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一章 元婴大喜,金丹恸哭!
确切地说是整个无涯洞天的穹顶裂开了!
穹顶碎片,
如流星一般纷纷坠落。
又过了一会,原本持续坠落的穹顶碎片,忽而凝滞于半空不再动弹。
整个无涯洞天瞬间变得有些诡异起来——
上空不再是乌云笼罩的穹顶,而是大片大片漆黑的虚无!
底下是以黄褐色海水为基底的浊海,二者之间又夹杂着数不清的灰蒙穹顶碎片。
远远望去像是一片斑驳的天地。
许应一行便悬在天地正中央的半空位置。
“白河道友,如今该要作何打算?”队伍中的金丹散修不禁出口问道。
白河上人凝神,说道:“先下去看看罢。”
说完,他扭头示意了血鸠、无缺二人,二人随之一道飞落了下去。
许应等一众金丹修士,包括为数不多的那三个筑基期散修,也是紧随其后御空而下。
所有人都有些失落。
原本就算有许多危险挡在道前,众人也是愿意为之拼搏,甚至不惜一死。
但现在,
转瞬之间自己等人期冀的无涯宗主殿没了!
就像兴致昂扬之际,忽而被人浇了一头冷水。
身处在半空,
还不觉得外头的异动有多大。
等到所有人都回到了底下那座一开始的岛屿上,抬头望天地。
才发现整个无涯洞天已经改头换面了。
斑驳阴郁的天空到处是四碎散落的穹顶残块,有的只是单纯的一整块,有的上头盘着宫殿抑或阵法。
这一刻,
空间不像空间,时间不像时间。
有趣的是底下观望的修士,至多不过金丹后期境界,撑死了像许应这样的额外兼修了些神识修炼的法门,或是兼修些体修法门等等锦上添花之物。
但本质上都算是金丹期修士。
金丹期于五行一道尚且刚刚登堂入室,更遑论比之五行一道复杂了不知道多少倍的时空之道。
就好像一群刚刚学会蹒跚学步的幼童,陡然间要求他们进行一场数万里的长跑,实在是强人所难。
所以,
许应他们只全都安静地待在岛上,也只能如此安静地待上岛屿上静等无涯洞天的变故终结。
……
无涯洞天之外,
北穹州,方外海某处海域上。
连尚、莫桑、灵隐、清水、蛮牛五个元婴期的真人各自寻了处地方,悬坐于半空,等着手底下的散修能够凯旋而归,替他们带来些助益修行的收获。
他们之中,清水真人结识过几个无涯宗遗徒,连尚真人年轻时候去过几座无涯宗遗府,这两人都对无涯宗的兴衰起伏有过一定量了解。
亦然有灵隐真人这般纯粹是来蹭洞天出世好处的淳朴修士。
但五人之间都有一个共同点,他们心里头都是倾向于这趟洞天之行利大于弊!
无论是对于他们五人来说,还是对于一大票入内的散修来讲。
无涯洞天内,穹顶破碎,坠入浊海。
如此轰轰烈烈的剧烈变化,自然在外头的入口处也是引得一番共振反应。
五人陡然起身,相聚于此前他们联手开辟出洞天入口的位置。
此时的入口,
周围早已经被这五位元婴期真人布满了各种禁制,
有巩固入口的空间禁制,也有防范宵小之辈的防护禁制,自然也有预警的提示禁制。
方才,
洞天内部猛然的异变,也是震动得他们五人布置在此处的预警禁制嗡嗡作响,像是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他们五人自然也是第一时间反应了过来,聚集过来商讨对策。
“连尚道友,无涯宗之事你最了解,你解说说办法罢!我灵隐今日听凭连尚道友吩咐。”灵隐真人眼疾手快率先将责任甩了出去,并且装出了一副蠢修的模样。
众所周知,蠢货是不需要想办法的,蠢修亦然如此。
灵隐真人抛砖引玉,
莫桑、蛮牛两位真人便觉着他这块破砖抛动的响声不够响,怕是引不来真玉,当即也是符合说道:“是极,是极。此处就连尚道友你和清水道友对这无涯洞天最是了解。
还是由你二人来主意最妙!”
“嘿嘿。”连尚真人桀桀怪笑,“我连尚一介邪修,那可是心眼子坏到骨子里的人物,就算我说出了主意,你们还能依照我的说法去做不成?
我看不如便由我方外海正道修士之楷模清水道友,来出主意如何?”
主意不主意倒是其次,反正不论谁说,其他四人也不会照着去做。
元婴修士间的门门道道可是要复杂得多。
如今最紧要的,其实还是要弄清无涯洞天里头的情况。
清水真人闻言,只是摇了摇头,摊开手说道:“贫道亦然不知。”
四人黯然,有些失望。
但是,
清水真人忽然又是说道:“不过,贫道此前在门下四五个弟子身上布置了些手段,据他们传信说这无涯洞天好像快塌了!”
塌了?
四人也是动起了心思。
一般来讲,洞天内外是无法通过普通传讯手段传音的,清水真人所说的手段定然是他自己的独门之法,这尚且不能再去考究。
但是一听完“无涯洞天可能要塌了”的信息,四人顿时就是来了精神。
如果把洞天比作一个人,从一开始被高明修士炼制出来小心呵护,再到一步步长大扩张,最后走向寂灭,也是与凡人一生贴切得很。
俗话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这洞天若是快塌了,岂不是意味着要有回光返照的那么一刹那。
当即,
四人对视一眼,又和清水真人打了个照面,确认一二。
随后,便是纷纷飞身而起,各自飞悬于一侧负责一个方向。
“几位道友可有准备好了?”连尚真人大呼。
“可。”
“善。”
“已然齐整。”
“好了,好了。”
其他三人一脸严肃,唯独灵隐真人还是一腔子市井味道,连声说好。
但无论怎样,
五人手中真元却是同时摄起。
五色元光浮现于这片封禁的入口海域。
揭开一层层禁制,重又布下新的禁制,撩拨起整个外在的洞天模样,细细观测了一番。
三四柱香后,
连尚真人大喊一声:“四位道友,此处存有缝隙!”
四人闻言,面色一喜,纷纷策应而来。
一时间,各种术法的施咒声、呼啸声、碰撞声——
酣畅淋漓!
……
无涯洞天之内,
主殿底下的那处岛屿之上。
许应包括白河、血鸠、无涯等人领着的那队散修,拢共百余修士齐聚于一座仅有十丈方圆的岛屿上。
有些挤,大凡有人起了二心,身旁人连反应的时间可能都没有。
但是如今,
比起修士之间的勾心斗角。
所有人更担心的是自己处在洞天之内的安全问题。
甚至已经有些人开始懊悔自己当初的贪心,怎么就昏了头要来此处无涯洞天寻宝呢?
有这般想法的散修只是少数。
道成无悔,
这个道理,大凡是筑基期以上的修士都是深有所感的,更何况在场的都是比筑基期更厉害好些的金丹期散修。
修为愈高,心智愈坚。
大多数人都如许应一样,凝神屏息目视前方天际。
想要寻出一丝生机,施以自身手段,好教自己逃出生天。
命,是自己拼来的,
而不是靠着哀求,期冀于虚无缥缈。
此时,
白河上人作为三个领头修士之一,也是缓缓开口说道:“诸位勿要焦虑。
无涯洞天作为古时无涯宗的基业所在,一时半会还不会如此轻易破碎,我等至少还有月余甚至大半年功夫可以商量出对策,让我等一道安然逃生!”
无缺上人上前应和道:“白河道友所言有理!如此危机时刻,我等修士更当稳定心神,不慑于外物逼迫,方才能想出行之有效的好办法……”
没等无缺上人说完,
轰隆隆~
轰隆隆·~
轰隆隆……
更加高亢的碰撞声响了起来。
无缺上人自然面色铁青,心道:“穹顶死物,竟然也不给贫道脸面!”
连带着白河上人、血鸠上人的心情也变得阴郁起来,
若是无涯洞天就在此刻倒塌,纵然他们比起在座的其他散修实力稍胜一筹,但也无法信心满满地能够保证自己刻意活命。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苍天一怒,众生皆苦。
洞天虽不是外面大世界般的存在,但对这洞天之内的修士来讲,它就是他们的天!
岛屿上,
所以修士们的心情都随之轰鸣声,变得黯然。
许应垂下了头,
神识探入储物袋,想要向獬豸“法”抑或是“诚”询问情况,若是能顺带取得一二活命之策,自然更好。
海大富凑近过来,问道:“许道友,可还有什么底牌,不若一起使出来吧!误了这趟,大家伙可就都没命了。”
他心想,自己一个散修技穷应该是正常的,但像许应这样大宗门出身的修士,门中前辈应该给过不少活命底牌罢。
岂不料,许应他没有!
许应离宗之际,掌门真人给的最大的底牌,就是整个万松门在北穹州的人脉。
这份底牌是无价的!
也是廉价的。
所以它不能在这般危机的时刻让许应活命,他只能让许应在脱困依旧能在整个北穹州修真界如鱼得水。
忽然,
一旁的血鸠上人,突然悬起身子,惊喜地喊道:“师尊,师尊!徒儿在这儿呢!”
血鸠上人的师尊,也就是方外海大名鼎鼎的“连尚真人”。
连尚真人那可是元婴期的前辈呐!
所有人都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齐齐望向了血鸠上人方向。
血鸠上人自己内心也是忐忑万分,在外头它号称是——方外海第一修士连尚真人座下亲传大弟子。
多威风的称号。
但血鸠上人自己清楚,连尚真人可是赫赫威名的邪修。
光是死在他亲传大弟子位置上的前任,就不止一手之数,血鸠上人不知道自己真正论起来应该是十三弟子还是十四、十五弟子。
作为元婴期邪修真人的弟子可不是个什么安稳的活计,所以血鸠上人不苟言笑,经常摆着一张苦瓜脸。
但此刻,
在如此晦暗的破碎洞天之下,连尚真人弟子的身份便像一张活命的底牌。
不久前,他满心失落地凝望破碎穹顶之际,四碎的虚无之间忽然撑开了一道裂痕。
裂痕撕裂,紧随而来的是外界的曙光。
而后,就是一对数丈大小的血色大手!
血鸠上人清楚,那双大手正是连尚真人赖以成名的高阶术法——“连尚大手印”!
这意味着
元婴真人出手了!
元婴真人出手来救他们了!
紧随着血色大手之后,是灵隐真人那张硕大而又丑陋的吞天大嘴!
许应心头一喜,海大富反应慢了些,但也随之一喜。
吞天大口之后,是火焰、双拳以及一对水龙。
火焰自然不是普通火系术法,而是莫桑真人的本命法宝使出的“灵桑白火”,双拳则是蛮牛真人轰然挥出的肉身之拳,水龙也不是普通水龙术法,来历亦与莫桑真人的火焰差不离多少,也是与清水真人本命法宝息息相关的术法。
伴着这五大意象一同而来的还有希望!
底下散修们的求生希望。
嗖嗖嗖~
方外海五大元婴齐齐现身于无涯洞天内!
灵隐真人第一个穿过裂痕,朗声大笑道:“哈哈……我就说这无涯洞天与我有缘,你们还是不信!”
说罢,真元一支便不见了踪迹。
其他四人却不像灵隐真人这般恶趣,只是无声一跨,入了洞天之后也是随之消失不见。
底下散修的心情又是随之一黯。
元婴真人可不是这般空暇,专程来救他们这些或是雇佣,或是死皮赖脸跟过来的金丹散修。
同样地,
消失的五个元婴真人,也是互相较劲,争分夺秒的想要先人一人拿到更多的好处。
人群之中倒有一自作聪明的金丹散修,对着血鸠上人脱口问道:“血鸠道友,快些传讯你家师尊,我等可都在此候着他老人家了。”
血鸠上人悬在半空,阴着脸骂道:“哼!你是什么东西,师尊他老人家会来救你?”
他心底里其实还有一句:“我是什么东西?师尊他老人家会来救我?”
除了一些崇尚传承的宗门,修真界里的修士都是不大注重师徒情的,如果有恩师孝徒,那一定是彼此之间并不需要损耗自己的利益。
或是性命攸关,或是利益相干。
第三百三十二章 元婴修士,永不落泪~
灵隐真人悬在破碎的无涯洞天半空,
内心是无比的郁闷。
他抢先一步,在其他四个元婴期真人之前,用神识扫了整个无涯洞天的角角落落。
很遗憾!
并没有发现任何令他心动的宝物身影。
连尚、莫桑、清水、蛮牛,四位真人紧随其后,蛮牛真人怒骂道:“守界你这老滑头,居然偷偷使起诈来,拿不成是想独吞洞天的好处不成?”
灵隐真人自嘲一声,摊开了手,颓颓地说道:“嘿……我倒是有意独吞宝物,可你睁大眼睛好生瞧瞧,这无涯洞天哪儿来的宝物啊?”
说罢,他也是飞落了数丈。
贴近了浊海海平面上,想要试着一探海底是否还有些宝物遗存。
事与愿违的是,哪怕强如元婴期的灵隐真人也只能和许应一样望洋兴叹。
浊海黄褐色的海水不仅能隔绝神识,甚至连元婴期的实力也是无济于事,灵隐真人又是吃了个瘪,浑身气息愈发颓了起来。
连尚真人闻言,先不去管落下海面的灵隐真人,而是自己摄出神识,细细地扫了一圈整个无涯洞天。
得到的结果,令他很是愤怒。
自己等人心心念念盼望的无涯宗传承,居然……
如今的无涯洞天,
漫天的穹顶碎片,好些原本的洞府宫殿都是破败不堪。
宫殿洞府里自然还留存着不好的好东西,诸如火行宫的一些丹药,水行宫的一些水蕴宝物,但那些东西对于许应这些金丹期修士来讲可能价值不俗。
但对于灵隐、连尚这种元婴期修士,无异于就和路边的破铜烂铁没什么两样!
连尚真人有些愠怒,但他还是扭过头,对着身后的三个真人说道:“唉……诸位道友自己看看罢!也不知道这趟我等是否是白高兴一场。”
清水、莫桑两位真人有样学样,神识御起扫了整个无涯洞天。
蛮牛真人却是不然,
作为一个中丹田修士,神识一向不是他的强项,他也只能昂起来,等待另外两位道友的反应来做判断。
结果显而易见,
又是两道叹息声响起。
四人有些失望。
蛮牛真人算是四人之中情况好一些的,毕竟还未有亲眼所见,他心底还存有一丝希望。
当即,他便是提议道:“几位道友。我等之前不是令那些小辈提前入内察看了吗?或许此间发生何事,他们会清楚缘由,也不一定呢?
连尚道友,方才刚入洞天之际,贫道可是听见一个小家伙在底下不停地在喊‘师尊师尊’的,不若就以他为突破口,如何?”
连尚真人一听,平日里一向大大咧咧的蛮牛真人居然还能想出主意,顿时也是眼前一亮。
说道:“也行,就依蛮牛道友所言。
此前唤我师尊那个小家伙,若是贫道没有记岔,应当是贫道的十三弟子血鸠。他呼喊的时候,贫道也有瞥过他那里一眼,甚至于还有心与他见面。
不料!守界这贼厮跑得太快,贫道又怎么能落于他后,自然得早些跟上才是。”
“是极,是极。守界道友当真是个异类,半点没有我等真人应有的威仪,反倒像个市井小修,与他威武真真丢尽了元婴修士的脸面!”
一向自诩大宗出身的清水真人深有同感,其实后者早在练气期的时候就被逐出了师门,甚至逐出了北穹州内陆修真界。
莫桑真人点了点头,说道:“那小家伙好像不止一人,之前贫道也有注意过那个方向似乎还有不少人待在那儿。”
“如此岂不是正中我等之意,正好可以多寻些小家伙问问情况!”
清水真人说道。
说完,连尚真人便是御空而起,一道血影闪过。
下一刻,
就落到许应等人所处的岛屿之上。
……
此时,
岛屿上的百余散修也是各自起了争执。
有自暴自弃的,独自瘫坐在地上双眼无神;有期冀于他人的,比如海大富便是一个人劲地缠着许应,期冀后者能够带他出去;也有闭目养神的,比如许应就是如此。
在场的哪个不是在外头受人敬仰的仙师大人,如今被困在这处岛屿上,与这腐朽的洞天共同进退,当真是有些折磨人。
他们寿元有五六百有余的,也有像许应这般年龄不到两百岁的金丹修士,但此刻却要与这无涯洞天共存亡!
无涯洞天还能坚持多久?
依照之前轰隆隆响个不停的破败声音,再加上五位真人强行两次破开洞天入口,本就腐朽不堪的无涯洞天愈发得摇摇欲坠了!
一月?
两月?
还是一年?两年?
没人清楚!因为他没有的修为不足以窥探这般高阶的辛秘。
但比起在场至少百岁的剩余寿元,总归是亏的。
像许应这种两百岁不到的万松门出身的正经宗门金丹修士,更是血亏中的血亏。
但此刻,许应却像一个没事人一样!
海大富在一旁不停地催促道;“许道友!许道友!你快想想办法啊!你是宗门出身,门内老祖就不给个几手保命的好东西傍傍身?就不给点什么逃命的手段?就不……”、
许应一动不动!
因为此时,许应正在全力御使神识,跟随着五位真人的身影移动着。
一来是许应没有恶意,二来五位元婴境界的真人想不到会有金丹期修士会提前修炼壮大神识的法门,也不曾想到这个修炼了神识功法的金丹修士会这般大胆窥视真人行径。
其实,
在血鸠上人喊出师尊的那一刹那。
许应就清楚,自己等人能够逃出生天的希望便全在这闯入洞天的五位元婴前辈身上。
所以,许应对他们十分的关注!
以至于根本无暇理会海大富的唠唠叨叨。
一门心思扑在了五个元婴真人的身上,期冀于他们能够回心转意。
有些可笑,
这般做法与许应以往的做法南辕北辙。
但也是无可奈何之事。
如果有的选,许应更愿意凭着自己的本事,靠着自己的手段,自己逃生出去。
但修为不允许,
金丹期的修为触摸不到破界之法,也没有任何经验足以给许应以模仿。
就像当初他被抓到无生秘境的时候,如果不是苦松真人及时赶到,凭着自己当初微博的筑基修为,早就不知道要死多少次了。
大境界的差距犹如天堑,决定着方方面面。
或是整体的真元储量与质量,或是修道以来的经验与眼界,又或是一言一行的习惯与态度……
总的来讲,这次要想出去,必须得靠元婴真人!
甚至于在许应心底里有一种不大好的想法,或许这次可能连元婴真人都会束手无策……
因为,
方才五位元婴真人一溜烟飞走之后,原本留在他们身后的裂痕,悄无声息地便是恢复得完好无缺,端得诡异至极!
方外海的那五个元婴真人光顾着寻找无涯宗传承下来的宝物,倒是没有留心这种细节。
或者说就算留意到了,他们也有自信再次靠着自己的努力将裂痕打开!
思索之间,
许应倏地睁开了眼。
神识所见之处,除了灵隐真人尚且在尝试海中“花泳”,以望窥得一丝希冀。其他四人赫然正在朝着岛屿方向飞来。
所以,许应他睁开了眼。
因为下一刻,四位元婴真人便会赶来。
不出所料!
嗖嗖嗖~
一两炷香的功夫,四位方外海顶梁柱一般的元婴修士,便是从天而降!
一众散修重又大喜,拱手嚷道:“贫道拜见四位前辈!”
“拜见四位真人!”
“参见四位前辈!”
“……”
四人颔首。
连尚真人嘴角微扬,说道:“血鸠,你可清楚这洞天之中,发生了什么变故?”
血鸠上人愣神,
过了一盏茶才低头说道:“弟子不知,还望师尊恕罪!”
之前几人猜测,可能是那金丹散修倾倒储物袋时引发了一系列连锁反应导致的洞天崩塌。
但这种猜测,先不论正确与否。
就算是正确的,血鸠也不能如实禀告。
难道让他忝着脸,对自家师尊回答说:“禀师尊,此前弟子逼问一散修金丹时,令他倾倒出了一些莫名之物,以至于如今洞天崩塌,穹顶四碎。”
这种把屎盆子往自己头上扣的行为,血鸠上人作为一介金丹修士,是万万做不来的!
故而,连尚真人有些愠怒。
这弟子太过无能,以至于他没法在其他几位真人面前得到些优势。
当即,他又是真元一沉,对着场上所有散修问道:“你们在场的,可有清楚洞天变故缘由的人?
若是说得有理,贫道几人的储物袋中尚有一些增益修为的丹药,可作赏赐!”
众人你望我,我望你。
都是摸不着头脑。
如果说这话的是位空有丹药,没有强横修为傍身的冤大头,他们早就是七嘴八舌地编出一大堆的情况用以邀功。
但是此刻,
问话的可是位元婴期的真人,
还是整个方外海赫赫有名的大邪修!
知道也不敢说,不知道的更加不敢乱说。
场面一度十分寂静。
莫桑真人讪笑一二,也是御空而下,落到一众散修面前,亲切地说道:“唉……诸位都是我方外海的栋梁,我等作为方外海为数不多的元婴修士,自然也不会对诸位有什么坏心思。
说不定诸位之中,日后便有能和我们一同坐而论道的道友。
今日,诸位尽管畅所欲言,勿论对错,皆可得我几人首肯。”
莫桑真人的语气十分平缓,令人倍感亲切。
好些散修蠢蠢欲动,想将心中所想一吐为快。
许应却是不大有什么感触的,因为他不是莫桑真人口中的方外海栋梁,他只是南溟州大宁修真界里万松门内的一个金丹期弟子。
按理讲,金丹期该算门内一般的长老了,但许应可是被苦松寄予厚望的,相当于万松门真传弟子,只是未有提名罢了。
海大富也是一样,他只是个东海来的落难散修,哪里是个什么劳什子东海栋梁!
有这般情况的散修不在少数,毕竟修士是趋利的,只要宝物够多,隔得再远他都能屁颠屁颠地飞奔而来。
反观那些实在的方外海金丹散修,却是被感动得不轻。
修真界是一个很传统的地方,修士以修为划分尊卑,以道统和地域出身区别来历。
方外海这一地域的纽带,外带着元婴修士对底下金丹散修们的垂怜,自然听得他们有些高亢。
甚至于其中有一部分散修已经不再担忧自己的安危问题,
试问如此体贴的元婴前辈怎么会不带着自己逃出此处危险的洞天呢?
血鸠上人嗤之以鼻,却半点不敢表露,只是冷着脸站在一旁,他对元婴修士不了解,但对自家师尊的脾性还是有过一些了解的。
没过多久,
就有一金丹散修屁颠颠地上前,将此前发生的种种情况一并告诉了四位真人。
“血鸠!”连尚真人沉着脸,怒气冲冲,“血鸠!你还说不知道?难道是想和你前面十多位师兄一样早些去觅大道?”
血鸠前面的十几位师兄,自然全是死人了。
血鸠惶恐万分,瞪了那多嘴的金丹散修一眼,慌忙上前跪伏。
白河、无缺二人满脸惊惧,害怕这血鸠上人一不小心将三人的秘密抖落给自家师尊听去。
血鸠的师尊连尚真人可是元婴境界,外带着其他三个元婴真人,那自己三人的宝物可就不翼而飞了啊!
血鸠头上冷汗直冒,磕碜着嘴角,颤颤说道:“弟子不敢!弟子不敢!
这散修所言皆是推测,包括弟子在内,其他人也只觉着这是种可能!弟子哪敢将这种或真或假的消息乱传给几位真人前辈,碍了师尊和几位前辈的眼!
各中缘由,弟子万分惶恐,还望师尊以及几位前辈恕罪!”
连尚真人红着的脸微微有些好转,其他三人也是点了点头示意由着连尚自己处置。
但就在此千钧一发之际!
一众散修之中却是传来一声很不和睦的声音——
“他撒谎!”
……
谢谢大锅们的推荐票~
这几天更新有点晚~白天事情有点多,我自己又喜欢偷懒~
第三百三十三章 谁都别想出去了!
“他撒谎!
分明是他自己有什么东西要隐瞒几位前辈!
之前我等一道去无涯宗主殿群落的时候,血鸠道友可是无所不知的!”
说话的人,居然是海大富!
许应脸色铁青。
这种时候,别人都是巴不得把头埋进土里,好教别人不太注意自己。
谁知道这海大富关键时候总是掉链子。
许应悔不当初啊!
自己此刻,就站在海大富旁边,自然而然地也就一道和他成为了全场修士们瞩目的焦点!
血鸠上人愤怒的眼神恨不得当场就将多嘴的海大富吃了!
一旁的白河、无缺两位金丹上人也是恶狠狠地瞪了海大富一眼,方才血鸠上人的回答好不容易让他俩松了一口气,谁知道冷不丁地冒出了个海大富,真真也是碍事!
连带着这两人也是看了许应一眼。
许应的脸色愈发铁青,他也是被海大富的举止弄得有些措手不及!
与几人截然相反的,却是海大富。
此刻,
海大富的内心早已乐开了花。
心想:“血鸠这厮当初这般苛待于我,又是抢夺我的战利,又是威逼自己去做什么劳什子炮灰!如今可轮到贫道反过头来炮制这血鸠了!
金丹后期了不起吗?金丹同阶之内鲜有敌手很厉害吗?
如今撞见你家元婴期师尊,看你能有什么办法?”
海大富胆小怕事,贪财畏强。
但这不意味着海大富愚蠢,他虽是有着自己的私心,想要挟公怨报私仇,但他也有注意到连尚真人作为血鸠上人的师尊,抵达岛屿时候的一言一行。
如果在场的普通金丹散修在第一层,许应他们在第三层,那他海大富俨然已经到了第五层!
无论他们搬出什么理由,作出什么解释,来的四位元婴真人恐怕都不会轻信于他们。
场上百余名金丹散修至少也得死上那么几个罢。
修士的嘴巴可以唬人,但是神魂不会!
所以,
当四个元婴真人犹豫不决的时候,搜魂术就是解决心中疑惑的最好办法。
莫桑真人方才也说了,在座各位可都是方外海的栋梁,岂能随意杀害?所以就需要一个理由。
海大富就是看穿了这一点,顺理成章地公报私仇!
其实还有一个原因,既然方外海的栋梁不能随便杀害,说不定这四个元婴修士就会挑上那些非方外海修真界出身的外来修士,这批人之中谁被选中的可能性最大,自然也就不言而喻了。
搜魂术作为一门半禁忌的术法,效用惊人,但是有诸多条条框框束缚。比如说,施术者与受术者的境界相差越大施展得成功率越高,效用更好。
又比如,对刚死不久的修士施展的效果是最佳的!
于是乎,
就在下一刹那。
砰!
一声脆响。
伴随而来的是血鸠上人的脑袋犹如一个大西瓜,愈发成熟而后倏地一声炸裂开来。
西瓜汁四溅!
血鸠上人的尸首轰然倒地。
众人也是始料未及。
全场一片寂然,其他三位元婴真人也是乐得见到这般情况。
下一刻,
连尚真人颇为熟练地祭出一双血手,抓住了半空之中的一片虚无,兴许那就是血鸠尚未来得及消散的神魂。
众人便在这般情况下,
听着一声声从虚无中传来的凄惨叫喊声,看着连尚真人的嘴角微微扬起。
几炷香后,
连尚真人桀笑一声,显然也是得到了他心满意足的答案。
当即,他便是传音众人,问道:“谁是白河?谁是无缺?”
被问中的两人皆是面色苍白,汗如豆大。
白河上人、无缺上人诚惶诚恐地跪在地上,尤其是少了一条腿与一条胳膊的无缺上人更显得几分惊惧。
连尚真人好歹也是元婴修士,哪怕是凶威赫赫的邪修,也不会动辄杀人。
主要是他刚刚搜完弟子血鸠的神魂,得到了些令他满意的东西,心情还算不错。
他笑道:“你们两个是自己说出来呢?还是由着贫道替你们说?”
白河上人哪敢隐瞒,磕碜着嘴,断断续续地说道:“几位前辈,晚辈知错了……真的知错了!知错了!
晚辈不过是个淳弱金丹哪敢染指无涯上宗留下的宝贝,原本晚辈就是打算等取来无涯宗留下的宝物,必定第一时间去孝敬几位前辈,半点没有藏私的想法……”
没等他说完,
一旁的清水真人便是笑问道:“哦?你说打算孝敬我等。那在座的可有四位元婴修士,你说说你要是取得了一件宝贝,会先给我们之中的哪位呢?”
“这……”白河上人有些哑口无言。
这道选择题,无论选谁都会得罪其他三位元婴。
犹豫片刻,白河上人灵机一动,解释说:“当然是哪位前辈用得舒畅便交与哪位前辈!若是体修之物,便交由蛮牛前辈处置;若是血修之物,便交由连尚前辈处置;若是烈火滔天,便交由莫桑前辈处置;若是正气蓬勃,便交由清水前辈处置!”
“哈哈哈……”
白河上人一番话引得四位元婴修士大笑。
一旁的海大富也是看得有些目瞪口呆,哪能想到方才云层之上威风凛凛的白河上人,如今做起这等事情来,却是一山更比一山高,人外更有更强人。
海大富汗颜!
一众散修皆是汗颜!
清水真人一边笑着,一边问道:“那你说说,什么宝物要给灵隐这贼厮留去?”
白河上人也是机智,偷摸着运起真元悄悄扫了下周围,确认灵隐真人不在之后,干脆信口说道:“晚辈心中万分挂念四位前辈,可是半点未曾有意将洞天所获交与那位和晚辈萍水未逢的守界真人!”
“哈哈……”
清水真人又是大笑,白河所言正中他意,没曾想这方外海居然还有这般识趣的金丹散修,当真可造之材。
眼瞅着清水真人欣喜,白河上人也是松了一口气。
他心心念念间,忽闻得一声——
“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讲!”
灵隐真人应声降下,大嘴一张一口吞下了跪伏在地的白河上人。
“嗝!”
打了个饱嗝,便是落到了众人跟前。
这大概就是灵隐真人口中所谓的“饭可以乱吃”罢。
灵隐真人此举算是当众打了其他四人的脸面,尤其方才有些看好白河上人的那位清水真人,清水真人的脸上隐见青色。
不过,说到底左右只是个金丹期散修的生死罢了。
心中有怒自然得要发泄。
莫桑真人冷着脸,瞪了剩下一位跪伏在地的无缺上人,问道:“你呢?”
无缺上人头顶束冠,此时汗水早已把他的满头长发湿得透透的,诚惶诚恐地说道:“晚辈也是属意交出一切洞天所得!
血鸠道友乃是连尚前辈弟子,自然要将所得交与连尚前辈。
白河道友则是浪荡生平的散修,故而会因所需交与所取,择一位最适合的前辈交与。
但晚辈自幼生于千桑岛,受的是莫桑前辈的恩,承的是莫桑前辈的因,自然要叫一切尽心尽力地交与给莫桑前辈!”
莫桑真人一听,笑着点了点头。
千桑岛属于莫桑真人治下最核心的一块区域。
其实,无缺上人作为一介五六百岁的金丹散修,出身地除了他自己以外,旁人根本无从考究。
但是方才白河上人的下场告诉他,散修一贯的两头下庄经验在此地行不太通,所以他谨慎思考之后,还是决定死抱一条大腿——
这条粗大腿便是莫桑真人。
如此做法,他倒还可能有几分活命的机会。
无缺上人的一番话倒是拨动了其他几位真人的心思。
依照这次无涯洞天的入内分派,理论上他们是有自己的手下的,虽说大部分散修不喜听人号令,但此时此刻却也盼望着能加入一方元婴修士底下接受庇护。
于是乎,
下一刻整个岛屿便应运而生了一场另类的“拜师大会”!
大凡是沾亲带故的使尽浑身解数把自己与几个元婴修士的联系好生粘合起来,起码得靠上去吧!
许应自然二话不说,走向了灵隐真人身旁。
临走前,海大富拉住了他,窃窃私语道:“许道友,这老小子看着和我海某人一般,怕是不太靠得住吧?莫不如我们去投他?”
海大富指的是如今底下散修人数众多的连尚真人一方,毕竟连尚真人号称“方外海五元婴之首”,这威名可不是盖的。
许应摇了摇头,也没回他,径自便往灵隐真人身旁靠去。
自己可不是方外海本土的金丹散修,有的选吗?
还不如老老实实靠着自家万松门支持的灵隐前辈,说不定还能捞到一线生机。
半晌之后,
整个岛屿上就瞬间分成六个派系。
其中以连尚真人身旁靠拢的金丹散修最多,其次是清水、蛮牛两位真人,而后是莫桑真人和一大票保持倔强的金丹散修。
灵隐真人底下聚拢的散修最少,有意思的是岛上为数不多的三个筑基期散修都靠在了灵隐真人身后。
不过就算加上了三个筑基散修,灵隐身后也就十多个修士的数量。
故而,灵隐脸上颇为不喜。
方才一口吞下白河上人的威风,瞬间焉了下去。
三十多个保持倔强的金丹散修之中,忽而走出一位代表来,拱手说道:“五位前辈可否将洞天之门打开,我等无意再卷入此等纷乱之中,万望五位前辈成全!”
身后的三十余名金丹散修闻言也是纷纷拱手半跪,以示恳切。
成全?
不肯做事,还想全身而退,天底下哪有这等好事?
话虽如此,连尚真人还是满脸笑意的说道:“好说,好说。频道等人也非强人所难之辈!尔等且候着!”
下一刻,
连尚真人有模有样地施展起了绚丽术法,一双血色大手于半空中一番折腾起来。
他脸上的表情,从满脸笑容到略带笑意,再到有些尴尬,最后是一脸的黑人问号!
连尚真人:“???”
原本他是打算装腔作势一番,而后告诉这些散修,自己打不开这洞天之门了,没办法送他们出去!、
没曾想居然真就打不开了!
他叹了口气,失望地和在场的散修说道:“贫道无能,这洞天之门怕是打不开了”
闻言,大部分人都有些失落。
唯独几个元婴修士心领神会,互相笑了笑,点了点头。
懂得都懂,不懂也要装懂!
连尚真人心里有些阴郁,传音四人说道:“四位道友,我们怕是入了圈套!这……无涯洞天恐怕真就出不去了!”
连尚真人语气平和,不似是开玩笑的。
其他四人也是开始重视起来,纷纷运气真元尝试着再开一次洞天之门。
结果与之前一样。
毫无效果!
四人皆是有些阴郁,脸色瞬间变得不太好了。
原本是进退自由,宝物自取。
如今却是退无可退,前路未知!
所有人都陷入了沉寂,无论元婴抑或金丹都无法挣脱。
轰隆隆~
轰隆隆~
岛屿上空的穹顶,乌云密布,雷声轰鸣,
四碎的乌云层中陡然划过了一道道闪电,似乎是这片洞天的真灵在嘲笑这底下的五位元婴真人!
“唉……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几位道友,此行我等还需互帮互助才行。”连尚真人叹息道。
“唉,只能如此了!”
“确实应当如此。”
“……”
五人互相论证之后也是达成了共识。
随后,
莫桑真人勉强保持出笑容,对着一众散修说道:“诸位,此行不仅我等元婴修士需要砥砺互助。尔等金丹晚辈亦然需要好生努力。
莫要拖了我等后腿!”
一众散修闻声,纷纷大声回道:“谨遵前辈法旨!”
哪怕如此,
所有人的心情还是不大好。
许应在一众散修之中低着头,心情也是不大好,但是随即也就释然了。
危机四伏之中,结伴而行。
其实只需要比身旁的队友厉害上一些便好。
不知怎地,许应现在看到海大富的感官突然好了很多。
……
……
据说描写血浆迸溅的场面会被404,也就用上了西瓜汁迸溅,这么秀的描写~
这几天均订个位数涨幅,心情略佳,行文欢快了一些。
第三百三十四章 洞天内的形势
轰隆隆~
一声雷鸣之后。
整个无涯洞天内,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
雨水从乌黑的云层中降下,云层又是四零八落地分散于穹顶乃至半空的各个位置。
所以,
这场雨显得万分诡异。
雨水四溅,或是万丈高空起落,或是千丈空中坠下,又或是平地惊雷,咫尺间雨滴汇海。
再映衬有漫天黑漆的环境,在场的每一个修士的脸上也只能一直保持着一张苦脸。
白河、血鸠二人的效果出奇得好!
不仅使得五个元婴真人清楚了洞天内的一些辛秘,也使得底下金丹散修们态度出奇的一致。
此时领头可不再是方才三个金丹后期的修士,
而是由五位方外海的元婴真人为首。
如果说前者是依仗实力优势作出的妥协合作,那如今则要算作是绝对碾压之后的服从求生。
岛屿上,
灵隐真人唤来许应。
笑着说:“许师侄不愧是宗门弟子出身,自小耳濡目染,袭观松道友衣钵,继万松门道统,一身手段比之一般散修金丹胜过不知凡几!这些半吊子金丹真当好生和许师侄学学!”
许应讪笑,灵隐真人见面便是如此夸奖,倒是让他有些不大好意思。
连声回道:“师叔过誉了。
门中师长自是言传身教,手段了得。但晚辈只是学了粗浅皮毛,往往不敢在几位元婴真人面前贻笑大方。
而今岛上能够幸存下来的道友,随便哪位道友都是胜过弟子不知多少倍。”
灵隐真人皱眉,按理讲自己一介元婴修士难得屈尊夸赞许应这等小小金丹,对方应该是感恩戴德倍感荣幸才是。
而不是如今的推却之说。
许应也有自己的想法,所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灵隐真人新到无涯洞天,虽是与连尚真人四人一道分享了血鸠上人脑中消息,但还是对这地方不算太过熟络,而且一些奇奇怪怪的阵法总是需要派几个底下的散修率先探探风头。
他出口夸赞许应,自是觉得许应能幸存到现在,有些自己的手段。
本着你强你上的原则,说不定以后就让许应带头冲锋,因而这些夸赞的话,许应是万万不敢受的。
他需要给灵隐真人留下一种中庸的印象,就是说派自己去探路或者做其他的什么事情,可能得不到应有的收效,又会交恶许应身后的万松门。
同时,他也不能让灵隐真人觉得自己是个彻底的废物。
总而言之,许应需要扮演的是灵隐真人底下最后一张手牌的角色。
毕竟如今这些金丹散修对于在场五个元婴真人来讲,都是各自手里握有的筹码,一个与其他四人相互博弈妥协的筹码。
区别则是谁的手里筹码多,谁的手里筹码少。
既然许应这边没有得到收效,灵隐真人也不是那种喜欢强人所难的蛮横修士。
当即,他便阴着脸,转身对着许应一旁的海大富喝道:“海师侄,你可知错?”
海大富一脸茫然,心想:“我海某人何罪之有?”
但嘴上还是赶紧起身拱手拜服说道:“师侄知错!”
他用知错代替知罪,就是想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灵隐真人闻言点了点头,而后解释道:“海师侄,你以下犯上,以金丹之卑公然教唆我等元婴修士行事,你可知道这般逾越之罪,可是百死难赎的?”
这话说完,他紧紧盯着海大富有些苍白的脸色。
见他脸颊两侧渗出了几滴冷汗,这才爽朗笑道:“不过,师侄是我灵隐庇护的人。哪怕四位道友皆是怒气冲冲想要当场将你格杀。
但是你灵隐师叔我力排众议,大手一挥就是舍下脸皮将你硬生生保下了!
海师侄权且放心,你灵隐师叔好歹也是‘方外海第一元婴’,这点薄面还是有点。”
海大富来不及思索,赶紧连声说道:“多谢师叔美言!多谢师叔美言!”
灵隐真人微笑。
方外海第一元婴公认的其实是连尚真人,但若是一对一的情况下,连尚真人也杀不死灵隐真人。故而后者一直以“方外海第一元婴”自居。
若有人深究,他便降下一个档次“方外海正道第一元婴”。若再要深究,他便再降下一个档次“方外海外海第一元婴”。
如此算来,灵隐真人“方外海第一元婴”的名号,也是名副其实。
灵隐真人一顿大棒加上甜枣之后,海大富也是心悦诚服,心里头对着灵隐真人感激涕零,好似离了灵隐真人保护,自己立马便会被其他四个方外海修真界的元婴真人秋后算账一般。
一时间,
海大富成了灵隐手下头号跟班。
灵隐真人这边收拾完海大富后,他又是去和其他几个跟随他的金丹散修畅谈了起来。
连尚、莫桑、清水、蛮牛四位真人也是同样的情况,在出发寻找出口或是宝物前,先把自己手下那些临时加入的金丹散修们安排明白再说。
倒是那些保持着自我倔强的金丹散修,在这段时间显得有些无事可做。
或是瞩目远视,或是干脆盘坐修炼静修。
许应不在那堆保持倔强的金丹散修队伍里,但做的事情却和他们一般无二,趁着几位元婴真人注意力放在收服底下金丹修士的时候。
许应一边闭目养神调养丹田真元,另一边则也有仔细观察整个无涯洞天的变化。
轰隆隆~
又是一道硕大的长蛇雷光划过。
穹顶天幕上淅淅沥沥淋下的雨水瞬间变了颜色。
满目的黑雨从天而降!
啪嗒啪嗒~
雨水越下越大,越下越重。
一滴普通的黑色雨滴从轻若鸿毛,到重若千钧,只花了短短不到一炷香的时间。
许应赶忙用真元撑在头顶,以抵御愈发重急的黑雨。
率先遭殃的是为数不多的几个筑基修士,他们微薄的真元不足以使出抵御黑雨的术法,硬生生被砸出了坑坑洼洼,疼得哇哇直叫。
而后雨水愈发急促,
从啪嗒啪嗒的大雨滂沱,变成了砰砰砰的猛烈撞击声。
雨水如冰雹一般砸在岛屿上的土壤、树木、湖泊之中,又在海面上打出一片又一片的浪花。
此刻,
连尚、莫桑、灵隐、清水、蛮牛五位元婴真人的脸上也是不太好了,清水真人一挥道袍衣袖,嘟囔道:“唉……看来这无涯洞天离着湮灭也是不远了。
可惜了如此无涯大宗留下来的这处好地方喽。”
“嘿。”莫桑真人嗤笑道,“要贫道来讲,这无涯洞天自炼制之时起便是个错误,我等散修独行天地无拘无束,何必要开辟洞天,培养一群门人弟子给自己徒增烦恼呢?
如今无涯洞天即将湮灭,倒是印证了贫道心中所想,一座洞府,一方蒲团,已然足矣。”
无涯宗开宗老祖据说最早也是方外海上大名鼎鼎的元婴散修,不知吃错了什么药,突然想起来开宗立派来,这也是莫桑真人嗤笑的元婴。
散修之中有艰辛宗门为本的,便是说修炼到高深出,定要自己开宗立派使得自己的传承不绝,清水真人便属于这类修士。
也有信奉一脉相承的,反正自己是个散修,寻三两个传人继承衣钵便可,何须立下宗门传道这般铺张奢靡。
当然也有像莫桑真人这种,信奉自我为中心,不需要弟子门人或是其他什么来传承自己一身所学,认为作为散修只需要保证自己的修炼即可。
不同的理念在不同的时期自然各有兴衰。
如今整个方外海没有一家新兴的大宗门,自然也是由于像莫桑真人这般想法的散修占据了方外海修真界的大多数。
不过于莫桑真人闷头修炼不同,更多的散修选择独行,其实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他们行事所得连保障自己基础的修炼资源都是捉襟见肘,根本无力承担后辈弟子的培养。
连尚真人一袭血红道袍,这时候忽然走向前,正声说道:“诸位,方才我家徒儿领尔等前往无涯宗主殿之时,有一大事隐瞒,贫道作为他的师尊,理应将此事告予诸位一听!”
一旁活下来的无缺上人脸上表情顿时变得失落起来,有对连尚真人此举的惊诧,又有失去宝物的那种失望,更多其实是一种无力感。
连尚真人紧接着就将他们三人的那个秘密说了出来。
“血鸠从无涯宗一处遗存下来的洞府处,得知了整个无涯宗破灭之时正好是无涯宗内数百年一度的‘无涯大典”操办之际。
无涯宗传承近万年,便是靠得无涯老祖传下来的规矩。‘无涯大典’数百年一办,每次都会开一炉‘结婴丹’分赏给宗内的金丹后辈,无涯宗历年来的元婴修士大半都是自‘无涯大典’上的‘结婴丹’方才结婴成功的!”
结婴丹?
底下金丹散修有些躁动了。
前面五位元婴真人已有元婴之尊,自然对着结婴丹说的如此风轻云淡。
但对于金丹期的修士来讲,结婴丹说是“修真界第一丹药”,也不为过。
当即就有金丹散修出口问道:“连尚前辈有何要求尽管吩咐,我等必定倾尽全力,替几位元婴前辈鞍前马后!”
连尚真人点了点头,
他要的便是这个效果,还是“结婴丹”这块大饼最具有诱惑力。
他欣然承诺道:“诸位若真能如此做,等出了无涯洞天以后,寻到多少枚‘结婴丹’,便交与多少枚‘结婴丹’给诸位吞服。
不过这人选却还得看之后的所作所为了,至少也得让我们五位看得上眼才行。”
连尚真人说的缓慢,但一言一语间不停地撩拨着场上的金丹散修。
就连许应也是有些悸动了。
万松门也算大派,但是门内可没有那种提供金丹修士“结婴丹”的大典,金丹修士若要结婴,还得靠自己准备。
比如此时,就是一个机会。
连尚真人说罢,其他几位元婴修士也是有样学样。
灵隐真人转过身说道:“诸位尽管放心,若是这连尚敢赖账,我灵隐第一个不答应。也好教他明白,谁才是方外海修真界真正的第一元婴修士!”
众人回说道:“有劳灵隐前辈了。”
其他几位真人的情况,也与灵隐真人这边差不离多少。
……
轰隆隆~
又是一声雷响。
此时,
黑雨已经变得愈发厉害起来,连许应这等金丹修士应付起来也已经很是费劲了。
由五位元婴修士出手,于头顶处立了五处真元屏障,庇护着一众金丹散修,也是颇为暖心之举。
沿着原先无涯宗主殿群落的方向,众人重新起身飞了过去。
这次直接去的主殿!
因为洞天有些崩裂残碎的缘故,少了很多原先无涯宗留下的阻隔阵法,所以这次比起之前轻松了许多。
砰砰砰~
黑雨重重地拍打在五位元婴修士施展的真元屏障上头,发出碰碰的撞击声。
节奏愈发密集,声音愈发震耳。
莫桑真人蹙眉,于半空中说道:“几位道友,这样下去,恐怕我等元婴修为都快要招架不住了!这小小的洞天怎么会如此邪乎?光是这黑雨一项便令金丹修士寸步难行,元婴修士喋喋叫苦。
那要是撞见更危险的东西,又当如何?
几位道友,不是说无涯老祖只有元婴后期的修为吗?怎地布置的洞天会这般厉害呢?”
“元婴后期修为?”灵隐真人嗤笑,“无涯老祖都快活了万年了,你觉着一个元婴修士能活这般久吗?”
“会不会是借命之法?”清水真人问道。
“借命法?”灵隐真人又是嗤笑,“你认识哪位道友,能够借来数千年的多余寿命,我灵隐当初认他作自己师尊,绝无二话!”
其他几人皆是蹙眉。
无涯老祖的修为一向是个谜,有人觉着他是元婴后期的修士,有人觉着他是化神期的修士。
前者大多以元婴期修士为主,毕竟修炼到了元婴期愈发能够察觉到修炼艰难,本能地也不愿意相信世间还会有化神修士的存在。
后者则是以低阶修士的猜想居多,也有像灵隐真人这般敬畏前人的。
比如许应、海大富等人便觉着无涯老祖应当是化神期的修为。
争论之中,
不知不觉众人也是飞抵了无涯主殿的位置!
第三百三十五章 无涯大典!
在许应的猜想中,
无涯宗主殿应该是一片与禅松峰上万松殿相差不大的恢弘宫殿。
至不济,也得是之前火行宫和水行宫这样的附属宫殿加大版本。
但是,
当一行人抵至无涯宗主殿时,除了五位真人以及之前去过主殿的几个修士外,其他人皆瞠目结舌。
主殿不在天上,
也不在之前的云层之中。
许应不清楚是之前的变化让它从半空坠落下来,还是原本就被安置在了海里。
这处无涯宗主殿,整体的风格与传统的修真界建筑相差甚远。
四周是一根根长短不一的圆柱,夹杂一个个冒尖的崖角,崖角上摆有几张发黄的蒲团应该是用作休憩的地方,圆柱上则是隐隐有些元光泛出,许应猜测应当是护殿大阵有关。
整个大殿形状也不是最常见的四四方方,而是浑圆一体。
正中是一处用云石铺就的露天广场,昔日的“无涯大典”应当便是在广场中央举办的。
云石是一种具有强烈幻化特质的特殊石材,一般一方云石价值便高大数十万低阶灵石的价格,此处云石广场,少说也有数百方大小罢。
外面啪啪啪地下着黑雨,
里头的这处无涯大殿却是丝毫未受到影响,黑色的雨水滴到圆柱上方四五丈距离的时候便是消失的无影无形!
连尚真人五人驻足于云石广场之前,凝神远视。
不一会儿,
连尚真人便是疑惑地问道:“四位道友,你们看这云石之上,可有睹见一位白衣修士模样?”
白衣修士模样?
几人被问得有些疑惑。
“哪来的多余修士啊?连尚道友多疑了,必是看岔了!”蛮牛真人心直口快。
其他三人则是顺着连尚真人的提及的位置,运气神识探了过去,结果自然是空无一物。
清水真人也是笑了笑,说道:“道友多疑了,并无他人!”
连尚真人眯了眯眼,往前数十步云石广场的地方,分明便有一位身着白衣的鹤发修士盘坐在正中。
他再又看去,
原本鹤发修士盘坐的地方没有半点人影。
连尚心头一荡,不禁想道:“兴许真是自己多疑了,也许只是个幻象罢。”
与连尚真人遇到同样情况的还有许应,
他不仅看到了那位鹤发修士,还看见他扭头冲着自己笑,好似是要和他打招呼一般
许应顿时有些慌了,他不认识这个鹤发修士,而且他如今所在的地方却是万年以前无涯宗整个宗门里最为重要的主殿之中。
几乎本能一般,他便察觉到了这件事情不简单!
鹤发修士长着一副老翁模样,面目慈和,像是个修为高深的老前辈。
他冲许应笑了笑,
许应的心思也被他勾了过去,是那种被动地注意,而非是有意如此。
……
许应有些昏昏沉沉,
再次张开眼时,眼前依旧是那片硕大的云石广场。
不一样的是,
跟在许应后头的海大富不见了,走在许应前面的五位元婴修士也不见了!
许应怀疑自己中了幻术,赶忙运起神识、真元刺激自己的识海以及丹田,遗憾的是识海反馈给他的是真实感受,丹田也是切实存在的。
这下可把许应急坏了。
片刻前的记忆,尚且停留在跟随五位方外海元婴一道探入无涯宗主殿。
怎地一转眼便遇到了自己闻所未闻的事情,偏偏丹田、识海给出的反馈,这一切都是真实的。
兴许是自己修炼不到家,故而勘不破这等高明幻术。
还不等许应反应,
身后忽而传来一声——
“诸修入内,行弟子礼,迎老祖!”
“诸修入内,行弟子礼,迎老祖!”
“……”
同样的话,像是一番咒语一样不停地萦绕开来。
许应就是听着这声音,不自觉地跨入了整个云石广场中央。
与声音一同出现的还有他口中的诸修,是一群穿着统一制式道袍的修士,井然有序地开始盘坐在正中的云石广场上头。
坐在最后面的是一群青色道袍的弟子,数量最多约莫有千余,都是筑基修为。
青衣弟子前面是数百来个穿着蓝色道袍的金丹修士。
而后是六位领头的紫衣修士,紫色道袍的修士皆是元婴期修为。
许应此时便如同一个看客一般,穿插他们身旁。
青衣弟子的道袍除了双肩位置都有一块“崖角浪花”的标志,其他的都是清一色的青云道纹;金丹期的蓝衣比起青衣多了些山山水水的团,袖口位置也都各有不同,带着象征各自身份的印记。
数量最少的紫衣,虽说只有六人,但穿着打扮却是浑然不同。
相同的是,他们的肩上都绣有“崖角浪花”标志,这应当便是这家宗门的标志罢,一如万松门的松树标志。
许应脑中拼命地回忆起有关于这种标志的记载,但可惜的是他并未见过。
联想起自己之前的遭遇,
许应猜测自己遇到的可能就是昔日无涯宗内的修炼景象。
又是三炷香时间。
等一众修士纷纷盘坐整齐。
嘹亮的声音再次响起——
“迎老祖,开道炉,出丹……”
“迎老祖,开道炉,出丹……”
“……“
许应愈发觉得这可能是一种典礼或者说是仪式,每一次声音响起都是带有指向意义的,且都是不断地重复,声音婉转悠扬。
这次,
伴着那声高亢的宣读声响起。
六位紫衣元婴跟前倏地浮现了一座撑天大的烘炉,身后那些蓝色道袍的金丹修士皆是一脸的兴奋,最后头的青衣筑基修士也有表现出向往神色。
许应若是没有猜错的话,
这应该就是连尚真人所说的“无涯大典”,正中烘炉之中可能就是在孕育中“结婴丹”!
不然,很难解释那些紫衣元婴的平静,以及他们身后的蓝衣金丹的狂热。
很快,
烘炉顶盖掀开了!
所有人恢复了镇静。
因为,
那位向许应微笑的白衣修士出现了。
所有人的脸上只剩下肃穆和尊敬,纷纷齐声拜服道:“参见老祖!”
“参见老祖!”
白衣修士点了点,盘坐于硕大烘炉跟前,摄出真元火焰,不停地灼烧着硕大的烘炉。
他口中念念似有传道之意。
底下那些青衣、蓝衣、紫衣的门人弟子皆是附耳以听。
白衣修士款款说道:“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
以有涯随无涯,殆已!已而为知者,殆而已矣!
为善无近名,为恶无近刑,缘督以为经,可以保身,可以全生,可以养亲,可以尽年。
夫道也,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而化无穷,是曰无涯……”
开头几句许应还是能够听个大概的,但是越到后头,许应越去听它脑中越是疼痛,像是牵扯到了自己的根本。
也就是说,这白衣修士讲得可能就是无涯宗立宗的道统大义,底下弟子听了自然倍感舒畅。
但许应是万松门弟子,长期以来学的万松门教义,自然不可能接受他宗道义的灌输,只会越听越觉着浑身难受。
所以,听到一半时,他便用术法掩住了自己的双耳。
又过了半晌。
白衣修士停止了教授弟子的行为,起身悬在掀开了的烘炉顶上。
洁白的道袍随风扬起,
十数枚“结婴丹”随之升腾而出!
许应有些惊诧。
要知道越是珍贵的丹药,往往一炉产丹量就越是少。以往不管听人所说还是典籍所见,这结婴丹一炉至多也就出七八颗左右便算邀天之幸了!
但是此刻,许应一枚枚数过去,赫然一炉子所炼制出的“结婴丹”就有十二枚之多。
难道说这炉子里炼制的不是“结婴丹”?
白衣修士摄过丹药,将其丢给人群中的一些蓝衣金丹,后者自然是欣喜若狂地接了过去,当场吞服,打算就此准备结婴事宜。
一旁紫衣元婴靠近。
白衣修士问道:“沂南,这是第几炉了?”
被喊中那个紫衣修士俯身一躬,说道:“回师尊,这是第六炉。”
不知什么缘故,无须借由神识或是其他什么,场上的所有风吹草动许应都能听得真切,好像是有意让他听见一般。
白衣修士闻言,说道:“第六炉?已凑集了地煞之数,不知道是否真有奇效?”
说着,他便自顾自地悬了起来,信步由缰地在底下走动。
白衣修士与许应一样,
好像是个透明人一般,走过的地方别人都不会注意他,也不会觉得自家老祖就这么走到了自己的旁边。
但是,
许应发现,这白衣修士走动的方向,居然是朝着自己走来的!
当即,
他便有些慌乱了起来。
要知道,从方才的一举一动来看,这白衣修士应当就是所谓的“无涯老祖”。
依据他们衣服的差异,很可能白衣代表着无涯宗内的化神修士,试问一位化神修士朝着许应这个金丹修士走过来,他怎能不慌?
没办法,他只得安静地继续待在原地。
因为无论做什么,因为天堑一般的境界差距,都是徒劳。
白衣修士也就是无涯老祖,走到许应跟前,开口说道:“道友远来,无涯不甚欢喜。”
说着,对着许应便是一躬。
许应惶恐,
自己一个金丹修士怎么就和这疑似化神期的无涯老祖平辈而交了呢?
听完,他就是双腿颤颤,欲要开口解释。
但不管许应说什么,他发现自己好像并不能与眼前的无涯老祖说出任何话语,自己是真的透明人!
陡然间!
许应身后响起一声——
“无涯道友客气了,贫道也是路过此地,便来此看望一二,还望道友勿要嫌弃才是。”
许应扭过头。
出声的是一位褐色道袍的枯槁老翁。
乍见这人,许应便是满腹惊奇溢于言表!
这人,许应认得!
正是万松门历史上赫赫有名的“万松祖师”!
据传也是位化神期修士,
许应本能地想要说一声“弟子拜见祖师”!
但是,和刚才一样,他陷入的这处幻境不让他开口。
或者说他开口也没用,许应看到的可能是过去一段既定的时间碎片,可能就是万载以前发生在这里的记忆片段。
许应猜测这无涯洞天的崩塌不仅打碎了整个洞天的空间结构,甚至牵扯到的东西要比他想象的多得多!
既然如此,
他也不再说话,安心看着!
万松祖师被无涯老祖引到烘炉跟前,无涯老祖指了指烘炉说道:“道友且看,这是第六炉‘仿古结婴丹’,地煞之数已然凑齐。其他几位道友那边可有准备好了?”
无涯老祖有些自得,这一炉子结婴丹似乎是他的任务,现在他完成了。
万松祖师凝神一二,而后说道:“道友当真厉害,商朝那位道友自诩‘古尘丹道第一’,到如今也不过开了两炉丹而已!
若是他能有道友一般才情果决,我等大事何愁不成?”
大事?
许应觉着自己好像听到了什么了不得东西。
不过很快地,
整个无涯主殿的情况急转直下!
轰隆隆~
轰隆隆~
七八道雷鸣响起,方才一起吞服结婴丹的几位蓝衣金丹,居然齐齐引来了雷劫!
这些事,一件比一件奇怪。
外头结婴不会有雷劫,洞天内结婴更是不可能有雷劫,但偏偏他们都引来了雷劫,而且时间几乎同时同刻。
每一个细节处,都透着诡异。
万松祖师、无涯老祖两人皆是面带微笑。
前者说道:“看来道友所炼制的丹药,药力不俗啊!”
而后,更加令许应骇目的事情发生了!
只见那引来雷劫的七八个蓝衣金丹被无涯老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生生刨出了体内的金丹,而后交与到了万松祖师手上。
整个过程没有一丝犹豫。
要知道这些结婴的蓝衣金丹可都是无涯宗未来的元婴栋梁,无涯老祖作为一宗之主,居然作出这等自废臂膀之事,也是着实奇怪。
万松祖师接过八枚金丹,振声说道:“多谢道友。此事贫道定会向其他几位道友禀告无涯道友你的功劳。
到时候,若是事情能成,道友当记首功!”
说完,
两人告辞。
万松祖师就这么离开了许应的视线。
第三百三十六章 一瞬万年,无涯殿前再无涯!
万松祖师走后,无涯大典依旧如火如荼地伴着,并未有因此发生什么变化。
许应在一旁观礼,眼前如此仙家景象,方才算是无涯洞天应有的模样,远远眺去漫天霞云,底下的海水透着清澈的蓝色,而非之前所见的浊黄之色。
仙音绕梁,云烟袅袅。
所有人都沉醉在一派安静祥和的宗门大典之中。
方才被无涯老祖抛去金丹的八位蓝衣金丹修士依旧是在进行着自己的结丹事宜,双目紧闭,沉浸其中。
过了半晌,
又是轰隆隆几道惊雷落下。
八人齐齐口吐鲜血,瘫倒在地。
无涯老祖身旁的一位紫衣元婴皱着眉头,说道:“师尊,这批金丹长老居然如此不堪,白白辜负了师尊的一片苦心,依我看不若下次将服用结婴丹的人选用以奖励用功的金丹长老罢,如此随缘发放倒有些明珠暗投的意思。”
其他几个紫衣元婴也是出口应和道。
无涯大典数百年一办,无涯老祖也不可能次次都出手抛去他们的金丹,他是分开出手的,故而那几个紫衣的元婴修士也丝毫不会怀疑自家老祖。
无涯老祖拂了拂手,说道:“无事,炼制这些丹药于我不过举手之劳。倒是这些弟子着实可惜了,差人将他们送回自家洞府修养罢。”
修养?
许应望着这一幕场景自然摇了摇头,若是所料不差的话,这些结婴失败的无涯宗金丹长老,体内的金丹必然会出现差错,尽管许应也不清楚无涯老祖方才取走的到底是不是他们体内的金丹。
咚咚咚~
大殿一侧崖角上头安置的一方黄铜大钟忽而被敲响!
一瞬间,
整个云石广场上的无涯宗修士皆是闻声而起。
井然有序地变化了位置,
正中央的地方被空了出来,人群向四周散修,甚至于有一部分修士坐上了一部分闲置的崖角之上。
许应不清楚他们要干嘛,但是看样子应当又有什么事要做吧。
咚咚咚~
咚咚咚~
第二声钟鸣响起,比起前一次更加悠长震耳。
这一次,
无涯老祖再次下场了。
他的脚下升起云雾,缭绕其身,而后闲庭漫步走到云石广场中央,款款盘坐。
嗡嗡~
白衣修士盘坐之后,先是沉声一念,手中结印。
随即,
一旁石来佐青玉道碑飞天而起,悬于云石广场之上。
青玉道碑之上印的都是古时的云篆,许应不认得。但是其中一座道碑,许应却是看得有些惊诧。
赫然是那座,许应从无名荒岛捡到的描述“蛊雕”的道碑。
比起许应拿到手时的颓败灰暗模样,此时的道碑不仅明亮,而且看着就是异常华贵。
许应目光投去,细细一瞧。
道碑上的文字图案与自己之前那枚几乎一模一样。
他愈发确定这里应当就是无涯洞天内的时间碎片,自己应该是处在一片幻境之中,而非真实。
除了蛊雕道碑,与它同时飞来的还有其他十多座。
无涯老祖指了指其中一位紫衣元婴,说道:“穆东,你修的是鹿蜀罢?”
后者点了点头,
随即,无涯老祖便是摄起其中一座道碑,悬在那名唤作“穆东”的紫衣元婴头顶。
口中念念,向他讲解起其中的一些歪歪绕绕来。
同样的步骤一次次在重复,
许应明白这应该是一场无涯宗内部的讲道大会。
接受完无涯老祖传授的紫衣元婴又是开始寻了几位蓝衣金丹讲起自己的理解与感悟,元婴授金丹,金丹自然负责教授剩下的筑基修士。
一环扣一环,这可能就是无涯宗道法长青的原因。
与之前玄奥的道义讲法不同,这一次许应并未有觉着有任何的不舒服,反而从中受益了许多。
第一次是讲道,讲的是与万松门截然不同的无涯宗道统,所以许应难以入耳。
这一次更多的其实是论术,注重于无涯宗各个境界的修士对于修炼自己独门的理解,属于分享,所以许应不仅能听,而且频频点头。
例如,其中便有金丹修士说道:“结三光合五气,通神通入造化。
炼吾身之五神为基础,运转五行,周流不息。
内壮根本,外应大道。以至丹元凝结,丹光照透太虚……”
这些大多是无涯宗功法运转时候的一些修行要点,或是不同修士的修炼心得,听入耳中与自己所修行的功法相互印证,着实也让许应丹田内的真元厚实了几分。
云石广场上,所有修士都是乐在其中,彼此尽心尽力地或是教授,或是听学。
未有一时半会,这场无涯大典估计不会结束。
不过,
就在所有人沉浸其中的时候。
天空之中忽而传来一声大喝——
“诛!”
多说一句不可,少说一字无意。
皇皇一字,譬如天威。
相伴而来的还有漫天的阴云,以及阵阵雷光。
而后,
就是不停出现的雷鸣声,遮天的黑幕将原本晴明时候的漫天霞光遮得无影无踪。
正中的无涯老祖也是眉头紧皱,
本事仙风道骨的一头鹤发瞬间焉了下去,整个人变得有些失魂落魄。
他嘟囔道:“唉……终究是事情败露了。”
而后一晃神,就是唤来先前的几个紫衣元婴,说道:“尔等可记得为师说过的话?”
后者稍一犹豫,便是应声答道:“记得!”
然后,其中一名元婴身形一变,成了无涯老祖原本白衣鹤发的模样。
无涯老祖自己则是愈发枯槁,成了一个垂垂待死的老人,身上没有半点修为的气息。
下一刻,
他便偷偷离去,寻了一处地方躲藏了起来。
许应也未有发现具体在哪儿。
至于,剩下几人则是带着一众无涯宗弟子,昂首朝天,真元攒动,欲要与之前声音的主人一较高低。
大战未起,主帅先逃。
这场斗法不论从哪一方面来说,无涯宗一方都是胜算较小的。
在许应的见证下,
不到一息功夫,瞥不见任何声音,也见不着任何术法的痕迹。
只一刻不到,
底下就空无一人了。
一息之前,光是云石广场上便有不下数千修士在互相论道。
好像所有人或事都未发生过,但是许应清楚,也许从声音响起的那一刻,术法便伴着声响一道施展了下来。
无涯宗的弟子应当都已经死了。
轰隆隆~
雷声阵阵,先前出现的一座座道碑飞向了远处的高空,跳出了无涯洞天,落在了外头方外海的四面八方。
无涯主殿也是不停地变化起来。
或是青苔,或是龟裂,或是被真元流动时候磨平了棱角。
许应睹见这些变化,整个人又是陷入了昏昏沉沉。
……
再睁开眼时,
许应身后还是海大富。
身前则是五位方外海的元婴真人。
整个队伍也是刚刚踏进无涯宗主殿,时间没有发生任何变化。
但是许应却像经历了万年一般,而且他能感觉到这不是梦,而是真实地发生在万年前无涯宗的事情。
海大富凑了过来,
指着前头的那座硕大烘炉,说道:“许道友,血鸠那三人便是在那座烘炉之中睹见了结婴丹的踪迹。”
顺着海大富手指的方向。
许应看见的是一座生着黄锈的斑驳古铜炉。
之前经历中,这烘炉还是那般的澄澈,如今居然沦落到了锈迹斑驳的境地。
物是人非,不过如此。
许应点了点头,“贫道知晓了,有劳海道友费心了。”
海大富有些诧异,“许道友怎地变得如此生分,莫非是换了个人不成?”
许应的思绪还沉浸在之前的经历中,故而回答地有些生硬。
于是乎,他又说道:“那还能怎么答?难不成让你还我灵石吗?”
海大富沉默。
前头,
方外海的五位元婴修士已是瞧准了那座古朴烘炉。
连尚真人微微笑道:“四位道友,这结婴丹便在前头。四位可有意取它?”
四人不说话,结婴丹对于元婴修士来说着实鸡肋,丹药本身珍贵无比,但是元婴修士完全用不上他,总不能备着以后废去丹田重新修炼吧?
替自家弟子后嗣准备又太过愚蠢,更何况大多数元婴修士是没有直系血脉的,而弟子一类操心太多,又少有高阶修士愿意。
灵隐真人望了一眼后头的金丹散修,说道:“我等要之无用,不知后头这些修士出得起价格否?”
连尚真人轻笑,“道友多虑了,就算出得起价格,买下了取丹名额,前头这片云石广场凭着他们的修为也过不去!
我家徒儿就是被这云石广场之中的阵法逼迫回来的。”
灵隐真人皱眉。
看来连取结婴丹这等小事,都要自己几人亲自动手了。
之前血鸠三人抵达此处时,无缺上人用秘法发现了前头结婴丹的踪迹,便是眼馋得紧,不过他们再怎么想去取丹药,也抵不过前面云石广场上的阵法。
灵隐真人桀桀一笑,指了指前头的烘炉,冲着后头的金丹散修说道:“前头那座烘炉里头便有结婴丹,你们自个儿去取罢。
先到者先得,数量应当不算太多!”
闻言,
便有抵不住的诱惑的三两个金丹散修冲了过去。
只见冲过去的三个金丹散修刚一踏过云石广场的时候,整个广场便泛了更加浓厚的云雾,而后就是一阵凌乱的声响。
不到片刻,
灵隐真人得意一笑,“看来这阵法确实有些厉害,不到一炷香这三人便是死透了!”
听得后头的金丹散修一阵胆寒。
这灵隐真人如此对待他们这些金丹散修,无怪乎他在方外海修真界的名声这般差。
有一部分散修更是肯定了自己之前没有投靠到他麾下的行为。
海大富也是有些害怕,轻声问道:“许道友,这灵隐前辈当真会对我等另眼相看?”
许应说道:“海道友勿要焦虑,前面尚且有百余位金丹同行。只要我二人戒贪戒恶,应当不至于早早轮到我等罢。
更何况,我手里还有门内掌教师伯给的法旨,未必不能庇护我等。”
法旨确实有,问题是和这事情无关、
但是许应笃信自己能够活到最后,先不论那五位元婴修士会稍稍顾忌自己背后的万松门,主要还是因为前面尚且存在有百来个替死鬼,还不至于鱼死网破的境地。
蛮牛真人性子急,冲着后头金丹散修蔑笑一声。
便自己迎头赶了过去。
其他四人没有动,毕竟在他们看来元婴修士出马,哪还能有什么事情办不成?
一炷香,
两炷香,
三炷香。
蛮牛真人灰头土脸地从云雾笼罩的广场上走了出来,悻悻说道:“几位道友不妨一道进去吧!里头有些难缠的东西。”
难缠的东西?
能让元婴修士难缠,要么是能够威胁到元婴修士的阵法,要么则是同阶的存在。
他们本能地是倾向于前者的。
于是,
留着灵隐真人守在外头,其他四人一同进入了云雾缭绕的广场里头。
这时候,
海大富又是探过头来,问道:“许道友,你说依着我俩和灵隐前辈的关系,能不能分上一枚结婴丹过过瘾?”
依照他的想法,结婴丹取出来必然是平均分配的。
这个平均指的不是金丹散修数量,而是元婴真人的数量,说来可笑明明结婴丹这种东西只有金丹修士方才用的上。
灵隐真人这边跟随他的金丹散修不多,而且许应二人又有万松门的关系,说不定灵隐真人那一份结婴丹便轮到了他们头上。
海大富又是讨好地说道:“许道友放心,贫道是不争的,这结婴丹何该是许道友拿!若是道友能给我点其他好处,那自是再好不过了!”
许应讪笑,“海道友怕是有些想多了罢,你我二人至多不过金丹中期修为,就是拿了结婴丹又能如何,还能与头顶的几位元婴前辈肩并肩不成?
更何况这结婴丹现在还是尘埃未定之事,海道友却是把这无涯宗主殿想得太过简单了。”
不知怎地,许应心头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他想起了死在此处的一众无涯宗修士,若是之前看得没错的话,此处可是死过至少五六个紫衣元婴的!
第三百三十七章 紫衣元婴,结印成兵!
原本是留着灵隐真人在外看护一众金丹散修的,
但是灵隐真人却是起了小心思,心想:“凭什么你们一同去取宝物,留着我在这守着这群金丹散修呢?”
众所周知,一鼎效用非凡的烘炉是决计不会只炼制单一的丹药或是器物的。
这也意味着,那座烘炉里头或是边上除了结婴丹应该还有其他珍贵的宝物才是。
灵隐真人又怎么会放弃。
他转身对着一众金丹散修吩咐说,“诸位且先在此候着,贫道去去便回。”
说着,他就尾随着四人的身影一同进了云雾缭绕的云石广场之中。
灵隐真人的一举一动自然也勾起了其他金丹散修的散修。
等前者逐渐消失在白云皑皑之中后,
余下的百来个金丹散修之中尽有大半散修不约而同地跟了进去。
按理来讲有五位元婴前辈在前开路,自己一介金丹修士自保应当是无虞的,更何况各位元婴真人去吃肉,自己若是不紧紧跟上,恐怕连汤都跟不上。
睹见这般多的金丹散修一个个进了云雾层中。
海大富也是跃跃欲试,他问道:“许道友,我看我等不如也一道进去罢?”
许应摇了摇头,“海道友可还记得贫道方才所说,戒贪戒恶!勿要起贪心,勿要起歹念,牢记这两点,这次洞天之行方可活到最后!”
海大富也是垂头丧气,心道:
“活到最后又如何?这次无涯洞天之旅,自己一路上如此心惊胆战,但偏偏得到的好处却是少到可怜。
若是能回到过去,自己一定不会再进这个劳什子的无涯洞天。
无涯古宗当真破落户,半点宝物没给我等后辈修士留存下来……”
海大富心里头不停地抱怨着这个无涯洞天的逼窘。
外头似乎也是开始回应他的抱怨。
轰隆隆~
轰隆隆~
雷声忽而大作,
云石广场上的漫天的云雾舒卷不歇,开始萦绕起来!
不一会儿,
云雾似乎开始吸附起外头的金丹散修来,那些不愿意进去的金丹散修一股脑儿地被吸了过去。
先是离得最近的那些金丹散修,而后是他们身后的人,渐渐地也轮到了许应二人。
许应苦笑一声,
也来不及说些什么。
就这般被强制地拖进了云石广场内。
若是能够全身而退,这过错必然也得要灵隐真人来受,毕竟因为他的渎职,其他人才遭此无妄之灾。
但事实上,就算所有人全身而退也没人会去追究灵隐真人的玩忽职守,毕竟灵隐真人乃是元婴修士,修真界中高阶修士对于低阶修士来讲,是永远不会犯错的。
……
与之前一般无二的晕眩感涌上心头。
许应头一昏眼一闭就被卷进了云石广场上头,所幸的是与之前自己单独一人的奇怪遭遇不同,这次的事是所有金丹散修一道遭遇的。
这无涯宗属实也是怪异至极,仅凭着金丹期的实力在它面前好似一个孩童一般,肆意被玩耍。
睁开眼,眼前大片的迷雾。
迷雾有些类似于许应身上云龙图所释放出的真元白雾,让他不经意间猜测这片云石广场底下是否埋藏有一件镇宗的灵宝,或者说整片云石广场便是依照灵宝的规格炼制的。
具体的细节许应猜测不出,但大致的构成却能猜到一二。
但这些于许应现在的情况并无太大助益。
许应第一时间要做的其实是用神识扫了四周的情况,而后运起之前预留的那张百里通通符,传讯海大富问道:“海道友,你如今在何处?可有办法清楚自己的位置?”
百里通通符上的光亮已经有些黯淡,许应估计再用上那么十多次它就会自行销毁。
如今的情况有些叵测,
一来许应不清楚自己的位置,二来他也不清楚其他人是否和他一同被困在此处,毕竟之前被阵法吸附时,他可是亲眼目睹了其他金丹散修于他之前被吸附了进去。
另外,许应也不清楚自己主动深入迷雾阵法之中,和被动地被吸附进来,是否存在着差异。
海大富那头的百里通通符并未有立即回应。
许应自然不会轻举妄动,除了神识不断扫过四周,从腰间储物袋取出符箓外,许应并未有离开自己最初的位置。
修真界里可是有不少一步错步步错的诡秘阵法,他可不想到时候因为第一步的错误而导致而后面的无可挽救。
……
连尚真人那边,他正对着之前入内的蛮牛真人问道:“蛮牛道友,这迷雾中究竟有什么东西?竟让你也自觉难缠,不免出口求救?”
蛮牛真人没有回应,只是桀桀一笑。
后头的清水、莫桑两位真人,也是有些愠色。
心想你自己办事不力,还不肯说出原委,真当我等是好脾气吗?
不过他们没有开口,只是瞪了一眼。
不一会儿,
连尚真人脸有怒色,扭头喊道:“守界,你这蠢货!贫道不是教你候在外头?你怎么闯了进来?到时候若有差池,谁来接应我等?”
闻声望去,灵隐真人有些肥胖的身子冷不丁出现在了四人后头。
灵隐真人讪笑,“贫道这不是担心你们的安危,特地冒死进来襄助你们吗?”
心底里灵隐是想说:“我若是不进来,你们拿到好处会分我一些吗?”
连尚真人又是问道:“那外头那些金丹散修又当如何?”
“放心!“灵隐真人一拍胸脯,“贫道已经吩咐他们候在外头,莫要轻易走动!谅他们也不敢违背贫道的吩咐!”
几人舒了一口气。
还好这灵隐也不算太过无脑。
说完,灵隐真人也是一道加入了队伍。
哪怕其他人尚有些成见,但也都是些碍不着事的小细节罢了。
行了几炷香的功夫,
灵隐真人察觉到不对劲,问道:“连尚老头,你说这无涯宗主殿巴掌大的地方,为何能走这么久。我可记得那烘炉外面望去,可就摆在眼前。
难不成我等入了幻境?”
幻境?
几人其实也都有猜测,但见领路的蛮牛真人一声不吭走在前面,也就没怎么问。
连尚拂手,止住了蛮牛真人。
后者一身兽裘,面容僵硬。
悻悻问道:“道友何意,那些怪物便在前头,道友且随我来便是。”
怪物?
之前几人询问时,蛮牛真人一直不说,如今却说前头难缠的东西是群修为不低的怪物。
这有些欺瞒的成分,但几人并未追究。
灵隐真人心直口快,怏问道:“蛮牛道友就是被这群东西给击退的吗?”
后者又是桀桀一笑,有些渗人、
而后断断续续地说道:“且跟我来便是。”
灵隐真人不干了,大步一跃横在最前方,无赖地说道:“道友不说,我便不走了!”
他一贯在方外海修真界的风评便不算太好,如此做法倒也妥帖得很。
剩下的连尚、莫桑、清水三人也是很难得,这次居然默许了灵隐真人无赖的行为。
劝慰道:“守界这厮当真是可恶至极!蛮牛道友勿要与他一般计较,依贫道看,对付这等小人,还不如迁就他一二,蛮牛道友莫不如将前头的怪物模样特征描述一二如何?”
几人也是横在了原地,隐隐有着共同进退的意思。
蛮牛真人也不回话,笑得愈发渗人。
几人发觉到不对劲,手中法宝登时丛出。
连尚真人怒喝道:“你不是蛮牛道友!你到底是何人?”
“桀桀!”“蛮牛真人”狞笑一声,“道友说笑了,我不是蛮牛真人,那谁又是呢?”
他并未承认自己的身份,但是浑身的气息愈发阴郁起来。
莫桑真人扬起手中桑葚法宝,怒问道:“你到底是谁?”
下一刻,
四周皑皑白雾瞬间变成了一片空明。
似是虚幻,又似真切存在的东西。
蛮牛真人一袭紫衣披在了原本偏黄色的兽裘上面,脸上容貌转瞬即便。
不出片刻,
变成了另一位修士的模样。
灵隐真人反倒有些开心,笑着说:“看来你就是害死蛮牛的那个怪物罢?”
他心底里,其实并不在乎蛮牛真人的死活,只是欣喜于这怪物终于不再藏头露面。
比起灵隐真人这般笑容,其他三人却是愁云惨淡。
所谓无知者无畏。
灵隐真人大概就是这种情况。
连尚、清水两位元婴修士皆是知晓一些无涯宗辛秘的,只见他二人异口同声地问道:“阁下可是无涯宗的道友?”
紫衣人面容黯淡,也不回话。
算是默认了吧。
连尚真人有些严肃,说道:“我等几人不知贵宗修士尚存人世,若有冒犯还望体谅。道友既是无涯宗真人,那我等就此离去,如何?”
灵隐一听有些急了,急忙说道:“连尚道友昏了头了吗?我等好不容易进来此地,怎能空手而归?说出去岂不是让人嗤笑我等方外海元婴软弱无能?”
连尚真人不想理他。
清水真人却是解释道:“我等五人,除了连尚道友勉强算作是位强婴修士。你说说我们几个哪个算是睥睨同阶之辈?
无涯宗道统悠远,宗内元婴哪个不是在同阶之中一等一的存在,虽是同阶却与我等不可同日而语。来人若真是昔日无涯宗的紫衣元婴长老,那我们几个今日可就要折在此地了!”
散修和宗门修士的差距一向是存在的,
尽管有些修士觉着,修炼到了后期散修之辈可能因为经历得丰富些,道心比起宗门修士要坚毅得多,所以高阶修士中散修存在优势。
但事实上,修炼一道从最初开始便是成体系的。
无师自通这种事情,在现实的修真界出现的比例是极低的,再加上这部分天赋异禀的修士又会遇到修真界大概率的夭折事件,所以能够修炼到高阶且天赋异禀的散修之辈数量是极少极少的。
至少方外海修真界是不存在的,连尚真人勉强能够算作半个。
意识到情况不对,几人态度陡转,瞬间和颜悦色起来。
恨不得就在此地邀请杀害了蛮牛真人的那个紫衣元婴饮上几杯灵酒,互相坐而论道。
蛮牛真人本身应当是凶多吉少了,不过他的生死于此刻已是无关紧要。
眼前的那个紫衣元婴好像反应比起寻常修士来说迟钝了不少,闻言反应了好久方才不依不饶地说道:“离去?世上怎会有这种好事?
既然来了,就留下作客罢。正好我门中尚有几位师兄弟没有肉身可以居住。”、
肉身、居住、师兄弟……
这几个字节听入耳中,连尚真人等人皆是面色惊骇。
灵隐真人咬了咬牙,说道:“几位道友,尔等疏远我多时,今日却要一块死在这儿了!哈哈哈……”
几人苦笑。
莫桑真人正色道:“几位莫要再谈什么丧气话,这道人说得再多,背景再厚,如今他也只是一个人。强婴又如何?我等以四敌一,还能怕他不成?”
说着,他便口吐苍白色元火,自顾自地掩杀了上去!
几人相视一二,
齐齐祭出本命法宝一道也是迎了上来。
紫衣元婴面色平和,眼瞅着四人协力冲杀过来,陡然怒骂道:“真真聒噪!莹莹之火,安敢与日月争辉!”、
说罢,他浑身便是金光大绽。
手中结印,嘴角轻扬——
“镇!”
伴着一声叱喝。
四周透明的雾气随之变成了一片金光。
金光陡变,元气横生。
四周景象顷刻便是化作了凡世间凛然肃穆的千军万马,不过这都是元气所化的金芒士卒,并无凡俗军队的那种疲弱。
又一刻,
杀声骤起!
金芒士卒持枪佩戟掩杀而来,军阵凛冽,军威浩荡。
这一切的变化发生在短短半盏茶的时间里,此时此刻连尚真人四人也只是腾到半空,手中法宝尚未蓄势。
小小的一个细节,便是将宗门元婴与散修元婴的差距宣示得淋漓尽致。
连尚真人双手一挥,也是同样地施展起了术法。
血海倾盘而下,如泄洪一般涌向了四周金芒大军。
一如之前配合模样,莫桑真人随即出手,桑葚填海,火势燎原而起!
火焰是他独有的桑白之火,透及神识、真元、肉身等等方面。
清水、灵隐两位真人并未有配合的经验,只是各自施展起拿手的招式,替二人打着掩护。
一时间。
整片金光迷雾就成了元婴修士们厮杀的战场。
真元冲天,
整个洞天为之一烁!
穹顶上四碎的黑云层,似乎也在此刻被一点点地填补了整齐。
第三百三十八章 抽梁换柱。
许应这边,
陆陆续续地也是寻到了几个走失的金丹散修。
不过,许应与他们都不大熟,哪怕这些散修盛情相邀,许应还是选择了独自一人继续在迷雾中探寻。
逐渐地,
许应在云石广场内遇到的方外海散修愈来愈多,他们有的三五成团,有的则也和许应一样独自行走。
有修士在这迷雾之中如鱼得水做起了强盗的买卖,也有修士在迷雾中寸步难行,只得寄托于同行的修士帮衬。
同一处地方,却同时能见着修真界的百态。
轰隆隆~
外头的雷鸣声一直未有停歇。
里头的鸡蛋散修也因此变得有些风声鹤唳。
心情都是不大好,主要还是紧张,指不定什么时候遇到的金丹道友便会对自己下手,也说不定自己往前往后随意一步,便会撞见无涯宗那些前辈们留下的厉害阵法,从而一命呜呼。
任是哪般情况,处在迷雾中的金丹散修心情都不会太好。
许应也是如此。
唯一他认识的金丹修士海大富至今了无音讯,元婴期的前辈灵隐真人也是见不着一面。
更被提他之前遇到的一个个居心叵测的金丹散修,若非许应自身手段强硬,恐怕就先死在了这批金丹散修手里了。
……
嗡嗡一声,
冷不丁地许应腰间的百里通通符忽然亮了起来。
海大富传讯说道:“许道友,你也被这迷雾卷进里头了吗?”
许应当即回道:“确实如此,道友上次入内的时候可有遇到这般情况。”
“上次?”海大富回忆说,“上次走到殿门口时,我等一行十数人就被血鸠、白河、无缺三个贼厮,一道真元锁链绑在了大殿门口,哪能见着里头的详细情况!”
许应心里也是豁然,难怪这海大富怨念如此之深。
试问几人一道去寻宝,临到洞府前,自己被绑在洞府门口眼睁睁看人拿去财物,这是何等磨人之事。
许应当即传讯说道:“海道友节哀,好在血鸠、白河二人皆已伏手,道友所遇之惨事,也算有了结果,海道友不若……”
还未等他继续说下去,百里通通符内储蓄的真元便是耗尽了。
这百里通通符自然随之一黯,成了一件废物。
许应随手将他丢入了自己的储物袋中,等来日出去之后再行销毁。
若是随意丢弃,难免可能碰到神异之辈,通过些许诡异手段抽丝剥茧探听到二人之间来往的回讯。
这等送上把柄的事情,许应从来都是小心避免的。
周围依旧是一片忽而灰蒙忽而空明的迷雾场景许应陷在其中多时,也是渐渐习惯了这种环境的烘托。
呼呼一声,
许应眼前忽然出现了无缺上人的身影,
之前许应因为海大富的事情,也是将自己暴露在了血鸠、白河、无缺三人面前,故而刚一照面。
无缺上人便是打起了招呼。
“见过许道友。”
“见过无缺道友。”
二人互相作揖。
许应心想之前海大富不是说上次只有一个血鸠、白河、无缺三人深入了无涯主殿之中,那眼前的无缺上人说不得便清楚整个云石广场的大概。
当即,
许应莞尔一笑,和声问道:“听闻无缺道友在方外海是以博闻强识饱受赞誉的,此处道友似乎也曾来过,不知道对如今的情况,可有什么好的破解之策?”
无缺上人一袭黑白道袍映衬着左右两边迥异的两双手脚,其面容和蔼,隐带笑意。
但许应清楚他并不是什么好人,观其之前所作所为就能窥得一二,同样地他也不是什么大恶人,毕竟一个邪派作风的修士可不会见面便是热情地打起招呼。
无缺上人在许应看来应该属于那种冷静之辈,其实大部分的修士包括凡人应该都属于这类人的范畴。
事无善恶,人无绝对。
大部分的修士都是极力为自己的修为境界不断打拼的,很少会有走上极端的修士,故而他们心中的标尺,除了自己一贯的道心,便是纯粹的利益相关。
许应也认同这一种。
所以他转眼就把海大富受过的痛楚给忘了。
有说有笑地和无缺上人聊了起来。
听闻许应的话,无缺上人也是凝神一二,而后悻悻说道:“具体情况,贫道也不知晓。之前那次,贫道走到半路便有事耽搁了,结婴丹之事还是其他两位道友转告于我的。”
他并没有要透露实情的意思。
毕竟关乎到结婴丹,一般金丹修士皆是难以将其分享与他人的。
“哈哈!”许应轻笑一声,“无事,无事。贫道只是随口问问,既然无涯道友不知晓情况,那不如我二人结队而行,如何?
也好彼此有个照应。”
无缺上人稍一犹豫,便是爽朗应下。
“也可,能和许道友这般宗门金丹结伴而行,这可是求不来的缘分。”
在一般散修眼里,宗门出身意味着寻常散修所没有的底牌和手段,在如今的情况下,几乎就是给自己平添一份安全的保险。
如此得利之事,无缺上人自然得要应下。
既然是结伴而行,无缺上人立马有话说了。
只见他一脸歉意地说道:“许道友,贫道之前确实走到半路便是折返了,不过却也提前探听了不少东西。
道友可有听说过‘蜃’?”
蜃?
许应点了点头。
蜃是古兽之一,司变化,属于幻兽。
之前在大商的时候许应就有在拍卖会上见过幼年蜃兽皮的出售,不过那些都属于后嗣之类,并不算纯正的古兽。
蜃和蜃兽属于血缘关系,前者是已然消迹的古兽,后者是前者的传承。
眼瞅着许应点头。
无缺上人又是问道:“那道友可曾有听说过迷雾海蜃兽的传言?不过,道友既然是从南溟州原来,若不经由游仙宫传送阵法,理应是该途经迷雾海的。”
许应又是点了点头,“道友所言属实,贫道确实是穿过迷雾海抵达的方外海修真界的。”
“那便好说多了。”无缺上人笑道,“此地如此浓重的雾气,恰好与迷雾海的那边如出一辙,唯一不同的只是此地的迷雾并没有吞噬真元的功效。
其实就在这座无涯宗主殿的底下,便埋有一颗元婴蜃兽的晶脏,用以迸发源源不断的迷雾,再配合这满地的云石掩护,外加一些隔开空间的阵法,从而造就了如今这般情况的迷宫……”
无缺上人娓娓道来,种种来历都讲得有板有眼。
令人觉着他一点都不像一个草莽出身的金丹散修,反倒有几分宗门修士的模样。
相反地,许应这种正经的宗门金丹反倒好些东西都未有听过,经过了无缺上人的指点才将一些琐碎的事情联系到了一起。
他刻意提及迷雾海,自然是因为两者之间存在联系。
具体的联系,无缺上人也是分辨不清楚。
无涯宗的消失是在迷雾海出现之前的,但是究竟是无涯宗里留存的蜃兽落到了迷雾海,还是说本身就有一公一母两只蜃兽,这些都是不确定的事情。
无缺上人所要表达的,一个是这处迷雾的来历,另一个则是这片地方可能存在的宝物。
但是无缺上人却依旧是只字不提之前的一些细节遭遇。
包括三人之前的一些打算,以及如何走出这片迷雾等等。
就在他不停地讲述这些无关紧要的东西的时候,许应真元一只,将云龙图从腰间取了上来。
随即,
许应出手了!
云龙图不断地喷涌出真元白雾,与四周的迷雾交织在一起。
手中的符箓登时滑落,
嘴角微扬,便是术法骤起!
哗哗哗~
一道道冰锥从天而降,一枚枚火球如雨风行。
无缺上人始料未及,
惊诧地问道:“许道友,你这是何意?”
许应没有答他,自顾自地运起青冥真元,一张张准备好的攻击符箓从储物袋运抵至掌心位置。
他喜欢用符箓施展术法,好处也是颇多的,
一来是真元损耗的小,二来术法成型速度极快。
眨眼功夫,
又是一连串的术法呼啸而来,
哗哗地朝着无缺上人的身上甩了过去。
后者还是难以置信,不停地问道:“许道友,你这是何意啊?
许道友,你这是何意?”
“许道友,莫要意气用事,你我之间有什么嫌隙,还可以再行商量的!若是这般莽撞,岂不是白白便宜了他人,你我二人还是停下一道好好商量为好。”
他并没有像一般金丹修士那样,运起真元抵御许应的攻势,反而是一直做着无用功,不停地开口求饶。
求饶自然是无用的。、
相反地,他越是如此求饶,许应就越是肯定自己的猜测没错。
万般术法如洪水宣泄而出——
咔嚓!
一声脆响。
无缺上人毫无反抗地翻倒在地。
许应松了一口气,
还好这无缺上人并未如自己想象的那般难缠。
之前他洋洋洒洒讲述一通的时候,许应便觉着他这懂得也太多了罢,半点没有散修应有的做派。
更重要的是,他说话的语气不对!
这才是引起许应疑心的关键,无缺上人讲述此间迷雾来历的时候,半点没有困在此处的惶恐,反而更像是得意地炫耀。
若是说他有逃脱办法藏私不说也就罢了,偏偏还再三提及此处迷雾如何厉害,自己又不说任何逃生或是解决办法。
望着地上无缺上人的尸体,许应蔑笑一声。
“这便是堂堂金丹后期的实力?”
地上的尸首原本一动不动,空余下好几处许应施展术法留下的痕迹,但是一听许应如此说话。
它又动了!
这下·轮到许应有些始料未及了!
下一刻,
好像要一双手撕开了无缺上人表面的皮囊,从中爬起了一个新的修士。
是许应不认识的面庞,但就是他一声的装束,许应记忆尤深。
正对面是一个身着一袭蓝衣的陌生金丹,浑身阴郁,真元浑然,一看就不像什么好惹的人物。
许应试探性地问道:“无缺道友被你暗害几时了?”
蓝衣金丹转过身,回道:“无缺?你说的是这个废物吗?”
他指了指地上撕成两半的无缺上人皮囊,蔑笑一声。
许应的心里也是能够肯定,这人不是无缺上人!
同时,
他也有了另一个猜测,莫非之前第一次入殿的时候,血鸠、白河、无缺三人就已经被人给害了。
这也能解释他们带着一群金丹散修第二次深入无涯宗主殿宫落群,啥也不干就光带着人瞎跑瞎送死,这才导致了原本浩浩荡荡千余人的队伍只剩下百余幸存者。
眼瞅着对面蓝衣金丹敌意不算太深。
许应又是问道:“之前血鸠、白河两位道友也被你们害了?你们是无涯宗的修士?”
蓝衣金丹听闻血鸠、白河的事情,不由叹息一声。
“唉!”他徐徐走了过来,“可惜了我那两位苦命的师兄。”
嘴上虽是如此,但他心底其实也是狂笑不止。
因为之前这个蓝衣金丹看中可不是身体有所残缺的无缺上人,而是另外两人,可他作为修为最低的师弟,自然只得相让。
如今二人陡然已死。
倒显得自己的选择正确了许多。
他探过头,对着许应问道:“你怎知道我们是无涯宗修士?莫非你是专程奔着我们而来的?”
许应听不懂他的意思,干脆直接不懂装懂,点了点头。
对面那蓝衣金丹也是魔怔得很,直接就是说到:“师祖说过,我们是有罪之人。
要等许久才会有人进来带我们出去,你就是来带我们出去的吗?”
许应又是点了点头。
其实他什么都不知道。
但是这蓝衣金丹可不知道这些,他或者说他们在这个无涯主殿内的广场上沉睡多时,早已是整个人神智凌乱,像极了醉酒之徒。
这等人可是最好糊弄的!
他见许应想都不想点头答应,当即笑道:“那可真是太好了,你这就带我们出去罢!”
说着,他一只手拉过许应,领着他朝着迷雾深处走了过去。
许应不大情愿,
但是这蓝衣金丹修为明显比自己厉害,他也不好直接反抗。
正巧,许应忽然也有弄清此地由来的想法。
或者说,这次要想全身而退,可能还得先把整个迷雾幻境的缘由捋清楚才行。
第三百三十九章 天圆地方,一波三折。
蓝衣金丹领着许应一路歪歪拐拐,也是抵达了一处不知名的位置。
许应此时才知道,
原来这处云石广场还分为上下两个部分。
顶上一部分便属于上层迷宫,下方则是另一座宽阔空旷的大殿,大殿同样是露天的,所以看起来好像无边无际。
蓝月金丹显然也能察觉到许应面容中藏着的惊讶,
他不由骄傲地说道:“道友觉着如何?此处是否是另有洞天,别开生面?”
许应点了点头,一道夸赞道:“果真是大宗气派,贫道生平闻所未闻!”
“哈哈……”
蓝衣金丹听着也是很开心。
接着又是解释道:“我无涯宗自有道以来,便是屹立于修真界之中,实力不算是位居魁首,但也是声名远播的大派!
道友如今见着的这处地方便是我无涯宗在中域的地界!
无涯宗鼎盛之际,无涯洞天连同两域,在外域的方外之海、中域的崖州都有自家的道场……”
蓝衣金丹大概也是憋得久了,话匣子一经过吹捧便是滔滔不绝。
许应也是纳闷,这蓝衣金丹可能是他见过的话最多的金丹期修士。
半点没有金丹修士应有的矜持。
不过许应也乐得听他讲述无涯宗的辉煌过往,毕竟自己要想活下去,总归要知己知己才能多上一些生机。
从他的讲述中,
许应也是明白自家的万松门可能比起无涯宗底蕴要差了些。
最直白的对比便是,无涯宗已经能够做到自给自足,就是说依托于自家洞天的底蕴,不用过多地吸收外部的凡人充作弟子。
鼎盛时候,整个无涯洞天里,每一座岛屿上都居住着数万乃至数十万的常驻凡俗人口,俨然如同一座小天地。
反观万松门就做不到这些,
就比如许应就是宗门从大宁世俗间吸纳来的普通弟子。
另外,万松门自家的洞天,姑且唤作“万松洞天”,对于一般弟子都是避讳不谈的,像许应也是到了金丹期才窥得一丝眉目,但对于大部分普通弟子来讲,根本不知道洞天为何物。
更遑论,迁移凡俗是令他们自幼便在洞天里生活、修炼、破境。
蓝衣金丹所说他领着许应来到的这片地方是无涯宗在中域的驻地,对于中域许应也不是太过了解。
只知道那儿都是修炼武道的修士,同时中域外域连接的地方唤作“门”,门两边的练气士与武道修士常常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争斗不休。
也就是所谓的“道统之争”。
更多的可能还是因为利益之类的关系。
故而,许应姗姗问道:“蓝衣道友,贫道见识浅薄,不知何为中域?还望道友稍稍点拨一二。”
蓝衣金丹正好也是说得兴起,当即又是说道:“此间世名唤古尘星,外域便是我等练气士居住的地方,天圆地方上有天外,下接地表,故曰‘天圆地方’。
地表之下就是中域,‘门’虽唤作门,其实是连接地上地下的一座入口。
我等在地上能够望见天外的太阳,中域之人亦然有自己的太阳,他们唤作‘神日’,也就是内域所在。
出入两域,忽如天旋地转。
此处我无涯宗门内老祖另有布置,故而道友方才不觉有什么变化。”
听到此处,许应亦然不由赞叹道:“无涯老祖当真是修为参玄,法力无双啊!”
蓝衣金丹听了心头一块,连说道:“是极是极。道友好眼光,好见识!”
许应夸他家老祖,作为弟子门人,蓝衣金丹自然听得心情大好。
不经意间,许应发现这蓝衣金丹双脚位置其实是一片虚无,便是说这蓝衣金丹可能不是一个正常的修士,或者说他不是人!
许应猜测可能是灵体,或者干脆是术法的衍生物。
很早以前许应便有听雀灵子讲过中域的事情,那时候雀灵子吹嘘说中域之人皆是生而筑基,但之后许应才明白这是以讹传讹之事。
武道境界与练气一道不同,它的入门门槛要低得多,也就造成了武修数量众多的假象,即“人人生而筑基”这一假象。
外域、中域、内域,三者是等一的概念,并无高低贵贱,只是所处的位置不同。
外域好比地上世界,中域则是地心世界,内域则是地心本身,用以充作中域的太阳,中域武者称呼其为“神日”。
弄清楚这些之后,许应也是微微安心一些,继续跟着蓝衣金丹一道走了下去。
无涯宗在中域的驻地,有点类似于万松门在万松山脉的布置,大殿外头布置有一座笼罩着整个地区的硕大阵法,主要是起到遮掩踪迹的作用。
之前遮挡视线的迷雾早已全都散去。
眼前的景色也是变幻极快。
不一会儿,二人便是抵达了蓝衣金丹想要带许应见着的一处地方——一座硕大无比的石碑!
确切地说是一座墓碑。
上面密密麻麻地刻着一排排的名字,或是某某上人,或是某某道人,数量许应粗略一看大概有万余左右。
蓝衣金丹面色平静,只是微微扬手。
哗啦一声,
整个墓碑腾空而起。
里面摆放的是一大堆的魂灯,像是尸首一样整齐地摆放在地下。
蓝衣金丹一脸严肃地说道:“道友且看,我等师兄弟便是长眠于此,道友可有办法将他们一同唤醒带走?”
许应讪笑。
他方才只是说说而已,没成想还真给带过来了。
当即,他便试探性地问道:“蓝衣道友,你家师兄弟可是不能动弹了?”
蓝衣金丹点了点头。
他自己以及之前两个师兄,还是因为大难临头时来不及走,被困在云石广场那座巨型烘炉里头。
还是血鸠、白河、无缺三人一时大意触动了机关,方才令他们有机可乘,从而偷梁换柱,达到重获新生的目的。
但是这种状态持续不了多久,光是这蓝衣金丹此时身上已经开始不断地虚化,用不了多久就会彻底消失于天地之间。
所以他迫切地希望将自家师兄弟,更要的是要将自家师长唤醒。
也只有修为更高的师长才有办法替他解决这些隐患,从而达到真正复活的目的。
至于他自己现在的2真实情况,蓝衣金丹自己也不清楚,也许在很久以前的那处大祸之中便已经死了,但他分明还存在有意识,清楚地记得自己的道号以及自家无涯宗的事迹,更是隐约知道一点自家老祖的打算。
许应这边,他自知没办法完成之前随口说的事情。
又是听到了蓝衣金丹的回答,干脆心一横重又祭出手中云龙图法宝。
陡然间!
云龙骤现,呼啸席卷!
直接便是趁着蓝衣金丹不注意,打了上去。
蓝衣金丹或许是因为之前留下的隐患,意识不大清明。
又或是他曾经细细打量过许应的修为,料定他翻不出什么风浪,也就没把许应放在心上。
对于许应的出手,
他愣是没有反应过来,吃了一道完整的术法。
胸口位置被许应召唤的云龙法术贯穿了一个大洞,一个真实的大洞,因为其本身的虚幻已经是愈发严重,所以当许应击穿他护身的衣物时,露出来的是一团空气。
蓝衣金丹与之前俯身的无缺上人不同。
嘴角虽然依旧嘟囔说:“道友莫要自误!”
另一边立马就是着手准备好了反击!
无涯老祖本身擅长的是“撒豆成兵”的术法,连带着他的弟子门人也都酷爱于这类法术。
外头的紫衣元婴如此,而今的蓝衣金丹也是如此。
下一刻,
一排排银色的真元士卒旋即出现在两人周遭,在蓝衣金丹的控制下,军容肃整地摆好了架势,挡在许应身前。
而后,这名蓝衣金丹倨傲地再次问道:“道友此时投降还来得及!只要你想办法将我等师兄弟一并带走,那此前的冒失皆可算作无事发生!”
许应心想:“一对一都是胜负难料!难不成我还失了心智,把他的帮手一一唤醒,任他们肆意对付我?要是如此去做,我又和蠢人何异?”
所以对于蓝衣金丹的逼迫,许应不加思考地就是在心里否定了。
同时他手中符箓俨然准备齐整。
唰唰唰~
冰晶如瀑,岩刃如雨。
齐齐朝着蓝衣金丹甩了过去!
“喝!”
他跟前那一排排银色士卒齐声大喝,而后他们身前的刀枪瞬间唤作一枚枚大盾,竖立在跟前。
砰砰砰~
许应甩出的符箓术法一个个撞击在了银色大盾队伍跟前。
虽是震荡得猛烈,声音激鸣!
但也止不住本身因为符箓等阶问题所带来的疲软。
很显然,许应的攻击有些颓软了。
因为高阶符箓制作的昂贵,许应一向很少去买,而是通过低中阶符箓数量的积累,达到质变,从而变相地达到高阶符箓的效果。
以往这种办法几乎百试百灵,但这一次却意外的失效了。
许应眉头一皱。
当即变化了方式。
从腰间取出了自己身上拿手的几件宝物。
嘉木印、万化葫芦、白绫灵器……
蓝衣金丹目光抵至万化葫芦的时候,整个人瞬间变得惊慌起来。
停止了手中操作银色士卒的真元,登时拜服在地,口呼道:“上尊饶命!上尊饶命!”
许应也是想也不曾想到,原本打算拼死苦战的斗法,却因为自己取出一件宝物,而变得情况突变。
他原本也有猜测过仙葫岛主人的身份。
却未曾想会是如此厉害,由着这蓝衣金丹的反应也是可以稍微窥探一二。
当即,
面对跪伏在地的蓝衣金丹,许应愣了一下,而后问道:“道友,还想不想救治你家师兄弟了!”
蓝衣金丹瞬间改了口,“道友既然手持上尊信物,那自然也是上尊之人。在下想过了,什么宗门、性命都不过是外物,小的只想通过道友引荐,加入到上尊麾下。”
许应苦笑一声,自己都不知道仙葫岛主人究竟是谁。
只拿了件鸡毛,却被人当成了令箭。
许应点了点头,装作明白他的意思,而后狐假虎威地问道:“你对我家上尊了解多少?”
蓝衣金丹赶忙掐媚道:“小的明白上尊是化神之上的人物!比起我家老祖不知厉害多少,可笑老祖他还妄图飞蛾扑火,想要聚集一众同道,阻挡上尊大人他老人家的大事!”
化神之上?
听到这几个字许应便是兴趣大增。
哪个修士不想听听修为高深的前辈们的故事。
只是还不等他继续问话,陡然从远处传来一声——
“孽障”
而后,这蓝衣金丹整个人就如同一团粉尘。
碰的一声!
碎得四分五裂,清风一吹便是消散于天地。
闻声赶来的,
赫然是之前许应在幻境中目睹的那位白衣修士。
依据许应之前的推测,
这位白衣修士可能就是无涯老祖!
也就蓝衣金丹方才投诚时候,言语间鄙视极了的自家老祖。
想到这儿,许应不禁汗毛直立。
因为他要面对的可能是更加危险的人物。
眼瞅着对面又是元光一闪。
情急之下许应心思大动,将自己腰间的万松门腰牌举了起来。
高声大喊道:“前辈住手,弟子是自己人!
是自己人呐……”
此时,
整个无涯宗中域的驻地范围内重又升腾起一片迷雾,像是在遮掩着无涯老祖的行踪一般。
层层迷雾映衬之下,
许应面前也是缓缓走来一位身着白色道袍的鹤发修士。
他,
白衣白发,脚底生烟。
一看就是位修为高深的前辈,令许应不禁联想起了掌教苦松真人的模样,但眼前的这位前辈可比苦松真人要厉害得多。
许应自然态度摆的极低,
举起万松门弟子身份的腰牌之后,整人就是半弯着身子,以示谦恭尊敬之意。
无涯老祖走到许应跟前。
第一句话便是说道:“你知道我和万松他们的关系?你是万松门的弟子?”
许应心头大喜,连连点头。
但又不敢随意回答生怕惹得无涯老祖不高兴。
毕竟两人修为相传太过悬殊。
周围云雾攒动,
不知怎地忽而陷入了一片宁静之中。
……
……
这书还有差不多十几章就完本了,我临时加快了剧情推进删了很多东西。
但对于我第一次写书来讲,已经算是圆满了,也许很多人只看百万字以上的作品,但对于我来说继续写下去,写到几百万字,没有任何意义,甚至会打击我自己的创作热情。
新书七月初开,之前想的新书又被我pass了~
另外这章信息量挺大的,算是粗略交代这书的世界构成~
第三百四十章 师徒相聚~
无涯宗中域驻地内。
短暂的宁静很快便被打破。
无涯老祖扫了许应一眼,而后又是问道:“你说你是万松门弟子,那这葫芦你是如何来的?”
他指了指万化葫芦。
许应讪笑,“东海有岛曰‘仙葫’,是我南溟州修真界固有之机缘,弟子这葫芦便是自仙葫岛上取来的。”
“唉。”无涯老祖沉思,“而今的修士竟然已不知晓旧时的恩怨,错把掘墓当挖井,感恩戴德以谢仇寇。”
许应不解。
无涯老祖也不想和他解释。
只是继续问道:“万松可有和你细说过我等的大事?”
许应心里茫然,强装镇定。
其实他连万松祖师的面都没见过,而且之前自己一直以为万松祖师早已死去多时。
不过既然无涯老祖这般问了,
许应只得半真半假地回道:“回前辈,祖师他从未提及此事,只是在门中宗训里头再三严明北穹州无涯宗乃是我万松门万载同盟,情谊比金石,互为兄弟。”
无涯老祖点了点头。
虽然许应所言与他印象中那个万松祖师不符,但一想起几家化神修士所面对的大敌,有此做法倒也不足为奇。
“咳咳!“
无涯老祖咳嗽一声,身形如灯影一晃。
许应察觉到不对,赶忙安慰说:“前辈身体无恙乎?可有晚辈效劳的地方?”
无涯老祖想了想,答道:“也可。”
不等许应反应,他便化作一缕白烟钻进了许应的识海之中!
许应内心发苦,但也无可奈何。
只得催问道:“前辈还有什么可以让晚辈效劳的?”
遁入许应识海的那位无涯老祖也是张口就来,“贫道如今寄住在你识海之中,自然也没法亏待于你,这份东西你且收下!”
无涯老祖给许应传了一份有关于无涯宗所留宝物的具体位置以及取得办法。
对于许应来讲,这可是及时雨啊!
正好之前也暴露出了他攻击手段不足的软肋,如今这份宝物名录中便有好些厉害的宝物可供拿取。
但是,
许应却也不是太过高兴。
毕竟识海里如今多出了一位化神期的老怪物,任谁也开心不起来。
许应不清楚无涯老祖如今到底属于神魂还是出体元婴或是其他什么形态,他也不敢随意询问,万一惹怒了他可就不太好了。
忽而!
远处传来轰隆隆的打斗声。
连尚四人与那名无涯宗的紫衣元婴一路从洞天之中打到了此处中域无涯宗的驻地位置。
或许是紫衣元婴有意引导,又或许是阴差阳错。
眼瞅这几人就快要发现许应的时候。
无涯老祖忽然传音说道:“你且把真元收起来,而后祭出你的葫芦!”
他不说,
许应都险些忘了,自己的万化葫芦一直都有隐匿的效果。
当即,便是照做起来。
果然,
渐渐靠近的五人并未注意到一旁躲着的许应。
几人斗得火热。
虽说紫衣元婴一身手段更加厉害一些,
但架不住方外海四位元婴同仇敌忾,互为援护。
就连一直对灵隐真人意见颇深的清水真人,如今也是小心翼翼地替着冲杀在前的灵隐真人,施展术法替他清理一些挡路的金光士卒。
无涯宗的撒豆成兵之法也是厉害至极!
紫衣元婴身旁总是萦绕有一队金光士卒护卫,在他身前倒下的一个个金光士卒,眨眼间便会生出新的金芒士卒。
它们不算强,也不算厉害。
偏偏数量众多,难缠的要紧。
方外海元婴修士这边,是靠着灵隐真人作为主力的,因为他们在刚才的斗法中发现只有灵隐真人的术法能够有效地遏止金光士卒源源不断地产生。
被灵隐真人吞下的金光士卒,体内的真元金光并不会像其他人击溃的那般大部分折返回紫衣元婴体内。
灵隐真人修行的术法,本身就带有吞噬属性。
“清水道友,好生加把劲,就快要抵至这紫衣贼厮跟前了!”灵隐真人一边吞着眼前的一个个金光士卒,一边对着一旁的清水真人喊道。
清水真人全程都是涨红了脸,吃力地使起一道又一道的术法,替前者清理身旁靠近的金光士卒。
连尚、莫桑两位真人也是双手不缀地施展术法清理残余的金光士卒。
紫衣元婴的术法很高明,甚至于他还略懂一些世俗的兵法。
召唤出来的那些差不离金丹修为的金光士卒皆是很有章法地或是三五成群地结阵逼近,或是连成一排抵御连尚等人的攻势。
一时间,
血海、火雨、冰雹各种稀奇古怪而又气势非凡的术法宣泄在一排排一列列的金光士卒上。
后者或是转瞬消散化成一抔金光重回紫衣元婴身边,要么就是体表金光接连震荡堪堪挡住了术法攻势。
一旁观战的许应,
也是未曾想到,自己曾经称之为前辈的方外海真人,如今居然比自己还要狼狈。
连尚真人的道袍在斗法之时撑破了,清水真人有些灰头土脸,莫桑真人则是沙哑着喉咙不停地念动咒法,最惨的还是灵隐真人,浑身青一块紫一块,牙口渗血。
反观许应,
却是一袭蓝色道袍不染半点灰尘,面色红润,精气十足。
想到此处,许应反倒有些快意。
不知道是看见方外海那些元婴前辈吃瘪而觉着庆幸,还是看见自己毫发无伤暗暗自得。
五人斗得愈发激烈。
周围的灵机动荡,变得紊乱不堪。
若是一般修士置身于此,就仿佛处在一片末法区域,里头的灵机杂乱无章,根本无法有效地转化为真元,更遑论用它来修炼了。
但是越是这样,
他们五人斗得越是凶狠。
砰砰~
砰砰砰~
……
接连好几个金光士卒的炸裂,使得四人终于在紫衣元婴周遭打开了一处口子。
灵隐真人眼疾手快,大喊一声:“三位道友,快,快,快!”
而后,
沉声一念:“吞!”
又是大口一张,吞下了四五个金光士卒。
面色狰狞,嘴角渗血。
显然也很是吃痛,但他当机立断地举动,却令其他三人找到了机会。
连尚真人也是早有准备,对着剩下二人喝道:”两位道友,莫要辜负了灵隐的努力!
说着,
他手中真元攒动,一左一右两条血河如柱,倾涌而出!
哗啦啦!
扫清了一条直通紫衣元婴的同道。
莫桑、清水二人紧随其后。
脚底生风,真元御起。
二人沿着两道血河长柱,凑近了紫衣元婴跟前。
齐声喝道:“哼!看你还能嚣张到几时?”
说着,他们一者施火,一者御水。
同时出手!
对面紫衣元婴也是狞笑一声,说道:“你们当真以为我无涯宗修士只会一招撒豆成兵么?”
说罢,
他褪去一身紫衣。
露出了浑身几近于虚无状态的身子。
只听得一声——
“爆!”
四周所有的金光士卒应声炸裂。
砰砰砰砰砰砰!
清水、莫桑饶是有元婴期的修为也是抵不过如此多数量的金光士卒同时自爆!
须臾不到,
便是陨落当场!
而后,
只看见紫衣元婴沉声一念:“出!”
又是两道魂魄应声迭起。
又一刻。
清水、莫桑二人原封不动地复又站了起来。
先前的紫衣元婴拱手一拜,笑道:“师弟,拜见两位师兄!”
“哈哈……定北师弟辛苦了!”
复活了的“清水”、“莫桑”二人齐声爽朗笑道。
但任谁也明白,他们如今已是换了人。
连尚真人脸上愈发阴郁,清水和莫桑一死,自己这边可就剩下两位元婴了,先前四打一都是颇为艰难,如今更是不用说了。
灵隐真人趁着紫衣元婴和他们叙旧,后撤了几丈,对着连尚真人说道:“连尚道友,不如我二人跑吧!宝物再好也得有命拿啊!”
连尚真人苦笑一声,“怕是走不掉了!”
下一刻,
紫衣元婴领着自家师兄如鬼魅一般出现在了连尚、灵隐跟前。
倨傲地问道:“道友觉得我无涯宗道法如何?是否称得上是北穹魁首?”
连尚真人有些愠怒,
这紫衣元婴如此问他,无疑是在羞辱他们。
但多年的散修经验告诉他,人死道消万事皆休,生死面前还是能忍则忍。
他当即笑道:“上宗威风如雷贯耳!道友更是道法高深,连尚自愧不如!我二人愿意奉道友为主,还望道友能够给一条生路!”
“哈哈哈……”紫衣元婴大笑。
一旁占据了清水、莫桑身体的紫衣元婴也是恢复了本来的面貌。
他们除了身高略有差距,其他的诸如衣物、气质都仿佛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般。
最早的那个紫衣元婴唤作“定北”,在无涯宗五位紫衣元婴里头排在第四。
如今出来的则是排行第二、第三的沂南和幕西。
东、南、西、北、中,即是无涯宗赫赫有名的五方真人!
沂南真人身材最是高大,他占据的莫桑真人的躯体,款款上前诘问道:“我等师兄弟五人,若是放过了你二人,又哪来的新元婴给我剩下的师兄弟占据?
道友你且说说,是自家元婴可靠?还是半路效忠的元婴可靠?”
连尚真人苦笑。
情况显然没法和自己预料到的一样。
当即,他扭头和灵隐真人说道:“道友,等下我二人一起跑!莫要回头!”
说完,他就使了个眼色。
嗖嗖嗖~
身如疾风,转瞬离地飞走!
灵隐真人刚要一同跟上,只见眼前三个紫衣元婴半点没有追出去的意思,只是冷眼旁观,像是看着笼子里的鸟儿一样!
灵隐真人明白事情可能并没有那么简单。
果不其然!
下一刻,
彭的一声巨响!
逃出去的连尚真人像是撞到了什么巨大的屏障一般,硬生生被弹了回来。
其中一位紫衣元婴桀桀笑道:“此处可是我无涯宗在中域的驻地,若是你这元婴散修都能随意出入。那外头中域那些法相武修岂不是也把我无涯宗驻地当成自己家了吗?”
言外之意,便是说此地至少对于元婴修士来讲,是具有很高的限制的。
或者说这也解释了之前他为何刻意要将四人引到这边继续斗法的缘故。
就在所有人觉得大势已定的时候!
许应这边又是出了岔子。
万化葫芦隐匿的时效过去了,许应暴露在了一群元婴修士跟前!
灵隐真人也是狡猾得很。
当即指着许应说道:“三位道友且看,这弟子是万松门真传,浑身灵根资质远胜于贫道,用作夺舍身躯,必然1多倍效用于我!
不若就用他换取贫道一命如何?三位道友放心,贫道从此刻起便会侍奉无涯宗为主,尽心尽力地为宗门办事,绝无二心!”
左侧那位紫衣元婴扬起嘴角:“唉……就算我师兄弟三人愿意放过你,但这小修士却决计做不了夺舍身躯!我等情况特殊,非是一般夺舍所能解释。
若是让另外两位师兄弟夺舍这个小修士,轻则他爆体而亡,重则连带着我家师兄也一道身死!
故而夺舍人选,必定要是你这等元婴修士才行。
道友也勿要不舍,道友虽然死了,但我家师兄必然能用道友身躯作出一番大事,如此想来倒也不亏啊!”
不亏?
若不是实力不允许,灵隐真人真想就此起身将这得意洋洋的紫衣元婴按在地上,搓成一枚圆球随意把玩。
但无奈!
事实如此,
他谁也打不太过!
人数现在也处于绝对劣势。
许应方才听见灵隐真人的话,也是一脸黑线,赶忙向着识海内的无涯老祖求救。
若是真让他得逞了,自己可就性命不保了。
无涯老祖也是实诚了,直接就从许应识海内飘了出来,恢复成一袭白衣的修士模样。
立在几人跟前,据目斜视。
其中两名紫衣元婴自然诚惶诚恐,拱手拜道:“弟子拜见师尊!”
余下那人,也就是最早那位唤作“定北”的紫衣散修,则是一脸不屑地说道:“两位师兄何必拜他,若不是这老家伙一意孤行,我等何至于斯?
授业之恩,养育之情,早在昔日无涯大典时便已经还了。
师兄还记得我等五人同聚于墓穴之中,立在的道约吗?”
二人听了,神色犹豫。
一旁的无涯老祖则是微微笑了一声。
反观许应、灵隐,以及伤重的连尚真人看得有些迷糊,于此刻他们三人有些些像是旁观者。
昔日无涯宗发生的事情,他们三人一无所知。
第三百四十一章 洞天事了,启程归西。
天气有些阴沉,
哪怕是整片无涯宗中域的驻地都笼罩在一片不知名的护宗大阵之中,但依稀也能瞧见外头吃层叠的阴云。
驻地内,
七人注目而视。
无涯老祖与自家元婴期的徒弟对峙着。
许应这头,
两个原本没把许应放在心上的元婴真人,如今倒是以另一种眼光重新开始审视起许应来。
灵隐真人有些讨好地解释道:“许师侄,可是得了那位前辈垂青?之前贫道所言纯粹是胡言乱言,勿要放在心上。我灵隐与你家万松门一些道友可是熟络得很,决计是不会轻易丢下许师侄的!”
许应明白灵隐真人能说出这番话,纯粹是看在无涯老祖的面子上。
估摸连他都看不太懂为何一介化神期修士要与自己一个小小的金丹修士搅和在一起,但事实是他们三人要想活命,希望便全寄托在了无涯老祖身上。
所幸同为一宗修士,这三个紫衣元婴好像对自家老祖有不小的怨言。
若是沆瀣一气,反倒让他们三人少了许多生路。
哪怕灵隐真人态度温和,许应也对他提不起好感,但要说怨恨倒也不至于。
修真界中遵循了一定的强者法则,灵隐真人以许应为代价换取活命机会这种做法,设身处地来说,许应也会如此去做。
弱者本身是没有选择权的。
连尚真人也是一改之前的清高形象,拖着重伤的身子,凑近说道:“小友若真与那位白衣前辈有所瓜葛,不若在前辈面前替我二人美言一二。”
说着,他便递给了许应一枚青玉小瓶。
许应打开一瞧,细细一品,赫然是一枚对于金丹修士来说价值连城的“结婴丹”!
这种情况,
许应若是不领此物,反倒是恶了这位连尚真人。
当即,他便收下装着结婴丹的青玉小瓶,笑道:“晚辈谢过真人厚赐。”
连尚真人点了点头,叮嘱道:“小友莫要忘了,事成之后另有答谢。”
事实上,连尚真人语气之中俨然已经把灵隐与自己放到了统一位置,这也是方外海五位元婴修士的保身之道,虽说在内他们互有嫌隙,但在这个危机四伏的无涯宗驻地内,还是要互为援手最是妥帖。
因而,灵隐真人那份买命费,也是算在那枚结婴丹里的。
这一点,许应心里清楚。
所以他不会无端地得罪两位元婴真人,哪怕他们此时也处在命悬一线的境地。
……
另一边,
无涯老祖与自家三个弟子冷冷相对。
但他脸上始终挂着笑意,令其余三人浑身觉着不舒服。
过了许久,之前出言顶撞无涯老祖的那位唤作“定北”的紫衣元婴终于按捺不住,质问道:“老东西?你还这般盯着我等师兄弟干嘛?
昔日受的罪可都已经还了?”
两人不语,但是眼神已经表明了他俩的立场。
他们也想弄清楚昔日发生的事情。
昔日也就是当初无涯大典时候,整个无涯宗阖宗遭遇莫名大难。
无涯老祖笑了笑,说出了一句令他们三人全都难以接受的话,“唉……尔等与我皆已经死去多时,又何必互相埋怨呢?”
死去多时!
这四个犹如晴天霹雳一样打在了他们心头。
他们自从恢复意识起,本能地便觉着自己等人应该是肉身被那位存在毁掉,元婴侥幸存活。
所以,他们努力地寻找活人夺舍。
自从定北成功夺舍蛮牛真人的那一刻,他更加确定了一件事,也就是他自己没有死,只是肉身被毁掉了。
但现在,
自家师尊一脸镇定地告诉他们,他们已经死去多时了!
这让这几个紫衣元婴如何能够接受?
当即,
便是反驳道:“师尊莫要开玩笑!那位大人修为参玄,早已是无关乎悲喜,无关乎善恶的存在。
更何况当初是师尊你勾连那些意图颠覆的化神前辈,那位大人放过我们一马也是情有可原!”
他们努力地给自己侥幸活命寻找理由!
但是,
“嘿嘿!”无涯老祖自嘲一声,“你们真以为,他会轻易放过我们无涯宗?你们能恢复意识,包括贫道能恢复意识,皆是因为在那位前辈看来,死不过是最仁慈的方式而已。
我们,不配轻易地死!
若是不信,尔等试试将神识离体,越远越好!”
神识离体?
对于许应这种修炼过神识功法的修士,在金丹期也不过离体数丈。
而元婴期修士若是不修炼神识方面的功法,至少也能离体差不多数量距离。
当即,三人便是依照无涯老祖的办法尝试了一下。
果不其然!
仅仅只有三四丈长短的时候,他们神识离得越远一分,身上模样就愈发虚幻一分,像是风雨中一点灯芯,随风摇曳,岌岌可危。
三个紫衣元婴也是明白了自己的处境,包括原先态度恶劣的那位唤作“定北”的紫衣元婴,态度突然变得亲近许多。
其中两人因为还未有夺舍到合适的肉身,身形有些摇曳。
只得齐声弱弱问道:“师尊既然知晓我等境地,可有何办法指教我等一二?”
无涯老祖摇了摇头,“死了便是死了,就算化神之上也没办法做到起死回生,你我皆残魂,倒不如趁着那位大意,做些事情让他好生生瞧瞧我等蝼蚁的厉害?”
三人无言。
万载之前,便是因为无涯老祖自不量力得罪了那位存在。
如今人死了,宗灭了,自家师尊还想着螳臂当车。
紫衣元婴定北真人郑重问了一声,“师尊,如此做,当真值得吗?”
值得吗?
这个问题无涯老祖也想过很久。
化神期修士寿元何止万载,但为何他们仍旧前赴后继地扑在这条死路上?
因为不甘!
修士修炼伊始就是不断的积蓄、突破,当他们到达化神期修为的时候,突然被告知前头没有路了,心中郁结可想而知。
本能地便会将拦路的那位大能作为想要扳倒的对象。
无关乎实力,也无关乎利益。
而是关乎整个修真界的未来,或者是他们心中最核心的修行执念。
呼呼呼~
一阵清风吹过,
无涯老祖一袭白衣在风中摇曳,身上光影忽暗忽亮。
紫衣元婴“定北”,当即对着自家师尊,说道:“回师尊,两位师兄尚且没有肉身可以寄居,不若先将这二人性命取了再说?”
无涯老祖回头看了两眼连尚、灵隐二人,
也是不以为意,点了点头。
这下可把他俩吓坏了,连忙说道:“道友饶命,道友饶命!”
同时,连尚真人一个劲地和许应使起来眼色。
这般情况,许应也在准备自己的措辞。
于情于理来讲,许应都有必要帮衬一二。
就像之前混在金丹散修队伍的时候,因为前面有其他金丹散修可以选,所以许应能活到现在。
现在的情况也是如此,要是连尚、灵隐二人尽皆身死,那就意味着如果这只由自己和无涯宗门人构成新队伍,一旦遇到危险,自己是第一牺牲选择。
这意味着完全的被动。
所以,许应不希望连尚和灵隐两人死得那么早,至少也得让他们发挥余热才行。
当即,
许应想了一下,说道:“禀前辈,这位灵隐真人是我家师祖安排在方外海的暗子,望前辈饶他一命。”
灵隐真人闻言,自是喜极。
连声说道:“对,对,对!弟子是万松祖师派来北穹州的暗子,前辈莫要杀错了!”
一旁三个紫衣元婴有些愠怒,
但决定权还在自家师尊无涯老祖手里,他们也不敢瞎出主意。
无涯老祖一袭白衣,虽是魂体,却比常人更为厚实。
他意味声长地瞥了几人一眼,笑着说道:“你说是,那便是罢!”
连尚真人见势,也是赶紧说道:“回前辈,弟子也是万松祖师派来北穹州的暗子,还望前辈明察!”
无涯老祖笑了起来,看了一眼许应,言外之意便是让他确认连尚真人的身份。
许应瞧了一眼那三位紫衣元婴,此时他们正恶狠狠地盯着许应。
许应讪笑,摇了摇头。
无涯老祖会意,又是扭头示意了紫衣元婴三人。
下一刻,
“啊”——
一声惨叫!
方外海第一元婴连尚真人就此身陨。
灵隐真人半蹲着身子,有些心有余悸,心里头对许应更是感激。
许应也是无奈,方才的情况,自己要是再给连尚真人作证,无疑就是得寸进尺,说不定连着自己也一并搭了进去!
所以,
许应还是果断地选择了壁虎断尾,暂且保住性命再说。
连尚真人的尸首由着五方真人之中年纪最小的那位“红中真人”夺舍。只一瞬间,几人身旁又是多了一位紫衣打扮的元婴修士。
四个紫衣元婴瞪了一眼灵隐真人,看得后者心头有些发寒,本能地颤了一颤。
无涯老祖呵斥道:“莫要打他主意,这人可能真的是万松道友的暗子。”
至于是不是其实不太重要,重要的是无涯老祖现在不希望灵隐真人死。
四人应了一声,也就不再去管他了。
许应心里头还是有些迷惘,因为他摸不清楚下一步这些无涯宗的人打算去干吗?
之前不论发生什么变故,许应总归清楚,领头的修士再怎么换探索无涯洞天的事还得继续。
但现在不同了,
洞天本就是他家的,还用得着继续探索吗?
许应规规矩矩地把之前无涯老祖交与自己的那一份神识玉简交还了回去。
之前无涯老祖在许应识海中给出那些宝物消息的时候,用的是神识玉简而非是简单的传音。
神识玉简不是玉简,而是一门高深的道术。
术成则玉简自生。
许应也就将这玉简老老实实地归还了回去。
无涯老祖拂手,“给你的,你便收下。我等都是死人了,要这些外物又有何用?”
“多谢前辈。”许应拜谢,而后问道:“不知前辈等人,下一步打算如何?”
下一步?
“呵!”无涯老祖自嘲一声,“孤魂野鬼,何谈筹划?你可知道最近有什么大事发生吗?最好是关乎化神期修士或是那些元婴后期修士的大事?”
大事?
要说起大事,许应第一时间想到的还是之前在和冷龙真人一道在东海之滨听到的有关于商朝修真界与西岐剑真的事情。
随即,
许应便是欣然答道:“回前辈,南溟州西陲隐有化神修士斗法,说是关乎上真飞升之事。”
这事一说,无涯老祖登时来了兴趣。
连问道:“你可知晓是哪位道友?”
许应含糊说道:“听说是西岐的剑上真欲要行举朝飞升之事!”
“哈哈!”无涯老祖大笑,“原来是那个玩剑的傻道友啊!且去,且去!”
无涯老祖转身,吩咐几位自家弟子说道:“御飞舟!”
御飞舟?
“遵命!”
几人齐声应道。
定北真人抱怨说:“师尊,大师兄他尚未有合适肉身可以寄居,不若先将师兄之事办妥如何。”
无涯老祖愣神一二,说道:“也可。”
随即,他瞪了一眼灵隐真人。
言外之意便是说:“若不是为了保你,我家大弟子已然有了寄居之所,如何去做,你且看着办罢!”
灵隐真人毕竟也是混迹修真界多时的老油条,哪能不懂其中意思。
瞬间就是很上路地问道:“几位道友,贫道尚且认识几位北穹州内陆修真界的元婴道友。
不知几位道友的师兄,是喜好男身?女身?或是高矮胖瘦,体态长短?”
几人都是老早以前结婴的老一辈修士,自然也不认得什么现今的北穹州元婴真人。
最早出来的那位定北真人作为代表,回了一声“师兄不拘于此皮肉,你选个离得近些的元婴修士,便可。”
灵隐真人点头,连说道:“出了洞天,往北万余里外有座‘小方山’,那儿不仅离得近,山上住着的那位‘方正真人’也只是个元婴初期的散修,最好对付!”
几人都是很满意,欣然点头。
灵隐真人也是舒了一口气,替死鬼找到了,说明自己暂时摆脱了危险。
只有许应看得有些愣神,
元婴修士的世界,他一个小小的金丹看不太懂,有些愣愣的。
第三百四十二章 霸道入场!
方外海上。
许应一行正端坐在无涯老祖的飞舟上面。
化神期的座驾,许应还是头一遭坐。
与一般修士不同,可能他们的座驾宝物多以赶路御敌为主。
但,
无涯老祖的座驾却俨然如同一座小型的宫殿。
宫殿形状的御物,许应也有见过,但多是那种徒有其表,而无其尊的劣等造物。
无涯老祖的飞行宫殿却是不同。
不仅高达十数丈,四面屋檐包括墙壁皆是嵌着一团又一团的极品灵石,五行灵石参差排列,一些珍贵的灵材也是迭出其中。
诸如:五彩琉璃砂、蚀心白石、蛊仙鎏……
许应曾经见过听过的灵材,或是闻所未闻的灵材皆有出现其中,依照功效以及外在的颜色表现,有序地排列与宫殿外头。
相应呈现出的样子,
便是这“无涯宫殿”每飞行数里便会在原地留下一道七色长虹,宛如雨过天晴一般。
世俗间许多的所谓仙迹,可能就是像这般宝物路过时候所留存下的绚丽景象。
许应坐在无涯宫殿的末座,一旁是有些战战兢兢的灵隐真人。
随行的除了无涯老祖,还有他座下的五方真人。
之前灵隐提及的那位方正真人,在几人决议西归之后,便在一周后成功捐躯了。
此时,
已经是离开无涯洞天的一个月后。
那些金丹散修还留在无涯洞天里,五方真人以及无涯老祖皆是没空搭理他们,任由他们在洞天里自生自灭。
许应一行此刻正赶往南溟州与北穹州交界的那块极西之地。
也就是许应曾经去过的那片无尽沙漠位置。
虽说已然过去了几十年,但对于一场修真界的战争来讲,可能连一开始的预热阶段都未有结束。
此外,许应听那五位无涯宗真人讨论之时,无意间也是知晓了这座飞行宫殿原来才是无涯宗真正的“无涯主殿”,也叫“无涯内殿”。
便是说,自己等人此前辛辛苦苦要去的无涯主殿不过是个外部的皮囊。
如此想来,不免有些唏嘘。
诸多金丹散修却是因此白白丢了自己的性命。
……
南溟州,大商。
转眼飞了大半个月的时间,几人便是入了大商朝的境内。
跨州之时过的是迷雾海那条路线,化神期的修为完全不受里头蜕元迷雾的影响,一身真元运转自如,包括同在无涯殿内的许应也是在无涯老祖的庇护下获得了免疫。
路过大宁时,无涯老祖专程探了一眼万松门的位置。
确认无误后,对着许应点了点头。
许应着实松了一口气,这其中的意思他也明白,便是说自家万松祖师还活着,所以同为化神期修士的无涯老祖才会朝自己点头。
大商境内,草木皆兵。
愈是往西行去,这种肃穆的感觉愈发浓重。
无涯老祖瘫坐在大殿正中的榻椅上,问道:“你们几个能和我一道来,说明贫道也是信得过你们的。如今整个大商境内风声鹤唳,那些商朝的修真世家与西岐来的剑道修士免不了会有诸多明里暗里的争端。
既然来了,那便要好生瞧瞧此地的龌龊!你等可有自告奋勇者?”
西岐剑王朝是以剑道修炼为主的一家神道宗门,剑意如念,奉剑为神,自祭香火。
所以剑真一方是以那些剑道修士为主。
而大商修真界这边,名义上统领整个商朝的是嵩溟上宗。
但事实上却是由嵩溟宗内部的世家修士来总筹这一场至关重要的修真界战争。
故而无涯老祖说此次博弈,对阵的双方主要还是剑真一方的剑道修士以及嵩溟宗一方的世家修士。
许应心想:“堂堂一个化神上真,闲着没事跑这般远,专程为了搞事情,这心眼子究竟是如何长得?”
但是许应自然不可能就这般抱怨说与无涯老祖听。
反而是出来,拱手说道:“回禀前辈,弟子筑基时候曾来过大商境内,此事弟子愿往!”
“哈哈!”无涯老祖笑声朗朗,“在座诸位,唯独你岁数连双百之数都未有到,却难得有这份胆量与坦诚,万松道友真真也是教了个好弟子啊!
不过你修为尚低,哪怕全力以赴,这等事情做起来未免也会有些吃力,还是好生跟着我吧。
再者说,其他人都是元婴期修为,这般大的年纪,贫道就不信他们连南溟州赫赫有名的商朝都未有来过。”
无涯老祖说这番话不是没有缘由的,作为方外海以往一等一的大宗门,门内对于弟子的要求是很严苛的。
正如万松门一般,无涯宗也会要求弟子出远门进行游历,在场的五位无涯宗真人作为无涯老祖的弟子自然也是去过商朝的。
但灵隐真人却是不然。
他只是一个摸爬滚打混上来的散修,哪有闲工夫做什么游历。
他这一辈子最远也就去过大宁,一般都是在方外海修真界厮混,实在缺少修炼资源才会抽空去一趟北穹州内陆修真界,采买一些方外海没有的修炼资源。
灵隐真人没来过商朝,但他也不会出口解释,干脆窝在一边沉默不语。
果然!
无涯老祖没有选中他,
负责离开无涯殿去外头做事的人选是五方真人中年级最小的那位“红中真人”。
后者应了一声,便径自飞离了无涯宫殿。
大商朝的天是灰暗的。
天空中淅淅沥沥地下着小雨。
无涯殿内的众人除了踌躇满志的无涯老祖,其他人的心情也如这绵绵细雨一般,多有郁结。
灵隐与许应是在担心自己的安危。
其他四人则并不看好这次的决定,他家师尊万载以前便有做出过荒唐决定,害得整个无涯宗一道陪葬,弄得如今人不人鬼不鬼,偏偏自己等人还要一道跟着他一同再去寻死。
他们有的选?
其实他们真的有的选,死亡对于如今的一行无涯宗修士来讲就是最好的归宿。
对于他们这种类似于残魂的状态,专修于上丹田修炼的西岐州修士自然是其中的翘楚,西岐剑道修士更是专心于攻杀之处,属于翘楚中的翘楚!
无涯殿如今经过的地方唤作“长河郡”,无涯老祖也就将这无涯殿停留在了长河郡偏东位置的一处县城之中。
长河郡与许应最早见识过的麓山郡不同。
麓山郡不过是比邻极西沙漠的一处边陲郡府,全郡范围能拉出十个金丹修士来,都是异常吃力。
长河郡不同,
长河郡城就离着大商朝最核心的嵩溟郡不远,郡内更有好几家厉害的修真世家再次休养生息留下后嗣,故而郡内灵机充沛,修士成群!
轰隆隆~
一声巨响!
不是雷鸣,而是无涯老祖将自家的无涯殿灵宝落到了一处同样恢弘无比的殿落跟前。
眼前的大殿唤作“长河别府”。
乃是嵩溟宗内元婴修士长河真人所有,其内住着的也都是修真世家何家的后嗣子弟。
与凡俗家族不同,这些世家修士的门面一般会以自家老祖的道号命名,诸如“长河别府”、“鹤鸣别府”、“元和别府”等等。
何家看门的小厮也都是有修为在身的修士,虽说只有练气几层不等,但好歹也见过世面。
陡然睹见一座与自家院子差不离大小的宫殿突兀地落到眼前。
任是这些小厮有修为傍身,见过一些世面,也登时吓得双腿颤颤。
也就三两个心智稍微坚定一些地慌忙跑去后院寻找家里当家的主事,余下的皆是愣在了原地。
人在家中坐,飞来一座山。
这场面光是想想就有些令人惊诧不已。
这几个小厮如今面对的就是这种情况。
……
何家是商朝新兴的修真世家,族长唤作“长云上人”。
何家老祖长河真人年不过八百就已然位及嵩溟宗执法长老之位,往常这等位置除了元婴后期的修士,一般人是当不上的。
虽然这也与嵩溟宗蒙受外部大敌有那么一丝联系,但自家老祖能以元婴中期的修为当上嵩溟宗执法长老已经能够说明一些什么,所以自从商朝西境动乱以来,何家族长一向是心情极好的。
修炼也不修炼了,整日坐在大堂上饮着灵茶,或是闲暇之时抽空教导一下何家的后辈修士。
总之,日子过得极为惬意。
一日,
他正端坐在大堂饮着小儿子历练之时送来的“化生灵茶”,不想却是惊闻外头轰隆一声巨响。
他刚想开口唤底下小厮去查看一二。
便听闻看门的几个练气小厮屁颠颠地跑来,大喊道:“回家主,大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有位恶狠狠地修士,御使着一座宫殿宝物,砸在咱们家大门前,来势汹汹定然是冲着咱们何家来的!
还请家主前去主持公道,我等不是他的对手!”
长云上人心想:“自己虽然许久未曾修炼了,但也是堂堂一个金丹修士,何人如此大胆敢来何家门前放肆。却算看不起我这个金丹修士,也得忌惮一下自己背后的长河真人罢?
难不成也是位元婴真人?”
他并未有考虑过化神大修士的可能,但只要是个正常修士也不会随意往化神上那方面想去。
尽管如此,出于谨慎,他还是给自家长河真人传去了一封传讯。
半盏茶功夫,
长河上人便被底下人领着来到了大门前。
迎面撞见了许应一行。
无涯老祖堂堂一个化神上真,这等小事自然不会亲自去做。
剩下的四方真人也都是元婴之中罕见的强手,对于他们来讲这些事情也算是大材小用。
故而,这等事最终轮到了许应头上。
只见许应一袭淡蓝色道袍狐假虎威地飞到了何家跟前,身后跟着灵隐真人充作护卫。
长云上人出门一看,居然是一个年纪轻轻的金丹修士领着一个元婴期的护卫来寻自己说话。
心底不禁纳闷道:“居然有元婴修士甘愿护道!那这金丹修士究竟何种来头,难不成是哪家厉害前辈留下的后嗣?
可也不对啊!老祖结婴之时便再三吩咐莫要交恶他家势力,自贫道担任族长以来也是兢兢业业,丝毫不敢无故招惹敌手,怎会有如此厉害的人物登临我何家呢?”
长云上人惶恐,只是拱手问道:“道友大驾,不知所谓何事?”
许应愈发靠近,淡淡说道:“想借你家院子一用,给我家老祖充作行殿!”
行殿?
若是一般院子,长云上人当即便会答应。
但此处“长河别院”可是自家老祖留下的产业,保不齐便有什么老祖珍贵的东西留在此地,老祖不开口自己是万万不敢随意交给别人的!
当即,
他便悻然说道:“道友还是请回吧!若真寻不着地方,贫道也可代为介绍。”
许应还想开口劝他莫要滋事。
身后的灵隐真人便是急于表现,大吼一声:“聒噪!”
而后大口一张,直接便把这长云上人一口吞了!
灵隐真人吞完,自然暗自窃喜,这可是难得的给无涯老祖表现的机会。
无涯老祖也很满意,笑着点了点头。
但这一下却是瞬间点燃了整个长河郡甚至于大商朝的火绳。
这可是一位元婴真人嫡系的金丹后嗣,居然就这被一个陌生的外来元婴随意杀了,丝毫没有顾忌到嵩溟宗的脸面!
嗡嗡嗡~
随着一声长鸣。
四面八方的商朝修士向着长河别府涌来,其中包括有筑基期、金丹期、甚至夹杂着好几个驻守此地的元婴期修士!
许应眉头紧皱,
这灵隐真人行事太过孟浪。
但灵隐真人却是不以为然,他觉得自己做的不错。
事实上他确实做得不错!
无涯老祖的本意就是想惹得一群修士赶来,好教他们知晓,自己来了!
无涯上真来大商了!
等到靠近的修士差不多了,处在无涯殿内的无涯老祖嘴角微扬,嘟囔一句:“镇!”
而后,
整个无涯殿瞬间腾起,变大三分。
轰隆隆~
一声比之先前震撼多少倍的巨响。
下一刻,
变大了的无涯殿齐齐压在了“长河别府”的顶上,一分不差地取代了后者的位置。
众人惊骇!
闻讯赶来的修士们也是惊骇无比,这与他们预想的不一样!
最后,
远远的天际中传来一声——
“都且回去罢!此处地方,便当给无涯道友洗尘!”
说完,
声音便是消失了。
无涯老祖坐在榻椅上,懒洋洋地翻了个身。
第三百四十三章 各方筹谋,许应回宗。
好事者作鸟兽散,
许应一行则是跟着无涯老祖一道入了原本的“长河别院”之中。
确切地说应当是压覆在长河别院上头的扩大版无涯殿内。
不一会儿,
无涯老祖也是抽空离去,
许应猜测应当是之前那位隔空传话的化神期前辈再次传讯了他。
与万松门、无涯宗这等遍数全宗只有一位化神上真的宗门不同,嵩溟宗是罕有的一门出过两位化神期修士的大宗门。
不过据说其中一位已然宾天。
留在无涯殿内的修士自然分成了两拨。
许应与灵隐真人聚在一起,其他四位元婴真人则是一道盘坐修炼。
他们修炼不是为了增长真元,只是为了巩固自身的魂体,不至于太早地消散。
许应之前虽然是灵隐真人担保进入无涯洞天的,但事实上两人从未有过一次平等的交流,更多地是灵隐真人以一个长辈的口吻叮嘱许应一些事宜。
他是元婴修士,许应只有金丹期实力,如此对话倒也在情理之中。
但如今不同了,
两人几乎处在同一条船上,这船上的修士无关乎修为,不论是金丹期或是元婴期,都可能随时被外面的大浪打翻。
许应也是为之前的举止有些歉意,问道道:“灵隐前辈之后作何打算?可有办法从此脱身?”
灵隐摇了摇头,说道:“之前贫道所为你可见见到?”
见到?
就是一口吞下长云上人之事,许应自然知晓。
他点了点头,“前辈当真福至心灵,竟能摸得化神修士三分心意。”
“唉!”灵隐真人叹了一口气,“贫道情愿摸不得这老家伙的脉搏,我等怕是上了条岌岌可危的破船,倾覆在即却又不得不得坐。”
“前辈所言,可是之前他们提及的事情?”许应也有不小心听到那无涯宗五方真人间的谈话,或许是他们有意说给许应与灵隐听得。
“嗯,确实是此事。这位无涯前辈艺高人胆大倒是个不怕死的,偏偏他自个儿不怕死,还想搭着别人一道死!你说这种人,以我等常人心思如何能解?又如何能破局而出?”
灵隐真人话音刚落,许应也是皱起眉头。
修为决定一切,这一项是修真界固有的铁律。
现在的情况也不例外。
无涯老祖决议搅动一番风云,那么作为被他裹挟而来的修士,许应和灵隐真人免不了也要受到池鱼之灾。
这般时候,许应倒是有几分羡慕起尚在无涯洞天的海大富来。
尽管洞天里也是危机四伏,但好歹面对也是自己能力范围之内的危险,而不像许应现在要面对数个元婴修士以及一个化神修士。
他们没有太过强烈的恶意,所以许应能活到现在。
但这种把性命交与他人手中的状态,于许应而言实在不算是什么美妙的体验。
他想逃出去!
能组织一个化神修士举动的办法,只有请动另一位化神修士。
只有同阶才能战胜同阶,这也是修真界一项相对来说的铁律,比起前一条来讲,这条铁律它曾经被打破过。
许应试探地问道:“灵隐前辈,你说那位嵩溟宗的化神前辈可有办法留下无涯前辈?”
灵隐眼眸精光一闪,这倒是个法子!
当即,
他便开口分析道:“方才我吞了那长云上人,必然也是恼了嵩溟宗的修士,说不得这嵩溟宗的上真便要替自己徒子徒孙出出气!
若是无事发生,我等不若之后行事张狂一些,遇到修士动辄打杀,到时候将这矛盾激化上去,也好逼得两方火并,我等好就此脱身……”
话还没说完,就惹来了一阵嗤笑。
“哈哈……乡野元婴见识粗鄙,这等主意都能被你想出来,当真人外有人,山外有山啊!”笑话他的是之前那位夺舍了蛮牛真人的定北真人。
四名紫衣元婴齐齐走了过来,显然也是探听到了许应与灵隐真人的对话。
实在不是灵隐真人说得大声,而是这四个紫衣元婴手段叵测,难以防范。
“道友教训的是。”无涯老祖讪笑。
许应作为在场的唯一一个金丹修士,也是执晚辈礼,拱手问道:“敢问四位前辈,可有什么办法能够脱身?”
几人不语。
许应态度恳切,再次问道:“四位前辈可有何良策?教教弟子。”
按理来讲这四名紫衣元婴作为无涯老祖的弟子,许应这般唐突的问话属于是自投罗网,但事实上之前几人就有嫌隙,定北真人甚至当面呵斥无涯老祖。
所以,许应觉着他们也是想要挣脱无涯老祖的一类人。
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所以许应斗胆一问。
许应再三询问,紫衣元婴之中年纪最大的那位“丹东真人”也是松了口,说道:“师尊留你,是因为你是万松前辈的门人弟子。于他而言,你是一枚信子,你能求活的机会也在这一身份上。”
许应不解,继续问道:“还请前辈详说。”
定北真人性急,讥笑道:“我师兄他仁厚,方才与你说了这些废话。你当这世间真有白吃的饭食吗?”
许应黯然,低下了头。
丹东真人笑了一笑,拂手说道:“师弟勿要如此。合则两利,我等脱身的机会说不定便也寄托在这位小修士身上。
你且听着,我无涯宗立宗之时便有宗意,唤作‘道海无涯,苦觅良舟’。
师尊他觉着我们如今人不人鬼不鬼的状态是非道,是生不如死,是再无机会寻觅大道的绝境!所以师尊他想做一番惊天动地的事,好教那位大人知道,自己尚有三分火气,非是任人拿捏的蝼蚁。
但对于我等来讲,修士苦苦修行不就是为了长生吗?如今虽是失去了继续修炼的可能,但也变相地成了一种长生的形态,故而我等愿意继续维持这种状态。
便拿西岐神道来说,我等现在就算是握有了那位大人手里一部分的权柄,虽是受他控制,却也算是另类的得到长生罢,此中得失自有计较,非是一言一语可以权衡。”
一直沉默不言的沂南真人站出来说道:“你只要答应联系到你家化神祖师,我等师兄弟几人便想办法助你暂时脱困!”
对于他们来说,唯一能够忤逆自家师尊的办法,可能也是在另外一个化神修士身上。
能够对付化神的,要么是同阶化神修士,要么就是化神之上还要更加厉害的人物,后者他们之中任何一人都不可能联系得上。
自然地,许应就成了其中的关键。
这种可不好直接答应,他犹豫一下,悻然说道:“若是祖师无碍,弟子自会禀明缘由。”
沂南真人也是知晓低阶弟子的难处,随即退让一步,说道:“尽量将缘由说清楚罢,若是可以,你也可稍稍觐言几句。”
说着,他便递给了许应一张“万里乾坤符”。
这符箓很是珍贵,一般元婴修士都拿它保命,许应哪里敢轻易手下,推辞道:“前辈还是收回去罢,这符箓实在太过珍贵,弟子怕是消受不起。”
沂南真人笑了笑,“此物便是我等几人给你寻的机会,你若不用他,凭借师尊的智慧,难道还要靠着我等去哄骗他不成?如此无非是自寻死路而已。”
许应无奈,只得收下。
随即,在几人见证下,运起丹田真元注入“万里乾坤符”里头。
唰的一声,
便是从原地消失了。
……
大宁,西郡。
许应身上的淡蓝色道袍碎成了一块又一块,所幸储物袋没有损坏。
摔落到地上之后,他便立马从储物袋里给自己换上了一身新的道袍,依旧是淡蓝颜色。
万里乾坤符毕竟是元婴修士用得保命手段,自己贸然施展总归是有些反噬的。
不过这效用确实没话说,
符箓一用完他便跨越了整个乾朝地界,从大商抵达了大宁西陲。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灰色的土壤,百里内荒无人烟。
这也是那头元婴炼尸荼毒下来的结果。
“唉。”许应叹了一口气。
自己算是被那四个紫衣元婴坑了。
不经无涯老祖允许,擅自用了万里乾坤符逃脱,怎么着也算是将他得罪死了。
偏偏自己要是什么事情不做,等无涯老祖事成之后回头清算自己,自己一个金丹修士又怎么能从化神修士底下逃脱。
自己若是守信去寻了万松祖师,要么祖师不出手,但庇护了自己,如此算是最好的结果。
但剩下两种可能却也危险的很,一者祖师出手,领着自己一道再去大商,术法无眼,许应自然性命垂于一线。二者,祖师不出手,只是让自己暂留门内,到时候清算起来再交自己交出,也是落得一个晚死下场。
任是哪一种情况,那四个紫衣元婴都是不亏的。
也无怪乎他们如此信任自己,将万里乾坤符这般珍贵的符箓想也不想地交到自己手上,也不需要立下什么道心誓言,直接放自己离去。
只能说,修士修炼到元婴修为,还真就没一个人是蠢的。
这也算是许应为自己先前的冒失行为承担责任吧。
叹息一声后,许应还是踏上了返回万松门的路上。
西郡离着万松门不算太远,至少对于许应来讲,不过全速飞行几个时刻的事情。
一个多时辰后,
许应便抵达了万松门驻地所在的万松山脉。
群松掩映,云影缭绕。
若是不加以法目相视,寻常凡人见到的便是这般迷雾山脉的景象。
取出身份令牌通报一身,
他便是撤去了宗门大阵的防护,径直入了万松门中。
许应的身份令牌在一众弟子之中等级还算是较高的,毕竟是元婴真人后嗣,还是根正苗红的宗门金丹,自然有着不少的便利。
问题是许应不清楚万松祖师在哪里。
没办法,他只好朝着住着元婴修士的禅松峰飞去,若说门内会有什么人知晓自家老祖所在,自然要首推苦松真人。
此时,万松门内其他几位元婴修士皆是出门在外。
或是像观海叔祖那般惬意地公职游历,或是像元松真人那般苦哈哈地又去代表万松门完成“门”的驻守任务。
但是,苦松真人一般都在门内待着。
一来,他是掌教真人,总筹全宗事务,轻易离不得宗门要地。
二来,苦松真人因为功法以及寿元的缘故,经不起长途跋涉或是与人激烈斗法的强度。
前往禅松峰的途中,许应见到了许多令他敞怀的人或事。
用以迎接宗门新人的黄原谷,如今已然作出了大改。
或是听取了许应的一些建议,整个黄原谷新近开辟出了一大片区域,用以当做“万松学府”,这也是万松门仿照商朝制度的一项措施。
能够让新来的弟子,更快地融入到修士的生活之中。
许应也遇到了蒋异、付再兴、甘东山三位同门师兄弟,如今他们已然都是万松门的掌门。
万松门原本是以掌教、掌门共立的双核心宗门体系。
但是如今,自打蒋异、付再兴、甘东山三人同时担任掌门之位后,整个万松门的管理体系便是焕然一新。
原本掌教由德高望重的元婴修士担任,这点依旧不变。
掌门一职最初都是选用那些结丹无望但又办事得力的的上了年纪的筑基执事接任,现在却由蒋异、付再兴、甘东山三个锐意进取的年轻修士出任。
不仅修为上高出许多,而且他们分担了掌门一职带来的责任,能够抽出更多时间专注于自己的修炼。
蒋异赤着上身,在黄原谷内的万松学府教着一众新录弟子习练体修之法,这是原本入门修炼中所没有的项目,但必定会给以后的弟子带来不小的裨益。
付再兴则是在黄原谷一侧的一座小山谷里祭炼着一堆凶悍的炼尸,这些都是元松真人去西郡缉拿“元婴炼尸”的时候顺带的战利品,付再兴正好修炼了《黑松玄阴录》,也算是术业有专攻。
甘东山则是在松老峰上操办一应忙碌事务。
护宗阵法是有传讯的,三人见到许应回宗,都是放下手中事务,齐齐来向许应问好。
毕竟如果没有冯三立和许应主动退出,他们是当不上掌门之位的。
许应回以一笑,
他与冯师兄本来就看不上掌门之位,而且苦松真人原本就已有自己的决断。
寒暄一阵,
许应也是各自道别,飞往了禅松峰所在。
第三百四十四章 局中有局,话中有话。
数个时辰前,
也就是许应、灵隐与紫衣元婴们交谈的时候。
无涯老祖接到了嵩溟宗那位化神修士的传讯,但他并未有立即走远。
直到亲眼见着了许应用出了那枚“万里乾坤符”,他才欣然一笑,前去嵩溟宗赴约。
那枚万里乾坤符是沂南真人一次探险偶得,自以为自家师尊并不知晓,岂不知就连这枚符箓都是无涯祖师刻意摆在那次的洞府里头的。
冥冥之中,一切皆有算计。
……
嵩高峻极,俯瞰沧溟。
便是指的嵩溟宗所在的嵩溟峰驻地,其中沧溟有星空的意思,也有人说指的是东方蓬莱海。
但无一例外都是突出了这处“嵩溟峰”的高而险峻。
嵩溟宗立宗已有数万载,也是道祖传道之时便有的宗门,比万松门历史悠久许多。
无涯老祖此时飞抵的地方便是嵩溟山脉,也就是嵩溟宗主峰所在。
整个嵩溟宗基本以嵩溟峰为中心,并不是这处山脉只有一座山峰陡立,其实数百丈、百余丈高度的灵山大峰在整个嵩溟山脉还有不少。
只是相较于至少千丈开外的嵩溟峰来讲,明显都是低了一头。
嵩溟峰有多高?
除了嵩溟宗内的那些元婴修士以外,基本无人知晓。
旁人只见到它直入云霄,仰头看去好像高耸得直接触及了天穹。
云烟缭绕是诸多大宗门都有的盛景,一来是驻地内灵机充裕以至于云雾升腾,二来也与护宗的阵法有很大干系。
无涯老祖是受邀而来的,刚刚抵至嵩溟山脉附近的时候。
便闻得一声——“道友且进,莫要拘束。”
缠山云雾,随声变化。
眨眼间便是给无涯老祖指明了一道方向。
无涯老祖轻笑一声,便是跟了过去。
云雾避让出来的路线,是直通嵩溟峰顶那位化神修士住处的。
台阁连云,甍瓦映日。
金灿琉璃瓦顶之下,青玉磐石地面之上。
一袭玄黑道服盘坐着的便是嵩溟宗化神修士——“嵩玄上真”。
嵩溟宗出过两位化神修士,一个是几千年前飞升失败的“嵩鹤上真”,也就是此前许应见识过商朝祭天大殿祭拜的对象。
另一个则是“无涯老祖”如今跟前的嵩玄上真。
无涯老祖甫一踏入殿门,第一句话便是问道:“嵩玄道友,几千年来可有恨过?”
这句话是干系无涯老祖自己事情的,嵩鹤上真与另四人一道飞升失败,是整个化神修士圈子所公知的事情,幕后的原因自然是不言而喻。
嵩玄上真笑了笑,“哪里敢恨?毕竟不是人人都像道友这般果决的!贫道身后尚有阖宗万余性命牵挂,虽然大多贫道连面都未曾见过,但自他们降生伊始便与贫道有了牵连。”
无涯老祖耷拉起脸。
曾几何时自己也是一派老祖,身后也有万余性命牵挂,但如今一切都已然不复存在,所以他要殉身!
但他还是说道:“所以这条路,只有游仙殿那些道友才算走对了吗?”
游仙殿也就是那些背后没有宗门瓜葛的独行化神修士居住或者说挂名的地方,也是东海以及北穹州游仙宫的核心后台所在。
嵩玄上真摇了摇头,说道:“可能只有万松道友走对了罢。”
无涯老祖也是认同,点了点头,“确实。之前路过宁朝的时候,贫道遥遥望了一眼,万松道友的气机还在。”
几千年前,五个化神修士一道飞升,最后只有万松祖师一个人活了下来。
这其中若是没有猫腻是不可能的。
但对于唯一存活的万松祖师,其他人都是十分佩服的。毕竟能从那般存在的手里成功活下来,那可是件堪比逆伐之事。
嵩溟上真刚夸完,便又质疑说:“其他道友说,万松将自己的道心交了出去,这才保住了性命。”
道心?
对于修士来讲,道心可是比性命还要重要的东西。
失去道心不仅意味着以后修炼再难有寸进,而且与人斗法之际会平白弱人三分,这区区三分之差在化神修士斗法的时候可是要命的!
无涯老祖却是不信,他摇了摇头,说道:“当初很多事情都是万松道友奔波劳累,牵引我等道友的,若要说叛变之人会是万松道友,我无涯是第一个不信!”
与无涯老祖、万松祖师以及嵩溟上真这些人比起来,嵩玄上真进阶化神的时间要短一些,很多辛秘或是典故都是他家师兄嵩溟上真言传身教。
所以对于很早以前的一些事情,嵩玄上真并不熟悉。
谈完自己的事,无涯老祖又把话题说到了如今的两州争端上来。
“剑道友不过借地百余里,为何道友如此阻拦?”无涯老祖说得有些偏帮,但也存有抛饵的意思。
一听这话,嵩玄上真脸上的表情先是愠怒,而后变成了嗤笑。
他淡淡说道:“飞升这等之前嵩鹤师兄和另外四位道友联手,都落得四死一重伤的下场,道友觉得这用剑的傻子能成功吗?
我将地方让与他,坏的是极西之地之后千年的灵机,损失的修士或是灵材何止百万记。而我若是与他相争,至多不过搭上万把修士性命。
再者说,他是上丹田修士,下丹田修士里头唯独我嵩溟宗一脉最不惧怕这等上丹田修士。”
上丹田位于人体的头部,也就是大脑的位置,专攻神识一道。
西岐州的修士大多修炼上丹田。
故而在外界眼中,西岐州修真界的修士基本与疯子或者傻子挂钩,比自己厉害一律归为疯子一类,比自己不如的那便是个傻子。
这也是无涯老祖或是嵩玄上真屡屡提及用剑的傻子,这一词汇的缘由。
“那万一他真就成事了呢?”无涯老祖试探性地问道。
嵩玄上真坚定地拂了拂手,说道:“有些事情,我等都清楚,但却不愿意提起。
他是道祖,他是所有炼气一脉修士的老师,是法与术的源头。不论上丹田、中丹田、下丹田修士都是他一手传授的功法,与他斗又有谁能赢呢?”
无涯老祖默然。
过了半晌,方才说道:“不若你和那个剑傻子停手。东西我准备好快万年之久了,若是不成功,便去联系另一位存在,如何?”
说着,无涯老祖的掌心处便是出现了一枚枚棋子大小的古兽雕塑。
这些就是他用自家弟子外加特殊丹药,炼制出来的古兽道兵,拢共有七十二枚,历时数万载之久方才艰难炼制而成。
嵩玄上真还是摇头,说道:“嵩鹤师兄此前与我说过,这方世界那般存在不止两个,但是你我知晓的存在就唯有两个,一者是人也就是道祖,另一者却是非人,即是中域那些武修信仰的日神。
但道友可曾想过,这七十二脉古兽究竟与那位日神有什么关系呢?血脉后裔?或是干脆也是普通的造物玩偶,一如我等情况?”
无涯老祖不置可否,“武修和我等在地门那边厮杀得惨烈,按理来讲我等既为道祖传道所生之物,武道修士应是对应之物。
那古兽理应属于那位日神血脉传承之后嗣,不应有错!”
他又接着说道:“嵩玄道友寿元稍浅,却是不知晓一些亘古辛秘。方才我言道西岐那位剑傻子会有成事可能,便是因为他与另外一位存在有所干系。
相传,古尘星最初并未有武道修士或是炼气一脉的修士。有的只有最初的蛮民,他们天生天养靠着自身血脉天赋与妖兽一般野蛮生长。
直至日神临世,奴役了万族,诞下古兽驱使万族,供养日神。
而后四君尾追而至,共伐日神,因其肉身坚固非是一般所能斩杀,四君便将它拘束在古尘星最中心的位置,也就是内域所在。
内域如同一轮大日,照耀着中域生灵,这也是日神名讳的由来。
蛮民一部分驱赶进入中域,诞生了武道。另一部分便是我等,受到道祖教化,萌生灵根,开始修习炼气一道……”
嵩玄上真皱了皱眉头,说道:“此中辛秘,师兄也与贫道讲过,不过却和道友所言有所出入。
相传,古尘星之名便是古兽与尘埃之意。
尘埃便是意指了道友口中的蛮民以及其他百族,那时候是有古兽治世的。后来也如道友所言,日神临世,它做的第一件事便是一口吞下了整个古尘星的古兽,便将后者做成了伥奴,本体存于腹中。
所以道友之前所言之计,贫道并不看好。
区区古兽道兵,怕是引不来那位日神的关注,更遑论令他出手与道祖抗衡了。
再者,之前嵩鹤师兄身陨之际,也有传话于我。
道友可想知道师兄于我说的是何话?”
无涯老祖哪能知道这师兄弟间的传讯话语,当即摇头。
嵩玄上真说道:“师兄有言,他在飞升天外的时候,发觉外面天幕穹顶之上,比起传闻少了一人,道友可知道何意?”
无涯老祖继续摇头。
“少了一人,便是少了道友口中那位可能与剑傻子有所联系的存在。西岐州修真界日趋糜烂,灵机远不如从前充沛,便是由于另一位存在离去多时。
这也是他不肯在西岐州飞升的缘故,非要来犯我南溟州疆域。”
无涯老祖恍然。
他之前一直被困在无涯洞天里头,能够得知消息的渠道都是通过吞食来往修士,通过搜魂得出大概,但是那些化神境界所能涉及到的辛秘,又岂能在那些低阶修士脑海中窥得全部,只能知晓些端倪罢了。
原先他通过自己已知的一些消息,应该是剑真不希望飞升时候带走的灵机是自家西岐州地界所用,所以来到了南溟州占据一块地方想要再进行举朝飞升之事。
但事实上,不仅是因为他不愿破坏西岐州故土,更多的可能还是因为西岐州的灵机环境已经不足以支撑他去举朝飞升。
两人交谈许久,皆是有些获益匪浅。
嵩玄上真沉思一二,说道:“道友既然想要弄清缘由,为何不去请万松道友一同详谈?”
万松祖师作为几千年前那场飞升大事唯一的幸存者,也就是当事人,自然知晓的最多。
无涯老祖苦笑,“方才有些事糊弄了道友,还望嵩玄道友恕罪。不瞒道友所说,万松祖师虽是最早走动最为勤快的化神道友之一,但他既然能够在道祖手下存活,若说没有龌龊,贫道我也是无法尽信的。
防人之心不可无,故而贫道不敢去当面寻他对质。”
“此亦情有可原,道友不必自责。”嵩玄上真安慰说。
“不过,贫道也非是诸事不做。之前偶然抓到了一个万松门的弟子,若是此时顺利的话,万松应当是知晓了贫道所在以及所行之事,是非对错且看他如何去做便可!”
他提及的万松门的弟子自然就是许应。
这也解释了为什么无涯祖师路过大宁的时候,没有亲自去和万松祖师碰面的原因。
“那若是万松道友这就叛变了呢?”嵩玄上真问道。
无涯老祖昂首,“这倒也不怕,贫道此行既然来了,便是做了必死的决心,更何况贫道已然就是个死人了,哪里还管什么成败呢?”
嵩玄上真有些为难,赶紧说道:“道友还是走罢!今日便当没有来过这里,如何?”
事先,他就要猜测无涯老祖抱着必死的决心。
但他没想到的是,无涯老祖不仅想要寻死,还主动地去将那位更厉害的存在招惹过来,好教他看看自己的所作所为。
所以嵩玄上真有些后悔了自己今天与无涯老祖的撞面,想要让他尽快离去。
无涯老祖何许人也?
一个全宗被灭、修为难有寸进、走上极端的化神期已故修士。
他老早就已经被击杀过一次,或是死得不够彻底,或是道祖出手又将他残碎的魂魄重新捏了回去。
所以,他余生的目标可能就是寻死。
殉道之士,人皆服之。
嵩玄上真佩服这种人,所以邀他前来一叙。
但是他想死可以,但偏偏拉上别人,故而嵩玄上真又不喜这人。
无涯老祖起身欲要离开,行至殿门时,忽而转身说了一句:“道友勿需担忧,贫道手里的道兵已然摆在了大商各处!
嵩玄道友终归是自己人!哈哈哈……”
嵩玄上真脸色铁青欲要动手,但终归还是忍住了。
一来无涯老祖成名比他早了很多,二来事情既已发生,作为化神修士,他该做的应当是挽救与弥补,而不是泄愤!
无涯老祖可能疯了,但嵩玄上真还想多活些时日。
……
……
因为是我第一次写书,这种收尾的剧情写起来有点费劲,还望见谅~
这章主要是交代一些修真界包括其他东西的由来。
第三百四十五章 见万松祖师~
南溟州,大宁,万松门。
许应来到禅松峰,见到了苦松真人。
禅松峰虽是宗门重地之一,但许应先前也来过几次,故而一登临峰上,御空便已寻到了踪迹,直入万松主殿之中。
此时,
苦松真人便候在那头。
他似乎是猜到了许应要来,刻意等在了那儿。
也不等许应开口,他便问道:“你可是要见祖师?”
声音沙哑,老态龙钟。
许应点了点头,他心里其实是有些愧疚的。
毕竟此行他带来的是麻烦,而不是什么利好的消息。
苦松真人似乎看穿了许应的心思,笑道:“勿须内疚,祖师他已知晓你的情况,就算没有你,也有王应、李应或是张应。
事情本就是冲着祖师来的,躲也躲不过去。”
许应豁然,跟在苦松真人后头。
二人御空,飞离了禅松峰地界。
苦松真人领着许应来的地方便是“蜃谷”。
蜃谷也叫松冢、冢谷,是万松门“七峰十二谷”之一,是历来核心门人们终老归宿的栖息之地。
谷外,
苦松真人便是缓缓落在地面,招呼许应一道落下。
若是飞入“蜃谷”,意为大不敬。
不仅是对亡者,更是对自家万松祖师的冒犯。
许应莫敢不从,也是一道飞落了下去。
蜃谷终年云雾缭绕,比之高峰深谷,里头雾气愈加浓厚几分,基本上三尺开外见不着人影,任你法目硕硕也是无济于事。
苦松真人似是常来此地,
虽是身形伛偻,但却步伐稳健,走得有条不紊。
许应一路紧随,忽而腰间云龙图法宝烁烁不止,当即便想将它放回储物袋中。
苦松真人停步,示意许应停手。
他笑道:“既然它有意,便让它好生欢脱一下罢。”
苦松真人指了指四周,说道:“此处都是历代万松门修士遗留下来的法宝冢,你将自身本命法宝撤去禁制,任它再次撒欢一趟,说不定便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许应照做,云龙图应声飞入谷中云雾之中。
本命法宝作为伴随修士一生的东西,自然也是会自我成长的,如今便算作法宝生灵的阶段。
不远处就是万松祖师待的地方。
苦松真人也是停下了步伐,沉声说道:“到了,祖师他便在此处。”
许应怯声问道:“掌教师伯,这祖师他老人家可有何忌讳?”
苦松真人摇了摇头,笑道:“如实相告便可,祖师性格温和,如松似柏,必然不会轻易动怒你这等小辈的。”
许应这才放心,挪步向前。
万松祖师的形象与许应心中所想出入有些大,印象中万松祖师应当是化神前辈那般仙风道骨、遗世独立的模样,一如之前所见的无涯祖师。
但事实上,万松祖师不仅身形伛偻,而且下半截身子凹在一处布满青苔的大木墩上。
如此景象实在与常人心中所见的化神修士大相径庭。
万松祖师缓缓张口说道:“你是无涯派你来的吗?”
许应注意到万松祖师下半身的经络好像都和这枚大木墩联结在了一起,冷不丁听起祖师发问,许应也是小心回道:“弟子是万松门弟子,不是无涯上真派来的,是弟子自己要见祖师。”
万松祖师点头。
许应如此说辞,也是表明了自己最核心的身份,也就是万松门弟子的身份。
这便是说他不是无涯老祖的信使,而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万松门弟子受到胁迫方才向自家祖师禀告,两者意思差得不多,但代表的含义却是天差地别。
眼瞅着万松祖师露出笑意,许应这才接着说道:“回祖师,弟子受无涯上真门下五方真人之请,特有一事要告知祖师。”
万松祖师笑意更浓,无涯底下的五位元婴弟子竟然要请求自家一个小小的金丹弟子,如此一来一回倒是给自己平添了不少面子。
但这些毕竟是身外之名,顶多让心里舒服一些。
万松祖师挪了挪身子,沉声道:“数月前,无涯道友协同尔等在万松山脉外观望时,贫道便已经发现了你的踪迹,如今倒是将人盼来了。
你也勿要和我说什么五方真人,那五个小家伙活着的时候就听凭无涯道友摆布,死了以后还能逃出无涯道友掌心不成。
你能来见我,必是无涯道友应允的,各中来回你且细说。”
许应咂舌,难不成自己没有得罪无涯祖师不成?一颗悬起的心刚刚放下,又想起无涯老祖将自家徒儿玩弄手掌的事情,设身处地联想自己不由心头一黯。
万松祖师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
说道:“你放心,我万松门与他无涯宗不同,不然也不会一者灭一者兴了!贫道不信无涯道友那一套,贫道只相信因果报应,我待弟子如己出,弟子亦然不会负我!”
话音未落,苦松真人便出来应和道:“遍数化神诸尊,唯独师尊一人,好以礼待人!”
“此生能入万松门,能拜于祖师门下,是弟子之幸也!”许应拱手,而后又说:“无涯上真有意裹挟商境万千子民修士,与天争高,与地同鸣!”
许应说得言简意赅,但是暴露得信息却也不少。
其中很多都是许应推论出来。
与天争高,三人皆是会意,便是说无涯老祖要像那位阻断飞升路的大能报仇。
但与同鸣,在三人眼中却是不同的意思。
此事,许应也是推测。
他觉着无涯老祖既然能在中域安下一处宗门驻地,那必然也和那些中域的武者势力有所勾连,所以在许应的视角里,他认为无涯老祖会与中域武者暗通。
但在万松祖师眼中,却是截然不同的一番景象。
他万万想不到自家一个金丹弟子会有这般见识,竟然能想到底下日神之事!
在万松祖师看来,无涯老祖可能打算通过一些手段,唤起地底另一位存在的注意。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一层干系很多人知道,但从未有人尝试过沟通那位存在,因为据说地底的存在不是人族修士。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自然哪怕存在有沟通的可能,有没有厉害的人族修士愿意去沟通它。
但是如今这种平衡,可能就要被无涯老祖打破了。
万松祖师眉头一皱,显然也是不太乐意睹见这般情况。
许应还想开口,但被苦松真人伸手拦住了。
后者嘱咐道:“你所言之事,其实祖师心里都有数。让你过来说一遍,只是想要确认一遍罢了。如今祖师正要冥思,你还是勿要打扰祖师为妙!”
万松祖师拂手,忽而笑道:“苦松你也不必如此,小辈弟子愿意尽心,那便让他多说说又是何妨?此事,贫道不是局中人,大可作壁上观。
就算贫道入了局,也有全身而退的能力。论保命,修真界中怕还没有比我更能苟活的修士了。”
苦松真人恍然,自家祖师可是能在那位大人底下活命的存在,想必也不是什么一吹就破的纸老虎。
苦松真人不再言语。
许应拱手,又说道:“祖师宽厚,苦松师伯也是心系弟子,二位于许应而言就是有恩前辈,弟子惶恐能教师伯、师祖另眼相看。
弟子斗胆可否求问祖师一声,祖师可有意染指此番大事?”
许应这番话是带有私心的,毕竟万松祖师要是云淡风轻不掺和俗事,自己可就危险了!
主要还是秋后算账的问题,万松祖师不去大商便依旧会此地静养,时间一长早就把许应这一号人给忘记了。相反地,无涯老祖或者他座下五方真人,但凡有一个还活着便会记恨许应之前所为,难免会来找许应报复。
许应不是那种胆小怕死之辈,若是如此倒也好办了,只要一直躲在门内,总归是无虞的。
但许应还想继续修炼下去,这就免不了要外出,外出就容易被有机可乘,就意味着许许多多的危险。
万松祖师想了想,说道:“若是千年以前,贫道自然不会多行一步。只是如今自己的寿元也是将近了,之前受的伤愈发厉害起来,浑身真元每况愈下,若是再不动,可就没有动弹的机会了!”
苦松瞪了许应一眼,喃喃道:“祖师……祖师尚且康健,何谈寿终之事?”
万松祖师拂手。
“我意已决,莫要多说。”
许应惭愧,若是因为自己一己之私而害得自家老祖陨难,那自己便是百死难恕的罪人!
当即,他也是连忙开口认错道:“弟子有罪!弟子担心自身安危,方才开口劝谏祖师出手,弟子有罪!”
万松祖师笑了笑,“我知你私心,但是非与否冥冥之中自有安排,尔等或是不知,几千年前贫道便早该是个死人了,活到现在已然幸甚矣。”
苦松真人也是清楚自家师尊的状况。
他犹豫了许久,方才悻悻开口问道:“弟子有一事一直不明,今日也斗胆借着这小辈的荒唐,讲讲自己的荒唐一问。
师尊昔日到底是如何脱身的?”
万松祖师扫了一眼二人,盈盈笑道:“论实力,嵩鹤道友在我五人之中首屈一指,就连整个古尘修真界的化神修士中他都可称魁首!”
二人点头。
“论手段,大乾的两位道友皆是旁门出身,修为不精全靠各般底牌来凑,各种把式层出不穷,或是术法造物代替肉身,或是化神期的灵儡,林林种种数不胜数。”
二人点头。
“说的再难听些,就算比样貌,贫道相较于静月观的女道友也是相差不知何几万里的!”
不待二人点头,万松祖师话锋一转,郑声道:“即便如此,能活下来的也只有贫道一个!”
语气之中透着无比自豪。
他左手一扬取出一份玉简,“这便是贫道独活的原因,我万松门秘传的替死神通——‘移花接木之术’!
你二人尽可拿去修习。”
许应欣喜,言道:“多谢祖师厚赐!”
苦松真人却还是眉头紧皱,问道:“师尊,此法施展之后便要如现在这般栽在灵木之上方可?”
万松祖师摇头,“那位大人实在厉害,根本不是小小一门神通所能单独应付,贫道昔日可是一股脑将毕生所学都给用上了,当然其核心还是移花接木的神通法术。”
这话一说,苦松真人也是放心不少,接过了那枚记载有“移花接木神通”的玉简。
玉简自万松祖师手中递出的时候还只有一份,许有取走后,祖师手上原模原样又续上了一份,苦松真人再取走后,拢共已是两份。
光这一处细节,便可看出化神修士的神通。
万松祖师身形缠在木墩上,既然要走,自然也要换一处新的身子。
只听得一声——
“老友,且出!助我一臂之力!”
轰隆隆~
彻天的轰鸣声,随之而来的是万松门的地灵“松尊”。
许应见过的地灵之物不多,但也能判断松尊的实力,应当已经是等同于化神期修士的“真灵”层次。
因为它身上表现出的光华与许应在仙葫岛见着的仙葫童子类似,而又比许应在蓬莱岛见到的那尊昔日寒石府的地灵“鳌祖”高出许多。
所以许应判断它是真灵层次的地灵。
万松祖师和松尊之间很有默契,只一声呼唤,不到片刻功夫,万松祖师便成功地从木墩上面转移到了地灵松尊身上。
苦松真人诧异,问道:“师尊岂可与松尊相融乎?”
万松祖师此时坐在松尊背上,淡淡说道:“此中方法,玉简上自有,一看便知。”
许应也是意识到玉简上这门神通法术的不简单,神识一探,便发觉这“移花接木”的术法不仅能用来假替身死,还能来挪移身形,当真是门厉害的神通。
许应只有金丹期,一般来讲神通类的法术只有元婴期才可接触。
所以,他才会觉着神通术法效用颇强。
反观苦松真人,却只觉得这神通术法只是简简单单地多了几项用处。
这便关乎于修为眼界,非是一朝一夕所能影响。
不多时,
二人跟着万松祖师一道,朝着大商修真界方向飞驶了过去。
这虽然与许应心中最好的结果不一,却也是可以接受的一种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