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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师无双全文阅读

作者:昆仑妖道     天师无双txt下载     天师无双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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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怨灵缠身

    1993年,秋末冬至。

    半夜里北风呼啸,第一场雪毫无征兆地落在黄土高原上,掩埋了荒凉的黄土地,因为常年放牧和砍伐的缘故,放眼望去,沟沟壑壑,竟一颗树都看不到,这里只有素裹,没有银装。

    肃北省,一个边陲小镇。

    镇子东北方向,有个名为旮旯村的小村庄,只有一条狭窄坎坷的土路能够通到里面,越往里走就越是荒凉,起初为这个村起名的人肯定也没什么文化,估计是放羊的兴头所致,爬到一座最高的山上瞅了瞅,村子正好坐落在一个犄角旮旯里,于是取了个自认为很符合村貌的名儿,一直延续至今,幸亏老祖宗才智卓绝,起码‘旮旯’这两字儿还是有的。

    由于这场初雪来的过早,用老人家的话说,“地气还很旺”,加上日头一出来,原本脆弱的雪片没撑多久,全部化成了水,沁入黄土,风声依旧,但却只是徒劳,带不起沙尘,等村民相继推开门,只感觉一阵透骨的寒,“咋这么早就下雪了...”咕哝着到屋里找了件厚衣裳穿着,等小孩子醒来,唯独只瞅见山顶一坨一坨的雪白,像是老头头顶上的那毡白毛巾。

    此时最后一家人的高粱也在村里男人们的帮助下装进了仓,冬小麦也喝上了第一口雪水,依然翠生生的长着。

    脸朝黄土,背朝天,汗水滴了大半年的旮旯村的村民们终于能够迎来一年中相对闲暇的一段时日。

    按理说,这个时候,男人们带着自家烙的馍和咸菜,再挎上一根棕绳,别一把斧头,漫山遍野去背柴火,女人们呢,将存了一年的破布都鼓捣出来,整一碗用面粉兑成的浆糊,裁裁剪剪,东拼西凑,开始做布鞋。

    然而,已经是日上三竿,村口却没一个人出来,等了好半天,才看到一个穿花格子布衫的女人匆匆忙忙往一个方向跑,手里还提着一个筐子,上面盖着一片布,看不清里面的东西。

    等女人赶到地方,早就有一个汉子迎了上来,女人忙将筐子递了过去。

    “养了三年半,大红公鸡。”

    汉子掀开筐子上的布一看,一只双眼炯炯有神,毛色红亮,十分威武雄壮的大红公鸡呱呱的四处张望。

    “他婶,谢谢了!”

    “只要狗娃儿没事儿,一只公鸡算啥,快拿进去吧!”

    汉子点点头,将筐子重新盖上,三步并作两步走进了里三层外三层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屋里。

    屋外头围着一大群人,脸色都带着些焦急和担忧,正是村里的其他人。

    方才提着公鸡进去的汉子叫李爱军,是这个闭塞偏僻村庄里,唯一一个赤脚医生,在那个物资匮乏的年代,有个头疼脑热,大小病疾,要去距离县城五十多公里的医院基本上是不可能的,所以全靠着李家世代相传的岐黄之术,但凡是病了,李爱军总有法子给你开两副药,而且价格低到只收取个药材本,甚至赊欠一两年都是常有的事儿,要是连他都治不好,那基本上就能准备后事了。

    经年累月下来,李家在旮旯村的威望和德信无人能及,只要他们家有个大小事,全村大人几乎都会过来帮忙。

    然而,今天他们面对李家发生的事,却是束手无策。

    李爱军的独苗,李狗娃,病了。

    这病非常古怪,或者说不应该叫做病,而是中邪了。

    在信息传播有限的旮旯村,人人都对鬼神畏之如虎,偏偏李家刚刚三岁的独苗就中邪了!

    刚进到屋里的李爱军就打了个哆嗦,正午阳光普照,气温起码还有十来度,可这屋里却如同三九寒天,桌子上的一碗开水,还没倒出来多久,上面已经覆了一层薄冰,出口气就看见一团白雾,几盏油灯冒着烟,照亮了黑暗的屋子,地上一大盆红彤彤的碳火堪堪维持着屋里的温度。

    土炕上一个浑身黑青的男娃儿裹着好几床被子,双眼紧闭,因为痛苦,面目都有些扭曲,一旁的妇人搂着男娃儿,眼泪像断了的珠子一样往下掉,眼睛又红又肿,这妇人正是李爱军的婆姨,狗娃儿他妈,由于生完狗娃儿完得了场病,彻底失去了生育能力,所以这狗娃儿,就成了李家唯一的香火。

    “王叔,你看这只公鸡能行不?”李爱军看着婆姨和儿子,心里一颤,差点也哭出来,不过他知道,自己无论如何都不能先乱了阵脚,强行憋回去眼泪,捉住公鸡的两条大腿,拎了起来。

    一个穿着有些年代道袍的老头子看了一眼,面露喜色道:“完全可以,这公鸡双眼锐利,冠红如血,灵气逼人,肯定能撑上一会儿!”

    李爱军口里的‘王叔’正是隔壁村很有名望的法师——王半仙,平日里谁家要动土迁庄,定阴穴看风水,驱邪跳大神,都会备上点香烛酒肉去请,由于他和李爱军一个救活人,一个治死人,两人也十分熟络,听到李家出事,一大早就赶过来了。

    王半仙不敢耽搁,接过李爱军手里的公鸡放在面前,怔了怔,看着公鸡的眼睛道:“这穷山沟沟里居然出了你这么个灵物,或许也是天地造化,我不伤你性命,只取你几滴鸡冠血救人,可否?”

    李爱军惊奇地发现,原本死命扑棱翅膀的公鸡好像听懂了王半仙的话,竟一动不动,喉咙里发出清亮的呱呱声。

    王半仙感激地说了句“多谢”,取了根针,在鸡冠上轻轻一挑,一道血线就射了出来,好在王半仙早走准备,一个巴掌大的瓷碟已经等当好了,接了约摸小半碟,公鸡的叫声开始加重。

    王半仙明白它的意思,念了几句咒语,在鸡冠上摸了一把,立马就不流血了,这让李爱军和他的婆姨在惊讶之余,生出了一丝希冀。

    “让它的主人好生养着,这公鸡可是个宝贝,三年就有如此灵气,假以时日,说不定能成气候”

    王半仙放好鸡冠血,把耷拉着脑袋的公鸡抱了过来,叮嘱道。

    李爱军小心翼翼地把公鸡抱出去,交给那个女人,原原本本转述了一遍王半仙的话,又急忙跑进屋里。

    等进来的时候,发现王半仙已经开始了动作,只见他取把老早准备好的黑狗血,鸡冠血混合在一起,又从怀里摸出两个小纸包,拆开倒了进去,李爱民作为大夫,自然认得,那是雄黄粉和朱砂,接着咬破中指,挤了几滴血同样加了进去。

    调配完成后,又展开一张黄色符箓取出一支毛笔,笔尖沾上混合物,开始做符。

    片刻符画好,王半仙长长出了口气,仿佛一瞬间苍老了好几岁,喃喃道:“以我的本事,这道五灵镇邪符,已经是目前我能画出来最强的符了,要还是不行……”

    王半仙没有说完,但言下之意谁都清楚,要还是不行,这狗娃恐怕就真的回天乏术了。

    “天清地灵,灵符通彻,上叩三清,下拜阴曹,今有李氏雏子狗娃者,邪佞缠身,吾今敕符,保佑安平,急急如律令!”王半仙念完咒语,割破李狗娃手指,取了一滴血在符上,直接贴在了李狗娃额头上。

    顿时,李狗娃像触电了一样,浑身剧烈地抖动起来,嘴巴张的老大,凄厉的惨叫声中,一股阴寒的黑气从嘴里喷了出来,众人只感觉仿佛要被冻僵了一样,黑气中好像有几十只怨灵,呜呜的哭笑声充斥着整个屋子,听的人毛骨悚然!

    “狗娃体内怎么会有这么多怨灵!”王半仙吓的瞠目结舌,呆呆地看着屋顶盘踞着的黑气。

    “王叔,这是咋了,我家狗娃儿他……”李爱军跟婆姨傻了眼,他们都是普通人,那里见过这种情况,颤抖着看向王半仙。

    王半仙回过神,气的破口大骂:“你们啊!狗娃生在阴年阴月阴时阴刻,是百年难得一见的招阴之体,对鬼怪邪物来说,简直有无法抵御的诱惑力,哪个都想吞噬他的魂魄,娃出生的时候我就叮嘱过,不论如何也不要去阴气重的地方,而且随时随地都要戴好我给的那块儿玉佩,你们倒好,居然放他去乱葬岗!而且我师傅留给我的保命灵玉还被弄碎了,这下子,几十只怨灵附在他身上,谁能有法子!!!”

    李爱军的婆姨吓坏了,一听这些东西都是怨灵,扑通一下跪在王半仙面前连连扣头,祈求道:“都怪我不好,没能看住他,谁知道一个不留神,他……居然就跑到那地方玩去了,王叔,您可是看着他狗娃长大的,求求你救救他吧,哪怕是要我的命都行啊!”

    李爱军也跟着跪了下来,王半仙伸着指头,半天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良久之后长叹一声道:“或许这就是他的命吧!罢了,我一生无儿无女,几乎把狗娃儿当成了自己的亲孙子,今天我就是豁出去这条老命,也得试试!”

    “多谢王叔,多谢王叔!”李秋军和婆姨如同抓住了唯一的救命稻草,不停磕头,就连额头上都渗出了血。

    “起来吧!关上门,把这道符贴在门沿上,不管听到啥声,都不许人进来,我今天就跟这些杂碎斗上一斗!”

    王半仙又画了张符,交给李爱军,把两人赶出房间,插好房门,脱掉道袍,从背后抽出一柄桃木剑,一层极其淡薄的青光覆盖在了剑身上,深吸一口气,震声道:“孽畜,死后不入阴司销账,私自逗留人间害人,想要这小娃的魂魄,先问问我手里这把杀鬼剑!”

    吼吼吼!

    屋顶上的黑气中顿时传来阵阵非人咆哮,像是鬼哭狼嚎一样,围在屋子外头的村民听到后,吓得退开老远。

    紧接着,王半仙的怒喝、怨灵的咆哮,伴随着激烈的打斗声在屋里响了起来。

    打斗足足持续了半小时,里面的动静才弱了下来,李爱军跟婆姨对视一眼,却不敢贸然进去。

    又过了一会儿,屋子里才传来了王半仙气若游丝的声音:“进来吧...”

    两人连忙推开门进去,屋里的东西横七竖八地散落一地,油灯也早就灭了,王半仙像没了骨头一样坐靠在炕边,手里只握着桃木剑的剑柄,嘴角挂着血,身上的衣服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给撕成了一条条布绥,伤痕累累,俨然是出气多,进气少了。

    “王叔!你怎么了?!”李爱军一步蹿到王半仙身边,将他扶住。

    “呵呵...没事儿,方才我与狗娃儿体内的脏东西打了一架,奈何这把老骨头实在没用,灭不了它们,不过...咳咳,那些东西,也被我给打伤了,一时半会儿没能力再伤害狗娃了。”

    李爱军这才注意到,笼罩在屋顶那团黑气也不见了踪影,而狗娃明显也好转了很多,脸上有了人色。

    “扶我起来...”映着王半仙脸色苍白如纸,搭着李爱军的肩膀站起来,挪到狗娃旁边坐下,慈祥地摸了摸他的脸蛋,然后扒开狗娃的衣服,沾着那会儿调配的法药,用尽力气,在狗娃胸口画了一个八卦图案。

    “爱军,我已经没能耐了,接下来狗娃的生死,还得靠你,你听我细说...”王半仙躺在狗娃旁边,低声在李爱军耳边说了一遍。

    “王叔...这...能行吗?!”

    “现如今只有这个法子了,这些怨灵呆在狗娃体内,依靠他独特的体质恢复起来很快,这回把它们惹毛了,再出来,恐怕就会彻底要了狗娃的命!”王半仙艰难地道。

    “好!我现在就带人出发!”李爱军一听,不再多言,一把搂起王半仙的包,转身出门。

    “记住,今天晚上十二点前,必须回来,否则我的八卦封鬼印和镇邪符就挡不住了!”

    李爱军走到门口,王半仙又补充道。

    “放心吧王叔,哪怕是死,我也会赶回来的!”李爱军握紧拳头,声音铿锵有力。

第二章 阴主

    李爱军出了门,按照王半仙的吩咐,特意挑了六个大年三十出生,阳气最盛的汉子,将众人带到一个僻静处,斟酌言辞,道:“哥几个,今天喊你们过来,实在是没有办法,我家狗娃儿的病,耽搁不起了,眼下能救他的只有一个法子...”

    李二牛跟李爱军即是堂兄弟,又是一起从小玩到大,听了这话,一拍结实的胸脯,瓮声道:“哥,你这是啥话,我可是看着狗娃儿长大的,现在他病了,你一句话,要干啥,咱兄弟几个给你担着!”

    “对啊!李大哥,俺家那口子,当年要不是你,估计早就寻了无常,现在你有难,我王建国说啥都得帮上一把!”

    “对对对,还有我呢,他二爹,你赶紧说,这里又没外人!”

    “……”

    李爱军感动不已,虎目通红,噙着泪花,声音有点哽咽,“我李爱军在此先替狗娃谢谢各位兄弟了!”

    想了想道:“大家大概也都猜到了,我家狗娃儿,并不是生病了,而是……中邪了!现在他身上,附着几十只怨灵,随时都能要了他的命,王半仙想了个主意,就是找一个枉死不超过七天,怨气极重的女子,将其尸骨带回,然后一路招魂,供养在我们家里当阴主,以它的能耐,肯定会保狗娃儿周全,驱除怨灵骚扰...”

    李二牛听到竟是这个法子,脸色瞬间变得有些难看,其他人也都差不多,堂堂七尺男儿,哪怕是要上山捉狼打虎,他们半点磕碜都不打,可招鬼回村…就着实让人心里打起了鼓。

    李爱军掏出一包在当时还很贵重的哈德门牌纸烟,散了一转儿,自己也点上了一根,吐着烟雾,低声道:“说白了,这事儿跟你们没多大关系,各位兄弟前前后后帮衬了我们家这么些天,我李爱军感激不尽...我也没脸勉强大家,要是你们害怕,那就我自个儿去了,倘若我回不来,记得照顾好我婆姨跟狗娃儿……”

    李二牛眼睛红了,狠狠抽了两口烟,呛的咳出了眼泪,扔掉烟屁股道:“干他娘!哥你救了咱们村这么多人,肯定会有福报,老天爷也向着你呢!俺跟你去,一个尸体而已,还能弄死个活人?”

    “俺也去!不管成不成,只要狗娃儿还有一线希望,就不能放弃!”

    “对!咱这么多大老爷们,还能制不住一个女鬼?干了!”

    看着义愤填膺的汉子们,李爱军再也忍不住,两行浊泪从眼角滑下,别过头,只是拱手作揖,感动到说不出话来。

    “不管狗娃儿能不能活命,我李爱军,先谢谢你们了!”

    “别扯这些了,现在最关键的是,咱去哪儿找枉死的女子?!”王建国是旮旯村唯一的教书匠,子承父业,考虑事情的思维方式跟这些愣头青不一样,一下子就说到了点上。

    李爱军抹了一把眼睛,浮囊着鼻子道:“这倒不用担心,王半仙给我指了个路,正好几天前,柳树庄那块有个黄花闺女割腕自杀了,家里人嫌晦气,就问他讨了张符,给埋在了野鸡崖子那片荒坟处,今天正好是头七,指定会还魂,只要我们按王半仙的说法行事,十有八九能成。”

    李解放点点头,附和道:“那姑娘俺听说过,好像被一个无赖给欺负了,家里都是些怂包,不敢去寻仇,姑娘家气不过,当天晚上割了手腕,听说血都流干了,淌了磨盘那么大一滩。”

    “唉,我也听婆姨说过,好好一闺女,才十六,一朵花的年纪,那个该死的刘大赖子,死了肯定得下地狱!”

    王建国摆摆手道:“行了,人已经没了,天道好轮回,刘大赖子作孽以后该怎么还,不归咱管,咱村距离野鸡崖子得走好一段路,回去收拾收拾东西,马上出发吧!”

    “成!”

    众人应了句,回家准备干粮跟绳索锄头这些必须的物件。

    半个小时后,一行六人陆陆续续聚集在村口,每人身上都扛着一副锄镐绳索,李爱军还找了个席子,既然打算供养,那对方的尸骨必须得好生运回来。

    一切就绪,说走就走。

    由于都是些精壮汉子,手里又有家伙事儿,大家心里的恐惧淡去不少,龙行虎步,斗志昂扬出了村,直奔野鸡崖子而去。

    王建国说的没错,野鸡崖子不但远,而且还很难走,附近也没有人家,基本上没什么路,行进速度变得很慢,足足走了有三个多小时,才隐约在人迹罕至的两座高山的沟壑中间看到一座凸起的土丘。

    土丘呈长条形,颜色跟寻常的黄色山皮不一样,是压抑的黑色,就像一条巨大的蜈蚣趴在那里,北风呼啸,直从山口往里灌,呜呜的风声好像数不清的野鬼孤魂正在凄厉哭泣一般,听的人毛骨悚然。

    众人停在山口,吃起了干粮,待会儿得进山挖坟,需要力气,这些补充是必须的。

    李爱军心系儿子安危,没啥胃口,掰了块烙饼塞到嘴里,有一下没一下的嚼着,爬到在山脊上朝野鸡崖子里看,规划着道路。

    “哥,你不再吃点?咱已经到点了,你就别担心了,肯定能成,这路可不好走,小心待会儿没力气。”李二牛看着李爱军手里只有一个小豁口的烙饼,知道他吃不下。

    “我不饿,都吃完了吧?吃完我们抓紧进山吧。”

    “走!”

    众人拍拍手,勒紧干粮袋,系在腰带上,李爱军方才已经盯好了前进的路,带头从一处比较平缓的山坡上直接滑了下去,其他人也紧跟而上。

    呲溜溜滑到山沟底部,抬头一看,起码得有五十来米深,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冷风直往领口里钻,风声鹤唳,众人往紧裹了裹衣服,只感觉好像跑到了一个怪物的嘴里,心里说不出的难受,好像野鸡崖子上有几十双眼睛正在盯着他们。

    李大壮是一行人里年纪最大的,平时谁家杀猪宰羊的都由他操刀子,见大家都有些迟疑,抽出杀猪刀抗在肩膀上,震声道:“都别怂,俺十二就开始杀猪,现在已经二十个年头了,死在俺手里的畜生,少说也有八九百,王半仙那老儿不是说,屠夫杀气重,寻常鬼怪不敢近身吗?那俺就领头走,你们跟在后面!”

    “好,那就跟在大壮哥后面,上崖子!”

    李大壮抗刀牵头,接下来依次是王建国,李二牛,李解放,李爱民,最后是李爱军,排好队伍顺序,直直向前行进。

    一层像木耳一样的东西附在地上,踩上去滑滑的,李爱民抓了一把道:“嘿,这么多地皮菜!?等忙完这茬,咱改天过来弄些回去,蒸几笼地皮洋芋包子,美的很啊!”

    “都啥时候还想着吃,也不看看这啥地方,带回去,你敢往嘴里送?”

    李解放回头骂了一句,李爱民嘿嘿一笑,把地皮菜装进了兜里。

    越往上路就越难走,随处都能看到已经发黄的纸钱,一股冲天的恶臭迎面扑来,直冲鼻息,呛的人眼睛都睁不开,一群浑身漆黑的乌鸦看到来人,扑棱着翅膀盘旋在半空,急促地嘎嘎的叫着。

    “哥!你看,那只老哇(乌鸦俗称)嘴里叼的是不是一截手指头?!”李解放眼尖,突然指着一只刚刚飞起来的乌鸦叫了起来。

    “别胡说!那明明是一条虫,专心看脚下,操心滚下去!”李解放看了一眼,心头抖了一下。

    那玩意儿,明显就是一截死人手指头,不过为了稳定人心,他故意说是虫子,其他人也看到了,也都没说话。

    气氛瞬间变得压抑,众人大气都不敢喘,低着头往上爬。

    葬在这里的,大都是些横死之人,不能入祖坟,清明冬至也没人来祭拜,掩埋也都是随便挖个坑,并不深,身体腐烂之后臭味透过泥土散发出来,招惹了各种各样的食肉动物,刨土寻尸来吃,可以说是一片纯粹的乱坟岗。

    眼看就要到达野鸡崖子顶部,走在最前方的李大壮突然停了下来,王建国正猫腰跟着,没有防备,一头顶到了李大壮屁股上头。

    “大壮你停下也不说一声?”

    王建国啐了口唾沫道。

    “别吱声,前面有狼!”李大壮声音压的很低,紧紧握住手里的杀猪刀。

    “啥!?”大家本来就绷紧的心弦变得更紧张了。

    狼,在那个年代并不是什么稀罕东西,荒山野岭很常见,尤其是放羊的,对这些家伙可是恨之入骨,稍有不注意就有可能被叼去一两只,饿急了,甚至连人都会被它们盯上。

    要是一只孤狼倒也无所谓,这么多人,它敢来就指定活不成,可面前…居然有十来头!明显是一个狼群。

    见到有人来,狼群停止吃肉,咧开嘴,露出挂着肉沫血渍的獠牙,发出低沉的吼叫,嗜血冷酷的三角眼闪烁着寒光,死死盯住李爱军他们,爪子不停刨着地面,看样子随时都有可能扑上来。

    “妈个巴子,抄家伙!”李大壮吼了一声,面对这些畜生,要是露怂,谁都活不成,这是旮旯村人人都知道的基本常识。

    六人握着锄镐,慢慢挪了几步,全部走到平坦点的地块,一字排开,挥舞着手里的家伙,用力发出“喝哈”的吼声。

    狼群分开,一只浑身长满灰白毛发,体型比其他狼都大了一圈的狼走了出来,看样子应该是狼王。

    双方剑拔弩张,空气里都充满了紧张的味道。

    这些男人再厉害,也打不过这么多狼,几乎每个人额头上都沁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后背心都湿透了。

    “啊呜!!!”

    或许是因为这群人气势上压倒了狼群,又或许是它们吃饱了,对峙了几分钟,狼王抬头发出一阵长长的狼啸,后退几步,绕着崖边,避开人群,顺着山坡狂奔下去,其他狼也紧随其后。

    “吓死我了……”等狼群离开,脸色蜡黄的王建国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气。

    “日他爷的,俺以为咱这帮人都得交代在这了...”李二牛劫后余生,庆幸地道。

    其他人十分认同这个说法,狼跟狗不一样,真拼命撕咬起来,绝对不是人能挡得住,好在,有惊无险。

    “天马上黑了,赶紧找狗娃儿的对象!”李解放抬头看看天色,一抹猩红的夕阳染红了大半边天空,预示着黑夜即将到来。

    “大...大家快看...”

    刚才因为狼群的缘故,谁都没有心思管别的,被李爱民这一叫唤,才仔细打量起周围,野鸡崖子上面很大,说是乱葬岗,还不如叫弃尸崖,密密麻麻的的坟堆一座挨着一座,很多都被刨了开来,残肢断臂散落满地,一层黑漆漆的雾气也不知道是怎么形成的,静静地笼罩在崖顶,显得异常诡异,伴随着一声声乌鸦尖锐的叫声和谷口的北风,此时的野鸡崖子,宛如一个人间地狱,众人都被眼前的景象吓的杵在原地,一丝丝凉气从脚底板直冲脑门,汗毛都不由自主地竖了起来。

    “怕个鸟,乱葬岗,本来就是这模样,我现在就担心,那个闺女的尸体,不会被狼群给刨出来吃掉吧?”李大壮随脚将一颗被啃的面目全非的骷髅头踢皮球一样踢飞,四下寻找起来。

    “我日...”被李大壮踢飞的骷髅头,刚好滚到李爱民脚下,一双黑洞洞的眼眶子恰巧对着他,吓的他一个趔趄,差点栽倒。

    李大壮这时悄然扮演起了稳定军心的角色,被他的一股子狠劲激发,所有人同时感觉紧张的情绪缓和不少。

    “找了再说,咱老李家没做过亏心事儿,狗娃儿的命,不该这么短的!”李解放闷声说了句,挥起镐头对着面前的一个坟堆就挖了起来。

    其他人见状,往手上吐口口水,双掌一搓,握紧镐头也动起了手。

    野鸡崖子上面的坟堆很多,而且都有被动物刨挖的痕迹,找起来十分困难,要按这个速度下去,晚上十二点无论如何都挖不到。

    看着其他人卖力地挖掘,王建国推了推老式的眼睛框,思索半响,一拍脑门道:“都停下!”

    “干啥?你这个鬼迷日眼的家伙,还不赶紧动手,难不成那尸体能自己蹦到你面前不成?”李二牛转头一看,王建国居然没动手,心里很不痛快。

    “二牛,建国脑袋比咱好使,听听他咋说!”李爱军也停了下来。

    王建国白了一眼李二牛道:“就是,你这个榆木脑袋,懂啥呀?我刚刚数了一下,这里的坟堆,不算被挖开的,至少有八十多座,我们找得,狗娃儿可等不得!”

    “你有法子?”

    “那个姑娘死了七天,说明她的坟头肯定是新的!我们只要按照这个方向找,很快就找到了啊!”

    “对啊!我咋就没想到!”

    “所以说你笨呐!”

    “得得得,你最机灵行了吧?还不赶紧找!”

    有了这个办法,众人分头寻找起来,果然没一会儿,李爱军就在野鸡崖子最边上发现了一座新坟,坟土蓬松,一看就是新掩的,坟前还烧着一滩黑灰和几株没着完的香。

第三章 寻尸

    “找到了!”

    随着李爱军一声惊喜的吼叫,其他人也面带喜色,纷纷聚了过来。

    “这香怎么烧成这样子了!?”李爱民瞅了一眼,悚然道。

    “啥意思?”

    “老人常说,香烧三柱,齐头并进,两段一长,大凶之兆!这...这里头埋的那个女娃儿,怨气重的很啊!”

    好像是为了迎合李民的话,平地一股阴风卷着湿哒哒的纸钱直直冲上了天,少说也有五层楼那么高,似有似无的悲凉哭泣声拼命往人耳朵里钻,仿佛恶鬼嘬肉饮血,听得人心里发毛。

    “什么狗屁,怨气再重不正好能弄死狗娃儿身上的那些杂碎?”李大壮也听见了,不过他天生啥都不怕,骂了句,抡着镐头就准备挖,却被李爱军连拦住。

    “等等!”

    “咋啦?”李大壮不明白,“救命尸体”就在眼前,咋又不能挖了?

    李爱军解释道:“王半仙交代过,这招引魂魄,可不敢这样来...”

    既然已经找到了,不论如何都得试试,哪怕是搭上自己的这条命,也得把这尊阴主给请回去!

    李爱军打定主意,让所有人都退后,自己跪在坟堆前面,然后把王半仙的包放下,拉开拉链,取出三根冥烛,用火石点燃,品字形插在坟前,又小心翼翼拿出三根引魂香放在烛火上点着,同样插好,接着提出来一沓刀纸,用木棍扒拉着全部烧完。

    明明有风,可这堆纸灰却像石头一样静静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冥烛火苗飘忽不定,随时都有熄灭的征兆,干的透透的引魂香也只剩下针头那么小一个红点,勉强燃烧着。

    李爱军叹了口气,王半仙说过,要是纸灰不起,香烛难燃,就说明这姑娘的魂魄,根本不愿意。

    好在李爱军还有后手,从怀里又掏出来一个小纸包,放在烛火上一烧,一股毛发被烧焦的味道飘了出来,那里头包着的,就是李狗娃的胎毛。

    “秀娟姑娘,我知道你命苦,生前被人欺辱,死后魂魄去了下面还得受苦,正好我那娃儿魂魄特殊,现在被怨灵缠身,准备要了他的命,今儿个我斗胆来请您,随我回家当几年阴主,只要您愿意,护住我那可怜的娃一条小命,我定为您刻碑立牌,昼夜供奉!”

    李爱军说完,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然后恭恭敬敬地作揖,九十度弯着腰身,静静候着。

    李爱军提着一颗心,紧张地等着,按照王半仙的说法,自杀之人的魂魄到了地狱,肯定得遭受百年酷刑,若是有魂魄属阴的人愿意将其供奉,它就能利用这道羁绊,骗过阴差的探查,长期留在人间享受香火,不旦免去了受刑之苦,还有机会修炼成鬼仙,洗去罪孽,可谓是一举两得的好事,没有鬼物愿意拒绝。

    李爱军心思百转间,疯狂席卷的阴风戛然,盘旋在天空的纸钱失去支撑的力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坠落下来,一股漆黑如墨的黑气从谷口极速蹿了上来,浮在了坟堆上面。

    一群人同时感觉浑身僵硬,就连胆子最大的李大壮都不由打起了哆嗦,虽然只是一团黑气,但谁都明白,这肯定就是那姑娘的魂魄,大家屏气凝神,微微低头,不敢去瞅。

    轰轰轰,冥烛仿佛是得了什么莫名的气力,火光一下冒起两寸那么高,引魂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烧了起来,一缕缕青烟聚而不散,隐凝聚成一只手的形状,在李爱军心惊肉跳的注视下,一把搂住刀纸灰烬,钻进了坟堆里面。

    “成了!”李爱军看到这一幕,知道那姑娘的魂魄答应了,激动的泪水直流。

    “多谢姑娘大恩大德,我老李家绝对不会辜负您!”

    李爱军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情绪,于是又跪下去,不停磕头。

    “走吧...”

    一声绵长幽怨的女子声音从黑气中飘出,“哎!”李爱军连忙停下磕头,答应一句,取出一张黄符,双手捧着,那股黑气好像十分急切,见着符纸,立刻化为一道黑光就射进了符内。

    “起号,掘坟!”李爱军像是捧着刚出生的狗娃一样,将符纸叠好,贴身装着,大喝一声,李爱民知道该自己上场了,取下别在腰上的唢呐,吹了一段长号。

    长号一变,接着又是丧乐,众人立马开始掘坟。

    月光清冷,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夜里八点,由于是新坟,土壤蓬松,并不紧实,加上埋的也不深,几乎只是一根烟的功夫,一卷破破烂烂的席子就出现在眼前,席子被红线七横八竖地捆着,红线交叉处还贴着一张符,应该就是王半仙画的,看见这符,李爱军知道,这下绝对错不了,女尸正好就是他们要找的对象。

    众人赶停下动作,李爱军又拜了拜,说了句‘得罪了’,然后跳下坟坑,深吸一口气,强行稳住颤抖的手臂,撕掉符咒,扯断红线,揭开了草席。

    借着月色,一张绝美的脸蛋映入眼帘,吹弹可破的皮肤除了苍白如纸外,简直一点都不像山沟里的女子,身段婀娜,凹凸有致。

    但谁都不没有生出一点垂涎之意,因为女尸一双浑浊的眼睛圆圆睁大,跟死鱼一般无二,表情狰狞可怖,四肢呈现出不规则的扭曲,如同择人欲噬,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阴冷的死气。

    “啊!”

    草席刚掀开,一声震耳欲聋的凄厉惨叫传遍四野,轰隆隆顺着山谷传出老远,回声半天还在继续。

    李爱军毕竟是个普通人,恐惧瞬间从心底冒了出来,吓得连滚带爬躲到坟坑角落,扑通一声跪下磕头。

    坟坑外面的五人同样骇然,倒吸了一口凉气,跟着跪下。

    过了有十来分钟,李爱军强自压下内心恐惧,黑着一张脸悄悄瞅了一眼女尸,却见女尸不知道什么时候,手脚和表情已经恢复如常,安祥的躺着,眼睛却依然没有闭上。

    李爱军心脏都快从嗓子眼跳出来了,头脑一片空白,手脚不听使唤地剧烈抽搐着,但一想到狗娃,顿时一股子狠劲滋生,咬咬牙,用力抽了自己一巴掌,稳定心神,然后慢慢靠近女尸。

    “秀娟...叔接你回家!”

    女尸好像听到这个走投无路汉子的呼唤,嘴角悄然浮现出一抹诡魅的笑容,缓缓闭上了双眼。

    李爱军见状长长舒了口气,对坟坑外的几人道:“哥几个,成了...”

    用自己带来的草席重新裹好女尸,李爱军又拿出一副白草纸剪成的“囍”字贴在草席上面,然后往背上一背,爬了出来。

    李爱民鼓足腮帮子使劲吹着唢呐,曲子却是一首丧乐,一首喜乐来回吹,显得十分怪异,其实这也不难理解,请阴主,其实和娶亲差不多,自然要奏喜乐,但请的却是死人,哀乐也是必须有的。

    李大壮照旧走在最前面,手里扛着一杆招魂幡不停挥舞,剧烈的北风吹得招魂幡扬起老长,鬼手一样,王建国边走边撒着纸钱和白纸折成的白花,李二牛手里握着一只铃铛摇着,李解放则负责喊“秀娟...跟叔回家...”最后面才是背着尸体的李爱军。

    一串银铃般的少女笑声得意而又阴冷,随着队伍一直向前,山风呜咽,如同厉鬼悲号,伴随着淅淅索索的脚步声,更加为这不寻常的夜晚增添了一份渗人的氛围。

    得亏是这破山沟沟里晚上除了寻食的野兽外没有生人,否则看到这一幕估计直接能吓得魂儿都飞了。

    啊呜,啊呜,啊呜...

    嘎嘎嘎...

    刚刚下了野鸡崖子,爬上山坡,身后便同时响起了狼群的长啸和乌鸦的怪叫,声音急促,又夹杂着一抹恐惧的味道,像催促,又像在挽留,听上去很是难受,大伙甚至怀疑它们会不会直接吼的一口气上不来,噎死掉。然而这时谁都顾不上管它们,步伐紧凑地抓紧时间赶路,务必得在十二点前赶回村。

    一行人的背影逐渐消失,没人发现,寂静的野鸡崖子上突然出现了一群面目恐怖的鬼影,放肆地喋喋的怪笑起来,其中赫然就出现了一脸不甘的‘秀娟’!

    怎么会有两个秀娟?又或者,他们引走的魂魄,可能根本就不是真的秀娟!

    十一点四十多,王半仙此时已经好了一些,坐在睡着的狗娃旁边,摸出一块怀表不时看上两眼,满是焦急之色。

    “叔,几点了?他们咋还不回来?”李爱军的婆姨来回踱步,她早就跟村里的女人们做好了祭品,一身麻孝,一口崭新的红漆棺材摆在门口,就差狗娃的阴主了。

    王半仙正欲安慰,猛地闻到一股惊人的煞气自村口飘了过来,忙道:“回来了!赶紧准备!”

    李爱军的婆姨浑身一震,推开门跑了出去,唤了一声,爆竹噼里啪啦地炸开,一盏盏红白相间的灯笼同时亮起,两位李氏长者忐忑不安地坐在李爱军家院子正北方的两张椅子上,两边各站了两排活灵活现的纸人,纸人后面是纸马,纸房,统一是用白色草纸扎的,昏暗的灯笼光芒笼罩下的李家随处都弥漫着渗人的妖异。

    没过多久,寻尸队伍便出现在了李爱军家院里。

    “秀娟...咱...到家了!”

    随着李爱民一声长号,都说死人的尸身比活人重的多,李爱军这下可是深有体会,放下尸体的他剧烈的喘着粗气,汗水浸透衣衫,浑身像是被水洗了一样。

    “抱着狗娃,符给我!”早就等待多时的王半仙将狗娃塞在李爱军怀里,展开符纸感应片刻,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接着又揭开草席看了一眼,问道:“你们确定这符里的魂魄就是这女娃的?”

    “那还能有假,一切程序都按照你的说法来的,我们一群人亲眼看到一股子黑气钻到了符里的!”李大壮抢着回道。

    “可...怎么感觉不对劲啊,这股鬼气也太吓人了,刚死之人的魂魄,就算怨气再怎么重,都没理由变得这么浓厚呀...”王半仙自言自语道。

    “王叔,时间快来不及了,你还在等啥啊?”李爱军看王半仙没有动作,不由催促起来。

    “或许是我多疑了,那就开始吧!”王半仙将草席完全揭开,露出秀娟的尸体,然后默念归魂咒,符纸晃动,那股黑气飘了出来,像蛇一样顺着尸体的七窍钻了进去。

    咯咯...

    黑气刚一进去,躺着的尸体哗啦一下直挺挺地坐了起来,脖子上的骨头发出让人牙酸的声音,脑袋机械地转了一百八十度,一双死鱼眼猛地睁开,直直盯着李爱军怀里的狗娃,然后嘴巴张的巨大,甚至于扯的脸颊都变了形,绽开一道诡异的弧度,咯咯笑了。

第四章 厉鬼夺躯

    李爱军等人还好,毕竟已经见识过了,可李爱军的婆媳直接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得昏死过去。

    “拿来...拿来...”女尸的嘴巴没有动,惨淡渗人的声音却飘了出来,王半仙知道她要什么,冷哼一声道:“这娃儿的命格估计你已经知道了,天生招阴纳邪,注定一生邪祟缠身,本道今天请你回来,不是让你吞了他的魂魄,而是让你成为他的阴主,虽说人鬼两隔,可如今也没有别的法子,你能借他的阴气修炼,但也不能害了他,而且还得护着他,帮他驱赶邪物,十五年后,你自可离去,届时你能否修得正果,就看自己的造化了,若有丝毫违抗,天道昭昭,你纵然再厉害,也难逃魂飞魄散的下场!”

    女尸盯着狗娃的眼珠子快速一转,看向了王半仙,声音断断续续而且十分僵硬:“四十八只...怨灵,我能救他...”

    “好吧,我这就为你们作法!”时间不等人,王半仙不能再拖,抓过来一个纸人,咬破中指,在纸人背后写上了李狗娃的姓名和生辰八字,然后张口念咒,语气中带着一种慷慨之情,仿佛此法施后,他就要死了一样

    “道门弟子王半仙,今请阴主与生人,阴德为献,轮回做祭,阴阳双生,孽缘一线,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王半仙好像用尽了全身力气,口鼻之中鲜血狂喷不止,一张脸眨眼间就变成树皮一样,干瘪地贴在骨头上,宛如一具干尸!顾不上自己的情况,咒语念完,他马上找来一根红线,一头缠在尸体中指,另一头缠在李狗娃中指,红线崩的笔直。

    “请阴尸,供阴主,阴魂阳魄,合!”

    红线突然发出一道金灿灿的光芒,女尸与李狗娃指尖同时渗出一滴血,顺着红线慢慢靠拢,最终汇聚在了一起。

    王半仙又狠狠突出一大口黑血,此时的他面如金纸,形如枯槁,一头乱糟糟的花白头发断了根一样往下落,等两血融合后,快速掐断系在李狗娃中指上的红线,马上又缠在写有李狗娃生辰八字的纸人手腕上,大喝一声:“纸躯下穴替生人,上不拜天,下不拜地,万灵见证,恶鬼护生人,残命得留咧!”紧接着一手握住纸人的脖子,一手握住女尸的脖子,使二者面对面,用力下压,完成了最后一道工序。

    做完这些,王半仙像是浑身的骨头都被抽了似的,软趴趴的滑落在地,脸上的金色光芒也散去,转而化成了一股死气...

    “王叔!你没事吧?”李爱军一步跨过来,扶住王半仙,关切地问道。

    王半仙艰难地睁开眼睛,惨然一笑:“呵呵,爱军呐,叔没辜负你的请托,请阴主的手续成了,狗娃儿无碍了...我这老不死的也到了黄土盖身的时候了...”

    “不会的,您说还有什么法子能救你的,俺们现在就去找!”李爱军泪水肆流,哭的极为伤心。

    王半仙现在却像是解脱了,拍着李爱军的脑袋慈祥地道:“傻伢子,阴阳两隔,请恶鬼,供阴主,乃是法师禁忌,逆天而为,我这叫执法犯法,罪加一等,如今天谴降临,活不了多久啦,干这一行的,早就看透了生死,不过能救活狗娃,值了...人这一辈子,不就是这样吗?你们别难过,叔死后,不用棺椁,不用碑,也不必大肆操办丧事,一把火烧了,随便找个地方,把骨灰一撒就成...嘿嘿,想当年,我和你妈还...”

    “咳咳咳...说远了,现在别管我了,将女尸跟纸人同葬,记着,墓碑上要刻,李氏儿媳张秀娟之墓,家里也要设灵位,香火不可断,这鬼可保狗娃十五年,十五年后,他也就成人了,阴阳相合,便可永世无虞...”

    “王叔...”

    “废你娘的什么话,一个大老爷们哭哭啼啼干啥子?还不赶紧照做,不然老子就白死了!”王半仙怒骂道。

    “下葬,下葬!”李爱军冲着身后大喊,抱着王半仙失声痛哭,看的周围人眼圈都泛红了。

    “这老家伙,神神叨叨一辈子,还骗了俺家一只老母鸡...没想到居然会用自己的命去换狗娃的命,哎!”李二牛喟然一叹,转身招呼着众人将已经闭目躺平的女尸跟纸人抱进了棺材。

    棺材盖轰一下合上,按照王半仙的吩咐,九根纯铜棺钉以九宫之位,将棺材牢牢钉死,要是往常死了人,棺材钉有一根不会钉死,寓意留后,

    但今时不同往日,李爱军请回来的……可是个令人谈之色变的鬼物,必须封死,十五年后再启棺挪骨。

    棺材钉好后,被一群男人抬着埋到了后山李家祖茔,李家大厅中央,供桌上香火也在这一刻点燃,替狗娃请阴主算是正式完成。

    忙活了一整天的村民在李爱军千恩万谢下回了家,李家院里,只剩下他们一家三口跟垂死的王半仙。

    说来也怪,装着女尸的棺材刚一埋进李家祖坟,昏迷的李狗娃儿,瞬间就睁开了眼睛,李爱军的婆姨也幽幽转醒。

    狗娃那对充满灵性的纯净双瞳滴溜溜转着,“爸,妈,我饿了...”

    李爱军婆姨见着自己的心肝肉说了几日来的第一句话,一把将其搂住,哇一声嚎啕哭了起来。

    李爱军扶着王半仙也在默默拭泪。

    哭了好一会儿,狗娃他妈才止住哭声,拉着狗娃跪在王半仙面前,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响头,以谢他的救命之恩。

    王半仙捏着自己的小胡子欣然受之,笑的眼睛都只剩下了一条缝,“翠芬,去,杀一只老母鸡,再煮点粥,等饭弄好,娃也就彻底好了。”

    “哎!我这就去!”狗娃妈擦干净眼泪,把孩子放下,小跑着准备伙食去了。

    “王叔,这狗娃儿身体里的那些...脏东西,该咋整啊?”李爱军不懂阴阳之道,虽然狗娃醒了,可他还清楚记着,狗娃身体里面,还藏着几十只怨灵。

    “呵呵...你莫要着急,想来也是时候了”

    王半仙话音刚落,一团阴森可怖的黑雾伴随着让人发怵的笑声出现李家院子,黑雾翻滚,一名身穿血红长裙,长发遮颜的女鬼出现,静静浮在半空中。

    “都滚出来吧...”

    没见女鬼双腿有所动作,然而它却像是瞬移似得,一眨眼又到了狗娃儿身前。

    李爱军顿时感到一股能将他灵魂都冻僵的寒气袭来,吓得大气都不敢喘,蹲在王半仙旁边的李狗娃突然将头高高扬起,张开嘴巴,一股股同样的黑雾从他嘴里喷涌而出,几十只怨气浓厚的怨灵依附在狗娃身外,冲着女鬼发出警告的咆哮。

    “咯咯...一群小鬼,也敢染指我盯上的猎物,找死!”

    黑雾中传出一句不屑的嘲讽,紧接着,一只狰狞的鬼手猛地形成,闪电般盖向怨灵。

    “厉鬼!!!”

    同为鬼物,狗娃体内的怨灵一瞬间就感知到对方的力量绝对不是它们能够抵挡,转身就准备逃命,然而一切都是徒然,那只鬼手越变越大,直接封住了怨灵们的退路,被全部抓住。

    鬼手微微握紧,怨灵们仿佛承受着巨大的痛楚,刺耳的惨叫声此起彼伏。

    “饶...命...”

    “你们的魂魄里面,有我要的东西...”

    一条猩红的长舌穿过女鬼面前的下垂的头发,像蛇一样舔着被攥成一团,瑟瑟发抖,拼命求饶的怨灵。

    “能量,我们愿意全部交出来,这宿主的魂魄有古怪,根本吸收不到多少...求您放过我们,我们也不知道,他是您的猎物...”

    “至阴鬼体,要不是他年纪太小,阴气又被灵物压制许久,否则你们以为,能这么轻易就靠近他?”女鬼阴笑,长发飞舞,露出了一张惨不忍睹的脸,腐烂不堪的皮肉里面,数不清的蛆虫正在蠕动,两颗眼球后面拖着条长长的肉筋挂在外面,黄褐色的粘稠液体不断往下掉...

    看到阴主这幅尊容,李爱军差点被吓死,一把捂住李狗娃的眼睛,把他拉进了怀里。

    女鬼的长舌缠住怨灵往回一卷,腮帮子外面的腐肉和骨头咔嚓嚓断开,张开大嘴,一口就把拼命挣扎的怨灵全部吞入口中。

    “这味道...果然是至阴之体!哈哈哈……”

    女鬼吞噬掉怨灵,邪气倏然增长数分,殷红的长舌疯狂挥舞,笑声贪婪而又邪性。

    “好强的鬼物!居然这么轻易就吞噬了如此多的怨灵...”王半仙看的真切,心头骇然不已,自己拼了老命,使出一身本事,也就跟那群邪灵打了个五五开,可这只女鬼,竟然如此轻易就把它们给灭了!

    “厉鬼啊...据说只有怨气冲天的修炼百年的魂魄才能达到这种级别,我为狗娃请的这尊阴主...究竟是福是祸?”

    王半仙心里直打鼓,可现在已然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寄希望于它会保佑狗娃平安成长...

    女鬼笑了一会儿,平静下来,浑身黑气一卷,换了副模样,变成了一个长相妖娆,红唇如血的勾魂女子,飘到李爱军头顶,轻声叫了句:“老爷...”

    声音柔软,可传到耳朵里,简直能让人起一身鸡皮疙瘩。

    李爱军浑身一抖,颤颤巍巍应了句,哎...

    “咯咯...照顾好他,我去也...”女鬼意味深长一笑,化作一抹红光,直奔李家祖坟而去。

    等了一会儿,确定女鬼走远,李爱军这才放开狗娃,一颗心脏还是狂跳个不停。

    凌晨一点多,李爱军婆姨炖好了粥跟鸡肉,喊他们去吃,看到已经活奔乱跳的狗娃,别提有多高兴。

    “狗娃身子弱,太长时间没吃东西,肉别给他吃,先喝点粥,老头子我也没几天好活了,可得好好享受享受...”王半仙盯着桌上的老母鸡,吸溜吞着口水,毫不客气,拉过板凳直接上手撕下两个鸡大腿,放开啃了起来。

    李爱军虎目一红,嗵一声跪下,道:“王叔,你用自己的命换了狗娃一命,从今往后,您就是我亲爹,狗娃就是你亲孙子,这下也别回了,就住我们家,想吃啥,就跟翠芬说!”

    “哈哈,好好好...没想到我这老家伙,临死还能有个孙子,虽死无憾啊!哈哈哈...”王半仙大笑,心里突然感觉无比畅快,鸡肉咬在嘴里,味儿更美了……

    等王半仙和狗娃吃完,一家人这才上炕睡觉,这一觉睡得极为踏实,一直睡到了日上三竿。

    等李爱军醒来,闻到一股饭香,知道是翠芬已经在准备午饭了,偏过头看了好一会儿狗娃,满是铁汉柔情,又替睡在狗娃旁边的王半仙盖好被子,这才悄悄溜下了炕。

    中午十二点半,王半仙跟狗娃才幽幽转醒,狗娃不知怎么地,对王半仙十分亲昵,才三岁的娃娃,一口一个王爷爷叫的王半仙是笑的口都合不拢。

    饭桌上,狗娃吃了一大口馍,又喝了两口小米粥,放下碗,眼睛清亮。

    “爸,我感觉我做了个梦,梦里有一个漂亮的小姐姐,说是我媳妇儿...”

第五章 鸠占鹊巢

    李爱军一愣,王半仙笑呵呵地打趣道:“那你喜不喜欢这个媳妇儿姐姐呢?”

    狗娃儿当然不晓得媳妇儿意味着什么,只是凭着自己的喜好,连连点头说:“喜欢,媳妇儿姐姐长得好好看啊!可是...”

    “可是什么?”

    “可是,我又梦到,爷爷跟奶奶,还有六叔,他们三个叫我赶紧跑,后来媳妇儿姐姐就出来打他们...”

    “胡说啥呢,你出生前,他们早都没了,见都没见过,你咋知道他们是你爷你奶,还有你六叔...他十二就没了!”李爱军眉头一皱,骂到。

    “我见过!墙上不是有他们照片吗?一模一样的!”狗娃急切地道。

    “这……”

    李爱军不知道该说什么了,看向了王半仙,在庄稼汉眼里,这梦,有时候也不是随便做的,尤其是这娃竟然梦到了三个死去多年的人。

    王半仙沉吟不语,右手快速掐算了半响,猛地放下碗筷,让翠芬赶紧去打一碗井水,拿来三根筷子,又在地上画了个圆圈,画了一个叉,把装有清水的碗放在圈内,默念几句咒语。

    然后将筷子竖着放进了碗里,大声道:“李大脑袋,玉珍,还有六伢子,如果你们三人昨日进了狗娃梦里,就告诉我一声!”

    说完,王半仙松开了手,奇怪的事出现了,三根筷子没有一点依靠,就那样直直站在了碗里!

    王半仙心里咯噔一下,他昨天上已经耗废了太多法力,没法用法师的手段沟通阴魂,但却还有别的法子,这‘竖鬼筷’就是其中之一,井水属阴,筷子天天沾染人间阳食,阳气很重,因此可以用来通灵,民间很多地方,都会用这种办法与死者的魂魄进行沟通。

    “筷子没倒,看来你们真进了狗娃的梦里!”

    王半仙又连忙抓起筷子,重新放入碗里。

    “你三人早已在地府赎罪,等候轮回,如今不惜损耗修为,入狗娃梦里示警,可是这阴主,会对娃不利?如果是,就站住!”

    筷子同样唰一下立的笔直,王半仙的脸瞬间黑的像锅底一样,没等再问,一股无形的力量突然出现在房间内,水碗咔嚓一声,碎成了渣,水撒了一地,三根筷子快速在地面上滑动起来,王半仙定睛一看,居然是在写字!

    可字刚刚写了一半,那股力量再度出现,同时一阵阴风狂暴地撞开房门,把筷子懒腰撞断!

    王半仙清楚地听到,三声不甘且恐惧的叫声同一时间响了一刹,又瞬间湮灭。

    一只乌鸦扑棱棱落到了天窗口上,也不叫,通红的双眼邪异地盯着房里几个人看。

    李爱军挥手吼叱,不过那乌鸦依旧一动不动,像个雕像一样。

    “媳妇儿姐姐养的鸟!”狗娃看到乌鸦,兴奋地打着招呼。

    “娃,你见过这鸟?”

    乌鸦这种浑身漆黑的鸟,在民间被认为是不详之鸟,甚至有些地方,把它们称作“勾魂鸟”,其实也有一点道理,虽为凡鸟,但是由于它们喜食腐尸,或多或少,都会沾染一丝尸气跟死气,若长期逗留在人家周围,肯定会对这家人的气运跟健康有所损害的,尤其是吃过死人尸体的乌鸦,还会带有亡者的怨念,更是晦气的很。

    而判断一只乌鸦是否吃过人的尸体,看它们的双眼就能知晓,双眼血红,说明肯定是吃过的,李家天窗上这一只,明显就是了……

    不管王半仙心里在想什么,狗娃脱口道:“见过啊!媳妇儿姐姐跟我住的地方就有一大群呢!”

    李爱军身上的汗毛唰一下就立了起来,一把掰过来狗娃道:“啥叫你们住的地方!?”

    “就是爷爷奶奶他们哪里呀,媳妇儿姐姐昨天晚上就带我过去住了一晚上呢。”

    “勾魂摄魄…天杀的恶鬼,你怎地敢勾了狗娃的魂魄出体?还带他去李家祖坟?!”王半仙一听就明白了,狗娃昨天晚上就睡在他旁边,绝对没有出去过,那就只有一个解释——

    他们请回来的这只厉鬼,昨天晚上把狗娃的魂儿,给勾去了!

    天窗上的乌鸦终于动了动,尖尖的喙张开,发出了一阵难听的嘎嘎声。

    “狗娃本来就是至阴之体,魂魄脆弱,你将他勾去阴气极重的李家祖坟,长此以往,不是要害了他的命吗!!”

    王半仙气极,冲着乌鸦怒骂,他当然知道,这只乌鸦身上,肯定附着一道那厉鬼的魂念,现在是中午,阳气最盛,哪怕是厉鬼,也不敢轻易跑出来,所以就借着乌鸦的身体,打断了‘竖鬼筷’的仪式。

    那只乌鸦双眼人性化地闪过一抹讥讽,明摆着就是在说,你能奈我何?

    “王叔,你快看,地上这是个啥字儿?”

    王半仙偏过头往断掉的筷子处看了一眼,是个‘鸠’字,后面的一个字没有写完,半横一竖。

    “鸠…什么?”李爱军认得字儿,不过后面只有半截,也不知道是什么。

    王半仙蹲在字旁边思索了一会儿,脑子里灵光一闪,“难不成李家长辈想说的是“鸠占鹊巢!?”

    “爱军,把我的包拿过来!”

    李爱军忙去取来,只见王半仙背对着乌鸦,从包里掏出来一幅刻有八卦图案的铜镜,咬破中指,在镜面上写了一个敕字,然后借着射进屋里的一束阳光,调整好角度,猛地错开身体,大吼一声:“天地无极,乾坤借法,疾!”

    阳光经铜镜反射,不偏不倚地射到了乌鸦身上,一个金色的八卦图案也从镜子里飞出,重重打了过去。

    啊——

    被阳光和八卦图案打中的乌鸦惨叫,身上冒出来一股黑气滋滋作响,发出来的却是一个女人凄厉的痛呼!

    翠芬这个传统的农村妇女当即就被吓得脸色煞白,就差给乌鸦跪下。

    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一只鸟嘴里发出人的声音,不害怕才怪。

    “臭道士,你请我回来,护佑这个小子,为何还要伤我魂魄?”

    一道愤怒尖锐的咆哮远远传来,震得窗户纸都在发抖。

    王半仙痛叱道:“昨夜尸体被运回来的时候我就觉得有些蹊跷,魂魄与肉身显得格格不入,但事情紧急,我没来得及多想,方才李氏亡魂示警我才彻底相通,你根本就不是秀娟的魂魄!我就说,纵然怨气再重,也不可能在头七就变成厉鬼!”

    “咯咯...本事不大,脑子却还算灵光,可现在你能把我怎样?我已经成功出来了,阴主是你亲自请的,现在我与这小子合为一体,这道至阴的魂魄,我要定了!哈哈哈...吞了他,我就能修成鬼首,那时,纵然阴司也奈何不了我!”

    “原本我还想多等几日,等他的魂魄吸收到足够的阴气再说,不过既然你已经发现,那今天晚上,我就彻底吞噬掉他的魂魄!好好享受这剩下的时间吧...”

    厉鬼阴毒的声音逐渐消失,骇的几人面如死灰。

    “造孽啊!!!”王半仙突然吐出一口老血,捶胸顿足,仰天大吼。

    “王叔...你这是咋了啊?”李爱军听不到厉鬼的话,不明白王半仙为啥对着空气莫名其妙地说了一通,又这般模样。

    “都怪我太心急,没仔细探究你们背回来的尸体和请回来的那道魂魄,它根本就不是秀娟...而是一只觊觎狗娃魂魄的厉鬼啊!它,今天晚上就要来害狗娃了!”王半仙老泪纵横,悔不该当初,莫说他现在法力尽失,就算是全盛之时,无论如何也挡不住一只修为高深的厉鬼……想来想去,除了眼睁睁看着狗娃被勾魂杀害,那还有丁点办法。

    “啊?!”李爱军难以置信地叫了声,好像被天雷劈中了一样,呆呆地站着不动了。

    “怎么可能呢?我们挖出来的明明就是秀娟啊!”

    “唉!全赖我,赖我啊!想必是这只阴险狡猾的厉鬼是被什么东西给镇在了野鸡崖子,它借你们前去招魂的机会,强行占据了秀娟的身体,不旦脱了困,而且还打算害了狗娃!”

    “我真是...瞎了眼,引狼入室,该死啊...”

    一抹死气从王半仙眼里飞快涌出来,气急攻心,本就是回光返照的老法师,眼看就要不行了。

    “叔!叔你可不能死啊...你死了我们要咋办啊...”李爱军看到王半仙俨然要驾鹤西去,急得也哭了起来。

    “怎么会有两个王爷爷?”狗娃还小,不明白爸妈还有王半仙为什么都在哭,被吓到的小家伙也不敢出声,直到看见一个虚幻的王半仙从身体里飘了出来,才忍不住开口。

    “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无量天尊,诸天神祗,要是你们能够体察到这家人的疾苦,就请显灵救救这个无辜的生命吧...”王半仙的魂魄努力转过头,看着自己的身体,知道他大限已至,只能用尽最后一丝气力,歇斯底里冲着青天怒吼。

    “你这个小王八蛋,逆天而为,拘阴魂,供阴主,如今偷鸡不成蚀把米,还有脸跟天尊求救?老子教你的本事就是让你来干这事儿的?”

    突然,一道谩骂传来,王半仙的魂魄抬头一看,呆住了,过了好几秒才大喜过望惊叫道“师傅?!”

    “呜呜...师傅!您老人家来了,这娃肯定有救了,太好了,太好了...我这下死也瞑目了啊!”王半仙的魂魄终于反应过来,像个小孩子一样哭了起来。

    “瞑目个屁!滚回身体里面去!”骂声落下,王半仙只看到一个阴阳法印出现在头顶,蛮横地一巴掌把他的魂魄给抽回了身体。

    “额...”

    幽幽转醒的王半仙闷哼一声,缓缓睁开了浑浊的双眼,李爱军跟翠芬正六神无主地趴在他身前痛哭,狗娃也被引得哇哇哭了起来。

    “咳咳...爱军,翠芬,别哭了,我没事,狗娃...有救了!”王半仙魂魄刚刚离体,稍微适应了一下身体,就能开口讲话。

    “叔?你没死?”李爱军双目通红抬起头,又使劲揉了揉眼睛,确定不是幻觉。

    “呸呸呸!大白天说这话也太不吉利了!”王半仙笑骂着啐了几口,站起来,“赶紧招呼我师傅!有他在,十个厉鬼都害不了狗娃!”

    被王半仙一提醒,李爱军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门口居然多出来了两个人,一个衣着破破烂烂,尖嘴猴腮,头发像杂草一样打结的干瘦老头正翻着白眼瞪王半仙,老头身边还领着一个看起来大概五六岁的孩子,衣服同样破旧,东拼西凑,勉强遮住了身体,脸上很脏,但一双明亮乌黑的眼睛却是充满了灵气,甚至看上一眼,就觉得神清气爽,最奇怪的是,他怀里还宝贝地抱着一根一米多长,大腿粗的木头桩子。

第六章 青徽子

    “师傅?王叔你师傅?”

    “快请进,请进!”

    李爱军愣了愣,反应过来后连忙弯腰请两人进来,抹了一把泪珠子,又是搬凳子又是倒水。

    老头也不客气,一屁股坐下,喝光了开水,砸吧着嘴,李爱军又忙把碗填满。

    同行的小男孩没坐,而是盯着狗娃看,狗娃止住了哭声,好奇地扬起脖子,看着这个比自己高了一个头的男孩儿,总感觉好像在哪里见过似得。

    “嘿嘿,师傅,您怎么来了啊?”

    王半仙真就跟个学生一样,怯怯地站在老头旁边陪笑问道,两个看起来年纪相仿的老头,出现了这幅画面,实在让人有点忍俊不禁。

    “哼,老子不来?老子不来怎么知道你现在这么大本事,连给活人寻阴主都敢做了?”

    老头的吹胡子瞪眼骂了起来,口水喷了王半仙一脸。

    王半仙也不恼,虽然起码有几十年没见过了,但他对师傅的脾气还是清楚的很,他老人家骂的越欢,就说明越不生气。

    “徒儿这不是没办法嘛,我这孙儿被怨灵附体,我打不过,只能想出这个法子来...”

    “废物,蠢货,猪头三!怨灵那种一口气能吹起一大片的玩意儿都打不过,还有脸叫我师傅?赶紧找棵歪脖子树吊死算了!要不是老子前段时间感到心神不宁,测了一卦,你这会儿早就魂飞魄散了!”

    “是是是...师傅教训的对,是徒儿天资愚钝...”王半仙被训的是体无完肤,心里爆汗,几十只怨灵,差点把我给整死,您老本事通天当然做的到,可我就是个外门徒弟,这半吊子手段能撑住就算是无量天尊了。

    “老子给你那块玉呢?我几十年前就看出来你命中有一死劫,特地留给你保命的,怎么还整成了这怂样子?”

    王半仙叹了口气道:“回师傅的话,您给的玉灵气十足,我把它送给我这孙儿了,他的体质...”

    老头摆摆手:“至阴之体,有点难得...还算你没有忘记老子的教诲,看在你是为了救人的份上,老子就不跟你计较了!”

    老头感觉骂舒服了,斜了眼唯唯诺诺的王半仙,算是停下。

    “王叔...他真是你师傅?我看你们俩年纪...差不多大啊?”李爱军等二人不在说话,小声问道。

    “呵呵...爱军啊,千真万确,我师傅,可绝对是真正意义上的得道高人!我跟师傅比起来,就和那烛火与太阳差不多!”

    王半仙脸上绽放出夺目的光彩,好像夸的是他自己一样。

    李爱军自然是不会怀疑王半仙的话,一把拉过来翠芬和狗娃就跪在老头面前磕起了头。

    “起来吧,三头六揖,一碗水,这事儿,老头子我管了!一只百十来年的厉鬼而已,正好拿来泡酒。”

    “谢谢大仙,谢谢大仙!”李爱军跟婆姨听了这话,顿时激动地热泪盈眶。

    “咯咯...爸,这个老爷爷奇怪啊,他头上还冒光哩...”

    咔嚓!

    狗娃话音未落,老头手里的洋瓷碗瞬间被捏成了一堆渣渣,瞪大眼睛,不敢相信地看向狗娃。

    “你...你说啥?”

    李爱军以为狗娃得罪了高人,忙准备赔罪,却被老头抬手拦住,然后弯下腰,笑眯眯地对狗娃说:“娃娃,那你说说,我身上的光,是啥色的呢?”

    狗娃童言无忌,不过由于认知力不够,形容不出来,眼珠子一转,取来一件他妈搭在棍子上的青色衣服道:“就这个颜色...”

    老头彻底怔住,像入定了一样,眼里甚至冒出了金光,如同一个饿了好多天的人突然看到了美味佳肴一样。

    李爱军疑惑地看向王半仙,王半仙摇摇头,他也纳闷了,师傅这是咋了,什么青光啊?我咋没看到。

    房间里一片寂静,落针可闻,过了不知道多久,老头终于回过神,双手叉腰,哈哈哈大笑起来,直笑的眼泪都出来了。

    “发了...发了啊!”

    状若癫狂地大笑,使得众人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这位高人为啥突然就魔怔了...

    笑的累了,老头抱着肚子,猛地朝东方跪下,行了个大礼,声震如雷霆:“福生无量天尊!福生无量天尊!福生无量天尊啊!我青徽子迟暮之年得遇仙骨良才,纵死无憾了……”

    “仙骨?!”王半仙吓了一大跳。

    “师傅你不会是看错了吧?徒儿虽然没本事,不过这么些年也见识过一些有道缘的娃娃,可狗娃的体质怎么着也跟仙骨扯不到一块去呀,他是至阴之体,注定与道无缘,否则我早就教他道术来自保了...”

    “你懂个屁啊?所谓阴阳相生,盛极则反,魂魄虽阴,但注定内藏阳气,还有天生的阴阳眼,居然连我的炁都能看见...”

    青徽子围着狗娃上下打量,兴奋的脸都涨红了。

    能看到师傅的炁!这可就有些吓人了...别人不懂,他王半仙好歹也算是修道之人,在熟悉不过了,所谓炁,也就是法师体内的罡气,行符念咒做法驱邪,都得靠这个东西,法师能够驱鬼降魔,全仰仗它!

    而且,青徽子如今是什么牌位,他想都不敢想,至少,他也开了道门法眼,却一点罡气的影子都没看到,据王半仙猜测,青徽子说不定已经达到了道门传说中的返璞归真,炁化无形的至高境界...

    可是...一个未修道法的三岁孩儿,特么就看得到!这下王半仙不得不信了……

    青徽子可谓是心怀大慰,脸上都泛着光彩,只见他又单手捏了个手印,轻轻放在狗娃头顶,一丝罡气小心翼翼地顺着狗娃天灵游进体内...

    “啊——”

    静静站立的狗娃一张带着高原红的稚嫩小脸突然变的黑青,五官扭曲,嘴里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吼叫,用力撕扯着自己的衣服,头发,一双眼睛变成了令人心悸的纯黑之色,整个人显得无比阴冷,一股氤氲的黑气缓缓从体内被逼了出来,却依然像跗骨之蛆一样粘在他身上,隐隐有种与青徽子对抗的姿态。

    “娃!”

    翠芬见状,马上就准备冲过去,不过却被王半仙拦住:“别担心,我师傅在帮他逼出体内的阴气,过程虽然痛苦,但却是斩草除根,一劳永逸!”

    “不愧是阴生之体,小小年纪,体内居然已经有了如此庞大的阴气,要是老子再晚来几年,阴气完全压制住了他体内的阳气,这颗好苗子就算不被邪物吞噬,也会变成毫无人性的魔物!”

    “不过现在还为时过早,老子可不能让你们毁了我这个宝贝徒弟!”青徽子神色微凛,手决一变,罡气再涨一份,大喝道:“起!”

    一副金色八卦图出现在指尖,缓缓旋转起来,附着在狗娃身上的阴气终于支撑不住,被强大的气机牵引,开始离开狗娃的身体,被困在八卦图中。

    阴气刚一剥离,一股刺眼的金光像是压抑了太久,迫不及待的照耀开来,略显昏暗的房子顿时变得金光灿灿!

    “我滴个乖乖!狗娃怎么会有如此重的阳气!”王半仙嘴巴长的能塞进去好几个鸡蛋,呆滞地看着沐浴在金光中的狗娃。

    青徽子笑笑,心道,至阴则至阳,阳气被压制三年,一朝爆发,可不就得这么夸张嘛!

    金光持续了三分钟左右,便开始逐渐淡去,就在青徽子准备彻底剿灭阴气的时候,突然感到心脏一阵剧烈跳动。

    “卧槽,你要做什么?”

    “...”

    “不行,这娃娃才三岁,风险太大!”

    “...”

    “可是...”

    “...”

    “好吧...你特么最好不是抽风,否则不管你是不是...老子不把你砸了,我就是狗娘养的!”

    青徽子好像在自言自语,脸色青白交替,牙关紧闭,仿佛在做一个艰难的选择!

    周围几个人都不敢说话,这位高人的行事做派,实在是让人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就在王半仙他们疑惑间,青徽子眼地掠过一丝锐利的罡气,居然又将刚刚从狗娃体内抽离出来的阴气推了进去,然后嘴巴张合,念念有词。

    “道法无极,冲乾为天,落坤为地,阴阳相生,视为太极,和其光,同其尘,谷神不死,玄牝之门,是谓天地根,引寒在左,驱炽与右,有太易,有太初,有太始,有太素,凝有形,生无形,气随脉走,一大周天,道法自然……”

    声音有轻有重,缓急有度,张驰之间,仿佛空气都跟着在微微颤动,一种独特的魔力,使得李爱军跟翠芬如痴如醉地跟着前仰后合……

    王半仙只感觉体内早已干枯的罡气此时如同枯木逢春,数不尽的生命力疯狂地滋养着他行将就木的身体。

    紧紧一刹那,王半仙的下巴就完全塌了,眼睛瞪得跟牛眼睛一样大,心里拼命嘶吼起来。

    “大周天...心法?!”

    道门至高心法,名谓——大周天!

    王半仙急忙关闭五感,他只是一个外门弟子,根本不敢去接触这种层次的内门心法,既然猜到了青徽子说的内容意味着什么,他就不能再多听一个字,否则仙责加身,怎么死都不知道。

    默念静心咒的王半仙心里激起了滔天骇浪,青徽子,竟然在教一个三岁的孩童,学习大周天心法,凝筑道基!!!

    怎么可能,一个小孩子,还未识字,要如何领会这么深奥晦涩的至高心法?!师傅,你究竟在搞什么啊……

    时间在王半仙的担忧中一点点过去,原本痛苦嚎叫的狗娃已经停了下来,面色舒展,仿佛进入了一个十分玄妙的世界,体外两种属性完全相克的气息互相冲撞,看样子一时间谁都奈何不了对方,陷入了僵持。

    青徽子小心翼翼地压制着狗娃体内的两种气,额头上竟罕见地滑落了一颗汗珠。

    “娃!老头子也不知道这么做对是不对,我演的那一卦吉凶相绕,本以为是要应在王二花身上,没成想居然是你...大道冥冥,你我是否有师徒之缘,就看现在,可得撑住了!”

    青徽子脸色凝重,内心默默祈祷,语含罡气,大周天心法一遍又一遍的灌入狗娃的识海之中。

    双目紧闭的狗娃貌似听到了青徽子的祷告,稚嫩的双手生涩的结起了印法,开始极其缓慢,到后来越来越快,甚至于带出了片片残影,看的人眼花缭乱。

    青徽子见状顿时脸色涨的通红,激动的胡须都在颤抖,

    “成...成功了!好孩子,为师再助你一臂之力,凝练道心!”

    青徽子喝声落下,加快了罡气输送,狗娃闷哼一声,双手合拢,抱元守一,一个硬币大小的太极阴阳图缓缓出现在眉心处,刹那间,房间内瑞气莹莹,令人心旷神怡。

    “我的天...狗娃,真的筑基了!!”王半仙目瞪口呆,难以置信叫道。

    “哈哈哈哈,三岁就成功迈入了第一道门槛,堪称前无古人了!老子这下可是捡到宝了!昆仑万神宫,总算是后继有人了啊!”

第七章 厉鬼索命

    青徽子畅快大笑,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看着躺在怀里狗娃,就跟自己亲孙子一样,怎么看都是喜爱。

    “抱娃去躺好,等他醒来,立马行入门礼!”青徽子把狗娃交给他妈,坐在凳子上吸溜溜喝着茶水,嘴里还在哼着曲子。

    这让站在一旁的李爱军犯难了,踟蹰半响后忍不住开口道:“仙长...您说入门,可是要认狗娃当徒弟?”

    “当然,这块儿世间罕见的仙才,我岂能放过?”

    “可...我们家就着一根独苗,还指着他传宗接代呢,成了道士,还能讨婆姨吗?”

    青徽子搁下茶碗道:“谁告诉你不能了?只要他有能耐,娶八个都行!”

    李爱军这下算是彻底放心,高兴地一鼓掌:“嘿嘿...八个,俺可没那多钱给他娶回来...一个就够了,一个就够了”

    “靠!你这闷汉子,尽想好事,我就是说说而已,你还真打算让他霍霍人家一群姑娘?赶紧找个地方,累死我了,得好好睡上一觉。”

    “有有有,东边那个窑,大土炕,用羊粪烧的,热乎的很,您快随我来。”

    李爱军笑呵呵地道。

    青徽子满意地点点头,对王半仙道:“王二花,他叫逍遥,也就是你师弟,生性木讷,照顾好他,老子睡觉去了。”

    王半仙一张老脸顿时涨成了猪肝色,期期艾艾地嘟囔道:“师傅...您老人家能别叫我本名嘛,还有小辈儿在呢,给我留点面子吧...”

    青徽子斜眼道:“那我也尊称你一句半仙儿?”

    “不敢不敢...”

    王半仙心里那个苦啊,自己的形象这下算是彻底没了,不由怪罪起了他那死鬼老爹,给取了这么个让人难堪的名,而且,辈分乱了啊!他可是跟狗娃的爷称兄道弟,这样一来,岂不是要跟狗娃同辈了?

    王半仙越想越郁闷,只好看着微微含笑,眼神纯净如水的小男孩儿叹气。

    “这个...逍遥师弟,你渴不?”

    “回师兄,我这有水的。”

    “那你饿不?”

    “有点”

    “那师兄给你弄个馍吃吃...”

    “嗯,多谢师兄。”

    王半仙脸皮抽了抽,塔拉着肩膀去厨房找馍去了。

    青徽子这一觉,睡的十分踏实,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半夜,王半仙躺在炕上呼噜震天。

    逍遥在用小刀一点点削自己的那根木棍子。

    桌上的煤油灯冒着黑烟,为昏暗的房间内带来了一丝光亮,两道影子印在墙上,随着烛火一跳一跳的。

    两人正是李爱军和他婆姨翠芬,他们已经做好了饭,迟迟不见青徽子醒来,就温在锅里。

    翠芬挑了下灯芯,双手绞在一起,由于过分用力,骨节有些发白,相比较而言,她的脸显得更白,而且还带着一丝不安和恐惧。

    山风呜呜的刮着,一层厚厚的云,像吸饱了水的烂棉絮,挡住了月色。

    门外骤然传来一阵急促的狗叫,吓得翠芬打了个哆嗦。

    “他爸,要不你去叫叫仙长...我感觉好像有啥东西来了咱家,正在瞅着我们...”

    李爱军用力洗了一口自己卷的烟卷,弹了弹烟灰,声音嘶哑:“再等等,仙长今天为了救娃,肯定累的很,别吵醒他。”

    汪汪汪!!!

    门外的大黑狗叫的更加急促,一双眼睛死死盯着门口,好像看到了什么,爪子拼命刨着地,拉出了两道沟。

    李爱军皱起眉头,扔掉烟屁股,缓缓起身。

    “你干啥去?”

    “我去看看,是不是有人来了。”

    “我跟你一起去吧...?”

    “不用,我就在门口瞅一眼。”

    李爱军从门后拿起烧火棍,深吸了口气,推开房门。

    呼...

    一股非常阴冷的风瞬间灌了进来,风里还有一股淡淡的臭味,有点像腐烂的肉。

    李爱军打着手电筒,装着胆子伸出脑袋,往门口照了过去,灯光所及,一个人影都没有。

    突然,两点绿油油的光吓了他一大跳,再凝神一看,原来大黑狗的眼睛。

    “叫啥叫,你这死狗,发春了是不?!”

    李爱军骂了两句,可是,黑狗看见他,反而咬的更加剧烈了,而且还是冲着他的方向

    李爱军有点犯怵,这大黑是他从小养到大的,平日里十分听话,今天咋就像疯了似得?

    忽然,他背后响起了翠芬的声音,“他爸,你有没有看见,一个女人...刚刚进了咱屋?”

    李爱军瞬间就感觉头皮都麻了,僵硬地转过头,打着手电在屋里照了一圈,还是啥都没看见。

    “你眼花了吧?哪有什么女人啊!”

    “没,我看的清清楚楚,红衣服...长头发,就是你们背回来那个尸体!”

    翠芬嘴唇不停打颤,眼睛睁得老大,紧张万分地看着四周。

    “啥?!”李爱军浑身一个激灵,握着手电筒的手也抖了起来。

    就在夫妻俩被这莫名恐怖笼罩的时候,一旁的逍遥当下手里的东西,指着房顶道:“一个厉鬼,来者不善。”

    李爱军唰一下反应过来,手电照了过去……

    这一照瞬间就把夫妻俩吓得差点魂飞魄散,一个面部溃烂,头发像伞一样打开,铺满了房顶,一条猩红的长舌如同蛇一样挂在嘴边,一双泛白的死鱼眼,阴毒地盯着他们。

    翠芬直接被吓得浑身痉挛,瘫在了地上,李爱军不敢再看女鬼,见到镇定自若的逍遥,颤抖着道:“小...小仙长,求您快点施法,收了它吧!”

    逍遥平静地摇摇头:“我没有法力,看得到,可也打不过它,这只鬼戾气很重,在阴地修行百年,除了我师傅,谁都拿它没法子。”

    “我去找仙长!”李爱军硬着头皮,就准备冲出去,这间屋子离青徽子住的窑,只有五十来米远,只要他出去了,声音一定能传到哪里。

    然而,这只厉鬼怎么可能给他这个机会,没等他走两步,房门嘭的一声,彻底关了起来,好像有一股力量,从外面封住了门板,使多大劲都打不开。

    “老爷...你看见我,为什么要跑呢?”

    女鬼从房顶飘了下来,悬浮在空中,声音轻柔,却带着一抹让人心惊胆战的阴邪。

    咯咯咯...

    李爱军牙关直打架,紧紧闭上眼睛,一言不发。

    女鬼愠怒,直接贴在了李爱军脸旁,“老爷,你是在嫌弃我吗?为什么不看看我呢?”

    李爱军崩溃了,脸上清晰地传来湿滑粘稠的触感,一股死尸的臭味直冲鼻腔,骇的他脸色青白。

    就在这时,躺着的王半仙突然弹跳起身,大喝一声:“天地无极,乾坤借法,破!”

    一束金光直直打在厉鬼的脑袋上,将它打飞出去。

    原来,在这只厉鬼刚一出现,王半仙就醒了,他知道以自己的实力,正面肯定不是对手,所以就偷偷掐破中指,在手心画了道掌心雷,趁厉鬼不注意,偷袭得手。

    啊——

    飞出去的厉鬼痛呼,纵然是它,硬吃一击法师的蕴含雷威的掌心雷,也不好受。

    厉鬼的半个脑袋都被王半仙打的稀烂,黑烟直冒,模样也变得愈加恐怖。

    只见它抬起头,一把撤掉头上的碎肉,愤怒咆哮,如同野兽,头发疯长,绞在一起刺了过来。

    王半仙急忙拉开李爱军,掐了个法决迎了上去,嘴里念道:“人来隔重纸,鬼来隔座山,千邪弄不出,万邪弄不开,敕!”

    嗵的一声,王半仙像一个沙袋一样被打的飞了出去,狠狠撞在了墙壁上。

    逍遥单手撑着脑袋,老神在在的道:“师兄,防鬼咒,对刚刚化成怨灵的鬼魂还有点用,厉鬼么,还是免了吧,如果你方才用五雷咒,说不定就能打得过。”

    王半仙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欲哭无泪道:“我擦...师弟,五雷咒,那可是内门法术,你师兄我也得会啊!”

    “那你还是别去跟它打了,打不过的。”

    逍遥很肯定地道,语气依旧平淡,听的王半仙想骂娘。

    “我特么也不想打啊!可师傅他老人家不在,我不上谁上?”

    还没等他缓过神,厉鬼的头发又带着浓浓的鬼气缠了过来,王半仙只好忍痛爬起来,一张符箓打出,嘴里快速念道:“天清地灵,乾坤生火,焚妖烧鬼,邪佞退避,疾!”

    轰!

    符纸刚一接触到厉鬼的头发,就开始猛烈燃烧起来,嗤嗤的火焰不停焚烧着。

    然而,面对火焰,那厉鬼的头发居然没有丝毫燃烧的征兆,细看之下才发现,一层鬼气笼罩在头发外面,隔绝着火焰。

    “师兄,地火符虽然比防鬼咒厉害一点,可也就只有一点,要是你会天火符,绝对更有用!”

    “我尼玛...”王半仙心态彻底崩了,刚想开口,却见厉鬼已经剿灭火焰,伸开双手,抓了过来,情急之下回手在背后一摸,却发现啥都没有,这才想起来,桃木剑早就断了,无奈之下,掐了个剑诀,硬着头皮迎了上去。

    顿时,王半仙的惊呼不断,,被打的连连后退,逍遥看了半响,失望地摇了摇头,开口又道:“师兄,你怎么只会剑诀呢?现在可用七星罡躲避它的攻击然后再用杨柳诀封住它的动作,用丁甲诀震开它的鬼气防御,最后用禁鬼诀打它鬼门,就赢了。”

    听着逍遥清亮认真的分析,王半仙终于忍不住了,别过头大吼:“师弟!!!我只是道童牌位,你说的那些,师兄都不会啊!求您别说话了行吗?”

    逍遥张了张嘴,没说话,谁知王半仙一个不注意,踩到了一个落在地上的铁盒,重心不稳,摔了个四仰八叉,又被厉鬼打中后背,噗嗤喷出一口黑血。

    “正想提醒你,是你让我别说话的...”逍遥叹气道。

    王半仙只觉得想被雷劈了似得,这娃咋就这么实在呢!?

    厉鬼一把擒住王半仙的脖子,将他提在半空,厉声道:“把我相公带来,否则我杀了你们所有人,鸡犬不留!”

    “你...做梦!”王半仙一张老脸顿时憋的通红,双腿急蹬,用力拍打着女鬼的手臂,但是那看似柔弱无骨的胳膊,好像是铜浇铁铸一样,钳的死死的,无论如何都挣脱不开。

    眼看王半仙就快被掐死,李爱军也顾不上害怕,抡起烧火棍,对着女鬼的脑袋就砸了下去,然而普通人没有罡气根本就伤不到鬼的魂魄之体,棍子居然穿透女鬼的身体,嘭的一声闷响,打到了王半仙脑袋上...

    “啊!怎么会这样?”

    “卧日...你姥姥!”李爱军这个庄稼汉用力一击,力道大的吓人,王半仙脑门上登时就肿了个大包,疼的他眼泪花都飚了出来。

    厉鬼手劲巨大无比,加上李爱军这一记闷棍,王半仙眼看就要被掐死了,逍遥毕竟也只是个孩子,急切道:“你要是现在放开师兄,我师傅说不定还会对你从轻发落,要是敢伤了他的性命,绝对让你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厉鬼脖子发出让人牙酸的骨骼摩擦声,脑袋直接三百六十度转了一圈,一双灰白的死鱼眼冷冷地盯着逍遥,“我要是不呢?”

    “你...”

第八章 九血陈情

    “你要是不,那老子就把你打的狗都不敢吃!”没等逍遥说话,一声霸气怒斥从门外传来,紧接着,被厉鬼用鬼气封住的大门轰然炸开。

    一个瘦弱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青徽子,终于来了!

    呼...逍遥吐了口气,笑眯眯地重新坐下,仿佛只要青徽子在,一切都不用担心。

    “孽畜,还不放开我徒弟!”青徽子喝声弗落,已经朝着女鬼打出了八枚五帝钱。

    五帝钱,外圆代表天,内方代表地,中间帝号代表人,可以说是天地人三才齐聚,又经无数人手,灵气异常充沛,对邪物有着巨大的杀伤力。

    厉鬼感觉不到青徽子的罡气,还以为只是个装模作样的老头子,轻飘飘地抬起左手,抓向了五帝钱。

    “无知者无畏啊...”青徽子摇头轻笑。

    八枚五帝钱刚一接触到女鬼的手掌,顿时爆发出一圈强悍的灵力,几乎瞬间就把它的手臂炸的粉碎,然后力道不减,又重重打在了它的身体上。

    啊——

    魂魄被重伤,厉鬼痛的发出一阵让人心悸的惨叫,抓着王半仙脖子的手也随即松开。

    “咳咳咳...”

    重获自由的王半仙捂着脖子。痛苦地干咳起来,贪婪地呼吸着空气,要是青徽子来的再稍微迟一点,估计他这条老命就得交代在这了!

    反观这只凶的骇人的厉鬼,被五帝钱打的浑身黑烟直冒,躺在墙角,身体都变得透明起来。

    王半仙心里别提有多震撼,崇拜地想道:“不愧是师傅...这他娘的,再平凡不过的五帝钱,在他手里,居然有这么强的威力!一只百年修为的厉鬼,一招都扛不住,差点被打散...”

    “一只小小的厉鬼,也敢在老子面前害人,不知死活!”

    青徽子背负双手,居高临下冷哼道,“枉留人间,觅阴地躲避鬼差搜剿,已是犯了死罪,如今还敢移花接木,夺舍她人肉身,欺骗我徒弟与活人结阴主,更是罪无可赦!”

    说着,青徽子掌心罡气喷涌,就准备毁灭这只厉鬼。

    仅仅一招,厉鬼就已经明白,不是对方没有罡气,而是自己的修为太低,根本感知不到人家的炁...

    在他手底下,没有半分活路,于是绝望地闭上眼睛,等待着毁灭。

    眼看青徽子的手已经要落在厉鬼的鬼门上,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急切而又稚嫩的声音从门口响起

    “等下...不要打我媳妇姐姐!”

    轰!

    青徽子听到声音的刹那,忙错开手掌,拍在了地上,就连整个房子都被这一掌震得抖了抖,一个深深地巴掌印出现在了女鬼身前。

    “娃!你咋跑过来了?”

    李爱军见是狗娃,拉住他道,“别胡闹,它是只害人的厉鬼,哪是你媳妇!今天晚上要不是仙长在,咱都得被它吃了,仙长这是在帮除掉它!”

    谁知狗娃倔强地挣脱李爱军的手,小跑过去,挡在厉鬼前面,眼神坚定地对青徽子道:“你要是想收我当徒弟,就不要打我媳妇儿姐姐!”

    青徽子皱着眉头道:“身为法师,替天行道,镇守人间,岂能纵容邪祟肆意妄为,霍乱人世?!你小子已经筑基,算是道门中人,更不可混淆黑白,赶紧让开!”

    狗娃才三岁,哪里能明白青徽子说的这些大道理,扯着脖子执拗地道:“我就不,你说的话,我听不懂,反正它是我媳妇儿姐姐,你打它,我就...我就再也不理你了!也不要当你的徒弟,你就是个坏老头子!”

    “你娘的,我...”

    青徽子指着狗娃不知道该说啥,嘴都气歪了。

    良久,青徽子还是妥协了,谁让这个小东西是他满眼瞧上的传人呢,重重哼了声道:“罢了,罢了,看在你是老子的宝贝儿徒弟份上,我可以饶它一命!不过,人间无论如何都不能再呆,必须前往阴司受刑!”

    狗娃偏过头,对厉鬼道:“媳妇儿姐姐,他说的可以吗?”

    厉鬼这时已经变成了一个美女的样子,楞楞地看着狗娃清澈的眸子,眼里充斥着疑惑,突然间,它感到魂魄最深处一阵剧烈颤抖。

    “你为什么...要救我,我原本打算要吃了你,你懂吗?就是杀了你!”

    狗娃不自觉地有些害怕,不过还是挺起胸膛,认真地道:“你长得好看,我们都成亲啦,你是我媳妇姐姐,爸爸说,男子汉要保护女孩子的!”

    厉鬼眨了眨眼睛,疑惑变成感动,一个三岁的娃娃,肯定不会说谎,他们的喜欢与厌恶极为单纯,却又格外真挚。

    “媳妇姐姐,他说要受刑,苦不苦,我能再去找你吗?”

    意外地,这只戾气冲天的厉鬼居然温柔一笑,轻声道:“呵呵...傻孩子,一旦到了阴司,那就是阴阳相隔,永世不见,而且下面千万酷刑,我恐怕要一直被镇压在无间炼狱,日夜遭受天雷地火之刑,自然是苦的,不过……姐姐不在乎,我愿意去!”

    说罢,艰难地爬了起来,跪在青徽子面前,低首道:“多谢法师不杀之恩,我愿往阴司受刑,请开阴门,送我去吧...”

    “不行,见不到媳妇姐姐,就是不行,还要受苦,我不要!”狗娃一下扑到青徽子面前,抱着他的腿哇一下就哭了起来。“你这浑小子!真是气煞我也!是非不分,阴阳混淆,这样子将来你该如何继承昆仑万神宫!”

    青徽子气的是七窍生烟,怒骂连连。

    可狗娃不管他,抱着他的脚脖子一个劲地哭,眼泪断了线一样往下掉。

    “娃,听妈的话,你快放开仙长!”

    “不,我就不!”翠芬准备过来劝狗娃,却被他推开,一点用都没有。

    “这是它自作自受,天地大道,恒古如此,没当场打的它魂飞魄散,已经是老子手下留情了,你身为法师,道门正统,昆仑弟子!怎能与一只鬼物有所纠缠?!”

    “那我就不跟你玩,就不当你徒弟!”

    “你放手!”

    “我就不!”

    “放手!”

    “就不!”

    “信不信我连你一块揍?”

    “哇...你是个坏老头子,我再也不理你了!”

    青徽子又是气又是急,心头还有点慌了,这小孩一旦记仇,那可就是一辈子啊,三岁,正是灵气最足的年龄,而且这孩子已然筑基成功,凝练了道心,要是现在就开始培养,日后说不定能够青出于蓝啊!

    “不行,不能让他对我产生抵触情绪...”青徽子念头百转,弯下腰摸着狗娃的脑袋,轻声安慰道:“乖徒弟,听话你先别哭了,咱再商量商量...”

    “你答应我,我就不哭!还给你当徒弟!”

    “这……”

    “哇……”

    “好好好!我答应你就是了!”

    青徽子,一代道门宗师,万神宫之主,竟然被一个三岁雏儿给搞得败下阵来。

    “谢谢师傅!”

    狗娃连忙止住哭声,笑了起来,有模有样地对着青徽子拜了拜。

    看着睫毛上还沾着泪珠的狗娃,青徽子仰天长叹:“造孽啊...”

    “天道轮回,一般像你这种逗留人间作恶的厉鬼,到了阴司必定是血魂池底永世不得超脱,没想到你这命居然如此之好,让我这乖徒儿这般替你求情!”青徽子指着厉鬼骂骂咧咧,极为不情愿地掏出一张紫色空符,画了道陈情符,又咬破中指,滴了九滴血在符上,然后忍痛扯下一把头发,用符裹住,手掌一番,灵符自燃。

    袅袅青烟夹杂着血的异香和头发的焦糊味飘向东北方向,却没散开,逐渐变成了一扇门的形状。

    门内极为黝黑深邃,能够清楚听到阴风怒吼,孤魂野鬼惨叫不息……

    东北方,属阴,法师若想开阴门,必须在这个方位。

    “多谢法师!多谢法师!此等大恩大德,小鬼没齿难忘,定当谨记在心,日后若有召唤,万死不辞!”

    不知为何,厉鬼看到阴门打开,顿时激动的浑身颤抖,连连叩首。

    “你该感谢的,是他!”青徽子指着好奇地打量着阴门的狗娃说道,“去吧,好生修炼,切莫再私入人间,希望你不要辜负了我徒儿的一片赤子之心,早日修成正果!”

    “谨遵法师训诫!”

    厉鬼再拜,然后对狗娃道:“谢谢弟弟替我求情,姐姐这就去了...”

    “姐姐下去还会受苦吗?我能见你吗?”狗娃最关心的还是这个。

    厉鬼看了眼青徽子,摸着狗娃的脑袋说:“不会受苦的,而且啊,只要弟弟好好跟你师父学习道法,等以后本领强了,就能下来看姐姐了!”

    “真的吗?太好了!姐姐放心,我一定努力修炼,争取早早去找你!”

    狗娃笑颜如花,喜出望外保证道。

    “哼...还算是没枉费老子的一番苦心,知道替我说几句好话”

    厉鬼又对青徽子道:“法师,我以前呆的那个地方好像有个即将苏醒的大恐怖在里面,您小心!”说完,在狗娃依依不舍的注视下,身体扭曲变的越来越淡,最后化成一股青烟,飘入了阴门之中。

    青徽子手一挥,阴门关闭,苍老浑浊的目光却仿佛穿透了空间,看向某处不可知之地。

    良久,他才对着虚空微微颔首,随后叹了口气,回过神来。

    “师弟...师傅他老人家刚才这符咋感觉不像一般的陈情符啊?你认得不?给师兄讲讲呗”王半仙腆着脸凑到逍遥旁边嘿嘿问道。

    “你不认识?”逍遥的口吻好像很吃惊,看白痴一样的眼神让王半仙很是不自在。

    “不认识啊!”

    “你也是法师,为什么不认识九血陈情符?”逍遥再问。

    “我擦...我为什么会认识?!你小小年纪,话怎么这么多,知道的话就赶紧回答!”

    逍遥无奈,皱着小鼻子道:“陈情符也分三六九等,师傅刚才画的九血陈情符,乃是道门之中,规格最高的,九血为号,阴德为祭,师傅方才是用自己的百万阴德,消去了这厉鬼的罪孽,以至于它到了阴司,不会再遭受酷刑,而且还可以在下面修炼,将来要是机缘得当,还有可能成为阴神呢……”

    王半仙听完,当场石化,“百万阴德!!!师傅为了狗娃这小子,居然耗费了这么恐怖的阴德?!”要知道,超度一只厉鬼,也就不过一千点阴德,这百万阴德,得积攒多久……

    青徽子斜眼骂到:“所以说你一辈子也就只能是个道童,就这点眼光,难成大器!阴德这种东西,没了可以再赚,百万而已,若老子愿意,荡平几个阴窟就有了,况且阴德太多,也不见得就是好事儿!”

    王半仙唯唯诺诺称是,心里却在想:“阴德多了还不好,法师一辈子除妖驱鬼为的不就是多积累点阴德,下辈子投胎到大户人家嘛……”

    青徽子看出了他的想法,却没说啥,境界不同,多说无益,有些东西,只有站在他的高度上,才能看懂。

第九章 阴地

    解决完这只厉鬼,青徽子背着手,对狗娃道:“随我来...”

    狗娃也乖巧,懂得感恩,亦或者是因为青徽子放过了厉鬼的缘故,一路小跑跟了过去。

    两人到了青徽子休息的窑洞内,其他人则被逍遥拦在门外,“师傅要举行收徒之礼,你们不要进去。”

    王半仙伸着伸脖子,活像只鸭子,他很想看看师傅收内门弟子是啥程序,可惜逍遥胸口横着木头棍子,谁都不让靠近。

    不一会儿,窑内传来了青徽子颂念经文的声音,严格来说,拜师之前,还需斋戒,焚香,沐浴,不过被青徽子给你省去了,在这山沟沟里,要馍可以,要水,还真不一定讨得到。

    要入道门,必须由师傅带领,敬告三清,遍告道门诸天仙家神祗,成三叩九拜之礼,领戒律,明道心,方可。

    等了大概半个小时,随着青徽子一声长长的“礼成”,这入门礼算是完成了,房门打开,青徽子满面春风得意,神采奕奕走了出来,狗娃好奇地摆弄着一块印着太极图案的青色玉牌,玉牌正面刻着龙飞凤舞的“昆仑”二字,背面光滑,是空白的。

    “恭喜师傅,觅得良才,万神宫后继有人,可喜可贺啊!”

    王半仙拍拍衣袖,连忙道贺。

    青徽子心情大好,满意地点点头,拨弄着胡须,眼睛眯成一条缝,笑道:“小家伙,你打今天起,就正式成了我昆仑万神宫的内门弟子,还不赶紧行礼。”

    狗娃儿拱手,弯腰,对着逍遥深施一礼,脆生生地喊了句“师兄”,逍遥含笑点点头,将狗娃扶起来,不过在看到他右手手臂上缠的一圈白色绷带,瞬间瞪大了眼睛,看向青徽子的眼神中,满是疑虑和不安。

    青徽子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轻轻摇头,示意他不要多问。

    逍遥听话没多讲,眉头却皱成一个“川”字。

    狗娃自是不知,又转过头,准备跟王半仙行礼。

    “别别别!使不得,使不得,在怎么说,我是你爷,你咋能喊我师兄呢!”王半仙像被踩到尾巴的猫,一蹦多高。

    青徽子嘴角抽了抽,一想也是,就没让狗娃再行礼。

    “那啥,爱军呐,我这宝贝徒弟,总不能一直叫狗娃啊,得取个大名了,他也快能上学了。”

    李爱军挠着头想了想道:“按照族谱,狗娃这一辈儿,名字里应该要有凡字,俺书读的不多,老早就想给取一个,却想不到个好名...”

    青徽子老神在在咳嗽两声,王半仙立马心领神会,推了李爱军一把道:“这不我师傅在呢嘛,他老人家博古通今,学富五车,肯定能取个好听又有内涵的名。”

    李爱军一拍大腿,对啊,这不有狗娃的师傅嘛!于是憨笑着求青徽子赐名。

    青徽子得意地点点头,故作玄虚一阵,左右走了几圈,抬起头道:“叫秋凡,如何?”

    “生于秋末,又有凡字,正好合适。”

    “李秋凡...秋凡...”李爱军念叨了两遍,觉得十分顺口,当即竖起大拇指,连声叫好。

    于是,狗娃的大名,就此敲定。

    厉鬼已除,又拜入了高人门下,今天晚上的李家可谓是双喜临门,翠芬高兴的嘴都合不拢了,跑着去热饭。

    王半仙抱起李秋凡,嚷嚷着以后得了好处,可不能忘记他...

    一片欢声笑语中,逍遥退后几步,站在青徽子旁边,神色十分凝重,就连那只厉鬼出现,他都没有过这种表情。

    “师傅,你怎么能把那东西交给小师弟!他年纪尚小,万一将来……”

    青徽子摆手打断逍遥,看着笑的无忧无虑的李秋凡,喟然一叹:“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你以为为师愿意吗?那玩意儿早就有了自我意识,它这么多年来都在封闭神识,不与我交流,唯独遇到秋凡那一刻,突然传达出无比强烈的意思,摆明了就是要认主啊……”

    逍遥狠狠地一挥拳,骂道:“该死的家伙,它不是曾经透漏过,想来我这吗?!”

    青徽子摸着逍遥的脑袋,目光深邃,让人难以捉摸,“事已至此,为师也不过是它的守护者而已,以后啊...秋凡有什么不懂的,你多教教他,也多护着点,那一天...不远了。”

    逍遥牙齿咬的咯咯响,一字一顿道:“放心吧师傅,我一定会照顾好小师弟的,它要是敢乱来,我会让它后悔降生于这片天地之间的!”

    声音不大,却慷锵有力,坚如磐石,一个誓言,从这一天起,在逍遥的心底扎根,后来无数次李秋凡遭遇艰难险阻,命悬一线的时候,都是他如同天神下凡,替他扫平坎坷,甚至不惜……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为了让李秋凡彻底学会自己的一身本事,青徽子决定在李爱军家住下,李氏夫妇当然也乐意至极,毕竟有这么个活神仙在,他们也安心。

    一夜好梦,第二天东方露白,第三声鸡鸣刚落,青徽子便将睡梦中的李秋凡给提了出来。

    用青徽子的话说,早晨太阳初升是灵气最为浓郁的时候,阴阳双气此消彼长,倘若在此时运转大周天心法吐浊纳清,修炼起来可以起到事半功倍的作用,而且,所谓的天才,只是说明比常人领悟力厉害一些,道门,乃至世间万物,最主要的还是心性和毅力,早起便能得到锻炼,倘若恃才傲物,自我满足,这份天资或许还会害了自己。

    青徽子面对初升大日,洋洋洒洒地说了一大堆自以为很是有哲理内涵的高谈阔论,于是装出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准备接受两个徒弟的崇拜,可当他回过头,当即就抽了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李秋凡口水拉了一条透明的长线,在朝阳下反射着晶莹剔透的光彩,逍遥呢,早就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早就入定了,他说的话,一个字儿都没听进去。

    “老子这是造的什么孽啊!”不由怒火中烧,照着李秋凡圆润的屁股就是一巴掌。

    “唔...妈,饭熟了吗?我再睡会儿...”

    “……”青徽子愣是气的差点把胡须都扯下来,转念一想,这娃才三岁,知道个锤子,眼珠子一转,诱惑道:“小子,你还想不想去找你媳妇儿姐姐了?”

    眼皮刚刚搭在一起的李秋凡顿时清醒过来,小脑袋啄米一样点的飞快:“想想想!”

    “那就赶紧滴,默念我教你的心法,引气入体,开始修炼!否则你这辈子都别想见她了!”

    李秋凡一听,连忙盘腿坐下,开始顺着印在脑海深处的口诀修炼起来,青徽子见状得意一笑,“妈了个巴子,看来老子还真做了件好事儿啊!不枉我用九血陈情跟那个老鬼求情,这就是先见之明啊!嘎嘎嘎...”

    第一次修炼异常顺利,持续了两个小时,待气温逐渐升高,才结束,这时翠芬也烧好了饭。

    吃完饭,青徽子剔着牙,让李爱军找几个年轻汉子,他待会儿有用。

    李爱军不疑有他,没一会儿就找来了十几个龙精虎猛的汉子,他们都准备出去搞柴火,此时被叫来一个个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李爱军只顾着喊人,却忘了问青徽子叫这么多人是干啥用的。

    青徽子看着交头接耳的人群,笑道:“今天叫你们过来,不为别的,只有一件事儿,随我去端了你们村附近那处阴地,防止哪里的鬼东西出来祸害人。”

    “阴地!是啥玩意儿啊?”

    “所谓的阴地,顾名思义,就是阴气汇聚之所,也是邪物最喜欢的地方,不但能破坏地理风水,使周围爆发瘟疫、灾害的概率加大,最主要的,迟早得出来害人。”

    众人一听这么恐怖,全都惊呼出声,旮旯村怎么会有阴地,在哪?

    一时间嘈杂声四下响起,这些天不怕地不怕的汉子,眼里都有一股莫名的恐惧。

    青徽子抬手虚压,等人群安静下来道:“贫道来的时候就已经察觉到,往北十五公里左右,有一处阴地,邪气凛然,阴气汇聚,凝而不散,里面的孤魂野鬼不下数百,要是长期让它们躲在那里吸收阴气,以后端是个大祸害。”

    北面...十五公里……

    “我知道了,那不就是野鸡崖子吗?!”

    不知道是谁,吼了一声。

    一个汉子忙附和道:“对对对,就是那鬼地方,我上次出去放羊,傍晚发现一头马上要下崽的母羊丢了,晚上就带着婆姨一路找,说来还真他娘邪乎,离野鸡崖子还有两里路,一直能听见羊叫,我们顺着声,不留神就到了那地方,也不知是咋回事儿,越往近走,就感觉越迷糊,好像喝多了酒似得,总感觉背后有人叫俺名儿,回头啥球东西都没,心里就一个念头,往里面走,就在俺隐隐约约好像看到羊了,突然我家虎子汪汪就咬,我一个激灵,瞬间就醒了,这一看不要紧,差点没把俺吓死!”

    说到此处,那个汉子心有余悸地吐了口吐沫,继续道:“前面有个屁的羊,我要是再往前一步,就从崖上掉下去了!俺婆姨在后面叫的嗓子都哑了,说怎么喊,我都不理她,现在想起来我还怕的要死呢!”

    李爱军与身旁的王建国对视一眼,从彼此眼中看到了同一个答案,可不就是嘛!李秋凡那个鬼媳妇儿,就是搁那旮沓背回来的!

    青徽子点点头道:“你遇到的是鬼遮眼,人身有三把魂火,只要魂火不灭,一般修为不高的鬼物,都不能近身,那里面的东西故意叫你猛回头,就是为了乘机灭掉魂火,遮蔽你的眼睛,然后变出幻象引诱你跳下悬崖,它们好乘机吞了你的魂魄修炼!好在你命不该绝,黑狗有灵,能够看到一些人看不见的东西,它为了护主,开口大叫,生灵之音骤起,这才把你唤醒!”

    汉子恍然大悟,一阵后怕地喃喃道“我就说...虎子是条好狗,以后我可得好好养着它!”

    “仙长,您刚才说,那里面的...鬼,以后还会出来?”

    “没错,如果我所料不差,那地方以前应该有法师去过,用了什么手段,把里头的鬼物给封印了,所以它们才没法出来害人,不然的话,这附近村落,恐怕早就鸡犬不留了,随着时间推移,里面的鬼物越来越强大,迟早有一天,肯定能冲破封印...”

    “啊!那就拜托仙长大发神威,救救我们啊!”

    众人连忙跪下拜请。

    青徽子让众人起身,撮着小胡子道:“贫道今天叫你们来,就是为了跟我一起去荡平那处阴地的,不过需要些东西,你们得去凑凑。”

    大家不敢怠慢,详细记下青徽子罗列的东西,分头去找。

第十章 绝阴煞局

    正午十二点,烈日当空,阳气最盛,驱魔降妖正当时。

    一行人背着高落落的东西,远处看去,宛如一个个移动的小山包,出了村子,直奔野鸡崖子而去。

    两小时后,到达了目的地,青徽子站在山畔,眼中掠过一抹金光,神情变得郑重,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放眼望去,野鸡崖子上空笼罩着一层阴森森的邪气,哪怕是正午时分,氤氲的邪气依旧像煮开的开水一样沸腾翻滚,一层淡淡的青色罡气像一张大网,将邪气压制在下方,不得脱出。

    然而,罡气大网明显是上了年月,不少地方已经出现裂痕,无孔不入的邪气顺着裂缝钻出,被阳光一照,发出嗤嗤的响声。

    “看出什么了没?”青徽子问道。

    逍遥向前一步,捧着一副罗盘,右手点动,掐算一会儿后轻声道:“蛟困死泽,白虎张口,朱雀蒙尘,玄武垂首,四方来风,八面埋伏...是个绝凶的阴煞风水局!加上此地尸气腾腾,明显葬了很多死人,别说是邪物,就算是活人进去,恐怕过不了几天都会变成鬼尸!”

    青徽子满意地点点头,逍遥虽然年龄不大,可已然是学会了他很多本事,将来甚至有望青出于蓝而胜过他这个师傅,心怀大慰道:“不错,等什么时候能够舍弃罗盘,你就可以出师了。”

    逍遥淡淡一笑,摸了摸背上的李秋凡,这小家伙自出生起还没有出过这么远的门,此时正在好奇地四处张望着。

    “师弟,你可真是厉害啊...以后有机会,可得好好教教师兄我...”王半仙一脸羡慕地谄笑道。

    “嗯,好的师兄。”

    “尸气...鬼气...煞气...居然还有一丝妖气,这地方还真是个百宝盆啊,只可惜对于普通人来说,这里面的‘宝’,随便出来一个,都是灾难!无论如何,今天都必须得把这鬼地方给铲平咯...”

    青徽子用罡气透过结界感受了一阵,发现这野鸡崖子简直邪的吓人,各种邪气异常庞大,杂乱交错地纠缠在一块儿,宛如一颗定时炸弹一样,随时威胁着附近村落的村民。

    “进崖!”

    青徽子冷喝一声,带头顺着山坡滑下,其他人赶忙跟上。

    刚到山底,脚掌还没落稳,一股阴风直直从野鸡崖子上面席卷而至,两点多正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除了青徽子其他人都出了一身的汗,可被这阵风一吹,浑身都忍不住直打哆嗦。

    “乖乖...这风咋这么冷,都赶得上腊月的‘梁刀子’了!”一个后生被冻的打了个喷嚏,浑身的汗水瞬间就被冻没了。

    所谓的‘梁刀子’,是他们对腊月天里山梁上寒风的称呼,刮在人脸上,就跟真刀子割到皮肤上一样生疼,但不论如何,也不该出现在这个时候啊!

    青徽子心知肚明,这是里面的东西再警告他呢,他没有压制自己的气息,那些邪物第一时间就感受到了,于是想用这一招“阴风阵阵”来吓退他。

    青徽子闷哼一声,浑身荡漾起一层无形的罡气,宛如一柄利剑,砍在了阴风上面,顿时那股阴风四下溃散而去。

    “雕虫小技,能吓唬到老子的玩意儿,还没生出来呢!”

    “师傅,您看这个东西!”王半仙在谷口转悠了一会儿,突然看见一个只露出半寸左右的青石。

    青徽子心神微动,用手在青石旁边轻轻一拍,看似软绵绵的一巴掌,却直接把周围的土石都给震开,露出了青石的全貌。

    “乖乖...这仙长也太厉害了吧!”

    周围的汉子看向青徽子的神情变得越发敬畏。

    青石足足有半人高,平稳地躺在谷口正中间的位置,上半截雕刻着一头威风凛凛的怪兽,表面由于风水日晒的缘故,有些斑驳,却依旧给人一种沧桑厚重的感觉,尤其是怪兽的一对眼睛,简直跟真的一模一样,迎着阳光,闪烁着妖异的光芒。

    石头完全露出来的刹那,野鸡崖子上就响起了一阵阵常人听不到的吼叫,叫声中充满了恐惧和怨愤。

    “师弟...你见多识广,这是啥玩意儿啊?怎么感觉有点邪性呢?”

    王半仙盯着青石怪兽的眼睛看了半响,只感觉自己恍惚间看到了一只睥睨一切的恐怖怪兽,正在仰天而啸!令他感觉心神不宁。

    “镇邪石!能让墨玉麒麟镇压的邪物,到底会是什么……”逍遥脱口叫出了这个青石的名字。

    “墨什么麒麟?”王半仙更迷糊了,逍遥说的这个东西,他压根就没听过。

    “一种很久都没人敢用的凶兽,据说它跟麒麟同宗,不过这家伙亦正亦邪,是非不分,寻常法师根本不敢用,能压住这个家伙,说明设置这个封印的法师,修为绝对不低!先听师傅的,我以后再跟你细说。”

    逍遥稚嫩的小脸首度变得凝重起来。

    王半仙不敢再问,就算面对厉鬼,都能做到云淡风轻,谈笑自若,能让他这般表现的,肯定是个不得了的家伙。

    青徽子双眼眯成一条缝,伸出手掌搭在了墨玉麒麟雕像头顶,突然,一声震耳欲聋的霸道兽吼直入他的神魂。

    “孽畜,在我面前安敢放肆,给我乖乖卧着!”

    青徽子掌心金光骤然爆发,毫不留情地打入了雕像内部。

    咔嚓!

    雕像表面顿时出现了几条蛛网一样的细细的裂纹,兽吼戛然而止,变成了顺从的呜咽声,好像再跟青徽子讲述着什么。

    “原来如此...”

    过了有半柱香的时间,青徽子才挪开了手掌,眼里杀意难以抑制的凝聚起来。

    “师傅?”逍遥小声问了句。

    “没想到这个贫瘠偏僻的小山沟里,还有这等人物!斩断即将脱蛟化龙的龙脉,变风水宝地为绝凶煞地,再利用其煞气凝聚阴地,圈养尸煞用来达成某种不可告人的邪恶目的!该死的家伙,最好别让老子碰上,否则一定打的连他妈都不认识!”

    “师傅的意思是,这处阴地并不是自然形成,而是有人刻意为之?”

    “嗯...应该是一个修为颇强的邪修法师布的局,此人深谙风水之道,居然连刚刚形成的龙脉都能发现,可惜了,如果没有那个家伙,此地现在早就成了一处不可多得的宝地了啊!”

    青徽子语气唏嘘,满是遗憾。

    “听您放才说,这里面还有尸煞?”

    “自然是有的,不过应该还没完全成气候,否则这封印早就破了,天道轮回,没想到在这关键时候,居然被老子给碰上了,那可就真不好意思了,嘿嘿...”

    青徽子不怀好意地嘿嘿直笑,捏出一张符,贴在了墨玉麒麟雕像的左眼上,然后用脚画了个大圆圈,手臂一挥吩咐道:“你们身上的艾蒿全部放在这个圈里,能堆多高就堆多高,黑狗血,公鸡血,锅底灰,朱砂,雄黄,都给我撒到上面,准备好油,留两个人看着,等我一声令下,马上点火,其他人带着家伙事儿,跟我上崖!”

    原来,这些年轻汉子身上背着的,都是些干透了的艾蒿,本来是在夏季用作驱赶蚊虫的,然而艾蒿还有一个作用,那就是驱邪破煞,搭配阳气极重的黑狗、公鸡血和锅底灰,朱砂,雄黄这些法药,一经点燃,哪怕是厉鬼这种等级的鬼物,都够喝一壶的。

    再次来到野鸡崖子,李爱军心里还是直打突突,前两天给李秋凡请阴主那一幕依然记忆犹新,紧张地差看着四周。

    王半仙看见他这模样,笑了笑道:“你这娃怕啥,有我师傅在呢。”

    李爱军干笑两声,看了眼神情自若的青徽子,稍微放松了些。

    这次来野鸡崖子,并没有遇上狼群,一行人总算是畅通无阻地到达了压顶。

    “这地方咋跟前两天不一样了呢...”

    李爱军打量着野鸡崖崖顶的景象,心里嘀咕起来,他可是记得清清楚楚,上回来,这里虽然有些邪门,不过起码还有生气,草木都还活着,可现在,大片大片以生命力著称的“梭草”都像是一夜之间被浓霜打了一样,变成了黑漆漆的枯草,墨汁一般铺在地皮上。

    “师傅,这地方怎么会有这么强的煞气!”王半仙揪了一把枯草,撒了些朱砂上去,只见枯草竟然发出了嗤嗤的声音,还有一缕缕黑烟往上冒。

    青徽子盯着野鸡崖最中央的位置,沉声道:“下面养着的东西快醒了,煞气在一瞬间就夺走了附近所有邪物的魂魄精元,就连草木都没能幸免,看来我们来的正是时候!”

    “逍遥,布五行阴阳阵!”青徽子吩咐一声,逍遥立马领会,将李秋凡交到王半仙怀里,从背上挎着着的帆布包中取出了五把小旗,熟练地围绕青徽子指定的位置插了一圈。

    这五把旗共有五种颜色,对应五行方位,金色对应金位,绿色对应木位,蓝色对应水位,红色对应火位,褐色对应土位,一旦施法就能引动五行之力灭邪,加上布置简单,算是道门弟子比较常用的手段之一了。

    插好五行旗后,逍遥又取出一根长长的黑线跟五枚古朴的小铃铛,黑线一头系在铃铛后面的铜环上,一头系在五行旗上。

    这黑线和铃铛也有来头,并不是平常见到的那些,先说这黑线,其实是墨斗线加上朱砂粉,又浸泡在法药之中制作而成的法器,墨乃书写之源,内含正气,加上朱砂和法药,端是诛邪的利器,能够克制一切邪气,过去香港电影里面用来制僵尸,用的其实就是这种线。而这五枚铃铛,如果仔细观察就能发现,每一枚铃铛上面都刻着一只瑞兽,摇动起来声音清脆,不但能打破邪物制造的幻境,让法师保持灵台清明,不受影响,同样也具有压制邪气的作用。

    三者以五行之位组成的阵法,就是道门鼎鼎有名的五行阴阳阵。

    只几个呼吸的时间,纵横交错的一方阵法就布置好了,看的王半仙敬佩不已,“这特么我大半辈子怕是活到狗身上去了,还没一个五六岁的小娃娃手脚利索...”杀鬼诛邪,会布阵是一方面,最主要的还得快且精准,否则还没等阵布好,邪物早就冲过来把你弄死了。

    青徽子从怀里摸出几块青玉,交给李爱军,“每人一颗,含在舌头下面,防止煞气入体”,然后折了根枯树枝,就地坐在一颗骷髅头骨上面,指着五行阴阳阵中间空出来的地方道:“挖吧,啥时候锄头碰到东西,啥时候停下,注意别碰到墨线跟五行旗。”

    这些汉子也不迟疑,撸起袖子,往手心吐了口吐沫,双手一撮,握紧锄把,将玉片含好,开始挖了起来。

    由于打小就干农活,锄头对于他们来说,恐怕比自个儿的婆姨都要熟悉,使起这玩意儿得心应手,没一会儿,就挖了一个大坑。

    说来也是诡异的紧,这里的土简直是这些庄稼汉生平仅见,按理说黄土高原的土层,基本上都是略微偏黄的白色土质,非常干燥。然而这一块却不一样,翻出来的土壤,居然是血一样的猩红色,不光粘稠,还散发着浓浓的恶臭,就跟被血液浸泡过一样,呛的人呼吸都有些困难。

    嘭!

    又挖了一阵,一声锄头撞击木板的闷响从坑里传来,众人赶忙停下。

第十一章 尸煞

    青徽子往里面扫了一眼,只见一大片头发丝一样的黑气填满了整个坑洞,正从底部往外溢,一股股极强的阴煞之气迎面袭来,一层薄薄的煞气飘到空中,并未散去,甚至将阳光都隔绝了不少。

    “看来下面埋着的这位,邪乎的很啊!煞气隔着棺材盖都能透出来。”青徽子心里也微微一惊,让坑里的汉子赶紧都上来。

    “师傅...尸煞出来了?!”王半仙有点怵,他也看到了这股强大无边的煞气,惊的差点没把舌头咬下来,就算青徽子在旁边,他现在也没那么自信了,下面的东西可是尸煞啊,这倒霉玩意儿可不好惹,三年成尸,十年成僵,百年才能成煞,也就是说,只要是尸煞,起码都有百年修为,据说它们不但力大无穷,而且刀枪不入,水火不侵,行动敏捷,甚至飞檐走壁都不在话下,最让人头疼的,还是那股煞气!普通人哪怕吸入一点点,一时三刻就会丢了性命,化成行尸。

    就算是法师,若道行不够,碰到这东西,想都不用想,撒丫子就得跑。

    “咳咳...那啥,师傅,要不俺带着两位师弟到边上等您?”

    青徽子白了他一眼道:“怂了?”

    王半仙老脸一红,强自辩解道:“哪能啊!除魔卫道本就是我辈法师的天赋职责,我这不是担心待会儿打起来,您还要分心保护我们仨,没法全力施为嘛...”

    青徽子没好气地骂到:“哼,一只尸煞而已,要是老子愿意,一巴掌就能拍成屎,你要是怕了,自己滚边上去,他们俩得留下。”

    王半仙肩膀一塌,蔫了,一只手抱着李秋凡,一只手搂着逍遥,苦着脸直说不怕,心里头却在祈祷青徽子没有吹牛逼,否则他好不容易捡回来的一条命,恐怕又得交代了...

    青徽子打起精神,在掌心画了道符咒,让其他人都退开十米,只留下战战兢兢的王半仙跟李秋凡,逍遥三人现在阵外,自己纵身跳下了坑内。

    嗵!

    青徽子刚一跳下去,铺天盖地的煞气就像绞在一起的无数条头发丝,化成一只狰狞鬼头,张开大嘴朝着他咬了过来。

    青徽子冷笑,丝毫不见慌乱。

    蜉蝣撼树!

    一股宛如实质的金色罡气骤然从体内奔涌而出,那看似凶神恶煞的煞气鬼头,几乎在眨眼间就被扫荡成虚无。

    借着这股罡风,铺在棺材上的血泥也被尽数卷起,露出了下方的棺材全貌。

    “果然是专门用来养尸煞的!”青徽子脸色变得十分阴沉,寻常棺木,要么是普通红色,代表寿终正寝,要么是黑色,说明是半路夭折,而在这贫瘠的黄土地上,不论什么人去世,大多都是原色的,上面的雕纹,不外乎《二十四孝》和《山水风景》。

    可这樽棺木,却完全颠覆了这种常识,只见棺材的颜色乃是暗红色油漆混合朱砂漆成,上面密密麻麻的雕着一只只表情扭曲,痛苦悚人的鬼脸,鬼脸栩栩如生,仿佛下一刻就会冲出来择人而噬!

    棺材板正中心,是一颗巨大的竖眼,眼睛旁边,还有两只异常狰狞的鬼手,鬼手微微弯曲,看样子像是在用力将这颗邪异的眼睛掰开...

    青徽子一眼就认出了棺材板上的东西,喃喃道:“生血压魂,百鬼浮棺,邪眼吞灵,当真是好邪恶的手段...”

    王半仙虽然怕的要死,不过还是耐不住好奇心,往里头瞟了几眼,“师弟,这棺材上面的雕花我咋从来没见过,你认识不?”

    逍遥皱眉道:“你当然没见过,因为这种棺材根本就不是葬死人,而是专门用来养阴煞邪物的阴棺!这棺材所用的漆中加了朱砂跟鸡血两种专镇邪气的东西,目的是为了镇压里面那家伙的魂魄,不停增加它的怨气,棺材上面所雕的百鬼图,可以将周围的阴气,死气,煞气都吸纳过来,最后通过那颗睁着的邪眸进入棺材内部,供其吸收修炼...”

    顿了顿,逍遥继续道:“这个地方的风水本来就够邪的了,再加上长期用来埋葬枉死之人,他们的魂魄无法进入阴司,不得轮回超生,怨气冲天,更是为棺材里的尸煞提供了源源不断的的养分...”

    “可怎么一只鬼魂都没见到?连怨灵都没有?”王半仙不解道。

    “因为...它们都被这只尸煞给吞了!”青徽子接过话头道。

    “吞...吞了?!”

    青徽子深吸一口气,如果他所料不差,那么这幅阴棺中的尸煞估计已经成型,吞了这阴地百只冤魂跟数不清的邪气,应该是就要苏醒了。

    “上天有好生之德,碰上老子合该你倒霉...”青徽子不再拖延,让王半仙三人退后几步,他要开棺了!

    说好听点是开棺,说难听点,完全就是砸棺,只见青徽子右手成掌,上面金光华盖,犹如金子做的一样,散发着锐利无比的气息,猛地一掌拍在了棺材板上的邪眼上面。

    人本是肉体凡胎,但修道之人体内有罡气,这一掌力道之大,堪比重锤。

    只听咔嚓一声,棺材板应声而碎,木屑横飞,一个拳头大小的大洞随即出现。

    嗤——

    棺材板弗一破裂,就开始剧烈抖动起来,好像有什么可怕的东西要从里面跑出来,深绿发黑的煞气如同火山爆发一样从裂口处喷薄而出,一阵如同野兽般的厉吼响彻整个野鸡崖子!轰隆如闷雷炸响!

    就连青徽子面对如此庞大恐怖的煞气都不由激发罡气护住周身才不至于被影响到。

    这股煞气爆发了足足有五六分钟才慢慢变得弱了下来,远处的汉子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看到这么恐怖的景象,一个个都吓得脸色苍白,腿肚子直打转,要不是有青徽子在,恐怕早就跑没影了。

    然而奇怪的是,这股煞气消失以后,阴棺也随之恢复了平静,王半仙早就被吓得三魂不见七魄,面如土色地打着摆子,但等了半天啥都没看见,不由鼓起勇气干笑着开了个玩笑:“师傅,里面的东西呢?不会是跟熊瞎子一样冬眠了吧?呵呵...”

    青徽子瞪了他一眼骂道:“亏你还是个法师,现在什么时候?再猛的尸煞,也做不到不惧怕阳光,现在跟我打起来,讨不了好,我能感觉到,那玩意已经醒了,只不过它再等,等太阳下山,到那时候恐怕就算是我,都得费一番手脚!”

    王半仙忙道:“那您赶紧开棺啊!”

    “用得着你废话!”

    青徽子看着棺材盖上破开的大洞阴险一笑,从腰带中取出一个小布袋,打开后对准洞口,一股脑倒了进去,“老子倒要看看,你丫能在里头呆多久...”

    倒完布袋里的东西,青徽子轻轻一越,径直从坑里跳了出来,现在坑沿上静静等着。

    “师傅,您倒了什么东西进去?”

    青徽子嘿嘿一笑:“法盐!”

    王半仙一听也乐了,笑道:“哈哈哈,这下够这鬼东西好好喝一壶了!不过师傅,这样也太浪费了吧...那可是法盐啊!”

    道门的法盐,跟平常做菜用的可不一样,是专门用来对付尸、僵一类邪物的,其炼制方法苛刻到吓人,据说里头的夹杂的法药不下二十种,乃是阴煞之物的克星,要是在行符时加一点,这符箓的威力,绝对能提升一大截,然而寻常法师根本弄不到,其贵重程度,堪比黄金,而且是有价无市,就算是有幸弄到,谁舍得这样用啊...

    谁料青徽子财大气粗嗤笑道:“区区法盐而已,老子连沉金都有一大堆呢!”

    王半仙的老脸瞬间就涨红了,刚想死皮赖脸讨要一些,还没等开口,坑里的阴棺突然再度剧烈震动起来,骇人的咆哮夹杂着浓浓的怨毒从里面传了出来。

    “嘿嘿,憋不住了?”青徽子幸灾乐祸一笑,随手捡起一根树枝,严阵以待。

    阴棺震动的越来越猛烈,直到某一刹那,轰的一声,彻底炸开!木屑血泥漫天飞舞,仿佛有一具蕴含着滔天煞气的身影若隐若现。

    一块儿阴棺碎片掉在了青徽子脚下,他扫了一眼,眉头挑起,居然是价值连城的阴沉木,真是个财大气粗的主。

    尘灰渐去,青徽子口中的尸煞,终于露出了真容。

    王半仙就看了一眼,差点没惊掉下巴,原以为这货是个长相极其丑陋的怪物,可眼前的这位,却完全颠覆了他的想法。

    青徽子也呆住了,一时半会儿居然忘了出手。

    谁都没有想到,这阴棺里的尸煞,居然是一个年芳二八,面若粉黛,身段苗条,穿着一件鲜艳新娘服装,凸透有致的清纯美女!

    噔噔噔...

    ‘女子’脚踩绣花鞋,一步一步踏出深坑,杏眼扫视了一圈,然后死死锁定了青徽子。

    “好漂亮的姐姐,跟媳妇姐姐一样好看!”扒在王半仙肩头上的李秋凡脆生生地道。

    这一叫,才把青徽子给叫醒,因为自己的失态,尴尬地咳了两声,转头叱道:“漂亮你奶奶个腿儿!个混账玩意儿,才多大就一副色胚样!”

    “这个妹子,啊呸!孽畜,仙家在此,还不速速束手待诛,本道可念你为歹人所害,度你一程!”

    青徽子一扬手中树枝,指向‘女子’厉声呵斥道。

    王半仙无奈叹道:“师傅,都这会了,您就别浪费口水了...”

    “啊——”

    果然,王半仙话音刚落,‘女子’仰天咆哮,温润的面色徒然变得阴黑,戾气升腾,嘴巴张开,骤然喷出一股阴冷至极的煞气,不由分说卷向青徽子面门。

    “不知死活的东西!那就休怪本道灭了你!”青徽子见状凛然不惧,一张符箓快速打出,里面蹿出一条火蛇,瞬间烧灭煞气,脚踩七星罡,手里树枝一抖,罡气覆盖而上,挺身冲了过去。

    此时的‘女子’已然完全变成了尸煞的模样,浑身散发着让人胆寒的阴邪气息,一双眸子瞳仁消失不见,尽数转化成了森白的死鱼眼,嘴巴越长越大,两腮的肌肉都被生生撕开,露出了一拍尖锐锋利的黑牙,双手的指甲也飞速生长,直变得有二十多厘米那么长,在阳光下闪烁着阴冷寒光。

第十二章 大战尸煞

    铛!

    青徽子抽下去的树枝被尸煞双爪交叉挡住,竟然发出了一声金铁交鸣的声音。

    不过尸煞显然是小觑了青徽子的一击,只一个照面就被抽的滚出了老远。

    “师傅真是牛逼啊!一根普通的树枝,在他手里,竟堪比绝世法剑!”王半仙在场边激动大吼。

    逍遥淡淡地道:“到了师傅这个层次,万物在他手里都能当做法器使用,哪怕是一些染了死气的冥器阴物都没什么差别。”

    “厉害,不愧是我王半仙的师傅!加油师傅,弄死她丫的!晚上我给您炖一锅鸡肉吃!”王半仙扯着胖子大声叫道。

    “吼——”

    这尸煞本就怨气冲天,没想到一出来就遇上这么个硬茬,更加激发了本身凶厉,咆哮着一跃而起,张开血盆大口,咬了上来。

    青徽子步伐灵活,诡异莫测,轻松躲过攻击,左手掐成泰山诀,狠狠点在尸煞后背。

    泰山诀,顾名思义,一击之重,犹如泰山压顶,尸煞瞬间被无匹重力击落,骨头碎裂的声音随之响起,甚至把地面都砸了个大坑出来。

    然而,这尸煞不愧是出了名的皮糙肉厚,受到这般攻击,却好像一点事儿没有,双爪快速交叉横扫,青徽子急点地面,堪堪避开,甚至差点摔到,强行稳住身形,发现裤腿上还是被割开了几道口子,露出了肌肤。

    感受到小腿凉丝丝的,青徽子脸上有点挂不住,开始还在徒弟面前吹了牛逼,差点就被打脸,不由怒火中烧,罡气一涨,双手掐成刀讨诀,将扑上来的尸煞双爪齐齐砍断,黑血直流,滴在地上竟发出嗤嗤的腐蚀声,明显含有极强的煞毒。

    “啊——”

    尸煞吃痛,变得更加疯狂,头发向四面八方张开,如同大伞,双目都变成了通红色,一层薄薄的血气浮现在身体外面,猎豹一般围着青徽子拼命攻击。

    反观青徽子,认真起来后罡气映盖周身,在阳光下如同神人降临,手决不停变换,每一次相接,都打的煞惊怒不已。

    一人一尸煞,短兵相接,砰砰的攻击声此起彼伏,老远都能听到,远处的汉子们一个个心惊肉跳,大气都不敢喘,要不是亲耳所听,谁能相信自家村子旁边,居然有这么个恐怖的怪物。

    又是一击,尸煞被打的倒飞出去,而青徽子却是连衣服都没皱,高下立判,王半仙这下算是彻底安心了,甚至摸着口袋,准备找点瓜子花生看戏。

    “不愧是尸煞,铜皮铁骨,既然如此,那就换个方式陪你玩!”青徽子漠然冷哼,几张符箓已经打了出去,符纸一碰到尸煞,瞬间就自燃起来,火舌吞吐,将尸煞完全包裹进去,噼里啪啦地烧着。

    然而,烧了一会儿,却发现尸煞并没有受到伤害,青徽子眼睛微眯,看到尸煞身体外面出现了一层黑色的阴气,将法火隔绝。

    见到这般情景,青徽子咬破中指,一滴精血出现在指尖,屈指一弹,投入火中,正中尸煞眉心,然后张口念咒曰:“角箕之精,甲乙神灵,扬波鼓舞,云雷速兴,井轸之星,丙丁曜灵,飞火万里,火逐烟生,六丁六甲,杀妖灭魔!急急如律令!”

    只听噗的一声轻响,隔绝火焰的防护破开,火焰快速烧到了尸煞身上。

    没了煞气抵挡,尸煞的衣服第一时间燃烧起来,很快就化成了灰烬,衣服烧光后,它的皮肤和肌肉也开始燃烧,尸油被烧的滋滋直冒,更加助长了火势,白嫩的皮肤立刻变成可怖的猩红色,扭曲,萎缩,没一会儿有的地方骨头都露了出来,焦臭混杂着黑烟到处弥漫开来,这情景,比任何恐怖片都吓人。

    尸煞拼命拍打,翻滚着,企图扑灭火焰,但这乃道门法火,岂是这样就能扑灭?

    王半仙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却还是吓得有些不自在,捂着逍遥和李秋凡的眼睛背过身子。

    青徽子丝毫没有感到什么,面色平静如常,不停念着咒语,注入至阳罡气,加强符力,烧灭着尸煞。

    眼看尸煞即将被彻底烧化,意外却突然发生。

    尸煞胸口被烧焦的地方,猛地亮起一抹黑光,熊熊燃烧的符火瞬间就被扑灭,青徽子暗道一声不好,若要是人,这会儿早就烧死了,可尸煞不一样,除非将煞气与尸体一起烧成灰,否则根本灭不了,反而能助长其凶性!

    果不其然,符火刚一灭去,狰狞恐怖的尸煞骤然发出一声凄厉的吼叫,煞气变得更加强悍,就连周围的土地都受到影响,快速变成了腐烂的黑色。

    青徽子抬头一看,不知不觉,已经是日薄西山,阳光的强度减少很多,这尸煞受到的压制也在快速变小。

    “得加把劲弄死它,否则到了晚上,还真有可能被它给溜了去!”青徽子打定主意,脚踩罡步迎向已经彻底发狂的尸煞,手里快速结成法印,盖在了尸煞头顶。

    尸煞遭到重击,轰一声撞进了坑内,泥土飞溅中又腾一下跳了出来,就在这时,逍遥先前布置的五行阴阳阵在青徽子的操控下,赫然发动。

    五行旗剧烈摇动起来,上面绑着的铃铛发出奇异的声响,狂暴的尸煞居然出现了一刹那的迟滞,紧接着,纵横交错的墨线也发出了一道道金光,自行旋转,在空中形成了一样金网,不由分说套在了尸煞身上,将其捆成了个五花大绑的大粽子。

    墨线法力极强,一根根深深勒进了尸煞的尸骨之内,烫的它浑身黑烟直冒,并且还在不停收紧。

    “嗷!!!”

    尸煞痛苦地发出一声怪啸,重新长出来的爪子用力撕扯着墨线,然而看似脆弱的墨线,此时却变得异常坚硬,任凭它如何用力,都无济于事。

    “就用这道符了结你的痛苦!”青徽子不打算再与它纠缠,摸出一张五雷符,欺身而上,打算贴在尸煞身上。

    尸煞自然也察觉到了危机,变得更加疯狂,喉咙里不停发出非人的吼叫,它胸口处的黑光居然又一次亮了起来,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这次,它愣是扯断了一根墨线!

    五行阴阳阵,一旦出现缺口,灵气必然外泄,威力瞬间减半,竟被尸煞三两下全部扯断。

    随着最后一根墨线断开,青徽子也在同一时间掠到了尸煞身前,那道符只差几厘米就能贴到尸煞身上。

    可脱离了墨线的压制,尸煞居然微微错身,青徽子的符没有贴在它脑袋上,反而是贴在了右肩处。

    轰隆一声雷鸣,在尸煞右肩炸开,直接把它半边身子都给炸没了。

    当啷!

    一个漆黑的尖锐物体从它胸口哪里掉落,青徽子一分神,尸煞早已经拖着残破的躯体逃遁而走,向着山下飞快掠去。

    “孽障休走!”青徽子大怒,没想到一只小小的尸煞居然能三番五次从他手上讨到活路,但现在追击为时已晚,尸煞的速度根本不是人能够撵的上,盛怒之下,青徽子脱手打出一把铜豆子,咻咻几声,精准地打在了尸煞背后,直接从胸前透了出去,黑血飙射如箭。

    加上这道攻击,本就已经重伤的尸煞更是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身体被巨大的力道掀倒,从野鸡崖子一路翻滚下去。

    青徽子追上前几步,站在崖边,目光如炬,牢牢锁定滚到崖底的尸煞,等了几秒钟,尸煞居然又挣扎着爬了起来,向着谷外逃去。

    “靠!这都不死!”青徽子难以置信地骂了句,不过脸上却没多少担忧,因为他早就布好了后手。

    “点火!”

    声如雷霆滚滚,传向了谷口。

    早就严阵以待的汉子们浑身一个激灵,隐约看到一只黑红的人形怪物正在快速接近他们,一个汉子急忙用力磕起了火石。

    可是不知道是什么缘故,磕了半天,愣是只飘出来几缕青烟,一点火星都没有,急得周围其他汉子额头上冷汗直冒,不停催促。

    眼看外表异常恐怖的尸煞只差十来步就要冲到他们这里,王建国等一众大老爷们吓得牙关不由自主的咯咯打起了架,他们不晓得这个怪物到底是什么,但从那会儿野鸡崖子顶上传来的咆哮和打斗声判断出,青徽子他们要找的肯定就是这个东西!

    王建国握紧锄头,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它跑了,哪怕是拼上我这条命,也要给它拦住!

    就在王建国已经闻到了尸煞身上浓烈的腥臭,他的锄头也已经高高举起,准备拼死一搏的一刹那,只闻身后轰的一声,数丈高的火焰瞬间蹿天而起!

    “让开!”不知是谁,一把将吓蒙了的王建国扯到一边,极其惊险的躲过了尸煞的利爪,尸煞没有伤到王建国,自己也由于惯性没有刹住,一头撞进了火焰之中。

    “啊——”

    尸煞浑身瞬间剧烈燃烧起来,凄厉无比的痛苦嘶吼骇的周围的汉子全都呆若木鸡,甚至连挪动一下脚步都做不到。它的煞气早就不剩多少,根本无法阻挡添加了各种法药的火焰,此时被烧的如同一只黑色的蜈蚣,拼命在火海中翻腾,大约过了五分钟左右,终于僵住不动,嗵一下砸倒,彻底没了动静。

    野鸡崖子边上的青徽子松了口气,往地上啐了口唾沫,转过头就给了逍遥跟李秋凡一人一巴掌。

    逍遥懵逼了,不明白青徽子莫名其妙打他作甚,小脸上满是不解。

    “看啥看?要不是为了在实战中教你们罡步手决,老子会让这东西逃了?!”口水喷了逍遥一脸。

    这简直就是人在一旁站,锅从天上来,您老没本事,居然还能赖到我俩头上!

    “还有你,你很开心吗?笑啥笑,你特么也算是个法师?!刚才这尸煞逃走,为什么不出手阻挡?草包!”

    幸灾乐祸王半仙一张老脸顿时就黑了,心里疯狂叫道:“那可是尸煞啊,我的亲师傅,亲祖宗,就俺这三脚猫道法,估计一个照面就得被那玩意的爪子给开膛破肚了,我那啥去挡?”

    为了转移青徽子的注意力,王半仙赶紧从地上捡起尸煞身上掉落的物件,送到青徽子面前问是什么东西。

    青徽子扫了一眼就认出来了:“定魂锥,可以定住死尸的魂魄,施以秘法,就能使得魂魄里的怨气被尸体吸收,这也是一种常见的养尸邪术,不过它挡了我两次攻击,灵气已经耗光,没什么用了,蠢才,连这玩意儿都不认识?”

    “我...去哪认识?”王半仙叫苦不迭。

    劈头盖脸训斥了一通三个徒弟,青徽子这才觉得心情舒畅了很多,背着手迈步下山去了。

    王半仙跟逍遥这对师兄弟对视一眼,皆从彼此的眼神中看到了一丝无奈,叹了口气,抱着情绪高涨的李秋凡跟了上去。不过王半仙并没有把定魂锥丢掉,而是揣进了怀里,就算没了灵气,卖废铁还能换几个钱不是...

    等几人到了谷口,火焰已经熄灭,中间一具被烧的完全变形扭曲的尸体躺在灰烬中,正是那只尸煞,不过此时它身上已经没了丝毫煞气,算是死的不能再死。

    周围的惊魂未定的汉子全都面色苍白如纸,衣服都被冷汗浸透,浑身像被水洗了一样,见到安然无恙的青徽子后,不约而同的扑通扑通全部跪下,连连磕头,见识过尸煞的恐怖后,青徽子在他们心里的地位就跟活神仙都差不多,“多谢仙长大发神威,除了这祸害,保住了俺们村上百口子人的性命!”

    青徽子受了众人三个响头,挥手让他们起来,平静道:“天地轮回,你们也是命不该绝,冥冥之中自有定数,我也是恰巧赶上,待会儿留几个人,把尸体就地埋了,从今往后,这野鸡崖子,就彻底没啥问题了,不过还是少来,这地方风水煞气太重,待久了对健康没好处。”

    说罢,走到谷口青石处,双指微微用力,将雕像的眼睛给扣了下来,笑眯眯地递给逍遥,“嘿嘿,两块灵气充足的死玉,可是好东西,收好了”,然后又在雕像上用朱砂画了道符,默念咒语,低声喝道:“出来吧!”

    一只寻常人看不到的虚幻兽影缓缓从青石中飘了出来,浮在半空中,对着青徽子不停地发出激动的嗷嗷嚎叫,听声调,好像是在感激他。

    青徽子摆摆手道:“我也是念在你身为天地灵物的份上才出手相救,此番放你离去,他日当好自为之,若敢横行人间,为祸四方,哪怕是穷碧落下黄泉,我也会亲手将你宰了,可听清楚?”

    兽影的大脑袋点的跟捣蒜一样,显得异常乖巧。

    “嗯...去吧,注意别太张扬,找处好地方修炼,目前你只是一道灵体,随便一个有点能耐的法师就能把你收了,到时候可别怪我没提醒过你。”

    兽影四肢着地,恭敬地学着人类的样子拜了几拜,发出一道无比愉悦的兽吼,化作流光,消失不见。

    处理完所有事,太阳已经完全落山,三两下埋好尸煞的残躯,众人踏上回村的路,脸上兴奋与恐惧交替,激动地相互抒发起心头的感慨。

    大战得胜,威胁旮旯村的阴地和尸煞也被顺利解决掉,热情的村民们一夜庆祝,杀鸡宰羊当然不在话下,甚至连过年才舍得喝的高粱酒都搬了出来,一夜热闹,尽兴而眠。

    ……

第十三章 冤魂拦路

    春去秋来,十五个年头一晃而过。

    东方巨龙已然完全苏醒,华夏的经济发展实现腾飞,恩泽天下,就连旮沓村这个偏僻的小山村都通了电,一条宽敞的柏油路都修到了村门口,山头随处被一片片苍翠的松柏覆盖,黄土漫天的景象已经很久都没有见过了,生活质量大大提高,再也不必为吃饱穿暖发愁,到处都是一片蓬勃之象。

    6月,被流火般的夏炎炙烤了许久的西北大地,终于迎来了一场甘霖,傍晚时分,狂风骤起,厚重的云层严严实实地压了过来,天空很快暗了下来,没过多久,大雨倾盆,雨帘如织。

    两个眉眼俊俏,身材挺拔修长,皮肤光洁的“攒劲儿”后生盘腿坐在小县城一中的校门口等雨停。

    “嘿,师兄,这么大雨,要不我们去网吧包个夜?小白脸那孙子上回单挑居然赢了我!越想越气,我非得找回场子不可!”右边的少年用力吸了口空气中好闻的泥土香气,眼神早就瞄向了不远处的一间网吧。

    “我们的最后五块钱,好像已经被你用来买零食了,从早上到现在,一口饭都没吃。”被称作师兄的少年淡淡地道,借着儒雅一笑,摆手拒绝了一个女生递来的雨伞。

    女生咬着嘴唇,脸色通红,纠结半天后还是鼓足勇气,把一张叠的整整齐齐的粉色卡片塞到了少年怀里,伞都顾不得打开,跑进了雨幕。

    “第几个了?”旁边的少年促狭一笑,调侃道。

    被称作师兄的少年瞪了他一眼,看都没看卡片,随手塞进了垃圾桶里。

    “啧啧啧,师兄,你也太过分了吧?!好歹也看看啊,要是我没记错,这个妹子可是隔壁班的班花啊,听说她家里拆迁了,实打实的暴发户,我要是你,说什么都会跟她进一步发展发展...”

    “没兴趣!”

    刚说完,又来了一个女孩子。

    “得,今儿个老天爷把咱挡在这儿,怕是专门为了给你牵红线的。”

    少年看都没看,嘻嘻哈哈准备错开身子,没想到女生居然飞快地将一盒巧克力塞到了他怀里,少年震惊抬起头,看了一眼,心道,这妹子吨位有点大啊...

    女生霞飞双颊,声如蚊蝇,“我...我喜欢你!”

    “啥玩意儿?同学,你怕是认错人了吧,我不是逍遥!”

    女生的脸更红了,粉拳紧握,深吸了一口气大声道:“李秋凡,我喜欢你!”

    “咳咳咳...那啥,马上就高考了,学业为重,学业为重,我妈不让我处对象...”

    女生的俏脸涨的通红,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道:“没事,我可以等!”说完不给他开口的机会,转身跑远。

    “呵呵...刚才是谁言辞凿凿地教育我来着?她家里好像更有钱吧?答应她说不定你现在早就在网吧包间里了。”

    “我去...这妹子一个泰山压顶,我估计得当场去世!”

    “...”

    没错,这两个少年,正是青徽子的俩徒弟,李秋凡跟逍遥,只不过如今已经长成了两位俊郎的‘小鲜肉’。

    自青徽子在李家住下后,便让逍遥跟李秋凡一同去念书,白天学习科学文化,晚上修炼法术符咒,左手马原牛顿,右手符诀法器,在青徽子‘温柔’的调教下,日子过得十分‘充实’。

    大雨下了足足有半个多小时,这才逐渐变小,又等了一会,雨完全停下,李秋凡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将书包挂在脖子上恨声道:“回家吧,那老东西不晓得今天又要如何折磨我俩!”

    逍遥轻笑不语,背好书包,两道身形不疾不徐踏上了回家的路。

    旮旯村距离这所二流高中不算远,步行快一点的话一个小时就能回去,不过每次李秋凡都会拖延上半个多小时,按理说高中都有宿舍,可由于他们晚上要修炼道法,所以必须要回家去住。

    大雨停后,乌云并没有散去,依旧像一块浸满了水的黑棉絮盖在苍穹,此时的天色已经完全黑了,好在路已经修通,倒也不难走。

    回家的路上要经过一片茂密的槐树林,张牙舞爪的树干笼罩在公路上空,哪怕是白天,阳光都很难照进来,十分阴沉,尤其到了晚上,远远望去,这节路简直像是一只张着漆黑巨口的凶兽,神秘阴森,在静静等待着猎物上钩。

    据住在这里的人说,这片槐树林长起来之前,埋过很多死人,邪的很,经常有人说在晚上看到过凄厉的怨灵游荡,不少人走进去就没能再出来。

    后来修路的时候也发生了很多怪事,听老人家说挖出来的白骨足足拉了好几卡车,活脱脱的尸山骨海,施工队的人一个接一个被脏东西缠上,直到死了好几个人后,工头花大价钱从外地请了位高人,那人费了好大手段,才把这里的怨灵镇住...

    因为这个缘故,一到了晚上,只要是知道这事儿的人,基本上都不敢走这条路。

    但,李秋凡跟逍遥是个例外,如今的李秋凡,早已不是当年那个襁褓中被一群怨灵折磨的苦不堪言的小男孩了,青徽子有一次喝醉,评价李秋凡说他是道门百年难得一遇的修道天才,如今的道行,莫说是怨灵,就算是厉鬼,都能斗上一斗。

    “师兄,老鬼明明说你是比我都有天赋的奇才,为啥你到现在还没筑基啊?”李秋凡随手扯了片槐树叶子咬在嘴里玩着,疑惑地问道。

    逍遥停下脚步,明亮的眸子扫了眼走过不下千次的槐树道,好像发现了什么,却没开口,只是笑着道:“师傅说时间还没到,估计快了。”

    李秋凡调到他面前,手舞足蹈地骂到:“你还信那不着调的老东西?我们被骗的还少吗?”

    逍遥无奈一笑,屈指给了李秋凡一个脑瓜崩儿,“你呀,别这么说师傅,他对你够好的了,小心被他听到,回去少不了一顿打”

    李秋凡听到这话,顿时感觉屁股火辣辣的,心有余悸地揉了揉,“他又不是狗,耳朵哪有这么灵!”

    两人说笑着,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槐树道深处,走着走着,逍遥突然道:“小凡,有东西盯上我们了。”

    李秋凡眼睛向旁边瞥了下,他早就发现了,前进的速度不减,没有丝毫慌乱,“两只刚死不久的小鬼而已,恐怕是前段时间车祸上横死的人,怨气不散,准备找替身。”

    “嗯,待会儿看能不能超度掉,它们身上没有别的魂魄气息,看样子还没害过人。”

    李秋凡翻了个白眼,语重心长道:“师兄啊,你就是心肠太软了,像这种死后不入阴司报道消罪,已经是逆了天道,还打算害人的玩意儿,就该打他个魂飞魄散,现在被盯上的是我们俩,要换做普通人,恐怕早就完了。”

    逍遥反驳道:“可它们目前没有害人,你要控制一下自己的煞气,长此以往,对道心不利,而且,天道,并不是什么好...”

    李秋凡赶紧打断他,“好吧好吧,说不过你,待会儿留它们一命总行了吧?”

    呜呜——

    突然,两人身后莫名划起了一股寒冷的阴风,似有似无的哭泣声断断续续的回荡在漆黑的夜空中,拼命往人耳朵里钻。

    道路两旁的槐树也随之开始晃动,树干发出让人牙酸的咯吱声,树叶互相摩擦,簌簌的响声,宛如厉鬼嘬血食肉,让人不禁毛骨悚然。

    周围的温度好像也骤然降低,风中带着一股浓烈的血腥味,直往鼻腔里钻。

    “两位小哥...能不能帮帮我,我好冷啊...”

    一道娇媚中带着邪异的声音从他们背后响起。

    李秋凡冷笑,猛地回头看向前方。

    道路中央,一个长发披肩,的身影蹲在地上,由于是低着头,所以看不清她的容貌,不过从清凉的打扮上基本可以推断出,这是个女人,而且是个很诱人的女人。

    “现在是五月份,怎么会冷呢?”李秋凡笑眯眯地问道。

    女人仿佛愣了一下,头发后隐藏着的眼睛闪过一丝阴毒。

    因为她搞不懂,为什么这个小伙子刚才回头那么猛,身上的三把魂火依旧燃烧着。

    女人答非所问,继续道:“小兄弟...能借我件衣服穿吗?我一定会报答你的...”

    说完,她微微挺起上半身,露出了两团圆润的雪白。

    李秋凡还是个初哥,从没见过这阵仗,瞬间就感觉鼻孔一热,差点喷出血来,甚至某个地方都有一点点了反应。

    “卧槽,真是要人命啊!这女鬼的身材也太折磨人了!”李秋凡脸色微红,咽了口吐沫,装出一副色眯眯的猪哥样,搓着手道:“你说的报答...是怎么个意思?”

    女鬼以为李秋凡上当了,慢慢站了起来,喉咙里发出了一声勾人魂魄的娇喘,媚声道:“你想要什么报答呢?”

    “妈的,顶不住了...”,看着女鬼前凸后翘的身材和那一段白嫩的水蛇腰,以及两条圆润的大白腿,两股血线再也控制不住,从鼻孔中划了出来。

    “咳咳!”逍遥用力咳嗽两声,给了李秋凡一个爆栗,“出息,别玩了,你又不是不知道这只是它的幻术!”

    李秋凡尴尬非常,不满地瞪了眼逍遥,他还准备进一步引诱女鬼多露点东西出来饱饱眼福呢,这下倒好,逍遥这么一说,女鬼立马反应过来,浑身气息猛地一变,一丝丝绿油油的鬼气从身上飘了出来,狠毒道:“你们是什么人!?”

    李秋凡自知装不下去了,胡乱摸了一把鼻血,挺直腰身喝道:“你既已生死,魂魄为何不入阴司?反倒逗留人间,企图勾引生魂,寻找替身,人有人法,阴有阴律,本道在此,还不速速束手就擒!”

    女鬼愣住,片刻后恢复过来,难以置信地道:“你们是法师?!”

    李秋凡傲慢仰头,“没错,小爷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乃是昆仑正统嫡传弟子,知道我的名头,还不马上...”

    逼只装了一半,那女鬼忽然像打了鸡血一样大笑起来,“居然是两个法师,那魂魄一定更美味了...没想到你们居然送上门了,那就别怪我了!”

    女鬼猛地抬头,只见长发下面,居然是一副可怖的样子,右眼中钉着一片玻璃碎片,眼珠子都被捅了出来,挂在稀烂的脸上,下巴也完全不见了踪影,只留下一排带血的牙齿……

    “我尼玛!!!”见到这幅尊容,李秋凡差点没吐了,一想到刚才自己还在yy她,胃里就是一顿翻滚。

    女鬼猖狂鬼叫,一条猩红的舌头哗一下从嘴巴里卷了出来,像一条恶心的肉蛇,快速射向李秋凡。

    “真以为小爷是吃素的?”李秋凡脚步向前一踏,双指瞬间提起,精准地夹住了女鬼的舌头,然后罡气激发,左手掐诀,用力点了上去。

    嗤——

    李秋凡的左手仿佛是烧红的金铁,烫的女鬼哇哇大叫。

    “老公,快来帮我!”舌头被李秋凡死死夹住,女鬼挣脱不得,厉声求救。

第十四章 替死鬼

    一个黑色的鬼影快去从一颗大槐树后面跳了出来,咆哮着伸出利爪,抓向李秋凡后背。

    “倒是有情有义啊,死了还在一起,不过两只蚂蚁加在一起依旧是蚂蚁!”

    李秋凡岂能不知道这里有几只鬼物,伸手摸出一道地火符,快速贴在女鬼舌头上,疾!

    嘭的一声,地火符快速燃烧起来,顺着女鬼的舌头烧到了它的身上,然后咬破中指,在右手掌心写了个敕字,与女鬼的老公对了一掌。

    一道金光从李秋凡掌心爆发,将冲上来偷袭的男鬼轰飞。

    初次交手,两只鬼物就明白自己踢到了钢板,又惊又怒。

    好不容易用鬼气扑灭身上的符火,女鬼已经被烧的鬼气四散,那男鬼也不好受,被李秋凡一掌打的鬼血狂喷。

    两只鬼一前一后,喉咙里不停发出难听的咆哮,它们根本想不到,年纪这么轻的一个男孩儿,为什么会有如此高深的道行!不由生出了退意,可李秋凡怎么会给它们这个机会,从背包里抽出一把桃木剑,脚踩罡步,快速冲向了女鬼。

    “联手拼了!”女鬼身上散发出一股戾气,凶相毕露,纵身扑了上来,后面的男鬼也同时出手,准备围攻李秋凡。

    “小心!”逍遥见状开口提醒,担心李秋凡一时大意受伤。

    “放心吧师兄,你就在一旁看好了!”

    李秋凡朗笑,罡气透进桃木剑中,与两鬼战做一团。

    桃木剑,内含至阳之气,专克鬼魅邪物,加上李秋凡的罡气,普通的一把木剑,在他手里却爆发出了惊人的威力,只要砍到两鬼身上,必定会留下一道深深的伤口。

    虽然是以一敌二,但双方的战斗力完全不在一个档次,李秋凡几乎是压着它们打,两只鬼物痛啸连连,吃了好几次瘪,再也不敢用鬼身去接李秋凡的剑,选择了游斗,飞快地移动着,不时找准机会,喷出鬼气,希望能耗到李秋凡力竭。

    “想法不错,可你们选错了对手!以为这样我就没法子了吗?”李秋凡嘲讽一笑,桃木剑斜插在地上,手决变换,掐成‘青灵’诀,对准女鬼喝到“锁!”

    喝声落下,一道罡气形成的锁链快速从指尖激射出去,将女鬼捆了个正着。

    哗啦啦,锁链扯会,李秋凡看都没看,顺手一张‘定魂符’就贴在了女鬼额头上。

    鬼的额头处,正是鬼物的鬼门所在,极其脆弱,一旦被制,除非道行远高于施符者,否则绝对没法移动半分。

    “乖乖呆着吧!”定住女鬼,李秋凡从怀里掏出一把铜豆子,抬手就打了出去,男鬼被其中几颗打中,惨叫一声从空中跌落,李秋凡抓住机会,一把抽起桃木剑,双指在剑身上摸过,桃木剑顿时发出半尺金光,朗声念咒:“天地无极,乾坤借法,敕!”

    剑光划破夜幕,径直击溃鬼气防御,刺入了男鬼胸口,将他钉在了树干上。

    “法师饶命!我们夫妻有眼不识泰山,竟敢觊觎您,冲撞了仙威,还望您看在我俩只是初犯,饶过小鬼这回吧!”男鬼被制服,法身已破,露出了死前的模样,七窍流血,浑身是伤,一根木刺穿胸而过,凄惨地对着李秋凡求饶。

    “哼,现在知道求饶了?早干什么去了,今天要是别人经过,你们恐怕早就害了人了!”李秋凡并不买账,呵斥道。

    “呜呜呜...法师,我们夫妻也是怨气难平,所以才出此下策,求求您大发慈悲,看在我们还没有铸成大错至少的份上,饶过我们吧!”

    女鬼也期期艾艾地悲哭了起来,不过并没有眼泪,鬼能哭,可却哭不出眼泪来。

    “生死有命,早已注定,判官自有定夺,你们为何不去阴司报道?”李秋凡神色威严,心里却没多少怜悯。

    女鬼喟然长叹,悲戚地说:“您也知道,像我们这种枉死之鬼,怨气难平,一旦去了阴司,肯定会遭受酷刑,没有百十来年,决计不会有投胎转世的机会,这才动了邪念,想找两个替死鬼...”

    李秋凡眉头微皱,女鬼说的没错,人只要一死,马上就会开了天知,明白天地大道,像这种枉死的鬼,去了阴间,还真不好受,那等酷刑,简直是绝望。

    不过阴律却有一条让李秋凡很是不解的条例,那就是这种枉死的鬼魂,只要能在祭日之前找到一个替身,就能免除刑罚,让替身去代其受罚,而这只鬼魂,就可以去轮回司报道投胎,这替身也就是人们常说的‘替死鬼’。

    李秋凡一直觉得这个规定简直有大问题,要真成功了,那个替死鬼也就太怨了!说不定它还会继续找下一个替身,有些地方接连死人很多人会觉得是那里风水太硬,其实根本不是这个原因,而是循环往复出现的冤魂在找替死鬼!

    “用生人的命来换你们投胎的机会,这个理由可说服不了我!”李秋凡冷冷道,“道门执法人间,既已为鬼,就必须得去你们该去的地方”

    “阴阳两隔,人鬼殊途,这是天道至理!”

    说罢,李秋凡快速画了一张引魂符,念了几句咒语,符箓自动飞向空中,无火自燃,“符烬之时若还执迷不悟,休怪我让你们当场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两鬼对视一眼,皆从彼此眼中看到了一丝绝望,心知今日已无转机,相比较魂飞魄散而言,只要能留的魂魄,大不了去阴司受刑,将来或许还有机会踏入六道轮回,相通之后,男鬼紧握的拳头松开,抱拳道:“法师大人,我们愿往阴司销账,不过在走之前,还有个不情之请。”

    “说吧,只要我能做的到。”

    死者为大,既然已经放弃抵抗,李秋凡也不是那种冷血的人。

    男鬼眼里流露出一抹感激的情绪,语气变得悲伤留恋:“多谢法师,我叫刘有财,家住山丹县马良镇,与妻子马氏,家中只有一老父和一幼女,老父年过花甲,女儿却只有六岁,叫甜甜,没别的牵挂,就是我俩这一走,这一老一小,往后的日子该怎么过啊……”

    说到此处,男鬼不禁幽幽的哭了起来,其声呜咽,女鬼早就泣不成声,此情此景,看的李秋凡心里仿佛压了一块巨石一样难受。

    哭了一阵,男鬼逐渐停下,对李秋凡道:“我们夫妻二人这些年做生意,也存了点钱,都在一张银行卡里,此处向北十米处,有一颗槐树,树下有一个粉色的包,里头有我二人的证件,以及那张卡,密码386974,麻烦您寄回给我父亲,起码让他们不会被饿死...”

    天空突然吹过一阵凉风,淅淅沥沥的雨水再度落下,拍打在树叶上,声音嘈杂,如同李秋凡的心绪,他是法师,但也是人,心也是肉长的,一时间,居然不知道该怎么做了,那道引魂符也早就燃尽。

    气氛凝固了一般,变得异常沉重,一旁的逍遥突然道:“小凡,帮他们最后一次吧。”

    “怎么帮?就算是老不死的在这,也没办法让他们还阳重生!”李秋凡闷声道。

    逍遥道:“重生自然不可能,不过你就让他们再见一次家人吧...”

    两鬼听闻逍遥此话,顿时变得异常激动,甚至魂魄都有溃散之势,他们何尝不想再见一次家人,原本头七还魂之时可以得偿所愿,然而这片槐树林阴气太重,对于鬼物来说如同一座巨大的迷宫一般,根本找不到出去的路,说到底,他们俩的怨气,九成都是因为这个缘故!

    在它们期盼的注视下,李秋凡顿了顿道:“给你们两个时辰。”

    “多谢法师,多谢法师,您的大恩大德,若有来世,我们夫妻定当牛做马回报!”两鬼感激涕零,激动之情无以言表。

    “按时回来就成,当牛做马就免了”李秋凡从腰带上抽出一张符纸,咬破中指画了道符咒,写上地址,然后叠成一只小鸟的样子,放在手心吹了口气。

    神奇的一幕出现了,符纸折成的小鸟居然扑棱这翅膀,飞了起来。

    “跟着引魂鸟走,便能离开这片槐树林,记好时间,不得有一刻偏差!”

    “是是是!我们一定按时赶回来!”

    “去吧!”李秋凡放开两鬼,挥手让它们跟着引魂鸟回家。

    目光一直看着两道灰影,直到它们消失不见。

    “师兄,你说上天真是公平的吗?”

    良久,低头沉默的李秋凡平白无故问了个十分深奥的问题。

    抬起头,闭上双眼,任凭雨水打在脸上,痒痒的。

    逍遥站到他旁边,同样仰面朝天,不过他的目光仿佛穿过了树冠,穿过了云层,变得深邃,“如果我说世上最不公平的就是天道,你会作何感想?”

    李秋凡皱眉:“道可道,非常道,所以这道,究竟是什么?以前我觉得,这道便是天道,杀恶鬼,诛怨灵,驱妖邪,斩无道,我们法师所行之道,便是替天行道,可现在我突然感觉自己的道心有点动摇了。”

    逍遥无声而笑,笑容莫名地里多了一份欣慰:“有时候你并不需要想太多,跟着心走就行了,终有一天你会找到答案的,希望那一天,我们还是师兄弟,还能这样站在一起。”

    李秋凡睁开眼睛,看着侧颜几近完美的逍遥:“什么意思?”

    逍遥笑道:“字面意思”

    “莫名其妙!”

    “呵呵,小凡,问你个问题”

    “你说”

    “要是以后,我是说假如,我变成了你最讨厌的那类人,变成正道人人得而诛之的邪魔外道,你会怎么办?会不会挥剑杀了我?”

    李秋凡斜眼道:“我擦,什么狗屁问题,就你还邪魔外道呢,一只蚂蚁都不敢踩死的人。”

    “回答我!”

    本以为逍遥破天荒的跟他开了个玩笑,但看到师兄无比认真的脸旁,李秋凡忽然感觉此时的逍遥变得非常...陌生,甚至是神秘。

    “假如真的有那么一天,我身为法师,当然会...”

    逍遥的瞳孔有些颤抖,他在害怕,害怕听到一个无法接受的答案。

    “我会...”

    逍遥的心脏高高悬起。

    “哈哈哈,吓到了吧?当然是站在你这边啊!什么狗屁正道,在我眼里,他们连你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别说成邪魔外道了,就算你提着刀要砍三清,我二话不说都陪你一起,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如果全世界都背叛了你,我就背叛全世界!”

    “怎么样,感动吧?”李秋凡看着目瞪口呆的逍遥哈哈大笑,但神情却无比的坚定,在他心里,早就把逍遥当成了自己的亲哥,想动他?青徽子都不行!

    逍遥怔在原地,看着李秋凡,忽然大笑起来,笑的是那么的猖狂,那么的欣慰,那么的...悲伤?

    这一刻,李秋凡突然有种感觉,面前再熟悉不过,温文尔雅清风拂面的师兄,变得让人难以捉摸,那股令他心惊的锋芒霸气从何而来!

    两行水柱从逍遥眼角滑落,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泪水,笑了好久,逍遥的气势才收敛,郑重地对李秋凡道:“小凡,师兄果然没有看错人,你放心,将来不管我变成什么样,都会帮你铲平所有障碍,保你一生无忧!”

    谁知李秋凡夸张地咧着嘴道:“师兄,这么多年,我头一次发现,你吹起牛逼,居然是这么的润物无声!哈哈哈——”

第十五章 魔皇?

    “哈哈...”

    逍遥没有解释。

    两个时辰刚到,一股阴风吹过,两只鬼果然准时回来了,一刻都不差。

    “法师大恩大德,我夫妻万死难报,请受我们一拜!”

    回来之后,两鬼身上的怨气已经完全消失,变成了半透明,就连样貌也恢复到生前模样,脸上带着解脱的神情,重重跪下。

    李秋凡针扎了样跳到一旁,指着它们道:“我擦,差不多得了,阴魂拜活人,这可是折阳寿的!”

    “额,对...对不起法师,我们夫妻也是太或许感激您了...”男鬼尴尬地道。

    “行了行了,赶紧去吧,你们两个虽然是枉死,但由于年纪尚轻,下辈子肯定有所补偿,至于卡,我待会自会找到,原封不动寄回去的,好人做到底,送佛...啊呸,送道送九霄,我再帮你们一把。”李秋凡差点没把舌头咬了,身为道门弟子,送哪门子的佛...

    只见李秋凡又取出一张符纸,两下画好,心疼地拔了几根头发包在里面,手腕一抖,符纸燃烧,一股奇异的力量笼罩住两只鬼物。

    “陈...陈情符?!这...这怎么使得!”

    女鬼惊呼。

    李秋凡无所谓地耸耸肩:“有啥使不得的,我小时候还见过一个老不死的用过百万阴德的九血陈情符呢...我的阴德也没多少,不过足够洗去你俩逗留人间的罪孽了,赶紧往生去吧,有我的符光开路,阴兵不会为难你们的。”

    “多...”

    “别特么谢了,当牛做马都说过了,再来难不成下辈子准备当我爹?”

    “……”

    哭笑不得的两鬼对着李秋凡深深鞠了一躬,然后紧握双手,化作两道白光,钻进了陈情符中,随着符火熄灭,缓缓消失在人间。

    “师兄,我这个处理方式,你还满意吧?”

    李秋凡像个小孩子一样笑嘻嘻地邀功道。

    “非常满意!”

    “哈哈哈...我去,九点半了,赶紧回家,老鬼今晚上怕是要发飙了!”

    怀着忐忑的心情回到家中,李秋凡像做贼一样准备溜回房间,没成想一开灯就看到青徽子脸色不善地坐在房间里面,把李秋凡吓的嗓音都变了。

    “老...老...师傅!这大半夜的,您咋还不睡?”谄媚地放下书包,李秋凡小跑着过去又是捶腿又捏肩。为什么不方面叫老鬼?开玩笑,他又不是傻逼,要真叫出来了,恐怕下一秒屁股就得肿上半个月!

    所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好汉不吃眼前亏,别的不说,认怂这个优良传统,李秋凡这些年早就掌握的炉火纯青。

    小心翼翼看着一言不发,脸黑的跟锅底一样的青徽子,李秋凡心里直打鼓,“难不成这老东西今天练功走火入魔,把脑子给练秀逗了?”

    “师傅...”逍遥进来后,也轻轻唤了一声。

    “逆徒!还不给我跪下!”青徽子突然冷喝一声,声音里仿佛蕴含着滔天怒火!

    “完了完了...老鬼难道都知道了?”李秋凡想都没想,扑通一声就地跪下,拉着哭腔求饶道:“师傅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您的那本金瓶梅不是我拿去擦屁股的,也从没有向您杯子里面吐过口水,上回...”

    “闭嘴!老子没说你!”青徽子脸皮直抖,这他妈自己教了个什么玩意儿啊!

    “哈?不是我?”李秋凡蒙了,难道是王半仙?

    嗵!

    就在李秋凡疑惑间,门口的逍遥突然重重跪下。

    “哎师兄,你这是干啥啊?”

    逍遥没有说话,低着头,刘海遮住了眼睛。

    “当年为师不惜得罪天下道门,把你从那个鬼地方捡回来,整整养育了十八年,让你熟读万神宫上千部秘籍,带你领略人间寒暑,这么做只为了一个目的,那就是帮你压制心魔,希望你能真正融入世间!可你倒好,十八载辛苦,居然在一朝枉费!你对得起我吗?!”

    青徽子宛如一头愤怒的狮子,眼睛血丝密布,声如雷霆。

    跪着的逍遥肩膀剧烈颤抖起来,显得非常痛苦,一股仿佛来自幽冥的阴冷气息缓缓散发,这股气息显得无比邪恶,透露着让人心悸的森然死气!好像根本不属于这方天地。

    “果然是异类!既然如此,那老子今天就将你诛杀于此,免得你日后为祸苍生!”

    见到这一幕,青徽子更加生气,双指一动,几道暴虐的紫色雷弧刺啦跳动,在这看似就像几条小蛇一般的雷弧上,李秋凡却感受到了一种无可匹敌的毁灭之力,瞬间头皮都炸了!

    “神雷法!”,传说中道门至高雷法,至阳至刚,蕴含天地神威,一击之下,万邪伏首,群魔自溃,这……这东西要是打在逍遥身上,他怕是顷刻间就得化作烟尘!魂飞魄散!

    “卧槽!老东西你特么假酒喝多了吧!你想杀了他不成?!”李秋凡再也顾不上害怕,不由分说张开双臂挡在逍遥面前。

    “给老子滚开!我今天非要替世间生灵除去这个祸害不可!”

    青徽子雷霆震怒,浑身罡气犹如一轮大日,整个人就如六甲神将真身降临,照的整个房间都通透彻明!

    “想都别想!老家伙,我不管你是疯了还是脑子不合适了,今天想杀师兄,就先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李秋凡言辞激烈,目光决绝,俨然一副豁出去的样子,要说青徽子是一头愤怒的雄狮,那此时的李秋凡就是一头护犊的母狮,虽然力量微若萤火,但却丝毫不退缩,只要青徽子敢动手,他就敢搏命!

    “你们……你们真是好的很啊!气煞我也,气煞我也!真以为我不敢连你一起宰了?!”青徽子眼珠子都快凸出来了,气的浑身颤抖,罡气波动之下,震的房间都在簌簌发抖。

    “有本事就动手,谁怂了就是狗日的!”

    李秋凡针锋相对,一步不退。

    僵持不下之际,李秋凡身后的逍遥缓缓抬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柔声道:“小凡,谢谢你,让开吧!这是我跟师傅的事,早晚都躲不过的。”

    “想都别想!我不管你们有什么狗屁事情瞒着我,总之今天就算是天王老子,三清大尊来了,也休想伤你!”

    李秋凡的拗劲彻底上来了,别看他平日里油嘴滑舌,没个正经,但他骨子里却犟的跟牛一样。

    “你!”青徽子指着李秋凡,竟然不知道说什么。

    “怎么滴?”

    “罢了罢了!算老子上辈子欠你们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或许是几秒钟,又或许是几个世纪。

    青徽子终于败下阵来,浑身气势一扯,瘫坐在地上,一瞬间仿佛苍老了几十岁,有气无力地指着门口:“滚吧,若以后让我在人间碰到,必定将你斩于掌下!”说罢,青徽子掏出掌门玉印,罡气渗入,朗声道:“昆仑虚万神宫三十六代掌门青徽子,今日上告三清与诸天仙家,下告道门同宗与阴司众神,逆徒逍遥,从即日起逐出师门,三界之内,不论谁遇此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一滴指尖精血印入掌门令,顿时万律金光爆发,散向四野,三界之内各派掌门,以及阴司仙门,几乎都在同一时间得知了这个消息。

    末了,青徽子冷冷注视着逍遥,杀意毕露,寒声道:“你我师徒之情就此恩断义绝!下次见面,只能活一个!”

    青徽子一把割掉胡须,撒向空中。

    “什么?”师傅要把师兄逐出师门?

    李秋凡呆呆地定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青徽子没有开玩笑,掌门玉令,三界通行,除非牵扯到重要无比的事情才会动用,这就说明,逍遥被逐一事,已经无可更改!

    愕然转身,看着浑身笼罩在邪恶黑雾中的逍遥,李秋凡心里有一万个问题想问他,可看到逍遥那熟悉而又陌生的目光时,竟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小凡...对不起...”逍遥眼底掠过一丝痛楚。

    “别他妈说对不起,谁能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李秋凡崩溃了,眼泪夺眶而出,显得是那么无助悲伤。

    逍遥摇摇头,摸着李秋凡的脑袋,眼里诸多不舍,但很快就被坚韧和冷漠替代:“现在还不能告诉你,日后你自会明白,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但今天在槐树林我们说过的话,你要一个字都不差的记清楚!”

    “师傅...”

    “别叫我师傅,你我现在已是不共戴天的仇敌!”

    青徽子冷哼。

    逍遥拳头紧握:“不管您怎么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您的教诲与训诫,弟子始终铭记在心,只是从此往后,可能无法侍奉左右,以尽孝昌,但请您放心,我绝不会荼毒生灵,违背师训!”

    说完,逍遥砰砰砰对着青徽子磕了三个响头,转身就准备离去。

    “等等!你就打算这么离开了?别的不说,十八年养育之恩,你要怎么报答?”

    “请师傅直言,只要我做得到,万死不辞!”

    “哼,你翅膀硬了,我哪敢让你做什么,只希望啊...”话音未落,青徽子突然掠到逍遥身前,一掌击在他胸口,将他打飞出去。

    这一幕来的太突然,等李秋凡反应过来,逍遥已经吐血砸到了院子里。

    “老...”

    “滚!”

    轻易踹开李秋凡,青徽子飘身而出,看着漆黑的夜空,只说了四个字:“好自为之。”

    赶紧冲出来的李秋凡发现,青徽子并没有再动手,这才松了一口气。

    逍遥爬起来,捂着胸口,难以置信地看着青徽子,“师傅...?”

    “还不快滚?希望你记着自己说过的话!”

    “谢谢师傅!”

    逍遥喃喃说了句,眼神瞬间变得无比锐利,锋芒毕露,一股惊天气势爆发,刹那间漆黑的虚空仿佛有万魔盘踞,群鬼欢腾!

    这感觉就像是在迎接它们的主人回归!

    “来!”

    逍遥一语,空中突然出现九头从未见过的恐怖魔龙,身长百里,遮蔽苍穹,滚滚而来,魔龙咆哮,九天同颤!

    然而更恐怖的是,九头魔龙身后居然拉着一座百丈高的鬼头皇座!

    数不清的魔物齐齐跪在虚空,强横的魔力汇聚,声势滔天,山呼海啸!

    “恭迎少皇回归!”

    “恭迎少皇回归!”

    “……”

    无数道整齐划一的魔音同时响起,甚至震的空气都发出了悲鸣!

    一道道由漆黑魔力凝聚的九十九阶通天梯横挂天际。

    逍遥单手背负,一步一步迈向空中。

    他的气势也在到达皇座之时盘升到了巅峰……那是一种睥睨无敌的感觉!

    “归!”

    深深看了一眼青徽子跟李秋凡,逍遥不再留恋,冷声一喝,几名魔气滔天的魔将顿时起身,魔气汇聚生生把天空撕开了个口子,魔龙咆哮,拉着皇座钻进了空间裂缝,其他魔将也紧随其后。

    就在最后一名魔将消失,空间裂缝刚刚闭合的刹那,几名半透明状的人影居然也出现在了空中。

    “这难道是...魂游太虚之法?!”李秋凡已经麻木了,像个傻逼一样杵着。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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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星贯日,正邪颠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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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仑墟万神宫传人李秋凡,手持天师剑,下山斩妖除魔,一路艰险,镇守人间。天师无双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天师无双,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天师无双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