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傅丹朱此时再心血来潮地杀个回马枪,碰一碰盛倾的手臂,会发现他肌肉紧绷,僵硬得厉害。
但是傅丹朱没有。
她静悄悄地带上门,离开了。
躺在床榻上的某人又长又黑的睫毛抖了抖,缓缓睁开了那双琥珀色的眸子。
月光下,他轻轻抬起右手,搁在自己的左臂上,良久。
那里似乎还残留着她触碰过的温度。
月色西沉。
次日鸡鸣,傅丹朱醒来后,又听说了一则镇上死人的消息。
她捏着筷子的手微微抖了抖,前来叮嘱她们要注意安全的许绍元无意窥见这一幕,并未觉得有什么奇怪。
他挨家挨户地通报过来,见过最夸张的反应是吓得把饭碗都给摔了,所以傅姑娘这反应还真不算什么。
傅丹朱强迫着自己不去看盛倾,而是望向许绍元,“许大哥,死的是谁,尸体是在哪发现的?”
许绍元声音沉重道:“是村南头的单身汉王富贵,三十多岁了,前段时间刚死了老婆,今天被发现死在家中。”
“也是一样的死状吗?”
许绍元点了点头,顺便又说道:“还有一件事,大家都认为待在家里也不安全了,所以堂主决定让我通知镇上的每户人家,全部集中到执法堂去,大家待在一起,不落单,才是眼下最安全的办法。而且执法堂有玉龙岗来的高手守着,那凶手即便敢来,也有去无回。”
傅丹朱点了点头,“我们知道了。”
“那行,那傅姑娘你们收拾收拾东西,看有什么要带的,咱们现在就出发。”
“现在?”傅丹朱微微拧眉。
许绍元见状,不解地问道:“怎么了吗?”
她面色尴尬道:“现在天还这么亮,不至于这么早就要过去吧?”
“傅姑娘,安全最重要,多谨慎都不为过,其他人都已经过去了,而且这也是堂主的命令。”许绍元认真且严肃地说道。
傅丹朱不由看了盛倾一眼。
她们晚上去了执法堂,那么多人聚在一起,还能出去吗?
虽然……虽然……
她一时间脑子乱糟糟的,也不知道在担心什么。
于是一直在她旁边充当背景板的盛倾对上许绍元疑惑的目光,淡声答道:“我们知道了,这就收拾东西。”
他握着傅丹朱的手腕,带她上了楼,许绍元则是等在院中。
他扭头瞥了她一眼,“你在担心什么?”
傅丹朱才不敢告诉他她昨夜跟他出去了,还偷听到了他的秘密,只好装傻道:“没有啊,我什么也没担心。我就是觉得执法堂有点太小题大做了。”
盛倾未置可否,“收拾东西吧。”
见他已经在打包衣服了,傅丹朱也只好回了自己屋,将自己和星阑的东西都收拾好。
半个时辰后,一行四人来到执法堂。
在执法堂的后堂,是并排的屋子,但大家都没有进屋,而是面容惊恐地挤在走廊。
傅丹朱皱眉,是又怎么了吗?
在人群中,她也看到了秦青葙。小秦大夫孤身一人抱着被子坐在角落,傅丹朱冲盛倾招了招手,四人朝秦青葙走去。
“傅姑娘。”秦青葙打招呼道。
傅丹朱问道:“小秦大夫,你们怎么都不进屋啊?外面不冷吗?”
秦青葙苦笑着答道:“大家害怕,觉得回屋里始终是隔了一扇门,没有一群人围在一起安全。”
傅丹朱了然地点了点头,没再询问,和盛倾三人就在此地待着了。
寒冬腊月的风很冷,傅丹朱不禁悄悄碰了碰盛倾的手,倒没有她意想之中的冰凉。
后堂院子里架起了火堆烤火,傅丹朱他们面前也架起了一堆,火光明亮照人,稍稍驱散了一丝寒意和惧意。
他们随身带的都有粮食,烤土豆的烤土豆,烤红薯的烤红薯。多亏了傅丹朱,他们可以变着花样吃得饱饱的。
大概食物天生就是有一种很神奇的力量,吃饱喝足后,恐惧凝滞悲哀的气氛被驱散了大半,人们竟然三三两两地说起了闲话。
眼瞧着到了晚上,有人熬不住困意了,率先回了屋里打地铺睡觉。
这么多人在一起呢,真遇见什么事,叫一声几百人都能听见抄起家伙,思来想去,怎么着都觉得方才有些过于忧虑了。
而且还有守在后堂周围的玉龙岗人。
那些人虽然数量不多,只有五个人,但是每一人浑身似乎都散发着若有若无的震慑气息,让人望他们一眼,便心惊胆战地急急将目光移开了。
傅丹朱并不知道这些人是什么身份,但是这并不妨碍她下意识觉得他们不好招惹。
而盛倾……
昏暗的夜色中,她借着火光,不甚清晰地看了他一眼。
他倚在柱子上席地而坐,耷拉着眼皮似乎在犯瞌睡,身上盖着兽皮,火光映得他的脸棱角分明,鼻若悬胆,眉如墨刻。
傅丹朱盯着他看时,忽然发现他脸上似乎有什么东西,刚欲伸手去碰,距离盛倾的侧脸还有一指长的距离时,突然被他捏住了手指。
“你脸上好像有个东西。”她出声解释。
盛倾别开脸,没有看她,“把火堆灭了吧,晃得人睡不着觉。”
傅丹朱刚想开口,忽然察觉到他捏着她的手似乎有轻微的颤抖。
她还没来得及确认这种感觉,盛倾便已经松开了她的手。
傅丹朱张了张嘴,却没有再说什么,一言不发地把火堆扑灭了。
院中走廊的人已经渐渐稀少起来了,都因为按捺不住困意,回了屋里睡觉。
这里的房间很多,据说最开始就是用来避难的。
傅丹朱道:“盛倾,你困了的话,我们回屋睡吧。”
他没有反驳,起身时拿起了两人的行礼。
傅丹朱拉着困到不行了的星阑,又招呼着琳琅。
四人找了一间没被人占的屋子,傅丹朱麻利地将地铺打好,安排星阑先睡下。
那边琳琅也已经打好了地铺,她看向盛倾,主动问道:“我们睡一起吧?”
正似乎闭目养神的盛倾闻言,不由睁眼。
屋里几乎没有什么光,没人看得到他因为压抑而青筋暴起的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