人们的事,岂容你一个孩子在这儿放肆?有才,快些将他领回去。”
说完,他又赶紧拱起手想和那郑氏兄弟二人赔罪一二,毕竟只是一介孩童戏言,倒也不至于……
许应并没有退回去。
相反地,他直接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小小的身躯,在那一刻倒像是那么伟岸。
许应挺了挺身子,朝着许有生说道:“大伯,侄儿已经是仙人了。”
仙人?
这两个字……仿佛充满魔性一般传入了所有人的耳中,有些胆子小些的仆人双脚已是忍不住地发颤。
自古仙人便是高人一等,仙人便是天,仙人便是凡俗一切事物的所有者。
这也是多余老祖哪怕死了近百年,依旧能隐瞒死讯数十载,甚至于死讯为人得知之后,也能保重许府太平十多年的原因。
仙人、凡人,从来就不是一个层面的东西。
震惊或者说是惊惧之后,转而引来的是哄堂大笑。
只见那郑龙忽而咧着嘴,笑道:“许有生,原本还以为你识趣。却不想如今倒和这黄口小儿一道哄骗我等‘凡人’了?”
凡人二字,他特地加重了语气。
而后,郑龙又是脸色一肃,恶狠狠地说道:“谁人不知?就算是五大宗的仙家收取弟子,至少也得十二三岁的年纪。就凭你?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
许有生听完郑龙的话,也是有些不信的,赶忙冲着许应说道:“你说的什么胡话?仙人?仙人能是你这般模样……”
轰!
许有生话还没说完,许有双手结印,依照筑基期施法的模样,甩出了一道火球法术。
轰得一下便是打在郑龙胸口之上。
呲呲的声音也是随之响起,众人入眼处,那郑龙胸口上也是被烧成了一个大窟窿。
作为当事人,这大火球的威力郑龙是实打实地承受着的。
威力不大,但是多了也足以致命。
最主要的还是,这火球法术乃是实打实的仙家技艺,莫非这黄口小儿并非骗人。
愣神之际,一旁郑虎凑了过来,说道:“哥,快让人上去杀了这小子。”
郑龙虽是发愣,但胸口依旧隐隐作痛,辩解道:“你糊涂啊!那可是仙师。”
郑虎不啻,当即阴森森地说道:“哥,来都来了,开弓没有回头箭。更何况这么小年纪的仙师,实力也强不动哪里去,若让他长大了,可还了得?”
郑虎一想,恍然大悟,随即对着一众家丁、武馆学徒,喊道:“快,上去将这小子砍了。”
众人犹豫,但一瞥见郑龙的凶狠模样,还是一齐冲了上去。
许有生这下也有了底气,护在许应身前,内罡武者的实力显露无遗。
“这可是仙人,我看谁敢!许府儿郎何在,护住我家麒麟儿。”
许应推开许有生,又是冲着前头郑氏一行人,淡淡说道:“你们想清楚了?我这么小年纪的练气士?难道没有师承吗?”
这话。
许府门外的郑龙郑虎听得心中一寂。
当即,喝止了自家手下。
脸上神态,亦然有些阴晴不定。
第二百二十章 凡人畏强,而不畏仙~
许府大门外。
两方人又是陷入了寂静的对峙状态之中。
不过比起先前,明显是许府这边变得更加优势起来。
许府的家丁、许氏族人原先握紧刀棍的手也是放松了不少,脸上神色自然也舒缓不少。
因为他们有了希望。
许应,
那个六房有才的孩子,
居然一声不吭成了仙人。
既然有仙人护佑,还会害怕门外那些个郑家的小厮吗?
许有生脸上也是一如先前挂着笑意,这笑并不是之前那般无奈的赔笑,而是切实的喜悦之情。
他扬了扬身上宽口的长袍,甩出了一滴滴汗水。
而后,阔步走到郑龙、郑虎面前,俯眼说道:“两位郑兄不如就此罢手吧。免得让李老鬼、龚老头、曹大眼他们平白占了便宜。”
郑龙有些犹豫。
郑虎却是呲着牙,说道:“许老哥,我兄弟若是撤了,你会放过我们吗?”
不再是张口闭口的许老抠,而是叫的许老哥。
言外之意便是打算服软了。
事实上,不管服不服软,主动权从许应出手那一刻,便已经不在于他二人手中。
无外乎鱼死网破,权且苟活两种后果罢了。不过前者鱼儿死了,网子也不一定会破,因为他俩摸不清许应的底细,也不知晓许应身后究竟站着谁。
许有生虽是许府家主,但这决定权却也不在他手中,他转头望了望许应。
许应会意,缓缓说道:“两位放心,只要你们立刻撤走。从今以后,我不会无故对你们出手。”
我,便是说许应不会自己亲自动手。
无故,则是许应可以有理由地动手。
两句都是屁话,但郑龙、郑虎二人却是听得安心,仿佛两个溺水之人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当即对着身后一干手下,喝道:“撤!我们回府。”
临走前,那郑龙也是拱手对着许有生以及许应说道:“对不住了,忽然上门叨扰……实在是失礼。”
话一说完,郑龙便是转身走了。
等人走远,许有生也是彻底松下了心思,冷笑道:“哼!这郑龙、郑虎都是什么东西?还以为我许府想走就走,想留就留的吗?”
不过当他转身看向一众许氏族人、许府家丁时,神情登时一转,凛然说道:“诸位都是好样子的,我许有生有愧于大家。
六房许应此次挽救家族于危难之中,我却让他受到了十多年的指指点点,却不替他多说一句话。
许氏多余先祖,薨于靖安三十二年(大概是几十年前)。老族长担心老祖不在,族中子侄会被他人欺侮,故而隐晦不报。直至贤侄出生之际,方才为人得知,此亦然是贤侄饱受多年磨难的诱因。
我作为一族之长,心中实在有愧。”
这话没说完,他便是深情地望向许应。
许应了然,说道:“大伯不必如此,应儿也知晓其中尺度,断然不会心生怨愤。”
听了许应这话,他才稍稍定心些,振臂呼道:“诸位都是我许府的栋梁,值此危难之际。未有一人怯逃,未有一人独生。
有此家人,许氏何愁不能再兴,何愁不能再开多余老祖在时的盛况!”
说得昂扬兴起,许有生竟然不禁落下了泪。
其他人自然也是感同身受,有无仙师照拂对自己乃至整个家族的影响皆是至关重要的。
纷纷高呼道:“复兴、复兴、复兴……”
虽只一词,却含着诸多情感。
热血过后,便是庆功,庆祝许府今日打退了郑氏来犯,更是庆祝许府之中新出了一位练气士。
……
许府正厅内。
许有生换了一袭黯黄色长袍端坐于大厅正中。
孩童模样的许应反而凌驾于一众许氏宗亲,坐在了左侧首位。
而右侧首位则是许应的父亲,许有才。
“应儿啊,伯父也是打小看着你长大的。我们家许曾也是一同与你玩耍过的,你说这日后要不要多多照看下你有良伯父。”
说话的是五房当家许有良,他口中的许曾正是先前出口骂过许应的孩童。
“是啊,是啊。应儿你都是我等看着长大的。”
“……”
说话的有高有瘦,有矮有胖。
好些个许应之前甚至见所未见,若非是看他年纪小,估计也不敢与仙师大人这般讲话。
人往往会被自己的主观印象影响,哪怕眼前坐着的这个孩童是位实打实的练气士,会火球术的那种。
许应不说话,只是逢人言语,便笑一笑以示回应。
他在感悟。
从一开始解决了许府遇到的难处,去除了自己儿时的一丝遗憾,让许府不再陷入困窘,让自己父亲两鬓少些白霜。
但事实上,这一切事情办完后。
许应并不怎么快乐。
许府的衰败是必然的,因为一部分的许氏族人其实已经习惯于享受着许府的庇护,而不愿意做出大的改变。
当然大难临头时,他们也会挺身而出,与整个许府一同埋葬。
许应有时候甚至在想,如果许府没有衰败,父亲会不会费这么大劲让自己去测试灵根,族长也会不会同意自己去测试灵根?
许应心中的答案是不会。
若是没有经历过那种整个家族衰败的无力,也就不会多出一种名为希望的东西。因为安逸,所以满足,所以不需要上进,不需要吃苦,不需要接受磨难。
最重要的是,许府已经天然地与整个修真界隔开了,不知道里头有什么,只有当整个家族陷入颓败之际,才会尝试从未知的修真界中寻求破局之道。
这也是很多凡俗家族,明明知道存在修士,存在修真界,却不会每年都派出族中子弟尝试检测出灵根。
他们不知道修真界真正有什么,至少读书能实实在在地学会算账、识字,习武能实实在在看到自己力道的进步。
而不是迷雾一般的修士世界,对他们产生的吸引。
害怕强者,却不敢提起强者带的刀剑。
因为上头有着隐隐寒芒,让人摸不清头脑。
这也是凡俗对于修真界最真实的写照。
这种状况,取决于整个凡俗自我的发展,更是取决于修真界中那些宗门高层有意地放纵。
仙凡有别的本质,实际上不仅取决于修士对于蝼蚁一般的凡人不屑一顾。
更是取决于凡人本身对于强大事物的畏惧,对于未知事物的抗拒。
就像许应现在坐在大厅之中,那些许氏宗亲也对他生不起什么强烈的畏惧之感。
因为他们看见的只是一个坐在首席的小孩子罢了。
哪怕这个小孩子会法术,是位仙师。
凡人尊称仙师,本质上还是对仙师们无敌于世俗的形象存在畏惧。
畏惧,产生尊敬。
仙人也是因此超然于世俗之上。
第二百二十一章 镜花水月终成空~
“贤侄……你先前对那郑龙说,你还有师承?那为何不请仙师前辈出来,好让我等向他老人家略表几分心意?”
觥筹交错之间,趁着几分酒意,许有生也是试探性地向许应问道。
许应哪里有什么师承,至少如今的身份是没有师承的,故而只是讪笑道:“大伯玩笑了,应儿哪里来的师傅?更何况就算有仙师收我作弟子,仙师大人又怎会轻易出来与凡人相见。”
许有生也是知道自己可能多嘴了,但听着许应的意思,好像还真有一位师尊。
当即,他便是笑着说道:“是极是极,哪有轻易和凡人相见的仙师。哈哈……是伯父失言了,自罚三杯,自罚三杯……”
说着,他也是举起酒杯,满饮了三盏。
许应望着满堂宗亲,心中忽而乏味,忽而又是五味杂陈。
他想起了第一次返回山阴时候的场景。
也是满堂的宾客,满堂的喝彩。
但事实上,并没有太大的快乐,甚至于有些厌烦。
恍惚之间。
许应眼前一众的许氏族人好似都变成了一片片梨白花瓣,摆在坐垫之上。
渐渐地,整个大厅里头也飘起了一阵香气沁鼻的花瓣雨。
一朵又一朵,漫漫无尽头。
紧接着。
许应身旁一些熟悉的人皆是化成了一朵朵梨白花瓣的样子,从许有生、许有权再到许应的父亲,许有才。
一个都未有落下,除了许应。
等到大厅内所有人都成了花瓣,或者说整个大厅变成了一片花海,而许应自己则是沦陷在花海之中。
身上仅有的一点练气修为皆是毫无作用。
最后,许应又是感受到一股难以抗拒的疲惫感。
整个人重又陷入了昏睡状态。
……
咿呀、咿呀~
伴着肩上竖着那头苍鹰啼鸣。
许应也是缓缓睁开了眼。
云霞漫漫,高山仰止。
一地青苔佐饰的古朴地砖铺就的圆台,抬起来是一座巍峨肃穆的苍青大殿,门梁处皆是用得价值不菲的东海浮云岛铁鳌木,木质菁华,娇翠如水。
许应尚在回神。
那金丹主持却是一脸好奇地走了过来,惊诧地开口说道:“怎地……你比那些金丹同道醒来得早?”
许应听到他的话,也是左右转了转。
不管是金丹境界的锄禾师叔、冯三立以及其他三宗的金丹修士,或是那些筑基弟子、散修皆是沉浸于幻境之中。
他们的身上皆是被一阵梨白花瓣托扶着,脸上表情也是颇为精彩。
或是时而发笑,或是时而痛哭,或是满脸惊惧,或是有些享受恣意的迷离神态。
这些人,许应首先关注的还是许不凡。
许不凡一袭淡蓝色道袍加身,四肢皆是萦绕着一捆梨白花瓣,脸上忽而平淡如水,大多时候都是满脸的惊惧,好似被什么东西追杀着一般。
许应见他这般模样,下意识地就要抬手将他打醒。
忽而,那金丹主持对着许应喝道:“住手,你这是要害死他!真人赠你等机缘,你若是出手打断他,顷刻便是身死下场。
你,我不知道,但他是必死的。”
金丹主持抬手指了指许不凡的位置。
许应也是明白其中意思,也不再做什么尝试。
呼……
一阵花香袭来,那金丹主持忽然脸色惊诧,对着许应说道:“你跟我来吧,真人有事寻你。”
……
万丈高空之上。
“擎苍。”猛虎真人嘴角微扬,“你寻的这位小道友,看来实力不怎么样啊。竟让苦松门下的一个筑基弟子不到三息便破了幻术。”
擎苍真人也是困惑,辩解道:“哼。正经修士谁会结婴前便去学些劳什子的神识修炼之法,幻术修士你等也知道最忌讳就是这种修神识的家伙。
况且冷龙道友此番乃是赠与他们机缘,又未有全力施展,这般快挣脱出来也是常事。
一则他神识修炼到位,二则此子怕是心志坚定,非是一般半途弃道之辈。”
一番夸赞之后,那擎苍真人也是将眼神瞥向苦松真人这边。
毕竟是夸得许应优点,苦松真人自然要出言调解一二,当即笑道:“哈哈……哪里是他天资好,分明是四象宗的《四象衍神法》来得精妙。看来当初四象老祖天资着实惊艳,竟能创出这般功法。
此间修真界怕是少有与其匹敌者。”
说到此处,一旁蓝月真人不禁困惑道:“少有匹敌?光是你万松门开派老祖便是盖过他一头,更遑论这世间还有这般多的化神前辈。
四象老祖再强,也不过是走到了元婴的尽头,哪里称得上无敌啊!
道无止境,尚须谨慎再三……”
这话显然也是引起了周遭几位真人的共鸣,五人四周罡风也是变得忽然急促起来。
呼呼呼……
高空的寒冷夹杂着罡风不停碰撞发出呜咽渗人的呼呼声。
红云真人座下那朵红云忽而消失不见,他起身点了点头说道:“唉……神通秘法研习得再通透又是如何?他四象,不还是落得个寿元精光,身死道消的下场。
有道以来,万般神通皆是傍身之用,我还未见过有靠神通法术证道长生的道友。虚虚实实不过是让自身境界多进一寸一尺,望能在有生之年于道一途窥得更远,走得更长。
道理人人懂,真正走到道尽头的,又有几人?”
说完,红云真人又是叹了一口气。
对于其他人来讲,红云现在的身份是东海散修。
一介散修之躯披荆斩棘得以结成元婴,尚且对于日后修行如此忧心,那自己几人出身宗门甚至于修为还不如人家,又有何资格在修炼一道上走得更远。
故而,苦松真人不禁叹道:“这道……四象不曾走尽,黑尸不曾走尽……我师尊亦然未能走尽,哪怕……。”
黑尸乃是黑光门之前修为最高的一位元婴真人,酆都君便是他所炼制的。
“前辈他……不是飞升了吗?怎地也未有走过这条道?”
猛虎真人忽而错愕不止,惊声问道。
紧接着,他又是转念一思,双眼圆瞪,质问一众真人道:“难道只有门里面,才藏着走到道尽头的秘密?还是说有前辈在拦着我们走到尽头?”
有人拦路?
这观点倒是新颖得很。
蓝月、苦松、擎苍、红云四人皆是默然。
有的明白,有的真就不动,但不论哪种,皆不会有人开口。
第二百二十二章 往事重提,鱼泉风起~(4k)
极西之地,无边沙海。
无边沙海就像他的名字一样,以沙为海,无边无际。
许应曾经来过这里,但不管来时去时,它皆是一如既往地沙尘时起时落,也不论生活其中的人与修士如何。
无边沙海一直以来都是独立于一侧大商修真界自称体系的,其内也是号称有一百零八绿洲。
不过其中有金丹修士坐镇的寥寥无几。
鱼泉洲王家便是其中之一。
到如今,鱼泉洲更是无边沙海中唯一一家拥有金丹期修士坐镇的绿洲区域。
修士、武夫、百姓、奴隶往来不绝。
鱼泉洲原本也是纵横数百里,占地千余亩的大型绿洲。但是自打玄剑宗侵吞无边沙海好些绿洲之后,这鱼泉洲便是变得愈发拥挤起来。
无论是自家绿洲是否被玄剑宗攻破,也不论是家族或是宗门、散修,尽皆是往鱼泉洲靠拢起来。短短数十载,原本悠然恣意的鱼泉王氏硬生生被东拼西凑成了无边沙海修士联盟。
总部设在鱼泉洲,下辖无边沙海一干偏东侧的中小型绿洲。
其领头之人自然是鱼泉王氏那位就金丹老祖,所要抵御的则是无边沙海西边日益膨胀的玄剑一宗。
玄剑宗对于鱼泉王氏为首的无边沙海修士联盟来讲,来历诡异、实力不详、底牌未知,几乎是像谜一样的宗门。
尽管有金丹修士撑腰,但整个无边沙海内玄剑宗的势力愈发得壮大,所谓的沙海联盟根本拦不住玄剑宗壮大的趋势,只是抱团取暖罢了。
据说玄剑宗最早是在一百多年前进驻无边沙海,韬光养晦了一百多年。
第一次让旁人知晓其厉害,还是在数十年前那次白鹭湖绿洲的变故上。
那次玄剑宗一出手便是接连灭了白鹭湖郑氏、阴河涧熊氏、桦木林花间一脉、玄咩洞飞羽一脉四家绿洲势力,风头一时无两。
此后,玄剑宗更是势如破竹。
只花了月旬功夫便是接连攻破了无边沙海西陲十八家绿洲势力,其中小的绿洲只有数个练气修士护卫,大的则如郑氏一般绿洲之中有着数位筑基修士坐镇。
但毫无例外,皆是被玄剑宗轻易剿灭。
侥幸幸存下来的修士也都逃亡来了鱼泉洲,或是干脆去往大商境内避难。
其中还有一件有趣的轶闻,据说玄剑宗第一次袭击白鹭洲时,曾被一名路过的筑基修士杀得全军覆没,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大多数沙海凡人、修士都是将此当做饭后闲谈时的玩笑,毕竟玄剑宗的实力有目共睹,据说宗内甚至有元婴真人坐镇。
……
入夜。
鱼泉洲内里城池皆是灯火通明。
绿洲外围此时也是飞过一队巡逻的练气修士。
领头的乃是一位花白胡子的积年老修。
老修士唤作老吴,已是百来岁的年纪,却只有练气后期的修为,若不是为了自家小孙子日后的修炼着想,也不会接下这等巡逻的苦差事。
鱼泉洲唤作鱼泉,乃是绿洲之内有一眼上等的灵泉之眼。
但鱼泉洲的构造却是和一般绿洲并无太大差别的,都是外头包着一圈防风的山墙,覆上迷幻、防风的法阵。
老吴此刻便是领着底下四位练气散修,沿着法阵的凸口轮番巡视。
整个巡逻队伍一般是五人建制,通常来讲是以月为单位轮值的,毕竟修士精力旺盛远非寻常凡人能比。
“老吴头,你慢些飞。这逛完最后一圈,可就又有数月时间可以休息、修炼了,你这还飞这么急干甚?”
队伍末端的那位中年修士,也是絮叨说道。
“郑哥。”那中年修士前头的黑瘦汉子也是努起嘴,“这吴老头怕是赶着回去见他的宝贝孙子,咱们可不能耽误老吴头早些见到他的宝贝孙子。”
“好了,好了,都快些飞。麻子,你就不想早些去城里的玉春苑快活快活?哪儿来这么多废话?”
飞在老吴头身后的一位高瘦汉子也是扭头瞪了他俩一眼。
鱼泉洲外忽然黄沙大起,隐隐有些铺天盖地的趋势。
领头的老吴头,也是赶紧喝道:“都停一停,大风暴怕是来了。落下去先歇歇吧,等风暴过去,我们再把剩下的半圈路程巡逻完,到时候大家伙也能各自回城里潇洒去。”
老吴头年纪大了自然也是谨慎异常,不过作为领队绝对称得上经验丰富,且十分称职。对于老吴头的命令,其他几人一贯是听从的,直接自半空飞落下去,寻了一处黑木林落脚避避风暴。
无边沙海之上,黄沙漫无边际,自然地也就多有风暴产生。
绿洲外围的山墙其实能够抵挡风沙甚至于一些小型的风暴,但是抵挡不住风暴带来的灵机紊乱,几人若是埋头继续飞的话,很容易便是在半空忽而失去真气供给,坠落下来落得粉身碎骨的下场。
底下黑木林。
五人落在黑木林正中,由那位高瘦汉子取出一道阵旗插在四周作为防护,便是原地盘坐起来。
老吴头作为领队,也多了放哨的任务,自然不能同一般队员这么轻松,几人坐定之后他便是又稍稍御空几丈,朝远处望起那黄沙风暴来。
一般情况下,无边沙海的风暴皆是单一的自然现象,但是偶尔也会夹杂一些沙海妖兽群落的迁徙,也就是所谓的沙海兽潮。
那些生活在沙海的妖兽群,早就是养成了栖息于沙石之中的习惯,轻易难被人发现。
比起其他地方的修士,整个无边沙海因为凡俗百姓与修士混居严重,故而绿洲修士较之其他,更具有市井气息。
那黑瘦修士倒也是个话匣子,屁股还没坐热,便是直接开口对着先前瞪他的高瘦修士说道:“张哥啊,你说这日子啥时候是个头啊?鱼泉洲守得住吗?我听说几百里外的蛤蟆谷绿洲都被玄剑宗攻破了,那可离咱们不远呐。”
高瘦修士却是丝毫不搭理他,依旧沉着脸自顾自地打坐修炼。
眼看着别人不搭理自己,这黑瘦又是换了个目标,对着先前抱怨的郑姓修士说道:“郑哥,老听你说那大商修士如何如何,要不你给咱们讲一讲那天在白鹭湖绿洲的故事罢。”
这郑哥便是飞在队伍末尾的修士,他同时也是昔日白鹭湖郑氏的族人,如今算作白鹭湖绿洲鲜有的几位幸存修士。
那次许应出手击败的不过是玄剑宗的先头队伍,许应走后不久这白鹭湖便被玄剑宗连根拔起,只逃出些许幸运儿。
郑姓修士想了想,叹了口气,竖起小拇指说道:“看见了吧?这就是咱们沙海修士。”
而后,他瞥了其他几人一眼,换了一根食指竖了起来,说道:“这,就是玄剑宗的修士。”
紧接着,他又是换了根大拇指,正色道:“这大拇指便是大商修士。胳膊拧不过大腿,小拇指也比不过其他的手指。我看呐,这鱼泉洲被破是迟早的。”
队伍之中还有一位年纪轻一些的修士姓李,平日里队伍里其他人唤他小李。
这小李年纪较轻,自然也就好奇了一些,听得郑姓修士这般比较,自然对那大拇指比喻的大商修士愈发好奇,开口便是问道:“郑哥,那你倒是说说那大商修士究竟如何厉害?”
说到大商修士,郑姓修士不禁有些黯然,因为他想起白鹭湖绿洲死去的那些族人,忍不住从储物袋中取出一壶灵酒一饮而尽,方才叹了口气,说道:
“那天,玄剑宗的贼子第一次袭击我白鹭郑氏。彼时,阴河涧的熊家三位前辈、玄咩洞的飞羽前辈、桦木林的马鹿两位前辈以及我郑家几位筑基前辈皆是在场的。
玄剑宗来犯之敌不过七人,我郑家这边有几方前辈襄助,却有十来位筑基前辈之众。
说来羞愧,我郑氏那是十来位筑基前辈联手,竟然被那玄剑宗的七名筑基修士结成的剑阵压了一筹。
唉……这差距便是这般得大,或许是我修为浅薄,看不出其中玄妙罢。”
说到此处,一同盘坐在一起的其他三名修士也是随之面色戚戚,暗自为自己以及鱼泉洲的未来担忧起来,其实主要还是替自己以后修炼发愁。
郑姓修士神色忽而一转,面露羡慕神色。
接着说道:“你们猜?这大战是谁胜谁负?”
黑瘦修士也是兴起,不假思索地答道:“那还用说当然是你郑家赢了,整个鱼泉洲谁人不知你郑家是打赢玄剑宗的头一家。
不过,郑哥你可是在场的,倒是与我们说说那一战的详细啊。”
郑姓修士也是欣喜,这可是自己难得说得出口的战绩。
自己没了家族作为靠山,凭着这低劣的灵根资质,显然是日后筑基无望的,故而也就干脆混着了,得过且过也是潇洒恣意。
“哈哈。”郑姓修士大笑一声,“那自然是我郑氏赢了。不过,刚开始我家老祖都是被压着打的,就连马鹿两位前辈都被那玄剑宗的贼子杀了。
最后,还是大商那位路过的筑基前辈出手,方才取得胜势。”
说到大商那位筑基修士,也就是许应。
这郑姓修士面色开始泛红,显然也是异常激动。
“那位前辈一出手,便是几条青色冰龙呼啸而出,其势铺天盖地,譬如神祗,皇皇威风。
只此一击便是打得那玄剑宗贼子一死六伤,复又出手赫然又是一道血色山河大印,须臾之间便是将受伤几人打成一团血雾,有生之年我还未见过这般厉害的筑基前辈。
同为筑基前辈,我至那时方知筑基之间,亦有天堑之分。
那位前辈的厉害,怕是比起鱼泉洲的那位王家前辈也是不遑多让。”
此话说完,几人皆是哑然。
场中几人一辈子都不曾走出过沙海,又怎会知道天地之大。
碰巧这时候,老吴头也是重新飞了下来。
瞅见郑姓修士说完,便是打趣道:“你又怎知道那是大商修士,说不定是大商东边的乾朝修士甚至宁朝修士也不一定?”
乾朝?宁朝?
老吴头显然也是对得起他的年纪,听说过不少地方。
郑姓修士当即辩道:“怎么会是其他地方的修士呢?普天之下能有这般实力的筑基前辈,我看必然是出自大商的!”
这话,他说得斩钉截铁,仿佛是真知一般。
甚至于他根本不知道有乾朝、宁朝两处大的修真界。
其实,这也是大部分闭塞小修真界的普遍模样。
往往挨着他们最近的一处大修真界,便是天,便是此间世界最兴盛的地方,毋庸置疑。
谈到乾宁两朝,那小李又是来了兴趣,当即求着老吴头追问道。
不过还未等他开口,那高瘦修士却是自修炼状态中出来,对着老吴头正色问道:“吴头,你都察看仔细了,只是一般黄沙风暴?”
老吴头想了想,笑道:“嗯,确实是一般风暴,不过动静吵了些罢了。”
高瘦修士这才放心,重新静心修炼起来。
预防可能的危险,正是他们这些巡逻修士的职责。
“老吴叔,你快说说那乾朝、宁朝的情况。”
小李催促道。
老吴头看着这年轻的小李,自然有些想到了自己家中的孙子,当即便是欣然开口说道:“这乾朝……”
其他几人见识也是浅的,自然一同附耳听这老吴头娓娓道来。
……
鱼泉洲外。
黄沙风暴铺天盖地,漫卷黄沙飞驰天际。
风暴所过之处,自然是尸骸无骨,鸟兽四散的。
不过在风暴轰鸣声中,忽而夹杂着乒乒的剑器嘶鸣之声,或是飞石之间的撞击声。
此时,
风暴正中位置也是站着一队玄衣修士,黑袍罩面,煞为阴翳。
“这就是你们说的鱼泉洲?”
“回……大人,正是此处。”
“区区一个金丹,便挡了你们数十年?”
“回……回……大人,掌教大人说……这、这王家可能和……嵩溟宗有联系,不想……惊扰到大商那边,故而……”
声音结结巴巴,显然也是有些惶恐的。
但不待他说完,黄沙漫卷之中便是多了一丝血迹混入其中。
“都给贫道听着,诸轩办事不力已是为我斩了,从此尔等皆受贫道节制。
不论修为如何,但又违令者,唯死而已。”
“遵命……”
鱼泉洲外。
黄沙风暴愈发得近了一些……
第二百二十三章 柳暗花明,原是知音远来~
东郡,点苍山。
许应跟着那金丹主持徐徐走进了苍青大殿之中。
直到许应双脚踏入殿内,
圆台之上一干散修抑或是宗门修士皆是沉迷未醒,倒是显得许应自己有几分突兀?
难道是这《四象衍神法》真就这么奇异?
难道那冷龙真人专程唤我进去,也是为了这《四象衍神法》不成?
心里虽是这么想的,但实际上许应对此也不大认同。
元婴境界不比于先前,若是金丹期有些觊觎自己的功法也就罢了,但元婴期修士却不太可能。
修士从练气期开始修炼基础的功法,到了筑基期则会转修进阶的功法,直到金丹期一直是修行的前辈高人遗传功法。
但是元婴期不然。
元婴修士,对于修行已然是有了自己的感悟。
都是基于以往主修的功法,形成一套适用于自身的私人功法。
比如苦松、悯松两位师祖,虽说都是修习的《枯荣真解》,但其在修行细节上却是大为不同,一者枯荣并济,一者不破不立。
入了苍青大殿之中。
许应跟在金丹主持后头,摇了摇头,示意自己莫要胡思乱想,好生跟着便是。
金丹主持走在前头,
一路上绕过了不少鼎炉、屏风之类,方才领着许应走到了冷龙真人面前。
此时的冷龙真人,脸上白雾已是消失不见,露出了他那种有些逼窘的脸,不算帅气,但绝对是属于猥琐的范畴的。
甚至于你看着他的模样,都无法联想到这是一位元婴期真人。
不过,许应毕竟是修仙之人。
又岂会在乎凡俗皮肉模样?
当即,便是拱手冲着那冷龙真人说道:
“万松门弟子许应拜见冷龙真人,真人之名小子心神仰慕多时,今日一见方解心中遗憾,愿真人修为协同日月,永照山河。”
冷龙真人脸色如旧,心中或有喜色,只是淡淡说道:“你且坐下罢。”
说罢,他又是示意了一下那金丹主持,让他退下。
金丹主持也是谦卑,丝毫没有一点金丹期上人的架势,只是三拜鞠躬,径自撤了下去。
没有一点埋怨或是不啻的神色。
合着自己一个金丹修士,在真人眼里比不过一个筑基修士,乃是天经地义?
许应寻了一处离得不大近亦不算太远的蒲团,盘坐上去,面色谦恭。
他不敢离得太近,怕冷龙真人出手之时自己来不及反应,虽说离得远也无济于事。同时,许应也不敢坐得太远,怕真人误会,以为自己瞧不起他。
故而,他专门挑了这处适当的位置。
冷龙真人不语。
许应心中纳闷,提起勇气,拱手问道:“不知真人寻弟子前来,所为何事?”
“无事。”冷龙真人抬起手拂了一拂,“却也有事。”
这回答许应听得许应有些迷糊。
难道元婴真人都像这般喜欢故弄玄虚不成?
许应不敢答话,只是看着。
殿中香炉,飘烟阵阵。
一时之间,似是响起琴声。
琴音袅袅,婉转悠扬,宛若高山流水,又似星月低语。
伴着这琴音道韵,冷龙真人终于再又开口,说道:“贫道如今正好六百岁整,却也不曾遇到过像你这般的筑基修士。
贫道去过北穹,踏遍南溟,涉足过西岐,也是听闻过东天,但都不曾遇过你这样的修士。
不知是你自己的奇异,还是你身上带着什么鬼祟。
总之,不真不假,却又是真是假,着实令贫道好奇。”
许应不懂他说的什么,难道是自己还有什么隐藏的天赋不成,可自己确确实实只是个普通的三灵根修士,哪来他说的这么玄乎。
但元婴期前辈说的总归会有他自己的道理的,许应也只是悻悻说道:“晚辈修行尚浅,不知前辈口中真假,究竟是何意?”
“真假便是真假,真真假假的真假。”冷龙真人微笑着摇了摇头,“外头的人,包括如今头顶那五人皆以为我修得是虚实幻影之法,却不知道我真正研习的乃是真真假假之道。
擎苍以为贫道不懂,贫道也以为自己不懂,事实上贫道是懂的,只是不清楚门那边究竟有什么罢了。
擎苍想诓我过去门那边,贫道也乐意去那边看看,因为其他地方贫道都有去过了,见过那些山,涉过那些水,吃过肉,饮过酒,甚至于连那北穹百国、西岐五朝的女人,贫道都睡过不少。
但是贫道一直不懂,为何真的不能变成假的,为何假的不能变成真的。”
这冷龙真人越说越玄乎,整个人也是愈发魔怔起来。
许应自然是不大懂的。
只听得那殿中高山流水之音络绎不绝。
耳中忽然传来那位诚前辈低沉碎语:“真乃吾道知音啊!”
许应好像又有些懂了,难道这冷龙真人所窥见的东西,是这位诚前辈不成?
可是,诚前辈又与冷龙真人有什么关系呢?
冷龙真人已是丝毫不在意许应模样,开始自言自语说起自己的故事来。
“贫道三岁之时,便是父母俱亡。
五岁时,为师尊兰翔道人收养。
十二岁练气,二十余岁便是得以铸成二品道基。
三十岁时,师尊他撒手而去,独留下贫道一人。
那时,贫道便在想,师尊是唬我的,师尊的死都是假的,都是为了唬我开心。但事实上,这却全是真的,师尊真的去了。
三十余岁时,贫道以客卿身份拜入倚翠谷,谷中皆是女子,故而都不喜不与我过多言语接触。
直到有一天,贫道发现原来自己也是女修,渐渐地谷中师姐妹也以为贫道是女修。也是自那时起,贫道修为日益精进,百岁前便到了筑基圆满境界,开始着手准备结丹之事。
临近结丹时,贫道突然发现自己原来是位男修。故而,又是远走东海想去寻到自己心中所求。
初遇东海游仙宫道友时,贫道发觉自己原来是北穹州人,并非是南溟州父母俱亡的可怜人。
于是乎,贫道舍下脸皮,跟着游仙宫的道友一同去了北穹。也是在北穹那里,贫道结了丹,纳了几房道侣,留了几脉子嗣。
不过贫道后来发现,自己原来是王室后裔……”
冷龙真人的一生经历极为精彩,许应甚至怀疑自己哪怕到了千载寿元的时候,都及不上他一半的精彩程度。
做什么便像什么,以为自己是什么,便能真正办成什么。
无形之中通过冷龙真人自己的叙述,许应好似发觉到了一点东西。
难道?
这就是所谓的真真假假之道吗?
这就是冷龙真人寻自己的缘故?他以为我身上有他要的东西,或是我能寻到他需要的东西?
一连好些问号,许应以为自己懂了,但事实上还是被这冷龙真人弄得一头雾水。
第二百二十四章 大宁风云,尽在真人掌中~
就在许应茫然之际,储物袋中又是传来动静。
“松开,松开!本尊要去见见这位后辈。”
许应不敢怠慢,真元一抵便是将诚所在的黑石从储物袋中取了出来。
扑棱一声,黑石自个儿滚落到了冷龙真人跟前,停在了一尊香炉旁,发出叮叮脆响。
紧接着,那诚前辈便是一溜烟地出现在两人面前。
冷龙真人脸色先是惊讶,而后惊惧、狂热,最后到狂喜。
“您……您莫非就是传说中的那尊古兽?”
人面兔身,
那冷龙真人似是知道诚的来历。
诚也是不多说,脸上化作一名老翁状貌,低沉言道:“吾便是此世间最诚最真之古兽,诚。”
冷龙真人了然,连声说道:“确实如此,尊驾必是诚信之兽,真实之首。”
许应又是一脸茫然,那这诚究竟是何来历?
诚不像冷龙真人这般玄乎,当即便是正色说道:“天地初开之际,衍化古兽一百零八脉。
其中形影只单可纵天地者三十七,吾便是其一。
成群结队方保传承不失者七十一,你先前所闻蜃兽、玄龟之众皆在其中……”
……
点苍山顶,万丈高处。
五位真人此时竟是划分两派不复先前和睦境况。
“斗罢,且好生斗罢!”苦松真人手持一捆枯藤,“修士间的是非曲直万般道理,终究是要在手上见真章的,你说你有理,他说他有理,到头来赢的才是道理。”
话还没说完,便是一声鹰声大唳。
咿呀!
一只青芒化作的大鹰呼啸间,飞疾而来,直扑苦松面门。
苦松真人也是不惧,坦然自若。
手上握着枯藤,轻轻撒手,便是化作了一道古藤坚牢抵在身前。
轻易之间便是抵住了青芒大鹰的滑翔攻势。
嗷……
又是一声虎啸。
四周半空的罡风皆是为之一振。
仿佛整片天空都是化作了虎啸声所在的山林。
未到半息。
便又是一头白芒猛虎,朝着苦松真人再次扑面而来。
苦松真人这才脸色微动,说道:“这就忍不住了?”
紧接着,他跟前的那座古藤坚牢瞬间便是化成了一叶飞舟,驮起苦松身形飘然一闪,躲过了那凌厉的虎咆攻势。
另一边,
蓝月真人也与红云真人斗了起来。
前者操纵着一朵真元化成的巨型蓝月,后者则是操纵着一片火红色真元聚云。
彼此纠缠,你来我往,红蓝绚烂,缠绵不休。
苦松真人躲过猛虎道人攻势,也是抽身在手中凝结了一道耀目的青芒,青芒一绽脱手而出,如龙似蛟,携雷霆之威,卷风云之势。
呼啸间往着擎苍真人所在位置涌动过去。
苦松真人一施展完这道青芒法术,整个人便是有些萎靡。
这萎靡神色也是让周旁擎苍真人眼神一跳,猛虎真人眼神一惊,旁人若不知道还以为是他露了马脚,实则这等萎靡样子才是苦松真人实力最盛的时候。
赫赫……
擎苍真人这边也未有躲闪迎面便是一道真元大手抓住了那捆青芒古藤,他牙口紧咬,似是吃痛异常。
但是不依不饶地抓着那捆青芒古藤。
猛虎真人这边却是轻视异常,他也没有丝毫援护擎苍真人的意思。
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理应一同出手。
但敌人的敌人,却不是帮手,何该见死不救。
趁着这个空档,猛虎真人又是组织起了一波新的攻势,新生的两头白芒巨虎已是张牙舞爪,只待他一声令下便要吞噬而来。
彭~彭~彭……
稍远处,蓝月与红云两位真人间的斗法却是忽而落下帷幕。
那朵火红积云已是渐渐吞噬了整片真元蓝月,蓝月真人也是面露颓色,似乎已是不支。
真人斗法便是这般纯粹。
其本质乃是道争,大道领悟得越透彻,一颦一动之间所蕴含的威能便是愈大,修为也是较之寻常元婴更加深厚。
同理,若是大道领悟得不够透彻,那不论是施展出的法术,还是修为都是比其他元婴弱上一筹。
五人之中,实力最强的无疑便是苦松真人。
以一敌二丝毫不落下风。
其次是猛虎真人以及红云真人。
最弱的则是蓝月、擎苍两位真人,这两人年岁较于其他皆是小了一些,更何况这擎苍真人还是小宗出身,底子上便是落了一筹。
斗了一阵。
等得红云真人彻底吞下那片真元蓝月。
几人又是忽而停了下来,重又开始了理论。
不过这次的理论,气势上便是苦松真人高了一头。
只见他淡淡说道:“既然是输了,那这原先黑光门所辖的黑山郡便不能给你点苍门,擎苍你可服气?”
擎苍真人有些不啻,但刚才略一交手,他也明白彼此之间的差距,只得悻然说道:“也可,我点苍门势小,倒也管不了这般大的地盘。”
“猛虎。”苦松真人望了一眼对面的猛虎真人,“你较之百年前倒是强了不少,这安南郡所产灵材矿石,你可一应拿去。”
猛虎真人会意,点了点头。
“蓝月。”苦松又是望向蓝月真人,“你的实力过了几十年还是一成没变,也不知道是如何办到的,那这东海你便别想要了,依旧由红云道友代为掌管罢。”
蓝月真人面色忽然一红,只得低头说道:“技不如人,乃是我之过也。既然如此,此等惩罚也是无可厚非,我认。”
苦松真人又是抬头望了眼擎苍真人,撇嘴说道:“擎苍,东郡一向是寒石府的自留之地。方才形势观来,你也不会死红云道友对手。既如此便将海原郡取了去罢,也算是全了冷龙道友的心思。”
擎苍真人默然,技不如人,便是如此。
大宁号称十二郡,其中四郡一向是四宗自留之地。
比如万松门的清河郡,静月观的颍川郡,白灵谷的陇南郡,寒石府的东郡。
这些郡府之中涌现出的灵根之人,只能是郡内宗门以及掌管该郡的上宗收取,通常情况下资质好些的都是被上宗收去。
其他的八郡则是看每隔数十年乃至数百年的论道结果勘定,一般来讲都是由元婴修士出手比斗。
从未有假手于低阶修士比试的情况。
第二百二十五章 亘古之初,传道者谁?(4k)
点苍山,苍青大殿内。
诚显化出的身子立在殿中香炉一侧,巴拉巴拉地说个不停。
底下那冷龙真人倒是丝毫没有元婴期的架子,听得入迷。
只是苦了许应,
各中明细他是半点听不明白,却要强装着同样听得兴起。
主要还是得让眼前这位元婴真人明白自己与他乃是同道中人,以防这元婴前辈一个不高兴便对自己下了手。
至于诚前辈的喜恶倒在其次,毕竟许应与他也待了这么久,没必要那么见外。
“小子,你可明白了吗?”
这话是诚对着冷龙真人所讲的。
底下冷龙真人也是代入了自己的角色,欣然答道:“弟子明白,多谢师尊教诲。”
其实,方才讲了这么多。
无外乎一个意思,那便是:诚,乃是开天辟地以来,顶顶牛比的一只古兽。
但架不住冷龙真人代入了弟子的角色,也就入了戏,着了迷,不复一点元婴真人的神姿。
最纳闷的还是许应。
他原先得以确定的是:诚是一尊老古董,但是失了法力。
如今这么一搅和,诚在许应心中的地位又是拔高了一层。
但一想到二人对于真假之道的理解程度,许应又不禁怀疑两人皆是在撑眼说瞎话。
或许诚原身只不过是一尊普通古兽,而冷龙真人心中实则对诚没有过多敬意。
谁又能说得清楚呢?
反正,许应日后对于这些研习真假一道的修士,是半句话都不信的。
想到此处,许应又是想起了葫芦来。
既然如今诚前辈状态这般好,不如让他细细讲说下这万化葫芦的来历与暗藏的祸患吧。
边想着,
许应便是从腰间把万化葫芦取了下来,拱手说道:“诚前辈,敢问这葫芦里到底藏着什么玄妙?为何你于我说这其中暗藏祸患?”
这话其实是有些不合时宜的,毕竟人家都说了葫芦有问题,你还要问东问西。
但是,没办法。
许应感觉想要解开葫芦的秘密,除了仙葫岛上那位真灵童子,便只有在诚这里了。
诚也是兴起,丝毫未有注意到许应举给他的是什么东西。
只是接了过来,笑嘻嘻地说道:“小事,小事!这世间还有我诚大爷不懂的东西吗?
告诉你罢,这葫芦乃是四君……”
话音未落,诚整个身子都蒸腾起来。
赶紧也是一溜烟地躲回了黑石之中。
这倒是让许应不禁思索起来,难道这葫芦都牵扯到了那般真名不可言的存在了吗?
四君?
是四位大能?还是几位大能?或是干脆那大能前辈便唤作四君?
“你可知那诚前辈,去了何处?”
一旁冷龙真人也是困惑,怎地方才还好端端的诚前辈,一言不合便是无影无踪了。
心里却是想道:“前辈,莫非是看不上我这等资质的弟子吗?不应该啊,我好歹也是修炼到了元婴期,按理讲是不算太差了。
对,一定是前辈要好好考验我,待我好好问问这筑基小厮。”
许应知道诚躲进了黑石之中,但总不能让冷龙前辈心中对于诚高大威猛的形象坍塌了罢?
故而,许应只是惭愧地说道:“禀前辈,弟子也是不知。”
“哼!”冷龙真人有些不啻,“诚前辈一消失,你身上那令我着迷的味道便褪去大半,还推说自己不知?
难道是瞧不起我元婴修士的手段吗?”
许应脸色大变,当即也是拱手连声说道:“弟子不敢,弟子不敢。
只是像诚前辈这般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物,弟子区区筑基又怎会知道他的下落,难不成弟子一介筑基还比您更吸引诚前辈不成?”
许应仓促辩解,自然是瞒不过精擅真假一道的冷龙真人。
就在他略一思考之际,许应又是赶紧转移了话题,追问道:“不知道真人可否知晓,先前诚前辈所言的古兽之事?”
冷龙有些迟疑,但还是缓缓开口说道:“贫道曾于古籍之上见过,开天之时却有一百零八脉古兽。
不过先前所见古籍,却是记载说其中有三十六天罡古兽,七十二地煞古兽,数目之上与诚前辈所言相差不大。
但不论怎么数,诚前辈这般高人必是属于天罡一目的,前辈的厉害是做不得假的。”
许应听得一头雾水,但为了继续转移冷龙真人的心思,当即又是追问道:“真人可知晓四君称谓?”
“四君?”冷龙摇了摇头,“贫道倒是听过道君名号,却不知道何谓四君。那道君便是亘古传道之初,传下修炼道统的存在。我等能有今时今日,便是全拜道君前辈的功劳。
道君不求名不求利,亘古至今未有传颂其功绩者,贫道亦然是在一处石碑上方能窥其姓名,若是寻常修士必不能知之。
亘古之初,传道者谁?我等修士修行这般久,却不知道道之源何在?道之祖何人?当真羞愧,令人唏嘘……”
说到此处两人皆是低下了头。
许应也是默然,说实话亘古传道之事,许应入门便有在当时的佟师叔嘴中听过,却从未有想过是何人传的道,传的修行法。
万事万物皆有源头,却是常常忘了开源之祖。
所谓:喝水不忘挖井人。
普世间大半的井口,都不曾留下挖井人的名字,自然也就无人去知晓了。
不知不觉通过方才一席话,许应对这冷龙真人的感官也是好了不少,但为了以防万一,许应还是继续接问道:“弟子曾闻五州之说,那这五州之道可是道君一人所传,或是四君?五君耶?”
这……
倒是启发了冷龙真人,只见后者缓缓开口说道:“诸道友皆说道之祖地乃是南溟,但事实上祖地却在北穹。我南溟州的修行者本质上是沿袭的北穹道统。
说句不大好听的话,这嵩溟宗、万松门乃至乾宁商大半称得上名号的宗门,都不过是北穹落败逃来的丧家之犬罢了。
道法南渡,方有南溟修真界之谓。”
这话许应是不大认同的。
因为自己本就是南溟州人更是万松门弟子,岂会随便听信他人对于自家宗门、家乡的污蔑之词。
我之故乡,我与其共有荣焉。
再者,若是落败逃来的南溟州,那必定身上有一种挥之不去的精气神存在。
这一点,在九渊修真界的邪道修士身上最为显著。
许应去过九渊,故而明白落败而逃与被迫迁徙的差别。
或许南溟州的宗门确实是因为某些逼不得已的原因而从北穹迁徙到南溟,但许应确信必定不会是被动的落败而逃,而是主动地布置策划去迁徙。
冷龙真人微微颔首,又是接着说道:“不过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毕竟这古尘星这般大,指不定五州之外另有其他地界。
不过五州属实非是四君所传。
光是沉恩、东天两州,便是几乎不存在任何人族修士的踪迹。就算是各君治各州,也断然不会是四之数。
三耶?二耶?一耶?
谁又知之呢?”
这番言语也是彻底改变了许应心中对于冷龙真人的印象,仿佛此刻他才有了点高人味道。
知者众,闻者广,此便谓之高人也。
……
许应这边与冷龙真人学得正欢。
殿外圆台之上,却又是苏醒了几位其他修士。
这一次,乃是几名金丹修士一同醒来的,共有六人。
从左侧起依次是冯三立、锄禾、映月、五蛟、白灵谷的那位带队金丹以及独眼金丹散修乔一。
其他几人皆是站着不语,唯独那乔一忍不住喝骂道:“人咧?人咧?怎么都迷糊着呢?”
那静月观的映月离他最近,却是有几分不屑,羞与他同为金丹修士,羞与列于其旁。
倒是五蛟毫无架子,微微笑道:“道友方才不是享受着真人恩赐吗?此间弟子皆是如此,故而尽皆未有醒来。乃是机缘,安心享受便是。”
“机缘?”独眼金丹散修乔一登时瞪大了眼,“劳什子的机缘,老子在那幻境中被那铺天盖地的蝗虫妖群连连追杀了九天九夜,腹中金丹都快飞得坏透了。”
说着,他还朝着四周扫了一眼。
这话倒是触动了五蛟上人。
因为五蛟上人在梦中梦到的可不是被一群蝗虫妖追杀,反而是与那铺天盖地的女道友大被同眠,好不自在。
呲呲呲……
就在此时,
苍青大殿旁的那道瀑布重又开始飞泄起来。
似乎还是处流泉,故而如此忽有忽无的。
呲呲呲……流水声呲呲作响,也是在这方天地间叠叠起伏,沁人心弦。
五蛟上人心中有了猜测,对着其他几人说道:“诸位道友可是都在幻境之中遇到了不同的景象,贫道便是于那梦中聆听起了诸多前辈大能,于我传道授法,好不痛快。”
事实上,五蛟上人真正在梦中聆听的乃是些莺吟浪语,而非什么大道天音,但五蛟上人这般正派,自然不会如实分说,只得如此答话。
几人皆是迟疑。
“五蛟。”白灵谷那位金丹修士瞪了他一眼,“旁人做梦,于你何干,还是好好管住你家寒石府的地界罢!”
五蛟上人也不怒,转头看向了其他几人。
冯三立自然懂得五蛟身份,也要给五蛟上人尊重。
当即便是脱口说道:“敢教师叔知晓,我在那真人所化幻境之中。闻听的是我寒石府、万松门两家英烈仙侠于那东海诸岛,与万恶海族搏命厮杀的场景。
弟子也是恨不得多生几颗金丹,襄助于各位前辈,多杀些海族的贼子。”
冯三立说得愤慨,但内心却是着实羞愧。
他真正在幻境中看到的,其实与许应相差无几,都是回到了自己童年时候。
不同的是,他并非是像许应那样解决心中所遗憾之事。
相反他切切实实地又经历了一遍心中挥之不去的梦魇。冯三立幼时便经常遭受父亲的毒打,因为他乃是黑山郡练气士家族冯氏嫡传,他的爷爷乃是练气士,而他的父亲却是个寻常凡人。
故而,冯三立的父亲总拿他当做出气筒,一解心中郁结。
好在冯三立不就便被测出了天灵根资质,不然如今众人见到的可不会是这般心性的金丹修士,冯三立。
冯三立说完,轮到的便是锄禾。
锄禾师叔为人朴实,自然是说不得假话的,直接说道:“贫道在梦中,梦到了百草谷中万亩灵田皆是熟了,贫道拿起灵锄便是一一去采。
此中丰收之乐,尔等不知也。”
如今场下便只余下映月一人。
她也没什么告不得人的秘密,便是说道:
“贫道在梦中,梦到的乃是普天归于大治。
使有什佰之器而不用;使民重死而不远徙。虽有舟舆,无所乘之;虽有甲兵,无所陈之。使民复结绳而用之。甘其食,美其服,安其居,乐其俗。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睦邻皆是友好,无所欺也。”
说罢,她也是凝神望起远方,似乎此世间当真存在这等凡俗,或是修真界罢。
但事实上,如今的凡俗乃至修真界,大多都能为一两枚灵石或是几枚铜钱,彼此计较盘算多时的。
非是人不善,实乃情况所逼。
说起情况,如今场中几人皆是说了自己所梦。
唯独那白灵谷的金丹修士借口推托了,但他未有避开几人言语,自然算作白占便宜。
哪有让一个人占一群人便宜的道理。
几人皆是朝着他瞪了一眼,后者这才悻悻开口道:“不怕诸位道友笑话,贫道与那乔一道友一般皆是梦到了不大好的东西。
我白灵谷修士有本命灵兽之说,贫道梦到的便是被困于兽笼之中,与那豺狼虎豹共处日夜,彼时不过孩童。
故而不想过多言语,徒惹伤悲罢了。”
孩童之躯困于兽笼,确实也是呜呼哀哉。
几人也是谅解,纷纷劝道:
“牛道友还请节哀,人生多时磨难,迈过去也便好了。”
“是极是极,映月道友说得不差。风雨过后,便是晴天,还望牛道友珍重才是。”
“……”
这白灵谷的金丹修士便是唤作牛龙。
……
Ps:映月描绘的是道家理想社会,我改了后面一句小国寡民的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