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的傅丹朱一时无言。
是啊,这个世界太玄幻了,秦青葙为什么就不能稍微贪心一点,多抱有一丝希望呢?
可是……
她怕他受不住最后一丝希望落空的打击。
“我这几日抽空将《针灸大成》和《百草图》誊写下来,可能一时写不完,誊了多少就给你送多少过来。”
“多谢傅姑娘了。”
傅丹朱微微弯唇,“不用谢,应该的。”
离开医馆后,她没去别处,径直回家。
此时盛家。
琳琅已经先一步回来了,一缕白烟出现在盛倾房中,略显瑟瑟发抖。
盛倾沉默着,等待着她的汇报。
见实在躲不过,她才一副壮烈赴死般的表情大声道:“傅姑娘去了医馆!”
随后,一边偷偷瞥爷的反应,一边将医馆里发生的事以及谈话都复述了出来。
说完,因为怕被怒火波及,匆匆化为一缕白烟消失了。
盛倾坐在榻上,屋里太暗,他过分稠丽的五官隐藏在阴影当中,瞧不真切。只一双玉竹般修长分明的手不紧不慢地轻敲击着床榻。
一声一声,宛如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傅丹朱到家时刚好快中午了。
琳琅因为心虚,傅丹朱从旁边过也没有打一声招呼,活像一架没有感情的下饺子机器。
傅丹朱瞧出她的紧张,笑着打趣了一句,“你怎么了?”
琳琅讪讪勾唇,“傅姑娘,你去哪儿了?”
傅丹朱没正面回答,“就随便出去转了转,你打听这个做什么?”
琳琅闻言,不禁小声道:“傅姑娘和爷成亲了,理应心里只装着爷一个人才是,那些外面的野花野草,哪有家花香啊……”
傅丹朱没听清她的咕囔,“你说什么花啊草啊的?”
琳琅怕自己说太多就暴露了,连忙摇头,“没什么!”
今日院中出了太阳,而且也没有风,是难得的好天气。
于是傅丹朱便让琳琅将午饭端在庭院中的石桌上,自己去扶盛倾出来。
他两只手撑着拐,即便如此傅丹朱还是虚扶着他,笑道:“你病了这些天,都没怎么好好见过太阳,今日天气不错,就不要在屋里待着了。”
她说的对,今日天气的确不错。
以至于当过分暖和的阳光照射到他的眼睛上时,他下意识伸手挡了一下。
眼睛疼。
盛倾微微垂眸,痛感弱了一些,便一言未发地跟着她下去了。
琳琅见爷居然这么平静,以为是要到后面再发作,因此整个午饭吃得大气不敢喘一下。
“秦青葙状态很不好么?”
盛倾放下筷子,似无意般问出了这句。
琳琅高悬的一颗心“啪”砸到地下,终于来了。
傅丹朱的筷子也不由微顿。
“啊……?”
“你再去医馆的时候,我陪你一起。”他言简意赅地说完,自己撑着拐起身上了楼。
留下在庭院中错愕的傅丹朱。
开什么玩笑?盛倾要和她一起去?
就他那个脾气……他不会是想去刀秦青葙吧……
傅丹朱握着筷子的手微微颤抖。
然而事情来了,躲是躲不过的,只能见机行事,随机应变。
下午她去盛倾房里借纸笔时,实在忍不住多问了一句,“你为什么突然想去看望秦青葙了?我记得你和他好像也不熟吧?”
盛倾不答反问:“你和他很熟?”
傅丹朱:……我这张破嘴。
“没,没有。”她讪笑着离开了。
傅丹朱借了纸笔回屋关上门后,突然意识到一件很重要的事。
她大字不识几个!
那她怎么把脑海里的理论写出来嘛?!
傅丹朱:“……”
盛倾的房门刚被带上,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便又被敲开了。
“盛倾……”傅丹朱扒在门框上,弱弱地喊他的名字。
“说。”
还真是简洁。
默默在心里吐槽了一句,她连忙蹭到他床边,“还是写字的事,我有几个字不会写,你可以教我吗?”
其实说“几个”,傅丹朱是非常心虚的。但是她怕她说“很多”的话,盛倾会不耐烦。
盛倾没有拒绝,在她的搀扶下来到书桌前,拿起笔。
傅丹朱连忙给他研磨。
那毛笔的材质傅丹朱不认识,但起码还是看得出笔杆光滑可鉴,一根根的长毛如银丝般簇拥在一起,柔软又有韧性。
说起来,虽然前世她和盛倾一起生活了两年,但是她除了知道他在避难所有一座很豪华的房子,每天早出晚归以外……对于他的其余事情,还真是一无所知。
比如说,他明显不是千家镇的人,又为什么会来到千家镇呢?还在这里一待就是好久。
盛倾是三年前来到千家镇的。
待毛笔吸饱了墨汁,他余光瞥见身旁的小女人竟然在发呆。
“还要不要写了?”
回过神来傅丹朱连忙点头如捣蒜,“要要要!”
安静的房间里,她偏甜的声线一字一句响起,清脆明晰,衬得房间更加安静。
“医之治病者,一病而治各不同,地势使然也。”
“美食鱼,鱼者使人热中,盐者胜血,故其民皆黑色疏理,其病皆为痈疡,其治宜砭石。”
“故砭石者,亦从东方来,西方者,金石之域,沙石之处,天地之所收引也。”
……
除了傅丹朱开口说第一句时,他的笔端略微停顿了片刻,到后面,则是再没有过停顿,行云流水。
而让傅丹朱庆幸和意外的是,他也并没有同她计较“几个”和“很多”的问题。
他落笔很快,几乎是傅丹朱一句话说完,他就同时写完了,《针灸大成》一共有十二卷,及至日暮西斜,一卷已经写完。
刚好三十页宣纸,黑白分明,美不胜收。
盛倾的字迹,用美不胜收来形容绝不夸张,傅丹朱突然就有点舍不得送给秦青葙了。
当然,这只是想想。
“手酸不酸?”她有些心疼的问。
却换来了盛倾一声冷笑,“把我当驴使完,才来心疼。”
傅丹朱:“……你不要自己骂自己嘛,我真的会心疼的。”
说罢,她大着胆子伸出自己的爪子,将盛倾好看得流口水的右手拉进怀里,如触碰一件稀世珍品般轻轻揉捏着他分明的腕骨和指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