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四章 龙冠
巨龙已经退场，血气巨刃本应该在这之后一往无前，体内充斥着的狂暴力量也在一遍遍告诉剑客，胜利近在咫尺，只要他毫不犹豫地坚持下去，就真的可以打败只活在传说中的龙类。
这将是他此生最辉煌的战绩，凭借普通的幻魔之躯，竟能将如此强大的存在斩于剑下。强大的血气之力在脑海中生长出一股难以抑制的胜利欲望，自我意识被彻底冲散，他像发了疯一样大喊一声，猩红的眼睛里仿佛满是鲜血，背后那双血色羽翼再次迸发出一股狂暴的力量。
一道金光忽然从天而降，正中打在巨龙身上，一同笼罩的还有半段剑身。接下来发生的一幕让枕风大吃一惊，尽管手中仍涌动着血气之力，但却好像一切戛然而止，一时间呆在半空。
在金光出现的那一刻，浸入其中的那一半血气巨剑便立刻失去了枕风的控制，他的直观感受就是那部分力量凭空消失，没有过程，只有结果。随后从交界处开始，能量剑刃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一次呼吸之间，这柄可以匹敌巨龙的强大武器就彻底消失了，连一点残片都没能剩下。
强大的血气之力被完全净化，露出了中心那柄悄然之间再次燃起火焰的长剑。亲眼目睹这一切的猩红剑客再也压制不住内心不断升腾的危险预感，拍动血翼退到远处。
耀眼的金色光柱将视线完全阻挡，无法看到巨龙这时候正经历着什么。艾露儿的感受和枕风大同小异，那支抽空她体内所有力量的究极箭矢前一刻还在疯狂的撕扯着巨龙的血肉，可能用不了几秒钟，它就能逼近心脏，但在金光出现的一刹那，势不可挡的月神魔法竟然全部湮灭，封灵箭自然也逃脱不了同样的命运。
空间中涌动起一股神圣而威严的魔法气息，这和巨龙的力量大相径庭，唯一相似的一点可能就是它们都深不可测。
两人的处境随着这道金光的出现立刻扭转到暗无天日的低谷中，这么短的时间内艾露儿只恢复了一成力量，她看着天空中的搭档，狂暴的血气之力虽然仍充盈在枕风身边，但可怕之处就在于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股能量究竟还有多少，甚至有可能即将耗尽。
他们不知道这金光从何而来，但它刚一登场就将两道尚有余力的攻击完全吞没，而且巨龙肯定会因此获得一股全新的力量。艾露儿此时一边恢复着力量，一边大脑飞速运转，思索着破局之道。
残片和五角形合二为一，镜面因此碎裂，不久前发生的景象足以证明，他们的确是顺从着某种规则前行。如果杨翎所言非虚，那么先前遭遇的一切都可以看做是一道道考验，这条巨龙也不例外。
‘肯定还有其他办法。’
到现在巨龙展现出的力量已经远超他们的想象，艾露儿这样想着，笼罩巨龙的那道金光也渐渐消散，露出了里面已经脱胎换骨的守卫者。
封灵箭造成的伤口完全恢复，巨龙长出了一层全新的坚硬鳞片，全身散发着一股若隐若现的金色氤氲，眼球中瘆人的猩红也被暗金色的光芒所替代，头上依然出现了一顶闪耀着金色光晕的王冠。黑色的龙鳞在金光的映照下也褪去暴戾之气，尤其是他那双巨大的龙翼，上面勾勒着一条条平行贯穿的耀金流光，而且轮廓上还燃烧着一圈金色火焰。
与其说巨龙这时候才展现出了它真正的样貌，倒不如说这完全是另一头龙。双翼卷起阵阵神圣的气浪，艾露儿顿时感觉他们正面对着的是一个真正的神明，高高在上，拥有无穷无尽的强大力量。
元素力量受到的威压和统御已经被解除，火焰和疾风再次从长剑上涌动起来，但剑客并没有将它们放在眼里，血红的眼睛死死盯着金色的巨龙，随后在艾露儿目瞪口呆的表情中突然挥剑冲了上去。
剑客在半空中接连斩出数道猩红剑气，而巨龙并没有做出任何行动，任由它们撞到龙鳞上。狂暴的血气之力立刻从剑气中倾泻而出，但龙鳞爆射出的金色光芒毫不费力地将它们笼罩了起来，随后和刚刚一样完全净化掉。
长剑横扫而来，但这次枕风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力量在巨龙面前已经变得不堪一击，龙爪正面迎上剑刃，恐怖的力量立刻便让枕风停滞了下来，随后巨龙猛然加大力量，掌心喷涌出的金色光束以压倒性的优势将血气之力瓦解。
只用了两秒钟不到，枕风便在巨大的冲击下失去平衡，他只能双手抵在两端，下意识地将长剑横在胸前，但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也只是徒劳的挣扎罢了，一旦撞到地面上，能量光束便会立刻将他洞穿。
枕风如同一颗血红流星，从半空中极速坠落，艾露儿虽然在他发起攻击的那一刻就已经猜到了结果，但没想到巨龙现在的力量已经强大到这种地步。那道光束死咬在流星身后，上百米的距离只给她留下了唯一一个选择。
艾露儿毫不犹豫的念起咒语，用刚刚才恢复过来的那一点点能量撕开空间裂隙，此刻她虽然身体虚弱，但意识却格外清醒，瞬间出现在枕风即将坠落下来的位置后又再次施展传送魔法，创造出第二道传送门。
再晚一秒枕风都将灰飞烟灭，在身体砸到地面之前，他先一步碰到了传送门，随后和艾露儿凭空消失在原地，经这条临时的空间隧道出现在了战场的另一端。
光束随后将全部力量尽数倾泻在了那块方砖上，巨大的能量爆炸瞬间激起了一个耀眼的金色光球，这次的冲击立刻为边缘世界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强烈震颤，脚下一整面无止境的方砖随之颤抖起来。
即使传送到了几十米远的地方，在爆炸发生的那一刻，他们仍然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灼热气浪，空间中到处弥散着那股神圣威严的能量气息，将血气之力的领域几乎全部占据。
天空中傲视一切的巨龙竟没有乘胜追击，而是和他们一起注视着金色光束生命尽头迸发出的绚烂焰火，光球外围激荡起无数个微小的能量碎片，再往里视线就被正剧烈爆发着的金色光芒完全遮挡。
脚下的方砖如地震般大幅度颤抖，他们难以想象光束中究竟蕴含着怎样一股力量，也很难知悉如果没有及时逃开，枕风将承受多么恐怖的冲击。
能量爆炸足足持续了数十秒，这段时间内他们都在尽快恢复着力量，同时在最开始的那一会儿还必须分出一部分精神来维持身体平衡。而巨龙如雕像般一动不动的现象也印证了她的想法，这是一场十分艰难的考验，如果巨龙在这个时候突然袭击过来，她们必死无疑，但事实并没有像这样发生。
接二连三的打击让向来不可一世的血气之力也被泼了一盆冷水，枕风的自我意识也在金光以绝对压制的力量将他瞬间逼退的时候一点点回归。当时即将砸到地面的那一刻他并没有出现强烈的恐惧和绝望，生死一线的时候脑海中反而一片空白，只知道双手死死抵住长剑。
熟悉的魔法能量突然出现在身边，一切都发生在眨眼之间，甚至如果有人一直在旁边看着，凭肉眼也难以捕捉到艾露儿传送到枕风身旁的画面，只是一道转瞬即逝的紫光。
“你又救了我一次。”
枕风的声音变得低沉而沙哑，双翼依然流动着猩红的光晕，但眼睛里却不知何时已经浮现出了海蓝色的光芒，只有眼角还存在着一抹红色光芒。
“你忘了，我们可是生死搭档呀！”
四目相对，两人都不由得扬起嘴角。那个少年又回来了，虽然他身边仍时刻涌动着那股狂暴的力量，虽然她很早就发现月神魔法和血气之力格格不入，但现在站在身边的这个人类却带给她了一种她特殊的感觉。
血气之力是一种可怕的力量，如果不是他们的对手太过强大，枕风肯定还在被它完全支配着。即便如此，艾露儿却看到了一种别样的风面，力量虽不稳定，但也看不到极限；风格虽然鲁莽，却透露着一种倔强和顽强。
金光终于慢慢散去，当他们终于可以将视线穿透过去的时候，却震惊的发现那块能量方砖竟然已经被击碎，露出下面无穷尽的宇宙空间，四边上还残留着些许不规则的残片，象征着这里刚刚经过了一场毁灭性的打击。
周围的那些方砖上也布满了形状不一的裂痕，爆炸点附近的方砖甚至被恐怖的能量风暴灼成红色，这样的景象让两人不禁心有余悸，枕风坠落的再快一点，或者艾露儿传送法术的间隔再慢一点，不论哪个环节出现纰漏，都会导致难以想象的后果。
枕风不由得给竖起大拇指，血气之力夺取意识之后他们便没有任何沟通，是精灵的智慧和果断将他从死亡边缘强行拉了回来，这一刻他很庆幸能有这么一个搭档，曾经是这样，未来也会是这样。
爆炸的余波完全消散之后，两人抬头仰望着半空中的神圣巨龙，黑色的鳞片和耀金光芒交相辉映，强大而威严的能量波动悄然之间将周围整个世界变成了完全从属于它的领域。
巨龙也在看着他们，但双方都没有行动，似乎故意留出时间，好让他们恢复到巅峰状态。
“有什么想法吗？”枕风嘴唇嗡动，沙哑的声音就已经出现在精灵耳边。
艾露儿轻微摇了摇头，若有所思的回应道：“不能强攻，只能智取。我总感觉这里，或者它身上，存在着某个类似机关的东西。”
没有了绝对力量的统御，风火元素重新环绕在长剑之上，随着枕风的意识逐渐平静下来，体内那股狂暴而禁忌的力量也在慢慢消散，猩红色的光晕同时从双翼上一点点褪去。
“你看它那顶王冠上是不是刻着什么图案？”
在艾露儿的提醒下，枕风立刻将目光放在巨龙头顶上的那个闪耀着金色光芒的王冠，他刚想摇头表示自己什么都没发现，但下一刻，金光中忽然出现的那一缕半透明的紫色光纱瞬间吸引了他的注意。
最开始只有若隐若现的一点点，但几秒钟之后，金光中陆续涌现出了更多的紫色光点。由于王冠散发着的金光太过明亮，再加上他们之间隔着上百米的距离，导致这些光点非常不明显，常人的肉眼几乎看不到它们的存在。
枕风微眯双眼，仔细辨认着它们所连成的图案，又过了几秒钟，这些光点又开始以同样的速度慢慢变淡，最终淹没在背后耀眼的金光中。
他已经将最后形成的图案准确无误地记载了脑海中，接下来就要找到这个图案象征着什么了。艾露儿的疑惑不无道理，枕风感觉自己一定是在哪里看到过同样的图案。
片刻之后，他突然睁开眼睛，兴奋地说道：“这是万古大帝的雕像上的那个图案！当时你还说它和北斗星很像，记得吗？”
说到一半的时候艾露儿就恍然大悟，龙冠上显现出的图案的确就是那个勺子状的星图，高度的相似性顿时打通了某种他们之前完全没有想到的连接。
“难道这条龙是万古大帝的手下？”艾露儿脱口而出。
“有可能，但可能性不大。”枕风捋了一下思路，然后继续解释道：“按照杨翎的说法，无界宝库里有星辰之神的遗迹，这条巨龙的实力如此恐怖，可能守护的正是星辰之神。”
“那万古大帝身上的图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话音刚落，艾露儿突然灵光一现，说道：“会不会万古大帝曾经打败过它，成功找到了神明遗迹，之后又为它创造了这顶王冠，考验后面走到这里的人？”
看着高高在上的巨龙，枕风虽然有意无意地点了点头，但眉毛像是要拧成一股绳一样扭着，同时脑海中不断浮现出一句话——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一切都是徒劳的。
他们不敢轻举妄动，又没有想出有哪怕一分获胜几率的计划，于是只能剑拔弩张地站在原地，生怕哪个动作会突然燃起巨龙的怒火，从而让他们的生命终结在这里。
死寂悄然之间降临在这个边缘世界中，除了那对缓慢拍动而且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的双翼，巨龙真的就像雕像一样浮在半空中，看上去完全不在意什么时候取他们的性命，也不期望这两个渺小如蝼蚁的对手能为自己带来怎样的惊喜，就只是待在半空，静静地看着他们。
摆在他们面前的仿佛是一条死路，两侧和前面的墙壁严丝合缝，而且无比坚固，力量根本不足以冲破，同时任何取巧的方式对它们而言又起不到什么作用。
又过了一段时间，艾露儿的力量已经全部恢复，事实上她很清楚自己还有一张终极底牌，但一方面打出这张牌的代价极其不稳定，无法想象；另一方面她也并不认为这张底牌足够和巨龙匹敌，或者换句话说她几乎没有任何信心。
“既然我们是万古大帝的后代，说不定可以用他的方法试试？”艾露儿清脆的声音打破了沉寂的气氛，这次她没有使用魔法，说不定巨龙也能听到一点。
耳边突然传来的声音让枕风浑身一颤，他下意识地扭头看了过来，和艾露儿的眼神撞在一起。
“怎么了？”枕风过激的反应也把艾露儿吓了一跳，她赶紧想了想刚刚是不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瞳孔慢慢缩小，随后变回正常状态。枕风长吁一口气，摆了摆手说道：“没事，我刚才想到了别的事情，有点入迷。”
精灵那双深海一般的蓝色眼眸有种难以言说的魅力，总能如雪中送炭那样带给他一份独有的平静和安心，好像她知道他们可以战胜一切困难。
“那你听到我说的话了么？”艾露儿问。
“当然，你说要向万古大帝的方向靠拢，意思应该就是让我用霄羽剑法试一下，对吧。”
看着枕风一脸尽在掌握的表情，她故意没好气地说道：“都跟了我这么长时间，怎么还用‘应该’两个字？”
“嘿嘿，善解人意是你的专属称号，我可不敢喧宾夺主。”
在悄然之间变换的气氛中，两人不经意间露出了轻松的笑意。如果未来某一刻回忆起了这时的场景，经历过无数次生死攸关和大起大落之后，他一定会十分惊讶与他们的表现，明明身处绝境，竟然还能有这样惬意的笑容。
“不过霄羽剑法我现在只掌握了九牛一毛，恐怕用起来没什么效果，更何况这玩意儿还这么厉害。”枕风很少在剑术上表现出这样不自信的态度，起码罗伊之前从没见过。
万古大帝的这套剑法他只会第一招，而且在他看来威力甚至比不上幻剑术和疾风烈焰，最多只能当附加伤害使用，无法成为中坚力量。
“唔，看来我们只能在这儿等死了。”艾露儿喃喃说道。
“你说它到底想干嘛呢？打也不打，又不放我们出去。”
“是在给我们机会吧，不然也不会非要等我们主动进攻。”
枕风点了点头，随后再次将目光放到那顶金色的龙冠上，酷似北斗星的图案随时间的流动进入到了恒定的循环中，像夜空中的星星那样一闪一闪，似乎是在向他招手。
忽然之间眼前的一切景物都变得模糊起来，无尽而黑暗的天空，闪耀着熠熠金光的巨龙，都变成了一团团没有棱角的迷雾，唯有那顶承载着星辰王国徽标的王冠依然清晰可见。
精神之海中那份强大又神秘的记忆再次涌动起来，随后在这朦胧的背景下，一个面容完全隐藏在兜帽之下的黑色人影渐渐了浮现出来。
枕风下意识地想告诉身边的搭档，但他立刻便发现，即使近在咫尺，他也无法伸手，不能张嘴。他还能看到远处浮动着的金光，那应该是巨龙的双翼，只有自己的身体像是在时间的长河中被冻结了一样。
人影身披长袍，手里握着一柄同样只能看到轮廓的黑色长剑，似乎正看着他。
“知道你为什么很难参透霄羽剑法吗？”
双耳告诉他，这句话正出自眼前的黑影之口，中年人略显低沉但雄浑稳重的声音中听不出任何情绪。对方没有继续往下说，似乎是在等着他的回应。
须臾，枕风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转而问道：“你就是万古大帝？”
刚刚他想说话时无法开口，但现在却自然而然的说了出来，夹杂着颤抖和忐忑的声音回荡在只有他和黑影所存在的空间中。
“我是谁并不重要，现在的处境才是你最应该考虑的，不是么？”
或许是见枕风没有再说话，对方自顾自地继续说道：“你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强大，仍然会和所有普通人一样，被血气之力完全控制。如果你不能彻底战胜它，让它成为从属于你的力量，那么不仅是霄羽剑法你永远无法参透，日后其他的魔法和力量你都没有资格和能力掌握。”
“可能你天真的认为，只要我不使用它，那么就可以保持清醒的头脑和意识，但血气之力不同于世间所有力量，从种下种子的那一刻开始，它便会一直潜移默化地影响着你，也就是说，终有一天你会成为血液的仆从。”
“人只要有底线存在，那么必然会有触碰甚至冲破底线的那一刻，就像刚刚那样。血气之力在绝境的时候可以轻易吞噬你的灵魂，即使你也许终究会摆脱掉，但它距离最终奴隶你的进程，又会因此而缩短一大步。”
黑影语气平静，像是在讲述着一个久远到被时光遗忘的故事。枕风不由得回想起刚刚和巨龙大战的情形，犹如一场清醒的梦，他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但似乎只有事后才能知道。血气之力全面爆发的那段时间已经成为了一片奇特的过去，一片他自己什么都决定不了的过去。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一切本来都需要付出代价，更何况获得这种可怕的力量。”
直到这句话说完最后一个字之前，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要说些什么。他毫不避讳黑影无形的目光，等待着对方的回答。
“可如果代价是无限的，你还会觉得很值得么？它比你更渴望鲜血和力量，也更加疯狂，更加不可控制，而且丝毫不会在乎这具血肉之躯是否会因此遭遇毁灭。”
“你很聪明，自然明白其中的利害，但聪明的人都有一个致命的缺点，那就是总会认为一切都在掌握之内，自以为是的认为一切暂时的困难都不值得考虑。”
黑衣人轻舞长剑，猩红色的剑气随之激荡而起，环绕在他身边。
这股力量竟然在枕风心底引出了一阵熟悉而亲切的感觉，他不由得看着自己手中的长剑，回想起两次使用血气之力的经历，他明显的感觉到了自己和黑衣人的不同之处。
他的血气之力疯狂而暴戾，爆发之时必然伴随着猛烈的进攻和不计损失的厮杀，完全不会像现在这样静静环绕在身边，更不会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枕风此时脑海中突然蹦出了这样两个字——驯服。对方似乎已经完全驯服了这种禁忌之力，向他所掌握的疾风剑法和元素之力那样，可以随心所欲的召唤和使用，像是自己的左膀右臂那样浑然一体。
“你难道忘了当初接受血气之力时的那番对话了么？如果你始终不能驾驭这股力量，那么就和疯狂的野兽并无二致，灵魂终将会在无尽的饥渴中慢慢迷失。”
“你亲口说，生命值得敬畏，渴望鲜血的野兽只配被人唾弃，但在你乞求获得它的力量的时候有没有考虑过，自己有朝一日也会成为只配被唾弃的野兽呢？”
黑影冷笑一声，随后再次轻轻挥剑，身边的血色剑气竟然瞬间将他的身体撕碎，连同手中的长剑也被锋利的剑气斩成十几段。
碎片缓缓消失，远处朦胧的世界随之变得清晰起来。
“驾驭他，否则你将止步于此，永远无法战胜眼前的敌人，也永远无法战胜过去的自己。”
黑影的声音回荡在耳边，在一次次的回声中渐行渐远。枕风顿时感到一阵强烈的晕眩，当意识清醒过来的时候，一切又回到了原本的真实世界，身体重新回到他的掌控之下。
“你为什么不直接告诉他霄羽剑法的第二招呢，即使无法驾驭，这两股力量暂时也不会产生冲突。”边缘世界之外，一位身披红色长袍的老者说道。
“教授霄羽剑法，最多只能让他打败宿龙，只有现在逼他一把，才能激发出他的潜力。”
黑影此时就站在老者身边，隔着一段宇宙空间，注视着下面的一举一动。
“你可小心别玩脱了，我们只有这最后一次机会了。”
须臾，黑影开口说道：“他的命运只能由他自己决定，是生是死，全靠他自己争取。”
第一百九十五章 血羽重塑
恍惚之间，意识从独有的灵魂世界中游离出来。身边的精灵微微皱眉，若有所思的盯着天空中的巨龙，和之前记忆中的画面一模一样。
“刚刚过去了多久啊。”枕风问道。
“嗯？”艾露儿疑惑地看着他，不解地回答道：“就过了几秒钟啊，你又走神啦？”
枕风环顾四周，刚刚发生的一切历历在目，甚至黑衣人的每一句话都还在心底轻声回响。
“对，也不对。我刚刚看到了一个黑影，他还和我说了很多话。”
“就在那儿，你没看到么？”枕风指着面前空荡荡的地方，说道。
艾露儿摇摇头，但也没有表现出十分吃惊的反应。事实上尽管枕风只说了一两句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但她已经可以想象到那种画面了，这种情况对暗夜精灵来说并不罕见，尤其是那些致力于和大自然完全融为一体的德鲁伊，据说他们在深度冥想的过程中经常会看到一切奇怪的人和物。
“他有告诉你战胜巨龙的方法吗？”
枕风记不清这是他第几次回味那番对话了，从头到尾想了一遍，随后半是半非地说道：“他说让我驾驭血气之力，绝不能成为它的附庸。”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要不再试一次？”
人经常会有这样一种感觉，明明当时亲身经历的时候并没有感受，但事后却总会以更加强烈、更加敏感的状态反复出现。真实而奇幻的画面此时就在枕风脑海中愈演愈烈，黑影身边被他完全支配的那股力量给了枕风一个机会，一个直面禁忌之力的机会。
“稍等一下。”
说罢，枕风便闭上眼睛，手掌摊开，双臂微微扭转角度，让掌心正对着前方。随着这一口气缓缓吐出，他便进入到了全身放松，精神之海逐渐被全面激活的冥想状态。
艾露儿见状也不再说话，她知道枕风即将面临一段特殊的旅程，并且绝对不能被打扰，于是她不由得握紧长弓，警惕的看着远处天空中的巨龙。一旦在枕风深度冥想的时候它突然发难，结果就是枕风的身体和灵魂都会在内外两重同样可怕的压力下被瞬间撕碎，而仅凭她一人也绝不是巨龙的对手，一切都将结束在这个地方，这一时刻。
主动权完全掌握在巨龙手中，艾露儿只能祈祷它还能像刚刚那样一直静滞着，同时她也不敢为枕风构建一些防御魔法，生怕对方会将这些行为看做是进攻信号。
看着巨龙身上闪耀着的金色光晕，以及那顶浮现着北斗七星的龙冠，她忽然间感觉她们一直忽略了什么，敌人的力量深不可测，恐怖的能量风暴已经证明，这是他们面对的最强大的敌人。
‘月神箭，暗月箭雨，封灵，还有一堆派不上用场的防御魔法。’
她下意识地罗列起自己的力量，第一次竟有种无力的感觉，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即使她和枕风两面夹攻，默契配合，好像也完全无法攻破这道壁垒。
‘到底忽略了什么呢？’
未来一片黑暗，现在又陷入困境，钥匙只能埋藏在过去。想到这里，艾露儿干脆从进入星辰裂缝的那一刻开始，地毯式搜索他们曾经遇到，但却一直没有重视的关键线索。
‘力量没有好坏之分，但有强弱之差。’
‘驾驭力量，让它为你所用，掌握的力量越多，领悟的程度越深，你就越强大。’
‘驾驭他，否则你将止步于此，永远无法战胜眼前的敌人，也永远无法战胜过去的自己。’
……
两种声音此刻在枕风脑海中同时响起，一时间无数混乱而诡异的画面疯狂浮现出来，他看到了血流成河的战场，一个被猩红力量完全包裹的少年正站在中间。少年环顾四周，随后张开血羽腾空而起，飞到半空，冷冷俯视着脚下尸横遍野的人间炼狱。
成千上万具尸体中流出的鲜血纷纷化作猩红的光点，随后脱离地面，漂浮到半空中。这些光点从出现的那一刻便为整片战场蒙上了一层杀戮和死亡的氤氲，它们将大地照亮，片刻之后纷纷朝少年飞奔过来。
恐怖的数量和唯一的目标形成了一幅极其壮观的场景，仿佛无穷无尽的力量都汇聚而来，它们从偌大战场上的每一寸土地中出现，然后在半空中那一柄散发着妖艳血光的长剑中消失。
每一次杀戮都会让他更加强大，此刻由鲜血和尸体构筑的人间炼狱成为了血气之力的温床，毁天灭地的力量全部灌注到了他身上。
容器濒临破碎，随着越来越多的光点汇入进来，他的掌控力急剧下降，狂暴的血气之力在体内横冲直撞，将他全身的血液瞬间点燃起来，并毁灭着一切不服从于它们的异类魔法。
少年面目狰狞，青筋暴起，身体开始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就连额头上的汗珠都披着一层猩红的外衣。长剑已经被蠕动着的鲜血彻底吞没，火焰元素在强大千百倍的能量洪流面前已经被压制到冰点，那条烈焰丝线都马上要被鲜血浸染。
身体已经达到极限状态，不能再容纳更多的力量了，而眼下还有将近一半的光点时刻涌入过来。这时候少年绝望的发现，他的意识竟无法让身体拒绝这些力量，精神之海中的血气核心牢牢占据着掌控权，并肆无忌惮地欢迎着这些力量的加入。
“啊！”
枕风痛苦地大喊一声，脑袋蜷缩下来，脸上涌现出一条条鼓胀的血管，甚至手上长出了一些猩红的触角。
骇人的场景让艾露儿下意识地捂住嘴，意念微动，纯净的月神魔法在手中出现，但理智又让她不得不放弃了这个想法。她想象不到枕风此刻正经历着怎样的折磨，唯一清楚的就是她什么也做不了，而且也什么都不能做，这一切，必须让少年自己挺过来。
后背的脊椎也开始膨胀突起，在衣服上顶出一条坚棱，一条条张牙舞爪的触角直接刺破布衣，裸露在空气中。令人作呕的腥味从这些触角上散发出来，更奇怪的是，枕风全身的骨骼都在膨胀扩增，但血肉却在向内蜷缩。
‘我相信你，一定能挺过来的。’
艾露儿闭上眼睛，让黑暗将视界团团围住，不敢再看，但枕风那扭曲而痛苦的面容却止不住地浮现出来，她只能在心里不断祈祷，希望枕风能顺利从冥想中走出来。
直到这一刻精灵才直接意识到，这个人类少年真的成为了她生命中的一部分，钻心之痛竟感同身受，隐约间她也看到了那个正在半空颤抖挣扎的猩红少年，尽管身体已经达到极点，但从脚下血海中凝聚成的血气之力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两个不同种族个体的命运，在一起度过的每一个日夜和经历的每一次冒险中，产生了一缕正被不断加强的羁绊。心有灵犀的默契，可以将后背和生命托付给对方的信任，这些弥足珍贵的情感成为命运羁绊中最坚固的那条纽带。
巨龙从始至终没有任何行动，它丝毫不在乎时间的流逝，不朽的生命也许还会一直在无人知晓的空间中存续，也可能在历经千年之后终于要被终结在这里；它也不在乎结果会是哪一种，严格履行使命，尽全力阻止他们。存续也好，终结也罢，无所谓希望，无所谓绝望。
“只有意志不坚定的人，才能被某种力量掌控。”
枕风咬紧牙关，除了他没人听得懂他的这声呜咽，身体各处突起的猩红触角突然间毫无征兆地停滞下来，维持着最后一刻的状态。
混乱疯狂的精神世界中，少年缓缓直起身，猩红的眼睛冷漠的俯视着下面的人间炼狱。血气光点还在持续不断的涌入到长剑中，不仅将其他力量压在脚下，更甚至开始瓦解长剑的魔法核心。
剑器成型之时，铸剑师会将最纯净的魔法能量浇筑其中，最后再用材料层层保护，一旦核心被毁，再传奇的神兵也比废铁强不了多少。
现在无处可去的血气之力已经将魔爪伸向了魔法核心，少年能清晰的感受到剑器的痛苦和绝望，在铺天盖地的狂暴力量面前，连纯净的元素之力都显得不堪一击。
他强忍着剧痛缓缓抬起手臂，手臂上暴起的血管在庞大能量的充盈下竟流淌着黑色的血液，每移动一点，都会传来灼热的疼痛，犹如正被烈火焚烧。
把手放在剑柄上，接触血液的那一刻，身体又开始剧烈颤抖起来，长剑和体内的血液都在全力阻止他继续下去。
“去死吧！”
枕风低吼一声，精神之海中的意志力轰然爆发，血肉已经完全沦为禁忌之力的掌中玩物，他只能控制被它们包裹着的骨头，顶着让他屡次窒息的压力和痛苦，从长剑底部开始，步履维艰地向前抹除。
手掌用力按在剑身上，速度慢到堪比蜗牛，但掌心所过之处，猩红的血液被斩草除根，没有剩下一点残渣，露出了长剑尘封已久的样貌，中间那条火焰和主人的意志一起，在死亡和毁灭的边缘拼命燃烧。
从血气之力充满的那一刻他便彻底意识到，不论付出什么代价，都必须将这股可怕的力量彻底赶出去。
每前进一步，身体上的某处骨骼就会被血肉碾碎，双脚，双腿，知觉从下而上一点点消失，意识在自我灵魂和禁忌力量的撕扯下进入到了一种极其特殊的状态，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接下来会做什么，但如果决定开始行动，那么相互撕扯产生出的执念便会成为一股势不可挡的精神力量。
当他在毁灭的边缘抬起手的那一刻，就注定他会用自己的躯壳，来为长剑献祭，这股只有在极罕见极特殊情况下才会产生的执念，让献祭从开始便注定无法停止，意识不能扭转，甚至连无尽强大的血气之力都无法阻挡。
手掌，长剑，身躯，三者保持着完美的同步，掌心向前推进一寸，剑器的救赎之路就前进一步，体内的骨骼也随之被碾碎一段。
当掌心逼近剑尖时，下腰部以下的骨骼也全部消失，它们占据的空间本是少年最后的阵地，如今也被蜂拥而上的血肉尽数淹没。没了坚硬骨骼的支撑，他的下半身变成了一团开始迅速膨胀的血肉完全体，彻底沦为血气之力的巢穴。
它永远没有满足的那一刻，蠢蠢欲动地盯着其他地方，从这里开始，救赎之路来到了最艰难，最痛苦的末段，献祭的力量急剧下降，甚至手掌竟停滞了下来。
即便少年已经的面容已经在左右的撕扯下扭曲成了骇人的怪物，即便他已经放弃了一多半的骨骼，即便只剩下一寸不到...
紊乱而疯狂的血肉已经来到门前，再献祭一点，它们就会将心脏吞噬。最后这一段死命绝境仿佛瞬间延伸到无穷无尽，他睁大那两颗已经膨胀数倍的巨大眼球，黑红色的血液从七窍流出，脸部的皮肤和肌肉在强烈的挣扎下扭曲到了可怕的角度，双腿更是在血肉贪婪的延伸下鼓胀到半米之宽。
狰狞畸变的身形远超任何生命和灵魂的理解，糜烂爆溃的血肉饥渴地盯着少年的心脏，即使现在停下来，它们也会在很短的时间里攻破这层壁垒，他没有选择。
少年残余的意识不足以支撑他犹豫，精神执念在得知救赎戛然而止的时候，在一次呼吸之间赌上心脏和生命，用最后的力量狠狠推了一把。
手掌猛然扫过剑尖，元素力量瞬间爆发出冲天的火焰，疾风扫尽手臂上的血液，剑气则轻而易举地将蜂拥过来的猩红光点全部斩成两半。
最后一步直接将剩下的所有骨骼全部献祭，在血肉疯狂呼喊着，即将一拥而上将心脏粉碎的时候，涅槃重生的长剑先行一步，在精神执念和灵魂意识即将一并灰飞烟灭之前，执行了最后一道指令。
剑刃脱离手掌，毫不犹豫地刺入少年的身体上，正中贯穿心脏。
救赎之路走到终点，在心脏被利刃刺穿的那一刻，整个血流成河的炼狱世界也迎来了一道巨大而锋利的光刃。身体在下一秒轰然爆炸，血肉四溅，天地之中仿佛只剩下那柄献祭生命而成功救赎的长剑。
空气中那无数个猩红光点像被定格了一样静滞在心脏被贯穿前的那个时间点，长剑上的火焰熊熊燃烧，世间每个角落的疾风也都听命于它。
狂暴强盛的血气之力终于在万物即将消亡的最后一刻低下了头，没人会想到结局竟然是这样，它的宿主竟然不惜自我毁灭，将生命最后的那一缕光芒献祭给了他的武器，难以理解的精神执念从诞生起，就注定最终的结局会异常惨烈，但也会极致彻底。
洞穿大地，冲破长空，光刃刹那间将世界斩成两半，连血气之力也被卷入到了这场毁灭和复仇的狂舞中，将怒火和悲痛疯狂倾泻到被一分为二的世界上。
一切都不复存在了...
疾风呼啸而过，熟悉的能量就从身边释放出来，让艾露儿情不自禁的弯起嘴角。她赶紧睁开眼，迫不及待地想看看人类现在究竟怎么样了，事实上从他的身体发生畸变开始到现在，也就过去了半分钟左右。
率先映入眼帘的是那对硕大的白色羽翼，疾风和火焰两种元素环绕在枕风身边，形成一圈无形而纯粹的能量环。艾露儿下一刻便感受到，空间中依然存在着零星的血气之力，但这股原本疯狂暴戾的禁忌力量竟然就静静地呆在自己的位置，像是完全抛弃了作为力量核心的贪婪和侵略。
“我成功了！”他兴奋地说道。
少年已经变回了原来的样子，换了一套新的衣服，全身散发着一股若隐若现的清香。天空般清澈高远的眼眸也在平静地看着她，目光相接，他们同时看到了对方那溢于言表的欣喜，但在枕风眼中，艾露儿看到了一分从前没有的神采，一分坚毅的意识与执念。
“我就说我不会看错人的，恭喜你渡过难关。”
她从前很喜欢一个人，旅行于世界各地的惊叹美景中，足迹踏遍成千上万片森林，充盈着生命能量的大自然为她提供源源不断的经历和能量，让她能战胜一个又一个凶猛的野兽和敌人，同时也让她总是在期待着下一次的即将置入的绝色景象中。
直到遇见这个人类少年，她渐渐体会到了身边有一个人是种什么样的感觉，从期待艾泽拉斯的美景，变成期待下一次冒险和故事。由衷的祈祷和喜悦让她意识到，原来两个人的世界是这样的。
“我想，现在应该可以试一试了。”
枕风看向远处那头巨龙，身处于它的空间领域之中，巨龙肯定也感受到了空间中的能量波动，全身散发着的金色光晕更强盛了一些。
第一百九十六章 辉映
直到枕风腾空而起，吹响战斗号角的那一刻，艾露儿也没能想出所谓的破解之道。从进入星辰裂缝开始，她们所经历的一切看上去毫无规律，完全没有逻辑可言，但如果将每一件事连在一起，便可以轻易发现它们绝大多数都环环相扣，少了任何一条他们两人都绝不可能走到这里。
过往的记忆和枕风当时正发生强烈畸变的可怕景象交缠在一起，好在枕风有惊无险地完成了瓶颈突破，欣喜之余她也干脆将这些混乱的思绪统统赶出脑海，全身心参与到即将展开的生死之战中。
两人都很清楚，这将是他们最后的机会，看着枕风张开双翼，紧握长剑向巨龙疾驰而去的背影，艾露儿暗暗下定决心，这次如果她们还是无法战胜巨龙，比起死亡和毁灭，打出底牌的代价就相形见绌了。
身体中充盈着的生灵之息让枕风又一次充满信心，连极致狂暴的血气之力他都能成功克服，就不信打败这条巨龙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空间中的风灵元素汇聚在双翼上，瞬间为他提供了巨大的速度，百米距离在他宛若流星般的驰骋下转瞬即逝，来到巨龙面前的时候，长剑上的火焰也已经在这极短的过程中全部激活，甚至远处站在地面上的艾露儿都感受到，周围的温度正在升高。
枕风挥剑横扫，锋利的剑气和强盛的火焰率先从剑身上呼啸而出，组成一柄能量剑刃，先行一步扑了上去。巨龙一直保持着同样的姿势，直到剑刃近在咫尺的时候才终于动了起来，只见它猛然扇动翅膀，两股闪耀着金色光芒的狂风便从龙翼中汇聚出来，在巨龙面前合二为一，和半透明的蓝白色剑刃狠狠撞在一起。
经历过生不如死的挣扎，虽然生灵之息没有陡然增多，但他对获得了一份对自己力量更加深刻的领悟，因此在此刻面对巨龙铺天盖地的力量时，剑气和火焰竟然正面接了下来，和金色风暴卷在一起，一时间打的难解难分。
凭着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在剑刃么猛冲出去之后，枕风立刻拍动翅膀向上攀升，眨眼间便来到了巨龙头顶。
“乾剑残影！”
剑客冷冷吐出四个大字，在战斗伊始，便果断使出疾风剑法上半卷的最后一招，伴随着一声低沉的嗡鸣，数十个黑色残影恍惚之间从枕风身上离析出来。他们虽然没有双翼，却也几乎没有重量，不受自然世界的影响。
如果此时有人近距离注视着枕风的变化，便会震惊的发现，这看上去竟然是个不连续的突变过程，黑影似乎刚出现时就在枕风身边，并没有从身体上脱离的阶段。事实上它们的速度已经超越了肉眼的极限，而且剑法释放那一刻产生的恐怖能量将空间挤压扭曲，因此即使有生灵之息的加持，也无法看到整个过程。
残影随后在巨龙上方围成一圈，枕风一声令下，它们便从各个角度展开了疯狂的攻击。他自己更是化作一道暗红色的光束，举起长剑直取巨龙首级。
金色风暴这时才将剑气完全淹没，面对铺天盖地的攻击，巨龙依然显得从容不迫，全身的龙鳞在魔法能量的作用下顿时泛起耀眼的光芒，变成无数片将巨龙身体紧紧裹住的钢铁盾牌。
数十道残影以极快的速度疯狂斩击到龙鳞上，引起一连串密集尖锐的撞击声，但却难以造成实质性的伤害。巨龙从一开始就将目光牢牢锁定在了枕风身上，同时头部也是防御力最弱的地方，它已经料到枕风一定会将目标放在这里。
猩红光晕在长剑上闪烁起来，狂暴的力量顿时在空间中肆意弥散，快速蚕食着巨龙的能量领域。现在他已经不需要血液来激活这股力量了，而且在精神之海的操控下，它们再也不会像之前那样入侵到身体内部，完全听命于他的指挥。
强盛的能量风暴在头顶迅速汇聚，巨龙低吼一声，抬头张开血盆大口，远古而神圣的魔法瞬间在口腔中凝聚成一个金色的巨大光球。光球被巨龙喷吐出去，恐怖的体积和耀眼的光芒立刻便将迎面冲过来的渺小剑客所遮蔽。
他和光球的距离只有一米，电光火石之间，全神贯注的清醒意识为他做出了最佳的决断。枕风双手握剑，横在胸前，同时大量燃烧生灵之息，瞬间在他右侧召唤出一股狂风。
转瞬即逝的距离下他已经来不及躲开，狂风狠狠扑到身上，让他在即将和光球相撞的时候发生了一点点偏移。光球横冲过来，在枕风的视角下，迎面而来的就像是块足以碾平一个小镇的巨大陨石，他将血气之力猛然注入到剑刃上，随后主动劈到陨石上。
不出所料，在光球接触到长剑之后，它立刻表现出了强烈的反应，庞大的能量风暴以数倍的强度反馈而来，顷刻间枕风周围的温度上升到可以快速熔化人体的可怕程度，他仿佛置身于正完全运作的火炉中，全身各处都传来了灼热的刺痛。
枕风咬紧牙关，生灵之息在体内加速流转，生成一层层马上就会被冲散的魔法屏障，它们如同前赴后继的死士，尽管生命只有短短几秒钟，但依然要毫不犹豫的冲上去。
保证身体不会被很快淹没的前提下，枕风不退反进，再次挥剑重劈，果然又激起一股强烈的能量反冲。
他细细掐算着自己的力量和位置，第二次风暴席卷而来，他盯着巨大的压力和疼痛拍击双翼，靠着最开始的那一点偏移，和两次冲击的积累，他终于突破了光球边缘的临界点，从侧面和光球擦了过去。
这样的应对让巨龙顿时来了兴趣，它猛然张开龙翼，每一片龙鳞都迸发出了神圣的金色能量，它们瞬间汇聚成一个整体，将残影尽数震开。
所有响动在这一刻戛然而止，巨龙和枕风在同一高度看着对方，在周围的空间中，无形的能量气息在时刻进行的交锋中也来到了一个平衡点，他们再次将领域一分为二，但各自的力量核心却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即使面对这样的敌人，枕风此时也没有半点慌张，精神之海反而异常平静，让他的大脑以最理智的状态应对瞬息万变的战斗。
残影被轰开数米，正当它们再次扑过来的时候，枕风意念微动，疾风剑法中的能量被瞬间收回，只见那些黑色的残影忽然陷入模糊之中，再次眨眼便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巨龙全身覆满龙鳞，而残影又主要依靠迅捷凌厉的高频率压制发挥作用，刚刚那次没有任何作用的围杀也让枕风下定决心，将剑法剩余的能量尽数挪移到手中的长剑上。
天空中只剩下他们二者，巨龙微眯双眼，头顶的王冠随即化作一粒粒金砂，随拂过的微风四散消失。
‘不能强攻，只能智取。’脑海中回想起艾露儿的声音，而巨龙却在这时主动出击了。
巨大的龙翼卷起一阵狂风，它顿时腾空而起，迅速向上攀升，鳞片上散发着的金色光晕在身后留下一道绚丽的轨迹。枕风见状也毫不犹豫地跟了上去，对方突然升空，很大概率是要靠下坠速度产生额外的力量，面对这场实力悬殊的战斗，枕风不敢怠慢，必须狠狠抓住每一个机会，同时还要在节奏和战略上占据高度。
两者以相差无几的速度同步上升，笔直的轨迹让它们之间始终保持着三四米的距离，谁先偏转角度，谁就会被甩在身后。
百米距离转瞬即逝，高度的快速提升的同时，周围的空气也越来越稀薄，枕风从未达到过这种高度，无形的寒气如一根根细小的银针刺到皮肤上，但他没有心思理会身体各处传来的这种刺痛感，用尽全身力量死死咬住巨龙。
发觉对方的速度终于降了下来，枕风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在这样的高度下他每扇动一次翅膀，都会燃烧相当可观的生灵之息，而且这种消耗还在随空气稀薄的趋势而不断增大，再这样下去他就会被活活耗死。
巨龙眼看无法在高度上取得优势，终于停止继续攀升。身体一扭，龙尾便朝枕风的方向狠狠甩了过来。巨龙的每一个动作都没能逃过枕风的目光，虽然因为被动，在对方停下来的那一刻他还在继续上升，但这完全不影响他灵敏地闪避。
长剑横扫出一道凌厉的剑气，正中撞到龙尾上，半秒钟之后它便被绝对的力量优势所瓦解，但枕风也已经离开了龙尾的攻击范围，出现在巨龙面前。
长剑和迎上来的龙爪撞在一起，猩红色的血气风暴顿时从剑刃中呼啸而出，和乾剑残影中强盛的疾风之力相互融合，立刻激荡起一股能量爆炸。
事实上巨龙也没想到枕风的反应如此之快，在长剑忽然从正面斩来的时候它只能下意识的挥手相抵。金色的魔法能量从龙爪中迸发出来之后就被卷入到了这场爆炸中，枕风见此情形，果断燃烧生灵之息，为长剑注入新的力量，他不能给巨龙留出聚集能量的机会。
“咚！”
一声沉闷的爆炸从高空传到精灵耳边，目光穿越上百米的距离，她看到了一束摄人心魄的红光，随后那个张开双翼的庞然大物竟然被应声击退，巨大的身体短时间之内来不及恢复平衡，直直跌落下来。
首战告捷，略微倾斜过来的天平让两人心里涌起一股莫大的兴奋感，虽然并没有对敌人造成实质性的影响，但却终于证明巨龙并非无懈可击。他们从没有想现在这样渴望胜利，感觉巨龙变弱了，又忽然间感觉是自己变强了。
枕风一时间战意盎然，立刻扇动翅膀追了上去，乘胜追击是他一贯执行的战略，除非敌人已经被彻底击败，不然他绝不会放过这绝佳的机会。
龙翼在空中卷起阵阵狂风，很快便将巨龙的身体托了起来，枕风依然紧随其后，剑锋上时刻涌动着的活跃能量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撕开敌人的血肉，他现在虽然还时不时能感受到有股疯狂的力量在心底一点点蠕动，但在精神之海的绝对统治下也就是一些不足为道的残兵败将罢了。
巨龙突然在半空中急停，随后猛然甩出龙尾，同时扬起左臂狠狠拍出。龙尾在半空中留下一道燃烧着熊熊烈焰的轨迹，直逼枕风即将闯入的必经之路。
在对方陡然停止的那一刻枕风便意识到自己中计了，高速的俯冲让他根本没办法在一两秒之内改变方向，也就意味着枕风别无他法，只能硬生生接下横扫而来的龙尾。
枕风举剑侧挡，拼命燃烧生灵之息，希望能在灾难到来之前汇聚更多的力量。又一声闷响回荡在这个边缘世界中，火焰长鞭正中砸在长剑上，他现在的处境和刚刚对手的状况十分相似，但结果大不相同。
恐怖的冲击力尽数倾泻到这柄薄片一样的剑器上，枕风只感觉五脏六腑如翻江倒海一般，随后猛然吐出一口鲜血，身体顿时被朝另一侧轰飞。
巨龙为它设了一个死局，龙爪在拍出之时便凝聚出了一个完全同步，但体积膨胀几十上百倍的巨掌，向座大山一样从另一边直撞过来。
被猛抽了一下之后枕风的大脑天旋地转，全身都处在一个强烈轰颤的崩溃状态中，吐出的血液还没飞出多远，便化作一颗颗猩红光点，重新汇入到长剑之中。
正是这流鲜血顿时让枕风的双翼迅速席卷起一层猩红外衣，狂暴的禁忌力量再一次张牙舞爪地升腾而起，将他的双眸也染成血色，但这次却没能突破最中间的那一抹天蓝。
澎湃汹涌的血气瞬间为血羽灌注了巨大的力量，立刻让他从倒飞中稳住身形。巨掌卷起的狂风率先扑了过来，眼看着座大山马上就要将他粉身碎骨，没想到这次血气之力竟然没有爆发能量正面一战，而是帮他在混乱的身体状态下拍翼高飞。
侧面撞来的巨大龙爪闪耀着金色的光晕，间隙被坚硬厚实的能量完全填充，要想躲过去只能从上下找机会。
枕风转身挥剑，同时猛然拍动翅膀，直到这时他的意识才从剧烈的轰鸣中恢复过来，重新掌控身体，眼眸中那一潭清澈的湖水顿时开始迅速延展，将一片片猩红接连不断的抹去。
山岳一般的巨大龙爪近在咫尺，呼啸而来的狂风肆意放荡地一遍遍冲刷着他的身体，锋利的气流甚至让他不得不闭上眼睛。
人未来，气先至，枕风顶着四面八方的压力迅速向上攀升，但奈何时间太短，范围太大，他下一秒便意识到这场交锋已经不可避免，只能疯狂燃烧能量，再次召唤出一柄数米长的魔法巨剑。
风，火，剑，血，四种力量交织在这个闪耀着炫白色光芒的巨剑上，他双手紧握剑柄，在龙爪即将狠砸过来的时候重重劈下。
巨龙用强大的力量告诉他，那些花招和手段在一种他现在才有资格参与到的战斗规模中很难起到作用，只要对手不想给他机会，他就只能被卷入到简单而绝望的力量对抗当中。
巨剑和龙爪轰然撞在一起，那一瞬间产生的能量轻易将枕风周围的空间撕成碎片，即使他掌握了空间之力，在这种情况下也没有任何传送出去的可能。
耀若盛阳的究极光芒将枕风渺小的身躯完全吞噬，甚至连巨龙的半个身子都没入进去，没人能看到里面发生了什么，视线和其他任何光亮都被虚空空间隔绝在外。
声音也没能逃过破碎空间的枷锁，以至于对艾露儿来说，此刻的景象无比诡异，即使紧闭双眼也能感受到那极致强盛的光芒，还有周围世界的剧烈颤抖，但却听不到任何响动，四周静的出奇。
‘我可以的，我可以的！’
艾露儿紧咬牙关，在心里一遍遍为自己加油打气。在枕风和巨龙缠斗的这几分钟里，她做出了一个此生第一次的尝试。为了不让巨龙发现，她只能将所有魔法能量尽全力掩藏在身体中，庞大而活跃的能量风暴时刻撕扯着她的肉体和灵魂，直到寂静毁灭的超级爆炸开始，她才终于将这股能量释放出来。
从外面已经完全看不到长弓的样子了，这件本身就蕴藏着巨量魔法的武器此时已经被一团妖冶深邃的紫色光球所吞没，她一次性将巅峰状态下所有的力量全部聚集起来，这团光球，就是她零消耗时的魔法结晶。
精灵已经将身体里能找到的所有能量都灌注了进去，她的双手也浸没在紫光中，一旦这个光球被发射出去，她无疑会进入到深度昏厥中。
现在巨龙后半段身体就在半空中，她一点点睁开眼睛，金色的龙鳞竟然没有被这太阳一般的光芒所笼罩，反而更加闪闪发光。
“不对！”
在金光闪闪的龙鳞中，艾露儿忽然间看到了那顶若隐若现的王冠，轮廓模糊朦胧，但上面闪烁着的点点星光却格外清晰。在目光和星图交汇的一刹那，无数画面从脑海中涌现出来，最后定格在了那副浩渺无穷的稳固系统中。
‘这是星墙的那个体系！’
当初无与伦比的震撼在她心底留下了难以磨灭的痕迹，以至于她瞬间就联想到了当时用月神之力进入星墙内部的场景。庞大而坚固的系统对外来者保持着非善非恶的冷漠，完全不给她任何机会。
就是这样无懈可击的能量体系，在被打开一条裂口的时候就注定它会走向最终的毁灭，它可以保持千万年的坚固，但只要某一个出现了不论多么渺小的缝隙，那毁灭的趋势就无可阻挡。
“剑指神冠，剑指，神冠...”
手中汇聚着的恐怖魔法在犹豫不决的这几秒钟内飞速衰减着，艾露儿反而不知为何念叨起这几个字。脑海中的画面越来越清晰，月亮和繁星再次连接起来，而且这一次更加明了，更加强大。
就在这时，巨剑突然毫无征兆的出现在艾露儿眼前，她没有下达指令，也就是说巨剑的出现完全出于它自己的决定。剑中那枚弯月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成长着，而她手中那团深紫色的光球竟然不受控制地凝缩成了一条灵动活跃的魔法纽带，随后在艾露儿目瞪口呆的注视下纷纷灌注到那枚月亮之中。
有了这股充盈魔法的加入，月牙的生长速度陡然增加，艾露儿瞪大眼睛看着，目光透过正逐渐逼近满月的剑辉，映射出一片浩渺无垠的灿烂星河。
比第一次和星辰之力接触时强烈数倍的奇妙感受正不断冲击着她的精神之海，她的注意力被完全吸引在月光和它背后的星河中，全然不知这个边缘世界正被蒙上一层长空耀夜的面纱，笼罩下来的夜芒轻易便掩盖过了天空中那颗正在盛放的太阳。
须臾，一轮散发着朦胧白光的满月便在巨剑上盎然生辉，她抬头一看，曾经远在天外的星光已经被无限拉近，数不胜数的星星看上去就像是镶嵌在这面天空上一样。
繁星仿佛触手可及，明月在手熠熠生辉，看着眼前震撼的景象，艾露儿恍然大悟。
‘真的傻，我怎么把你给忘了呢？’
手中满月与天上星光交相辉映，涌动起一股股深邃悠远的神秘力量，艾露儿顿感身体已如浩渺夜空般空灵璀璨，震撼和兴奋在此刻被无上的虔诚温柔轻抚着。月光静静洒在脸颊上，在她眼中仿佛时空静止，只有明月和繁星在向彼此传递着跨越千年的情愫。
艾露儿双手握剑，意念微动，背后便凭空出现了一股无形的力量。
她举剑腾空，在身后留下一道摄人心魄的月光小径，漫天繁星都在目视着明月升起。
第一百九十七章 星月龙冢
长夜已至，世间万物都不得不在这抹深邃的黑暗中俯首，即便是如烈阳一般的耀光，在满月盛开之时也只能自愧不如。
精灵高举长剑，剑身上的那一轮明月立刻散发出可以轻易抹除一切的亮蓝色的光晕，所过之处的任何事物都被瞬间净除，爆炸外围的金色亮光也没能幸免，只有最核心的那一团光芒凭着撕扯空间的恐怖力量才得以维持下来。
此刻巨龙和剑客毁灭性的力量厮杀就发生在她面前，没人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它们也对外界巨大的变化全然不知。
明月粲然盛放，繁星一呼百应，根植于这个世界千万年的星辰力量通过这无数个星光，汇聚到巨剑之中。艾露儿深吸一口气，混乱狂暴的能量爆炸近在咫尺，黑色长发在强盛的气浪中纷乱飞舞，她被巨剑中的神秘力量牢牢保护着，即使在这样的距离下，也完全感受不到眼前可以轻易将钢铁和岩石瞬间粉碎的能量风暴。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但她这时候突然犹豫了，她不知道此刻巨剑中究竟蕴含着多么强大的力量，也根本无法预知这一剑下去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在巨剑劈下之后侥幸活下来，更不知道正处于爆炸核心的枕风，将会受到怎样的打击。
精灵从未像现在这样恐惧力量，事实上从枕风和巨龙最终决战开始，也仅仅过去了两分钟不到，她时刻祈祷着枕风能立刻撤出来，哪怕被巨龙击伤。
“我该怎么办？”
说给自己听，又多么希望那个熟悉的声音能回应一下。
巨龙的鳞片在满月和繁星的映照下被死死压制着，一切都已准备就绪，边缘世界被无尽长夜笼罩，每一寸空间仿佛都在为她灌输着能量，连手中的巨剑竟也催促她趁此机会彻底击败敌人。
“你说的，生死搭档。”
艾露儿闭上眼睛，一颗晶莹的泪珠从眼角滑落下来。
在她做出决定之后，恐怖的力量瞬间盛放，满月冲破枷锁，艾露儿下意识地睁开眼睛，眼前的一幕却让她震惊不已。
满月从剑身上脱离出来，随后直直飞上高空，而陪伴她十几年的巨剑，竟然在月亮离开的那一刻分崩离析，她眼睁睁看着巨剑变成几十个碎片，这幅画面在短暂的一秒钟内深深刻在了她心底。
明月高悬，星辰之力在这一刻终于冲碎了那层无形的枷锁；穿越万年时光，历史悄然间被拨回到了那段相似的过往。
凌驾世间万物的极致力量瞬息之间便将那团撕裂空间的剧烈爆炸尽数湮灭，让所有空间裂缝全部销声匿迹，终于露出了里面的景象。
巨龙在前一秒钟隐约间感知到了外部的变化，随后身体猛的一震，力量陡增数倍，两只龙爪狠狠拍在了长剑上。
在这两分钟的时间里，他们都在疯狂燃烧着各自的能量，枕风不得不将狂暴的血气之力完全放开，借助这股看不到尽头的力量强行顶着巨龙的威压。纯粹的能量抗衡让战斗变得格外极端而危险，只要谁先表现出一点劣势，那么胜负的天平就会像不可阻挡的风暴一样滚滚而来。
巨量的魔法消耗已经远远超过这具人类躯体的极限，触及生命核心的禁忌力量让他强行坚持到了现在，虚弱的身体和灵魂让他的大脑一片空白，一切动作都是下意识的反应。
龙爪轰然砸到长剑上，禁忌力量在无比疯狂的交锋后竟也只剩下细若游丝的暗红剑气，巨大的力量通过那层薄薄的铁片传到手臂上，而后迅速遍及全身。
他已经完全没有足够的力量挡下这一击了，枕风浑身颤抖，五脏六腑在势不可挡的冲击力下被严重挤压着，鲜血从脸上每一个孔洞中溢了出来。如果是在十几分钟之前，体内渴望鲜血的禁忌力量会毫不犹豫地将这些血液重新转化为强大的力量，即使这个脆弱的躯壳会在内外两股猛烈的冲击下粉身碎骨。
它们此刻正在精神之海中蠢蠢欲动，尽管枕风几近昏厥，但只要他的灵魂还在，血气之力就永远不敢伸手。
剑客脸色惨白，猩红的痕迹在这样的土壤下显得格外突出，双翼在周围能量风暴的撕扯下已然伤痕累累，他感受不到痛苦，精神之海中最后那一缕残存的意识让他只知道咬牙坚持，直到最后一刻。
“嗡~”
一阵瞬间扫清混乱和迷惘的声音突然从脑海中冲了出来，枕风立刻睁大眼睛，像是死去多年的尸骸毫无征兆地暴起，银白色的剑身距离瞳孔不过一尺，中间那道桀骜的火焰在令人窒息的威压中缩成了一条不起眼的薄红丝线。
这一刻，他的眼中除了长剑，再无其他。那声嗡鸣是他和剑器无数次出生入死而磨练出来的冥冥感应。他的顽抗将会被巨大的龙爪冲破，然而当他看到剑身上那条细小裂缝的时候，精神之海最后的防线刹那间土崩破碎。
他松开一只手，咬紧牙关把长剑从龙爪下硬生生甩了出来。失去这道最坚实的壁垒，排山倒海般的恐怖力量如入无人之境，狠狠冲击着枕风的胸膛。他的底牌已经被巨龙一张张撕成两半，巨大的冲击力顷刻间瓦解了枕风体内最后一丝力量，也击溃了仅剩的一缕精神意识。
“咚！”
这声音并不是源自于巨龙的力量，突然加入战场的神秘魔法在他们中间轰然爆炸，已经不省人事的枕风立刻被震开，直直向地面坠下，长剑也脱离手掌，在这股爆炸的冲击下快速自旋。
艾露儿和枕风的遭遇几乎一摸一样，这一剑也耗尽了她的所有力量，身体毫无意识的向下坠落。
半空中只剩下那头巨大的飞龙，以数倍亮度闪耀着的繁星将边缘世界中的所有活跃能量全部净化。它猛然抬头，立刻意识到，天空中的那轮明月就是一切的核心所在。这股能量它很熟悉，久远到可以追溯至大陆诞生之初。
历史正在重演，千年之前它正是被这种力量所击败，经历了漫长的时光，它对宇宙间任何事物都保持漠然之态，唯独当年那一幕还深深刻在心里。
“终于到这一天了。”
巨龙低沉雄浑的声音回荡在边缘世界的每一寸空间中，它突然嘶吼一声，昂首望月，在天空中张开双翼。巨大的身形遮住月光，王冠再次浮现出来，顿时散发出璀璨夺目的金色光芒。
不论结果如何，它的使命终于走到了最后一刻，它原本并没有想到这两个渺小的闯入者竟然能召唤出这股力量，但事已至此，漫天繁星反而让它心里涌现出一股前所未有的解脱感。
巨龙张开血盆大口，远古洪荒的高阶魔法便在口腔中疯狂汇聚起来，这是真正的龙族力量，也是它最后的一张王牌。如果有任何一位大法师此刻在场的话，他的认知一定会被这种能量彻底击溃，环绕在巨龙身边的能量完全超出了“魔法”的范畴，甚至连天空和大地都不禁颤抖。
与此同时，边缘世界正以惊人的速度向内蜷缩，视野尽头的那些黯淡星光一层接一层的被虚无黑暗吞没，以空间的消亡来换取强大的能量，高悬的明月在这个过程中发出的光芒也越来越明亮，向大地洒满银白色的光束。
全身爆射出无法直视的金色光芒，随后巨龙竟然自己燃烧了起来火红色的烈焰从龙翼边缘开始，以燎原之势横扫过来，一次呼吸之间就遍布了身体边缘的每一块鳞片。
连王冠散发出的金光都被这炽热的火焰所掩盖，它疯狂吞噬着巨龙的身躯，以龙族的生命力量不断灌注到口腔里的那团能量中。
事情的发展远超所有人的想象，这荒诞的选择让远在边缘世界之外的那两人大吃一惊，走到现在这一步，他们已经失去了对局势的掌控，无法预知接下来将会发生什么。
当艾露儿将巨剑中的月之魔法激活出来，并和根植于这个世界核心的星辰力量忽然间融为一体的时候，他们第一次感到有些吃惊，但认为还没有到达必须要出手干预的程度。
在满月出现的那一刻，他们对这场战斗的看法就有了些许转变，但现在，形势在某个很短的时刻内突然走向极端，以至于在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大局已定。
“你想干嘛！”
老者一把摁住他的肩膀，厉声说道：“别忘了你现在就是一缕碎片而已，既然意已决，就让他去吧！”
看着巨龙被烈焰一点点吞没，男人心如刀绞，他对巨龙的实力再清楚不过了，即使是现在这样的特殊状态，即使已经被枕风消耗一半多，也完全有能力全身而退，根本没必要以这种决绝的方式和星月力量誓死对抗。
“看来即使情同手足，那段过去他也还是念念不忘啊。”老人叹了口气，唏嘘道。
巨龙最终化作了一团纯粹的能量体，肉体和意识主动消亡，这股魔法能量就是它生命的终末绝唱。
男人紧紧握拳，他曾以为他们还有很多时间，可以就这样在被时间遗忘的地方慢慢等待，直到出现一位让大家都满意的继承者。枕风和艾露儿能走到这一步，连他自己都感觉不可思议，这两人的实力远没达到他理想中的程度，他们完全可以放弃这一次，继续等待下一次星辰裂缝的开启。
“也许，我们都不想继续玩下去了，包括你。”
老者的话让男人心里一颤，看着远处那团用灵魂生命点燃起来的火焰，他一时间竟有些恍惚，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过往数千年里发生的事情。
自从进入无界宝库之后，他才逐渐明白，这个世界处在一个非常特殊的时空中，活跃而混乱的时间线在星辰之力的体系下很容易和其他世界产生接触，也就意味着，只要这个世界没有被彻底毁灭，就会有源源不断的外界生物进入到这里。
无界宝库中的神力让他的灵魂得以在这里永远存在，但他也发现了一个绝望且无法被改变的事实，那就是总会有那么一刻，整个世界来到时空终点，并且会无法继续承受时空乱流而彻底湮灭。
星辰之神不知所踪，也许早在上万年前，神灵就已经在创造无界宝库之后离开了这里，并在浩瀚无穷的宇宙空间中遗忘了这个冰山一角的世界。
他无法阻止世界走向毁灭的趋势，于是便萌生了这样的想法，在每次星辰裂缝开启，有来自其他世界的生物来到这里的时候，选择一位最合适的人，将这个世界最核心的力量和最传说的历史继承下来，并带回到他的世界之中，以此将他们存在的痕迹保留下来。
这是个宏伟而充满希望的计划，但在失败三次之后他们才发觉，完成这个计划的难度远比他当初设想的要大得多，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即使他已经掌握了星辰魔法，但神灵在无界宝库中留下的很多东西他都没办法干预，继承者必须先经历各种磨难，最后才能接受他们的试炼。
而且无界宝库也处在一个不断变化的过程中，甚至有时候连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走到最后这一步。再加上这几千年里，大陆上发生的各种大事件都对无界宝库造成了或大或小的影响，他还不能让本世界的有意之人拿到这股力量。
种种因素叠加在一起，让这个计划几乎成为了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事情，谁也不知道湮灭之日会在什么时候到来，经历了漫长的时光洗礼后，他对继承者的要求反而越来越高了，枕风两人的实力平平无奇，如果不是他有意留出时间，巨龙可以轻易击败他们。
这一次，竟然同时有四方势力都走到了最后一步，令人痛惜之处在于，最强大的那个人并不是来自于异世界，换句话说，即使他通过了考验，也不能获得传承。
在熊熊燃烧的生命之火中，巨龙最终化成了一团极其纯粹的能量体，里面承载着他庞大的肉体，毁天灭地的力量，远古正统龙族的灵魂，以及记载了星辰世界千万年历史的悠远记忆。
他累了，在满月升起，繁星涌动的那一刻，巨龙心里燃烧起了一股炽热的火焰，时间在百无聊赖的游荡中过的飞快，经历过漫长时光的洗礼，他突然在这个时候找到了生命最后的意义。
当初败给了那个男人，现在他要用这份再次沸腾起来的热血，奏响灵魂的终末之章。
极致纯粹的能量体瞬间爆射出照亮天空与大地的耀眼白光，彻底湮灭前的最后一缕执念，让他奋不顾身的冲了上去。
没留下任何遗憾，在那团堪比烈阳的究极能量冲出天际的一刹那，边缘世界的力量核心被它们这两股势力轰然撕碎，一道道劈开时空的裂缝，眨眼之间便出现在了茫茫长空之上，宇宙空间中随处可见的混乱能量迫不及待的涌入进来。
三方势力齐聚，将这个边缘世界的命运死死定格在了这里，男人最后看了一眼那团能量，随即意念微动，操控灵魂力量在世界崩溃的前一秒，将枕风和艾露儿从这里带了出去。
现在发生的事情已经上升到了宇宙级别，就算是他在全盛时期，也没有任何办法能干预进去。而现在，濒临破碎的时空不允许他以灵魂状态继续待在周围，男人只能立刻回到无界宝库中，以免被无法预知的能量纠缠所冲击。
在他和老者的灵魂意识也离开之后，这里回到了诞生之初的状态，无尽空间的每一处都充斥着可以轻易撕碎一切的混乱能量。
谁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也许三股力量会在疯狂的摩擦和交锋中全部湮灭，从而让这里变成一片几乎不可能被外界探知到的宇宙碎片；也有可能最终有一方获胜，然后支离破碎的边缘世界完全无法承受正处在极度活跃状态下的纯净能量，最终带着胜利者一起，永远消失在无尽宇宙中。
枕风二人早已陷入深度昏迷，没能见识到这放眼全世界都极其罕见的宇宙图景，在这种维度阶层中，任何人的力量都无比渺小，微不足道。巨龙在用生命和天地力量抗衡，和深深根植在这片空间中的星月魔法抗衡，但当宇宙力量介入进来的时候，注定这场交锋将没有赢家。
远在无穷距离外的无界宝库中，一条带着命运审判的裂缝爆裂开来，从龙首开始，肆无忌惮地横冲直撞，一次呼吸之间就将这尊巨龙雕像贯穿，内部结构被完全瓦解。
男人站在雕像面前，欲言又止，扬起的手臂突然停滞。几番挣扎之后，他重重叹了口气，缓缓放下手，背过身去。
雕像轰然炸裂，巨龙带着了无遗憾的胜利，永远离开了。
第一百九十八章 亡命赌徒
“你想怎么把剑法传给他？”老者站在旁边，微笑着问道。
“肯定不会和你一样强行塞到他脑子里。”
男人只听声音就知道对方的神情，似乎为了展示自己胸有成竹的安排，他接着说道：“我早早就埋下了一颗种子，现在他起码已经跨过了门槛，我只需要略作指点，他就能很容易领悟霄羽剑法。”
“那这个女孩呢？”
老者的第二个问题让男人有些不知所措，从他们进入无界宝库的那一刻开始，男人明显感受到，有一股独特而强大的外界力量在不断地尝试建立连接，但眼下正是决定星辰世界未来命运的重大关头，他要尽己所能避免被任何事物所干扰，于是一直没有采取任何回应。
那股力量和这女孩使用的魔法十分相似，想必一定有所联系。男人微微皱眉，他和身边的老者都将毕生的心血付诸于剑术之中，对弓箭几乎没有任何研究，拿不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来。
女孩的实力毋庸置疑，她身上蕴藏着的魔法波动比枕风强了不少，而且不论是破除星墙，还是刚刚激活边缘世界的天地力量，足可以证明她对星辰之力的理解远超常人，只要稍加培养，定会成为一个百年难遇的强者。
“如果我还在世的话，少说也能给她拿几件宝物，我现在有的都不怎么适合她。”男人苦笑着说道。
他之前几乎没有考虑过这件事情，现在回想起来，除了霄羽剑法之外，他还真没剩下什么。想到这里，男人下意识地扭头看向老者，随后又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老人更可以说是一贫如洗，生前如此，死后也是一样。
唯有那股纯粹的血气之力是无价之宝，但他们都能感受到，这股力量和女孩体内的魔法水火不容，肯定不能让她也和枕风一样。
“他们还真是年轻啊。”老者看着眼前静静躺在地上的两人，不禁唏嘘道。
男人点点头，呼出一口气，道：“是啊，才不过二十来岁，前途无量。”
话音刚落，他不经意间看到了自己手上的那枚戒指，蓝色水晶在昏暗的光芒下折射出奇妙的光晕，只要看一眼，目光就会悄然之间被吸引过去。
“要不然把这个送给她吧，虽然老了一点，不过还算个宝贝。”
终于找到了一件，男人二话不说将戒指摘了下来，离开手指的那一刻，星辰力量就不受控制地四散了出来，将周围偌大的空间据为己有。
“行啊你小子，真够豁的出去的，当年全世界人挤破头都没找到的东西，到你嘴里怎么变得这么磕碜了。”老人哭笑不得地说道。
“你这么一说倒提醒我了，那时候这枚戒指的传说可谓是妇孺皆知，得知是我率先找到了它之后，人们才消停了下来。我来了这里过后没多久，好多人又开始千辛万苦找我的尸体，就为了这么个小物件。”
水晶戒指静静悬浮在他们面前，最后看一眼，数千年来的种种过往又从那幽魅的蓝色光晕中浮现出来。
男人深吸一口气，将这些画面全都埋在了心里，随后闭上眼睛，嘴唇嗡动，发出阵阵微弱而连续的声音。
他在用这种他们之间的特殊方式和戒指进行交流，听完他的话，戒指用突然闪烁的方式斩钉截铁的回应了男人。男人无奈地笑了笑，平静的看着戒指，随后又轻声细语的念叨出了一连串乌鲁乌鲁的密语。
‘老伙计，再做完这最后一件事，我就要去找他们了。未来无法预知，我的使命也算完成了，但你还得接着延续我们共同的意志。’
‘这么多年了，我的眼光你还不相信么，你的新伙伴不仅前途无量，而且应该也很好相处。你不是最喜欢探险吗，继续跟着我多无聊，更何况我，乃至整个星辰世界的命运，都已经被刻死了。’
‘当然，话又说回来，这一路都是你陪我走过来的，所以无所谓离开。’
‘去吧，我时刻都在旁边。’
说罢，男人轻轻挥手，一股轻盈的微风便环绕在戒指周围，托着它缓缓飞到了艾露儿身边。光芒一闪，那枚见证了数千年传奇历史的戒指就这样，出现在了她的手指上。
“又和一位老朋友告别了，感觉怎么样？”老人仿佛听懂了他们之间的谈话，保持着同样的微笑，说道。
“什么感觉呢，我也不太清楚。”
男人顿了顿，接着说道：“真的没有什么能敌得过时间啊，它一直在往前走，即使我们拼命跟着，也总会被它远远甩在身后，只能用一代代人的传承，不断踩出新的脚印，才不至于被彻底遗忘。”
寂静在最后一个字渐行渐远的过程中悄悄降临，他们站在高坛之上，再往前走两步，就能看到最中间那一潭满载星光的湖水。
“让他们在这里好好休息吧，我们去看看其他战斗进行的怎么样了。”
须臾，男人开口打破了安静的氛围，但他身边的老者却不为所动，摸了摸苍白的长髯，意味深长地说道：“接下来就是你的事情了，我最后在这里待一会儿。”
男人听罢便不再强求，只是笑着说了句，“这还是我认识的那个血剑么？”，随后意念微动，灵魂意念穿越空间，消失在了原地。
他的灵魂早已和无界宝库融为一体，对这里了如指掌，几乎可以随意出入任何界域，可能除了创造者之外，没人比他更了解这个地方。无界宝库和大陆世界的空间组构大相径庭，再加上他以灵魂状态存在的缘故，瞬间移动的能力就完全换了一种方式。
他不必撕开裂隙，构建空间隧道，只要消耗一点点的能量，就可以实现最快速度的空间传送，灵魂在这里消散，而后在目的地重组，时间延迟小到可以忽略不计。
四下黑暗，寂静无声。
看着两个静静躺在湖边的年轻人，老者不由得扬起嘴角，一双了遍沧海桑田的眼睛此时散发出了些许微光。
人们喜欢谈论时间，年少时也会不约而同的高举山盟，海誓，并且总会或多或少的将一些经历贴上“刻骨铭心”的标签。直到某一天忽然间发觉，自己的未来似乎已经可以看到尽头了，似乎很难再出现什么惊心动魄的冒险，或是震撼庞然的传奇。
在时间面前，一切都太过渺小，即使是曾经的很多段难忘旅程，也会在它永不停歇的脚步中被一点点遗忘。
“加油吧！”
老人嘴唇嗡动，想了许久之后，才说出了这三个字。眼角泛起泪光，身体不由自主的轻轻颤抖，在他们身上，老人看到了一束微光，看到了一份也许能够对抗时间的希望。
现在想来，三千余年的悠远时光并未给自己带来什么，在这个特殊的时刻他才发现，漫长到常人难以想象的过去让他对这两个字有了全新的领悟——传承。
一滴泪珠从老者脸颊划过，他缓缓伸出手，就在这一次呼吸的时间里，他的身体化作了无数颗猩红砂砾，悄然间随风消散。
泪珠轻轻滴在枕风手中的长剑上，竟然没有激起一丝波浪，完好无损地浸润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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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另一端
无尽的怒火从滚滚天雷中倾泻而出，数千年的皇都顷刻间沦为断壁残垣，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响彻在这偌大的土地上，仿佛在向世间所有人宣告末日的降临。
这座城市中住着十几万人，他们之前甚至都没有察觉到起义军已经兵临城下，也不知道战火已经烧到了这里。除了三四个钢铁堡垒之外，起义军从战争之初到现在几乎可以用顺风顺水来形容，看似固若金汤的城池，在真正被卷入战争之后立刻显得不堪一击。
里应外合，国都的防御力量被悄无声息地瓦解，随后精英部队直接传送到皇宫之中，发起对至高王最后参与力量的进攻。计划直到这一步都没有出现任何差错，但他还是低估了至高王的力量，只需轻轻挥手，无法抵抗的空间力量就将他的精英部队于瞬息之间完全湮灭。
王子眉头紧锁，派出的探子已经将这个冰冷的消息带了回来，大殿门前尸横遍野，探子只能在屋顶上远远观望，再往前一步，就会立刻感受到天地雷霆的愤怒。
众将士就站在他身后，他们还不知道前方发生了什么，脸上仿佛大写着焦急二字，只等王子一声令下。
至高王跳入深渊之中，无穷的力量将斗篷法师们所有的心血付之一炬，天雷扯碎枷锁，肆无忌惮地将黑暗空间的力量释放出来。
从这一刻开始，战斗波及的范围超出皇宫，正以极限的速度向外扩张。天下所有生灵都被迫参与到了一场豪赌之中，当然，第一波赌输的，是殿外那些将士。
巅峰法师紧随其后，在接踵而至的天雷下一个接一个地被轰成灰烬，他们都没想到自己有生之年竟然能亲眼见到这种力量，形神俱灭之前，为首的法师突然想起来自己曾在哪里看到过有关天雷的描述，令人毛骨悚然的恐惧瞬间冲上心头，随后带着那句绝望的预言，灰飞烟灭。
第三位输家，是皇都中住着的十几万百姓。
至高王世间极致的空间法术和天雷中究极的魔法能量不受控制的交融在一起，以他所在的位置为中心，重构成了一环湮灭所有生命的绞杀之网。
每个人所处的空间被整齐的切成两段，就是这么一条厚度无限趋近于零的细线，将上肢和下身彻底隔绝开来，甚至正在流淌的一颗血珠，都被精致地一分为二，没有留下任何瓜葛。
生命戛然而止，然而正正的毁灭才刚刚开始。
空间裂隙中突然迸发出了极其活跃的雷电之力，无数条电蛇四散而出，一上一下进入到还没来得及分开的两段躯体中，生命不堪一击的血肉在这种力量面前只会有一种结果。
不过两秒钟，一条生命就这样轰然破碎，贪婪而疯狂的电蛇连任何一个残片都不肯放过，将它们的目标吞食地一干二净。
开始，过程，结果，一模一样的死亡审判降临到生活在这里的每一个人，守卫军早已全部离开人世，国都中大部分占星师和魔法师也早就加入到了王子的队伍中，此刻就站在城墙外的营地里。
星辰王朝数千年的历史中，从没有发生过这样诡异而震撼的事情，十几万人只在几次呼吸之间就全部消失，他们早已被抛弃，被原本该守护他们的强者们抛弃，也被他们高高在上的君王抛弃。
酒杯，瓷碗，木筷...手中的物件跌落在地上，空间和雷电只会将死神的镰刀对准生命，没有一栋房屋因此而受到任何影响，即使有人站在曾经富丽堂皇的宫殿高塔上，像帝王一样俯瞰全城，也不会看到什么本该毛骨悚然的景象。
世界瞬间安静了下来，帝都已然成为一座死城，方圆上百里的土地上，现在只存在着一个生命体。当吃饱喝足的绞杀之网越过城墙的时候，被那些“明智”的法师们轻松挡了下来，所有人都安然无恙，踩着十几万人筑起的血肉堡垒，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地躲过了这次浩劫。
风暴结束，但赌局才勉强过半。
至高王以为他在以自己的生命下注，但走到这一步，他的赌注已经加上了十几万条人命，星辰王朝的命运也将因此被彻底改变。
城中可怕的魔法能量让王子眉头紧锁，他曾经的父亲将会是他们起义道路上的最大障碍，此前无比顺利的前进进程也在帝都脚下停滞了下来。
王子不得已下令部队后撤，以防受到城中不稳定能量的影响。他们现在无法得知至高王的真实情况，只能在城外原地待命。
这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被一次次的胜利冲昏了头脑，最精锐的一批军队已经全部阵亡，七位绝世高手也无人生还，正值危急关头，到了必须要冷静下来，及时作出调整的时候了。
空城外集结了数万军队，其中不乏王朝中顶尖的大法师，只要攻下帝都，他们就将在三千多年的历史长河中成为一颗无比耀眼的星星，从万古大帝横扫八荒，建立星辰王朝开始，历经大大小小无数次起义和战争之后，王朝依然屹立不倒。
现在是离成功最近的一次，没有之一，至高王手下甚至连一将士都找不到，国土沦陷大半，帝都更是成为了一座空城。
“仅凭一人之力，就能够扭转战局么？”
看着头顶黑压压的乌云，王子自言自语道。
被夷为平地的宫殿中，至高王没有时间庆祝这短暂的胜利，身上成千上万条电纹早已将他的肉体吞食的一干二净，现在正一步步向大脑中眼神，企图连他的意识也彻底撕碎。
天地之间的力量远不是人类身躯所能承受的，在他跳入深渊的那一刻，就注定会落得一个灰飞烟灭的下场，但他别无选择。
很多时候即使眼前是一个四通八达的岔道，你也清楚地知道这诸多选项中，只有一条路可行。
到现在，一切还都在他的计划之中，真正的战略家就是不论战争的细枝末节会怎样进行，重要的节点也一定会在他制定的框架中。他不知道会面对哪些敌人，但可以确定的是这些人一定具有强大的能量，而且一定会死在他的天雷之中。
斗篷法师全部死亡，但已经深入骨髓的魔法能量却奇迹般的被保留了下来，被独立地锁在一个个互不干扰，且和真实世界完全隔绝的空间单元中。
在天雷和空间逸散如秋风扫落叶般，不受控制地收割人们生命的时候，他强忍着万蚁噬心的剧痛，在混乱而疯狂的能量怒火抽离了一小部分空间之力，用这股力量将大法师们尚未湮灭的魔法能量暂时封存起来。
他抗住了这一关，天雷和闪电的力量开始渐渐消散，身上的电纹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退却，没有了肉体，无数条电纹每时每刻的蠕动都像是在狠狠鞭笞着他的灵魂。
似乎曙光乍现，但他一眼就看到了潜藏在那束辉煌光芒背后的绝望黑暗，他的意识已经和魔法能量高度融合，这些电纹既是毫不留情的蚕食者，也是他得以继续存在的唯一载体。换句话说，一旦能量散去，空洞的灵魂也会随之立刻湮灭。
“来吧！”
至高王爆喝一声，在天雷之力逼近消亡临界点的那一刻，毅然决然地引爆了周围那七个空间容器，大法师们的本源力量完好无损的环绕在他身边。
力量蜂拥而至，他用绝对强者的姿态从空间容器中几乎没有间隙地接过了它们，每逸散一缕，他的胜算就少一分。
三千年前，万古大帝席卷天下，囊括四海；
三千年后，至高王坐在赌桌一端，用自己和帝都十几万人的生命，面对宇宙命运的碾压。
这一刻，他和万古大帝一样，得到了星辰世界的回应。
第一百九十九章 星辰洞
猩红砂砾召来一阵微风，轻轻将两人托起，小心翼翼地送到近在咫尺的湖面上。
如果那些老朋友看到这一幕，一定会震惊地目瞪口呆，他们完全想不到，这个曾经杀人不眨眼，手上沾满无数条生命的剑客，竟然也有这样的一面。
老者其实是故意不和他同行的，现在他将注意力放在了其他地方，老人趁机在灵魂完全消亡的最后一刻，提前将他们送到了星坛之中。
平静的水面在接触到他们的时候，逸散出一股股能量气息，而猩红砂砾则将这些气息尽数挡了下来，直到两人的身体彻底没入水中，老人才算了却了最后一桩心事。
砂砾随轻风飘散，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男人对这一切毫不知情，不过即使他在场，也不会阻止。老人的行为在他现在看来可以理解，但如果他提前知道老人手里掌握的信息，提前知道这个世界即将发生什么的话，极有可能不会这么轻易就将枕风二人放走。
这本来将是个美好的结局，处理完其他事情之后，万古大帝就可以将他引以为傲的霄羽剑法完全传给枕风，然后让他们带着这个世界的力量和记忆，回到他们的家园。
然而就在刚刚，突然发生的巨大变故强行修改了这个结局，老人权衡再三，最后才做出了这样的决定，他知道枕风的精神之海中已经存在着男人的意念回响，领悟剑法只是时间问题。
星坛上此时已空无一物，从男人进入无界宝库到现在，枕风和艾露儿是唯二经历诸多考验和变数之后，在天时地利人和的苛刻条件下，得到他的认可，并最终活着离开这里的外来者。
现在不论是无界宝库还是凡间世界，都处在一个极其重要的关键节点上。四方势力同时进入星坛所在的核心地带，象征星辰裂缝的开启进入了尾声，谁也不知道下一次再和其他世界打开通路会是什么时候，好在这一次他终于找到了继承者，完成了他的计划。
凡间世界之中，至高王摆好筹码，如果能赢，那么他就会成为星辰世界中压过万古大帝的崭新传说，以一种更彻底的方式，解决混乱时空的威胁；反之，世界末日将会立刻提前到这一天，他的对手会收下筹码，并毫不留情的攫取更多，让整个世界悄无声息地湮灭在宇宙空间中。
没人能够掌握所有信息，但这恰恰就是魅力和意义之所在。
……
湖水中极致纯净的魔法能量正源源不断的注入到他们体内，断壁残垣一样的器官和骨骼在这样全方位的浸润中快速愈合。魔法之水不仅以惊人的速度修复着两人的身体，而且在浸润的过程中一点一点地嵌入到骨髓深处，比世间任何灵丹妙药都效果显著，作用时间直接延展到生命尽头。
身体慢慢下沉，意识也逐渐复苏。深不见底的湖水像一张舒适的温床一样，不断给予他们各种各样的养料，水中的空气在一呼一吸间挤开水流，通过鼻子进入到体内。
在一股股温热暖流的抚摸下，两人终于醒了过来。此时他们离湖面已经有几十上百米，睁开眼睛，看到的第一幅画面就是那颗仿佛触手可及的星星。
还在继续下落，星光与他们渐行渐远，但很快下一颗就浮了上来。虽然全身都浸泡在深水中，但却没有任何异样的感觉，每寸皮肤都能感受到的温热让身体无比享受，并将这种舒服放松的感受持续传递到大脑中。
艾露儿就在旁边，和他保持着同样的速度，黑色长发竟然没有受到水流的影响，静静垂在身后，末梢如杨柳那般轻轻摇曳。白皙的脸颊在湖水中蒙上了一层朦胧神秘的面纱，她还没有睁开眼睛，似乎沉醉在了悠扬温暖的梦境中。
枕风轻轻牵起她的手，热量通过这一点的接触很快便将他们贯通成一个整体。他看到艾露儿微微扬起嘴角，纯洁的笑容格外甜美，让他一时间不禁有些恍惚。
‘终于结束了。’
回想起这一路的所见所闻，他发现自己已经好长时间没有这么放松过了，回忆顺着时间长河一点点向上求索，“好长时间”，正在变得越来越长。
“结束了，是不是就可以回家了？”
艾露儿依然闭着眼睛，只是嘴角动了动，声音虽小，却也给枕风吓了一跳。
“你什么时候学的读心术啊？”枕风笑着说。
“不用学，我早就把你给拿捏住了，只能说是，尽在掌握。”
越往下，身边的星光就越来越多，看上去它们真的就像是在面前一样，可当枕风伸手触碰的时候，只能划出一道水波，短暂的扭曲之后，星光就变回了原样。
早在他们醒来的时候，就已经看不到任何有价值的信息了，只知道自己正在向下沉没，从哪里开始，到哪里结束，湖底有什么东西在等着他们，这些都是未解之谜。
下面深不见底，视线尽头依然是水流和星光，枕风感觉自己的力量马上就要完全恢复了，他试探着幻出长剑，并做好了随时收回的准备。
剑上的火焰生机勃勃地燃烧着，无处不在的流水竟然对此毫无表示，看上去就像是为火焰单独开辟了一块空间，即使擦肩而过，也互不干扰。
“哎，这枚戒指是哪里来的啊，怎么从来没见你戴过？”
枕风不经意间看到了艾露儿另一只手上的戒指，水晶散发出的蓝色光芒在流水的抚摸下别具风味，如果不是刚刚身体挡着，他肯定会第一时间发现。
“嗯？”顺着枕风的目光，她也才看到那枚戒指，疑惑地说道：“不知道啊，这肯定不是我的东西，你不说的话，我现在都不知道手上怎么突然多了枚戒指。”
“怎么会，这难道不是别人送你的？”枕风紧接着问道。
“真不是，戴在手上一点感觉都没有，就是凭空出现的。”
看到枕风那奇怪的目光，艾露儿又笑着说道：“搭档间的信任呐，不然我发誓，从来没见过这个东西。”
艾露儿信誓旦旦，目光坚定，枕风见状才舒展眉头，他们刚刚处于无意识的活死人状态，发生的一切事情都一无所知，稍稍思考一下，最有可能的就是这枚戒指是巨龙送给艾露儿的，作为他们通过试炼的奖励。
他们还在继续下沉，刚说几句话的功夫，流水中星光的数量已经增多了十几倍，目光所过之处，一颗颗星星交错闪烁，彼此之间看上去只隔着一掌距离。
“它在散发着很微弱的魔法，你感受得到吗？”
枕风摇摇头，在他的能量反馈中，只有艾露儿身上的月神魔法和流水的奇异能量，并没有发觉水晶戒指的身影。
两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戒指身上，它的确十分漂亮，从各个角度看都能得到不一样的光芒，最上面点缀着一颗星光，和艾露儿的呼吸绑定在了一起，随之闪烁起伏。
“而且我也没办法把它收回去，里面好像有一股力量在和我对抗，不听从我的指令。”
艾露儿试了好几次，都不能得到戒指的回应，这样的反馈让她立刻联想到了星墙里面的能量体系，对外来者冷漠不理，一旦凑近过去，它们就会表现出明显的反感和排斥。
“来日方长，也许得通过不断的磨合，才能让它慢慢接受你。”枕风道。
经过好几分钟的浸润，他们的身体已经适应了温热的流水，和大环境融为一体，离开这里之后，他们都会时常怀念这股让人心神放松的温暖。
从进入星辰裂缝开始，陌生的世界处处都是杀机，眼下似乎终于走到了最后一站，两人又闲聊几句后干脆闭上眼睛，不再说话，收回散布在任何一个地方的力气，而后缓缓吐出一口气，让身体完全舒展开来。
温润的流水滑过皮肤，和长剑上的火焰一样，它们并没有浸湿衣服，而是直接和身体接触，似乎创建了一条专属的空间通道，绕过其他物件，将身体和流水连接在一起。
意识在这舒适的温热中也渐渐休眠，悄然间迈入梦境之中。
世界十分安静，耳边只回响着流水的律动，周边星光环簇，目送着他们抵达彼岸。
过了一段无感知的时间之后，一丝凉意悄悄钻了进来，萦绕在体内，将两人慢慢唤醒。他们只感觉自己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辗转切换了很多个场景，发生了很多很多的事情，但随着意识苏醒，一切都变成了纯透明的背景，只留下一缕回响。
“唔。”
枕风撑开四肢伸了个懒腰，眼前的景象在朦胧的光影交错中逐渐清晰起来。
他们在流水的托动下缓缓落到地面上，前方有一条可以两人并行的小路，成千上万颗星星排列在两旁。不远处，小路的尽头是一个洞口，旁边矗立着一块石头。在水波和星光的映射下，他们只能看到石头上刻着几个大字，但看不清具体写的什么。
“好爽啊，真有点舍不得。”艾露儿睁开睡眼，意犹未尽地说道。
虽然还是在水下世界中，但从双脚接触地面的那一刻开始，流水中的温热就开始迅速退却，一次呼吸之间就回到了正常的温度。凉风从四面八方吹拂过来，让他们不由得精神抖擞，消耗一点点生灵之息，让身体保持在一个比较舒服的范围中。
“雀食，不过总该要结束的，不知道前面还有什么东西等着我们呢。”
艾露儿点点头，幻出长弓，紫光昙花一现，时间虽短，却抢尽风头。她刚刚已经将当时的过程讲给了枕风，巨剑陪伴她走过了十几年，现在彻底离开了，剑中之月永远留在了那片空间中。
走到洞口，当这里的景象完全暴露在视野中时，两人才意识到眼前的一切远比想象中要大的多，也许是无处不在的水流改变了视线，这洞口足足有四五米高，旁边的巨石恐怕要数人才能将其环抱。
巨石上用锋利潇洒的笔触刻着三个大字——星辰洞。
洞内一片黑暗，视线似乎被一道无形的结界隔绝在外，只有走进去才能看到里面的景象。
正在两人犹豫探查的时候，字痕上突然散发出一束白蓝色的光芒，一股神秘悠远的能量波动随之逸散出来。两人见状立刻后退，摆出防备姿态，将火焰剑气和月神魔法融合在一起，和这股神秘力量展开无形的对抗。
白光在洞口前凝聚成了一团烟雾，最终化作人形，漂浮在半空中。
“二位不必如此紧张，我们已经很久很久没遇到访客了。”
雾影开口说话了，女人的嗓音清扬而空灵，既像是在周围的流水中游荡，又像是萦绕在耳边。
“你是谁？”枕风沉声问道。
“我当然是这里的主人了，你们不属于这个世界，而且一定经历了很多艰难险阻才能走到这里。”
四周的流水似乎都在随着女人的声音而律动，神秘力量也并没有和他们相争，而是像个高兴的小精灵一样环绕在他们身边。
感受到对方并无恶意，两人便将各自的力量收了回来，在身边汇聚成了一层无形的屏障，以备不测。
“我们要怎么回去呢？”艾露儿直截了当地问。
“异世界的冒险者，跟我来，我会为你们解开疑惑，并且把你们带回到艾泽拉斯。”
说罢，女人便转身，缓缓飘入到洞穴之中。
“她怎么知道我们来自艾泽拉斯？”
艾露儿没有开口，声音就已经传到了枕风耳边。
“不知道啊，不过我感觉她应该没必要整我们。”
两人稍稍犹豫了一下，跟着雾影走了进去。
迈过结界之后，洞穴和巨石便悄然之间消失地无影无踪，连同小路也一并带走。流水和星光填充到它们的空间里，同时扫清这片区域中的能量残留。
湖水澄澈，波光粼粼。
第二百章 神识
进入洞穴，流水便瞬间消失，雾影散发出的白色微光将周围照亮。周围静的出奇，踩在地上的沙沙声成为耳边唯一的旋律。
两边岩壁上的符文随着他们的脚步接连亮起，蓝紫色的火焰将这些来自远古时代的印记点燃起来，化作一盏盏幽远寂静的灯光，指引着前方的道路。
他们自然对这些符文一无所知，但从第一个燃烧起来开始，洞穴中便立刻涌现出了一股活跃的魔法能量，艾露儿对它们尤其感受颇深，马上就认出这能量气息和星墙如出一辙，显而易见，它们就是星辰世界的本源力量，贯穿无界宝库始终。
艾露儿这时候却无暇注意这些符文，她的步伐越走越快，恨不得直接传送到洞穴尽头，回到那熟悉温暖的家园。
诸王古道，古老传说，守护魂灵，灵位阶梯，神秘强大的星辰之力，还有无界宝库中一次次与死神擦肩而过的历练，在这个世界的所见所闻新奇而震撼，但刚刚在流水中出现的梦境让她忽然间意识到，自己原来已经很疲惫了。
越往前走，她就越想回到艾泽拉斯，生命的律动成为了这两个世界之间潜藏最深，同时也最为坚固的隔阂，漫天星辰绚丽璀璨，却也附带着能让人不经意间遗忘的压抑。
她想念奔腾不息的江河，想念广阔无垠的原野，想念生机勃勃的参天大树，想念轻松宁静的森林，想念月亮，也想念太阳。
“不要着急，小姑娘。”
女人仿佛知道她在想些什么，用温柔悠远的声音继续说道：“艾泽拉斯固然美丽，但不妨换个角度，这将是你们在这个世界的最后一站，走过之后就再也不能回来了。你们还有几十年的时间，但对这段旅程来说，也许就只剩下几分钟了。”
声音回荡在洞穴之中，里面似乎蕴含着某种独特的魔力，让艾露儿很快就冷静了下来。
“您就是星辰之神吗？”
枕风轻声问道，语气中明显多了几分尊敬。
听到他的疑问，女人放慢脚步，笑着回答道：“不知道这名号是从哪里传出去的，这里除了我还住着另一个人，如果算的话，那就是我们两个。”
也不过一炷香的时间，枕风发现自己脑海中的预想和现在的状况好像很不一样，早在祀堂见到杨翎的时候，他们就了解到，无界宝库里面存在着神明的遗迹，这也将是他们所有人的最终目的。
在他的想象中，星辰之神应该有一个巨大辉煌的宫殿，里面蕴含着世界的终极秘密和本源力量，还应该有很多稀世珍宝和浩如烟海的书卷。而且神明应该非常威严，对他们的到来不屑一顾，甚至有些反感，他们也会既兴奋又紧张，同时颤颤巍巍地探索着那片遗迹。
但女人的话语竟让他感觉很是亲切，就好像是一位热情端庄的主人，不经意间就将他们心里的那种震慑和紧张化为一阵轻风，拂过脸颊，飘向远方。
很多事情在真正经历之后才会发现，当时的感受和反应都和之前想象的有很大出入，甚至后来某一天细细回味的时候也很难理解，那时候自己为什么会那样做，为什么并没有那么激动。
亲切自然的氛围无行中为他们减轻了很多压力，枕风继续说出了下一个问题：“我的伙伴您知道在哪吗？”
老战友的实力他很清楚，同水平下罗伊没有敌手，但一路走到这里，枕风不得不承认，运气二字也扮演了一个很重要的角色。如果罗伊三人也碰到了巨龙这种级别的对手，他无法想象那将会是一个什么样的结果。
“我们只存在于星辰洞中，无从得知外面发生了什么，当然我可以告诉你的是，除了你们，这里可能已经上万年没来过人了。”
女人顿了顿，接着说道：“每个人都有各自的命运，既然是伙伴，就应该相信对方。况且，星辰洞也并不是唯一一个回家的入口。”
听到这里，枕风默默点了点头。
他们不知道的是，每有一个符文被点亮，就有一缕星辰之力悄无声息间融入到体内，而且是最纯净，最原始的那一部分。它们以不同的结构和本质毫不费力地绕过身体里的层层防御，或者换句话说，抵挡外来能量入侵的防御结界和它们完全处在两个层面上，不会相互影响，也不能相互感知。
“这枚戒指是怎么回事？”艾露儿问。
女人只回头看了一眼，便饶有意味地说道：“他啊，他是你未来可能直到生命尽头的好朋友，和你的武器一样，慢慢磨合交融，最终成为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艾露儿还想继续问下去，但听完最后一句话，她仿佛感知到了话外之音，告诉她对于这枚戒指，这就是她应该知道的所有信息了。
两人一直跟着雾影深入洞穴，没过多久，枕风就感觉他们似乎马上要抵达终点，流水淌过石块的哗哗声从无到有，渐渐清晰起来。
终于走到某一刻，女人缓缓停下来，转过身看着他们。在她半透明的氤氲雾气背后，两人看到了流水声的源头，一条三四米宽的小溪正刻不停歇地向前流淌。
洞穴的尽头原来是一条垂直的小溪，目光被左边的岩壁挡住，看不到更远处的情形。
“我只能带你们走到这里了，星河尽头，就是通往艾泽拉斯的出口，这支小船会和和你们走完这最后一段。”
说罢，女人轻轻挥手，周边符文上的火焰随之离析出一颗颗蓝白色的光点，它们陆续汇聚在小溪之中，一次呼吸之间便形成了她口中的小船。
“您不是说，这里还住着另一个神灵吗？”枕风问道。
“没错，只不过他还没有苏醒。”
看着两人疑惑不解的样子，女人不禁露出笑容，年轻蓬勃的生命力量中仿佛映射出了自己曾经的样子。
“现在和你们说话的其实只是我留下的一个回响，我们真正的灵魂在宇宙空间的其他地方。至于我为什么知道你们来自艾泽拉斯，其实很简单，艾泽拉斯的力量在我们目前所知的很多世界里都是独一无二，而且与众不同的，所以我可以轻易辨别出来。”
两人被这番话惊讶到目瞪口呆，原以为这就是神明的本体，或者是意识形态，但没想到这侃侃而谈的雾影竟然只是一个分身。如果不是亲耳听到，他们绝对不会相信。
“你们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或许是幻觉，枕风感觉在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女人的身形突然薄弱了一分。
“这个世界有好几条时间线，而且彼此错乱，这是怎么回事？”意识到这可能是最后的机会，枕风开口问道。
“你说的没错，其实对任何一个生活在这里的人来说，纷繁错乱的时间线就相当于是一颗随时会被引爆的炸弹，很多种意外都可能带来非常严重的影响。既然提到了，我就给你们大概讲一下吧。”
被时间遗忘的沉眠让她对无数年前的过去仍然记忆犹新，但这个问题涉及到的时间跨度已经超过了她的生命，很多事情她也没有亲眼见证。
“这个星球早在我都没有出生的时候，就已经诞生了十分强大的文明，那时候世界各处充斥着无形而活跃的星辰之力，魔法天赋较高的人就可以利用甚至驾驭这股力量。于是自然而然地，出现了一批实力非凡的强者，这群人就被称作‘占星师’。”
“又过了很长时间，另一颗星球逐渐靠近了过来，到现在我们也不知道这个事件的原因所在。其实在宇宙空间中，这样的事情时有发生，而且那颗星球体积也不过十分之一，正常相撞的话，至多毁灭世界一半生命。”
“但正是因为那些占星师的存在，将这次撞击亲手推动到了世界末日的级别。他们计划用星辰魔法在星球接触之前将对方炸碎，或者推动到其他地方，为此还建造了一座数百米的高塔。塔里的每一层都驻守着来自世界各地的占星师，他们日夜不停地为高塔输送能量，而后在最后一天，将这股巨大的魔法能量发射了出去。”
“事与愿违，由于他们对世界的研究有所欠缺，这股恐怖的能量风暴在离开星球之前，被高空更强大更活跃的星辰力量所引爆。于是，拯救世界的火炬，反而变成了恶魔手中的利剑。”
“结果就是世界一片疮痍，没有任何一个生命能够幸免，一切都回到了更加糟糕的原点。而且更可怕的影响在于，撞击产生和能量和疯狂的星辰风暴融合在了一起，将整个世界所在的空间一并切割了出来。”
“空间的割裂随后延伸到了时间上，最终也就形成了你们所了解的情况。很多条时间线并行，而且不时会出现交错的现象。”
这番讲述让两人听得云里雾里，女人这时候似乎意识到了这个问题，眼前的年轻人还几乎对宇宙规律没有什么认识，难以理解高度时空的运转。
想到这里，她重新组织了一下语言，接着说道：“简单来说，就是那些占星师的能量风暴，和星球撞击产生的力量合二为一，共同作用到了这个世界上。从那以后，生命体系重新开始演化，但因为空间被割裂开，这颗星球的实体就消失在了宇宙中，外界观测不到它的存在。”
“刚开始其实有很多条时间线，但随着历史的推进和文明的演变，越来越多的时间线走向了混乱和毁灭的结局，也就意味着，世界发展的很多种可能性都被排除掉了。具体还剩下几条时间线，我也不能给出一个准确的数字。”
听到这里，“可能性”三个字让枕风突然间有种茅塞顿开的感觉，他马上联想到了之前在那个山中世界的场景，当时唐书的兽人师父就为他们展示了一段特别的游戏。
模拟的世界看似有很多种选择，但尽管细节之处略有不同，最终也都会回到一条“正轨”上，不论重来多少次，都只能顺着已经被定格的命运框架向前推进。
“这些时间线是完全平等的吗？”枕风问。
“如果同样的事情发生在其他星球上，包括艾泽拉斯，那么它们之间就会是相互平等的关系。但是在这里，活跃的星辰之力会大大加快文明演变的速度，因此会经常出现一些实力非常恐怖的强者。如果他们之间能够相互牵制的话，这条时间线就会相安无事；但倘若孕育出了一个超级巅峰的人，他所在的时间线就会因为能量更强大的缘故，主动影响到其他时间线。”
话音刚落，女人的身影忽然间闪烁了一下，与此同时，岩壁上燃烧着的远古符文也开始一个接一个地熄灭，潜藏已久的黑暗慢慢从四周延伸了过来。
女人不禁叹了口气，说道：“时间差不多了，乘着这支小船，你们就能回家了。”
枕风张开嘴刚想说些什么，没想到下一秒，他们就已经站到了船上。
“希望还能再见。”
说罢，女人的身影变成了一缕清风，将小船推向远方。
随后黑暗便肆无忌惮地涌了上来，仿佛迫不及待地要夺回千万年来都属于它们的领地。即使有生灵之息的帮助，他们的视线也无法将其穿透，只得节节败退，回缩到小船四周。
“我感觉她好像是遇到了什么紧急的事情。”
在疑惑和呆滞下前进了一段距离后，艾露儿轻声说道。
“我也有这种感觉，可她是既然是神灵，什么事才能让她都紧张起来呢？”
艾露儿微微皱眉，摇了摇头，不过她转念一想，星辰之神的事情，她们两个人又怎么会搞得懂呢？
溪流越来越宽，没过多久，环伺在身边的黑暗就悄然之间推却了，目光可以延伸到上百米外的远处。
四下观望无物，水中星光初现。
第二百零一章 星河之上，一叶扁舟
小溪渐渐成长为了一条辽阔的江河，处在河流中间，看不到尽头，也看不到边界。
头顶无尽的夜空中，一弯月牙静静地躺在那里，慵懒地看着亘古不变的河流，身边繁星拥簇，用自己的光芒将长夜照亮。水波将它们的身影复刻了过来，在缓动和摇曳之间更显璀璨。
“你刚刚在想什么呢？”
艾露儿坐在木船中，手臂挽过边沿，轻轻抚摸过满载星光的水流。
“emm，就很神奇。”
枕风站在前面，听到艾露儿的声音后转过身来，若有所思地说道：“你说这里面是什么原理，为什么人家很久很久之前留下的意识体，能像正常人那样和我们说话呢？”
“你可别忘了，人家是神啊。神，应该就是想干嘛干嘛的吧。”
“这种力量也太离谱了一些，如果不是她主动说出来，根本想象不到和我们侃侃而谈的，竟然只是一个意念分身。”
枕风很想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实现的，疾风剑法里的乾剑残影，之所以要消耗大量生灵之息，大部分都要拜那些残影所赐。战场瞬息万变，他往往没有时间为残影中注入自我战斗的意识，而一旦它们不能独当一面的话，效果就会大打折扣，所以就只能疯狂燃烧生灵之息，用能量换取时间。
想到这里，枕风无奈地叹了口气，也许只有力量提升到一定水平后，才能领悟这些高阶的能力。
水面上吹来一阵轻盈凉爽的微风，拂过脸颊，让枕风顿时有一种剔透轻快的感觉。不需要划桨，小船以固定的速度缓缓向前行驶，排开周边的流水，扰动星光的倒影。
“你呢？”
须臾，枕风面对面坐了下来，淡淡问道。长剑静静躺在木板上，那束火光为两人的脸颊蒙上了一层朦胧摇曳的红晕。
“我啊，我想着回去要做啥呢。”
手指轻轻离开水面，放在火焰上方，温热的暖流很快便顺着血液，流淌在全身各处。
“你有什么想法吗？”
艾露儿抬起头，看着那弯明月，说道：“我也不知道呀，可能都怪你，打乱了我原本的冒险计划。”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我们的旅程也很刺激啊，就是有点危险。”枕风笑着说。
“这倒没错。”
“有什么心事儿？”
艾露儿欲言又止的样子让枕风有些疑惑，但说完这句话后他就有一点点后悔了，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以及现在愿不愿意说。
“没什么，不值一提的小事罢了。”
说罢，辽阔星河中的寂静再次悄悄降临。远处海天相接，流水和长空中繁星点点。
“那再接着讲你之前的故事吧，怎么样？”
枕风意念微动，剑中之火更旺盛了一些，将这小舟照亮，成为星河上一座渺小的灯塔。星月流转之间，随着他们离尽头越来越近，那弯月牙也在一点点生长。
“好啊，上次讲到哪里来着？”
透过温暖的火光，她看到了少年那双淡蓝色的眼眸，无形的轻风将脑海中的烦恼吹散。
“嗯，讲到智慧的你大战暴熊的故事了。”
“哦对，当时我走进了那个幽暗的山洞，洞口明明没多大，进去之后才发现，里面别有一番天地，那头巨大的黑熊正在中间睡觉……”
故事和小舟渐行渐远。
第二百零二章 沙滩迷踪
“唔，脖子好酸。”
还没睁开眼睛，脖颈处就传来一阵阵酸痛，其他地方倒没有什么异样。阳光毫无遮掩地洒满全身，拂过的脸颊的海风清爽悠扬，而且涌动着一股生命的气息。
艾露儿一边打了个哈欠，一边用手撑地站起身来，手掌传来的别样触感让她精神了不少，绵软温暖的沙子直接盖到了手腕的位置。
睁开双眼，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望无际的茫茫大海，不时腾起的阵阵水浪在阳光的照射下波光粼粼，像一颗颗璀璨的珍珠那样引人注目。
吸入一口空气，熟悉而亲切的感觉让她顿感愉悦，和那个世界相比，充盈着生命力量的环境简直宛若天堂，艾露儿感觉浑身上下都涌动着一股昂扬的力量。可能是离开太久了，这种兴奋愉悦的情绪使她从未像现在这样体会到艾泽拉斯的神奇之处。
“你说，他们是不是故意在传送的时候让我们昏迷过去啊，一副生怕给我们看到什么的样子。”艾露儿转过身来，说道。
人类少年正在不远处的沙滩上半蹲着身子，元素魔法从手里的长剑上激荡而出，飘浮在周围的空间中，似乎是在搜寻什么东西。
没有听到回应，艾露儿好奇地走了过去，看着少年专注的样子，她不禁放轻脚步，神奇的魔法力量让身体变得十分轻盈，即使踩在这样的沙滩上，也只会陷到一指厚的深度。
走进之后她很快就了解到了少年在研究些什么，从海水刚好没过的地方开始，出现了一串一直延伸到远处的脚印。
“发现什么了？”
还没等她开口，对方竟然说出了她马上要问的问题。艾露儿站在旁边，迟疑了一秒钟后说道：“脚印比较新，它的主人应该刚离开不久。”
“还有呢？”
枕风继续问道，同时站起身来，手里拿着一根有明显灼烧痕迹的棍子。
“空气中弥散着一股燃烧的气味，而且还有不少不属于你的火元素残留。”
枕风点了点头，将手里的木头递了过来，和艾露儿毫不掩饰的欣喜大不一样，他紧皱眉头，眼神里浮现出一抹杀气。
接过这段木头，她立刻便感受到了两端的余温，以及木头上还残留着的魔法气息。抬头看着眼前风平浪静的海面，艾露儿疑惑地说道：“这根木头难道是一艘船上的？”
枕风指着沙滩上的脚印，说道：“脚趾长而宽，而且脚跟位置比其他地方陷的深了不少，整体又很大，应该不可能来自于人类。”
“难道我们又回部落的地盘了？”
看着对方的神情，艾露儿大概猜到了枕风的怀疑对象，下意识地幻出长弓，把木头放在地上。
枕风没有回答，目光顺着脚印看向远方。此时正值晌午时分，良好的光线和生灵之息的加持合二为一，他在视线最远处的地方看到了两三栋房屋。
“这是一片很大很大的海洋，你能猜到是哪里吗？”
艾露儿则将目光放在了身后的海面上，左右环顾，蜿蜒的海岸线仿佛没有终点，正面更是辽阔无垠，连一点陆地的影子都看不到。
枕风想了一会儿之后，摇了摇头，道：“我也从没有见过这么大的海。”
现在唯一的线索就是这一串脚印，两人心照不宣地召唤出魔法能量，环绕在身边，感官在没有任何障碍物的沙滩上迅速延展，进入战斗状态后，顺着脚印走了上去。
阳光毫无保留地洒落到每一颗砂砾上，四下安静宁谧，耳边不时能听到远处海面上飞鸟的声音，这本该是个轻松舒爽的下午，但脚印的出现将原本的氛围完全扭转。如果真的在部落地盘上的话，意味着他们从一个神秘危险的境地，转移到了另一个步步杀机的环境里。
越往上走，视野就越开阔。片刻之后，两人抵达了一片较高的位置，极目远眺，大半个沙滩尽收眼底，远处的房屋也随着距离的缩短而愈加清晰。
视线看到的景象让枕风眉头紧皱，眼中的杀气陡增一截，房屋的样式和风格明显是人类所造之物，和部落的建筑大相径庭，由此可见那里应该是一个人类村落。
阳光明媚，风平浪静，渔村出生的枕风很清楚，今天正应该是出海捕鱼的最佳时机，然而放眼望去，偌大的沙滩上竟然连一个人影和渔船都没有，联想到脚下这奇特古怪的脚印，枕风心里马上涌现出一股不详的预感。
“可能出事了！”
说罢，枕风立刻举起长剑，一声尖锐清脆的鹰唳从剑中发出，随后两只硕大的白色羽翼便在背后猛然张开，带着他的身体腾空而起。
心有灵犀般的默契让两人无需过多交流，艾露儿同时轻轻一跃，跳到枕风后背上。从说完最后一个字开始，仅仅一次眨眼的功夫，两人就已经疾驰到了几十米开外的远处。
双翼用力拍击空气，产生的冲击力和风灵元素叠加在一起，让他们的速度在短时间之内暴增，艾露儿明显感受到了枕风焦急不安的情绪，不断加大月神魔法的强度，让自己的可感知领域迅速扩张，覆盖到周边越来越大的区域内。
几秒钟之后，两人就来到了村落上空，为了看清全貌，枕风又向上攀升了一小段距离，最终停留在几十米高的半空中。
现在他们已经远离大海，飞鸟的声音几乎完全消失，即使拥有远超常人的听觉，耳边也只有双翼扇动空气的声音。
村落面积不大，在这样的高度下，他们的目光可以囊括每一个房屋。枕风下意识地把这里和他出生的渔村进行比较，按这样的面积和房屋数量来看，这村里起码住着上百人，诡异的是，现在街上竟然连一个人都没有！
他们下方正对着的位置，也就是村子的中间，矗立着一个人类雕像，街道和房屋就以那里为中心向外排。背靠沙滩，两侧有不少起伏的山丘，整个村子只有一条大路通往外界。联想起刚刚的线索和猜想，寂静的氛围顿时让枕风感到脊背发凉。
想到这里，枕风立刻拍击翅膀，快速向下俯冲，眨眼功夫便降落在了脚下的雕像前。
环顾四周，雕像周围是个不大的广场，消失的双翼也一并带走了耳边唯一的声响。枕风紧握长剑，放慢脚步，走到旁边的最近的一处房屋前。
四目相对，艾露儿立刻会意，将散发出的所有魔法气息尽数收回，枕风长剑上的火焰也黯淡下去，只留下了那条暗红色的细线。
两人屏住呼吸，轻轻推开面前那扇木门，一股腐朽古老的气息顿时扑面而来，随着打开的门缝越来越大，阳光终于时隔多日再次洒进这间小屋。
刚迈进一步，沉寂堆叠了很长时间的灰尘立刻升腾而起，枕风意念微动，火焰元素便从长剑上迸发出来，形成一圈密不透风的屏障，将屋里的尘土完全隔绝在外。
“看样子，这是个荒废了很久的房屋。”
屋子不大，中间放着一张四方木桌，对应的还有几只凳子。墙边靠着一台长柜，上面摆放着一众小件。走进的时候，魔法屏障外围时刻弥散的气浪将这些家具上的灰尘荡起，小屋顷刻之间尘土飞扬，外面投射进来的光线更是直接揭露了空气中的无数个颗粒。
几步走到另一端，打开面前的一扇小门，连通的是这家的厨房，灶台旁还整齐的摆放着一捆木柴。这栋房子里一共有三间屋子，剩下的一间自然就是卧室了。
久未人至的场景让枕风松了一口气，想必卧室里也不会又什么线索，于是两人走出了这座房子，随手把木门关上，将短暂的阳光完全带走。
“窗户紧闭，房间里的物件摆放的整整齐齐，这家人应该是自己打算离开的。”
枕风点点头，同意对方的看法，从房间各处积落的灰尘大致可以推断出，他们至少一年前就离开了，而且中途也没人再进来过。
“这是个早就荒废的村落么？”
说罢，枕风又走进了旁边另一个房子，除了物件家具的摆放位置略有差异外，环境和氛围几乎一摸一样，也是好久都没人来过了。
两人又回到了村子中央，面前的雕像是一个手持铁锤，浓眉大眼的矮人，白色的石像加上底座也不过五米左右，但站在他脚下仰望，两人心里不由得涌起一股莫名的感觉，脑海中仿佛已经浮现出了这位矮人当年英勇无畏的形象。
“你知道他是谁吗？”艾露儿问道。
“关于矮人我了解的也很少，但根据村子里房屋的大小来看，曾经住在这里的应该不是矮人。可能这个前辈曾经做过什么拯救村落的大事，才会被建造雕像来纪念。”
枕风缓缓吐出一口气，快速捋了一下目前为止的线索，若有所思地说道：“现在来看的话，我们肯定是在联盟的领地内，而那个脚印如果不是什么奇特生物的话，大概率是兽人。他乘船渡海，一个人偷偷来到这里，究竟想做什么呢？”
“我有个问题，假如那艘船是他自己烧毁的，那他为什么不连沙滩上的脚印也一并销毁？普通人都可以做到，善用火焰魔法的人更应该轻而易举才对。”
艾露儿提出了一个他刚刚忽略的角度，逻辑上来讲确实如此，一连串的脚印显然比那艘船更重要一些，那个人不会不知道这一点。
“不知道啊，看那脚印他可能还没走远，也许就躲在这座村子里，找到他，一切问题都会解决。”
“怎么找？总不能挨家挨户搜吧。”
枕风紧皱眉头，喃喃道：“刚刚动静太大了，他肯定有所察觉，让我想想。”
敌在暗，我在明，不过就目前来看，对手实力应该不会很强，否则也没必要躲着他们。两人悄然之间召唤出魔法能量，让各自的感知领域在这被遗弃的村落中迅速延展，只要一有动静，他们就会马上察觉到。
目光不经意间瞟到了艾露儿手里的那枚戒指上，它静静地散发着淡蓝色光晕，而且枕风似乎在这时候发现了一个非常神奇的现象，大部分时间里戒指都不怎么起眼，但从注意到它的那一刻起，那种光芒就陡然间变得引人注目起来。
看到这一幕，枕风忽然间灵光一现，一个引蛇出洞的计划随即在脑海中浮现出来，大致贯通好脉络后，他有些兴奋地说道：“我记得你会隐身法术，对吧？”
“是啊，怎么了？”艾露儿不明所以地点点头，问道。
“我们一直呆在这儿的话，他很可能不会露面，所以我们必须先离开这里。”
话音刚落，联系起枕风上一句话问到的隐身法术，精灵顿时会意，紧接着补充道：“我明白了你的意思了，给他一个我们离开的假象，引诱他出来，然后我们再悄悄折返，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枕风竖起大拇指，不由得赞叹道：“和聪明人相处果然很轻松，更何况你还不是一般的聪明。张开翅膀飞行的时候，你的法术不会露出破绽吧？”
“只要他的实力在我之下，你飞多快都没问题。”艾露儿胸有成竹地说道。
“那好，待会我们飞远的时候，你见机行事，施展隐身法术，然后我们原路返回。”
看到精灵目光坚定地点了点头，枕风再次使出从另一个世界学到的本领，意念微动，雪白的双翼便从背后凭空出现。
艾露儿跳上来之后，枕风立刻扇动翅膀向上攀升，为了让这场戏更加逼真，他还悄然间召唤出一些风灵元素，加强拍击空气所产生的冲击力。绕着整个村子盘旋了两圈之后，两人才顺着那条唯一的大道飞了出去。
大约飞离了村子上千米远，艾露儿看着最后一栋房屋逐渐朦胧起来之后，双手合十，纯净的月神魔法从手中逸散出来，而后环绕在两人身边，组成一面无形的墙壁，让所有照射进来的阳光都被折射到其他空间中去。
感受到周边涌动着的魔法能量后，枕风缓缓停了下来。此时他们脚下是一大片辽阔的平原，村落中的那条大路遥遥通向远方，视线尽头，枕风看到了一堵黑影，根据形状和大小不难猜出，那应该是联盟的城墙。也就是说，那里极有可能是一座规模不小的城镇。
“准备好了吗？”枕风低声问道。
“没问题，不过要注意把你的魔法能量收回来，我不确定它会不会和我的隐身魔法发生一些冲突。”
枕风点点头，干脆直接收回长剑，身体周围的火焰元素也就随之四散开来，自由地飘荡在空间中。深吸一口气，略微调整下状态之后，枕风便扇动翅膀，从前方快速回旋过来，朝着千米外的村落飞了过去。
没有任何一束阳光能打在两人身上，因此即使再敏锐的眼睛，也绝不可能看到他们的踪迹，只有当魔法能量覆盖到几十上百米的高空，才有可能发现异样。
两人就这样回到了村落上空，同样的位置，同样的高度，目光足以覆盖整片区域，但为了不打草惊蛇，只能用肉眼俯瞰巡视，不能让魔法气息离开这层隐身结界。
“你这样可以保持多久？”艾露儿的声音不需要口腔发出，也不需要经由空气传播，在法术内部，瞬间就出现在了枕风脑海中。
“只是浮在空中的话，好几个小时应该不成问题。”枕风用同样的方式回复道。
目光从左到右，依次扫过每一栋房屋，村中依然十分寂静，看不到任何活物，大多数院落中也是空空荡荡的，似乎他们在离开的时候已经带走了很多东西。
他们现在的线索少得可怜，一串脚印，一根木头，凭这些信息远不能断定对方就在这座村子里，如果对方的确会使用魔法的话，短时间之内也可能走到了很远的地方。
他们能做的就只有继续等待，仅凭着心里的那一点点无法言说的预感，一遍又一遍地扫视着脚下的村庄。
太阳日渐下落，第一个小时内还没有什么感觉，以俯瞰大地的视角观察这个世界，也别有一番韵味。那些房屋乍一看大同小异，细看之下其实又各具特色，虽然已经荒废，但寂静的氛围却为这座海边村落蒙上了一层安宁祥和的面纱。
达到某个难以名状的时刻之后，烦躁的情绪就开始以惊人的速度从心里升腾而起，然而除了环境的亮度在一点点发生变化之外，整座村子里没有任何异常情况，每过一分钟，心里的煎熬就增加一分。
“再等十分钟，如果还不出现的话我们就放弃这个计划。”
终于，枕风率先开口，长时间的巡视让眼球也开始传来阵阵刺痛。艾露儿虽然只是点了点头，但她的消耗比枕风要大很多，几个小时的持续施法消耗了大量生灵之息，即使对方现在出现，她的战斗能力也会大打折扣。
十分钟本该很短，但对现在的他们来说，默念的数字增张的是如此缓慢。
第二百零三章 就想，散散步
黑暗降临，一轮圆月悄悄浮现出来。没有漫天繁星，亲眼见识过那样璀璨震撼的夜空后，他们反而更感觉，艾泽拉斯的夜晚有种别样之美，那种幽远静谧的黑暗让人看一眼就不忍离开，思绪随着点点星光越飞越远。
他们最终还是没有等到对方的出现，枕风本想在村子里找一些能派上用场的东西，比如地图，或者一些明显的标志，毕竟他们现在连身处哪个王国都不知道。但连续试了六七个房间，里面除了一些基本的家具和杂物外，基本上什么都没有，从这种现象也能看出，村子里的人在离开时一定不是慌不择路，而是有比较充足的准备时间。
地图和书籍找不到也在预料之中，但竟然连一个徽标都没有见到，这就有些难以理解了。而且下午他们也看到，离村子几千米外的地方就有一座城镇，距离并不算太远，一般来说不时会有军官来村子里招募士兵，应该会留下王国或者军队的标志。
既然这里已经没有什么线索了，两人自然将目的地定在了不远处的那个城镇，必须先知道在哪里，才能计划下一步要做什么。
寂静的原野上不时传来飞鸟和其他动物的声音，没有时间压力，两人就沿着那条大路慢慢走着，放开身体，感受着大地，空气，星光，皓月。
“你觉得这里最有可能是在什么地方？”
“联盟有四个王国，可以确定的是，肯定不会在冰域。”枕风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我还知道呢。”艾露儿没好气地说。
枕风挠挠头，想了想后说道：“还真不好说啊，其他三个王国里都有海洋，靠海的渔村也并不罕见，我不就是这样的出身么。”
话音刚落，在这个视角下，月光轻轻洒在艾露儿的长发上，交接的银白色反射出奇妙的光线，她站在侧面的身影介于黑白之间，无比惊艳。
枕风不经意间愣了一下，而后轻声道：“那公主希望我们在哪儿呢？”
“emmm，我觉得，最好是普林锡堡吧。”
“为什么？”
枕风对这个回答有些好奇，普林锡堡这个国家他也从没去过，所有的了解都来自于道听途说，以及书籍里面描述的只言片语。
“你想呀，阿化斯联邦是以武正名的王国，而且还处在战争风暴最中央，不仅无聊，而且无聊。至于暴风城嘛，我已经去过了，这个要稍微扣一点分。”
艾露儿顿了顿，继续说道：“而且我听说，普林锡堡这个国度非常富饶，地盘相比之下也不大，应该到处都是集市，到时候我要买很多好吃的，好玩的，最好把所有城市全逛一遍。”
枕风听到艾露儿兴奋而期待的语气，嘴角情不自禁地微微上扬，顺着她的话补充道：“普林锡堡的国都叫做贝利城，据说是全世界最富有的地方，能住在那里的人很多都是富甲一方的大人物，而且城内外的防御力量非常强大，用‘固若金汤’来形容也不为过。”
“哦，怪不得部落不先拿普林锡堡开刀，不过话说，贝利城是因为里面住着很多高手才很坚固吗？”
“据我所知应该不是，之所以非常坚固，主要原因在于贝利城曾在过去的几十年间，花费重金修筑了很多座奥术塔，它们将城市牢牢守在身后，并能在战争爆发时展现出惊人的能量。”
看到艾露儿投来了疑惑的目光，枕风随后解释道：“奥术塔，顾名思义，就是一座充满奥术魔法的高塔，平日里塔中住着少许法师，维护它的持续运转，一旦有需要，几十米高的塔楼中便可以容纳很多法师。他们会将自身的魔法能量向上层层递进，最终汇聚到塔尖，从而释放出恐怖的力量。”
“我曾经亲眼见过奥术塔的威力，当时它爆发出的那条射线，瞬间就让一名部落的至魔强者灰飞烟灭。有这样强大的装置，才让部落不敢觊觎贝利城。”
艾露儿听完后点了点头，淡淡说道：“果然应了那句老话，有钱能使鬼推磨啊。”
听到这句话，枕风突然想起了另一件事，说道：“没错，足够有钱的话，的确可以做很多很多事情，修罗门的存在，也印证了这句话，想听听它们故事吗？”
“当然，记得当时你说，那个老头旁边的人，就是来自修罗门的杀手，不过那会儿情况紧急，没有来得及讲。”
“好。”枕风装模作样地清了清嗓子，将自己对修罗门的种种传闻和认识结合在一起，一点点向精灵揭开这个特殊组织的面纱。
“传说修罗门的起源可以追溯到数百乃至上千年前，最初是由一小批各具本领的人组织起来的。只要有人的地方，矛盾和冲突就从不缺席，而他们就会作为某些人的武器，解决冲突，干掉敌人。”
“修罗门的信条这么多年来倒没有什么变化，只要你开出的足够多，修罗门中的杀手就会接下你的委托，不问缘由，不需线索，只要告诉他们目标是谁，以及你想看到的结果。”
“由于这些委托绝大多数都涉及到人命，所以他们的报酬一般都非常高。而且这些人各个身怀绝技，即使失败乃至被发现，也不会说出雇主的任何信息。时间一长，修罗门便开始迅速壮大起来，在各个王国遍地开花。”
......
“总之呢，他们都是些极其特殊的专业杀手，视生命如草芥，没有底线，只看重报酬，活在世界的阴影里。”
说了这么些话，枕风长舒一口气，感觉到一种别样的畅快。艾露儿从始至终都没说过一句话，但枕风每次看到的都是她在认真聆听的表情，这番话讲下来，真是既有种小小的得意，又有种酣畅淋漓的感觉。
“我有一个问题，你说经过了这么多年，为什么会持续有那种身怀绝技的人加入修罗门呢。以他们的水平，赚钱应该不难吧，怎么要变成那种没有感情的杀人机器？”
这个疑问直击要害，枕风以为她说一些历史，传说之类的问题，没想到艾露儿另辟蹊径，问出了这样一个他也从未考虑过的角度。
“嘶，说的对呀。修罗门的杀手实力非常可怕，下限高，上限也高，这种人应该不缺钱花才对。”
枕风笑着摇了摇头，道：“一上来就给我问住了，公主果然技高一筹，在下佩服！”
“嘿嘿，也没有啦。我刚刚就在想，厉害的大佬怎么会甘于生活在阴影和黑暗里面，就为了一些金钱报酬。”
“有没有可能，报酬不止钱财，而是一些其他的东西，比如武器，铠甲，或者别的更贵重的东西。”
艾露儿点点头，又问出了下一个问题：“那他们杀了人王国不管吗？”
“当然要管，可他们都是些非常专业的杀手，往往杀人于无形之间，如同鬼魅一般，来无影组无踪。等人们发现这桩命案的时候，可能已经过去了好几天，除了现场留下的那个血滴图案，什么线索都找不到。时间一长，这件事就只能不了了之，遗失在时间长河中了。”
“这些人也太可怕了，简直是无法无天。”
枕风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道：“是啊，在人们眼里，修罗门就是联盟里的一大毒瘤，他们的存在相当于把生命和财宝放到了对等的位置上，甚至明码标价。之前在无界宝库你也看到了，修罗门依然活跃着，过去了这么多年，他们还是活得好好的。”
不知不觉间，他们已经走过了很长一段路，身后的村庄早已隐匿在了深邃的黑暗之中，放眼望去，视野尽头隐隐约约浮现出了一条轮廓。
“我忽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须臾，艾露儿轻声说道。
“怎么了？”
“哎，算了，什么根据也没有，说了也没用。”
“别呀，预感还要什么根据。”
艾露儿犹豫了一下，看着远处那条若隐若现的轮廓，开口说道：“就感觉，前面好像没有那种热闹的氛围，反而有种说不出来的阴森。”
话音刚落，她又赶紧补充道：“你看我就说吧，本来就是夜晚，城镇里要什么热闹呢，人们早就睡下了。”
枕风云里雾里的点了点头，他能感受到，艾露儿在刚刚说话的时候突然间紧张起来了，但是不知道原因是什么，况且现在皓月当空，他们又走在开阔的原野上，有种安静的感觉也很正常。
“你再给我讲讲法师联盟的故事吧。”
艾露儿突然说道。
“好啊，法师联盟的传奇色彩也不比那修罗门差。”
枕风没有将刚刚那段小插曲放在心上，难得艾露儿主动提出来，再加上他本身就是成员之一，稍稍在脑海里整理了一下思绪后，他清了清嗓子，揭开了法师联盟的这一页。
一个夜晚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白天他们在天空中目测的距离不能说是有些误差，只能说是天壤之别，从小村到城镇，起码有两三万米的距离。
艾露儿刚开始有些心不在焉，但没过多久，她便完全进入到了枕风讲述的故事中，并以法师联盟为基点，话题不由得发散到了其他地方。
凭枕风的双翼和艾露儿的传送魔法，他们本可以几分钟之内就来到那座城镇脚下，然而那又如何呢。
时间不随任何人的意志而变化，过去的一秒钟就永远无法挽回，但我们可以决定生命中的每一秒将如何度过，倘若拆东墙补西墙，还不如让墙上的每一块砖，都将自己的价值完全燃烧起来。
就这样，星星和明月在两人的欢声笑语中悄然退出舞台，也许他们在这个别样的旅途中有意无意地控制着走路的速度，也或许并没有，这些细枝末节的心思都随着一段又一段往事，一个又一个传说而被抛之脑后。
总之，当整面城墙已经完全出现在眼前，距离只有一两百米的时候，破晓的光晕刚好从天边缓缓浮现出来，时间恰到好处。
数米高的城墙屹立在不远处，上面还一左一右盖着两个塔楼，不过里面并没有看到守卫的士。最中间是一扇紧闭着的木制大门，门上画着一个巨大的轮船。图案的轮廓散发着一股若有若无的号蓝色光芒，在深棕色背景的映衬下格外引人瞩目。
“芜湖！这下好啦，公主大人心愿已了。”
看到这个图案后的第一时间，枕风高举双臂，笑着欢呼道。
“怎么了？”
艾露儿虽然一头雾水，但也情不自禁地被枕风的情绪所带动，嘴角微微上扬。
“看到城门上的图案了吗，那艘威风凛凛的大轮船！”
看到艾露儿点了点头，他继续解释道：“这就是普林锡堡的王国徽记，不正是你想去的地方吗。”
“真的吗？你可别骗我啊。”
“这我要是认不出来的话，枉作联盟的少校！”
人类胸有成竹的神情让艾露儿立刻喜上眉梢，油然而生的激动和喜悦将大脑轻松包裹了起来。也许并不是特别想去普林锡堡，也许只是随口一说，也许同样的情形，一个人的时候也不会有什么感觉，但是就现在，她真的很开心。
黎明的空气十分独特，明明没有味道，但当它们进入体内之后，却会散发出一种难以言说的清香。这是黑夜和白昼相互交接的时候，月亮还没有完全退场，太阳也还没有正式登台，天地之间，既混沌，又澄澈。
知道这里就是普林锡堡以后，两人不由得加快了脚步，片刻之后，就走到了城门脚下。
“为什么一个守卫都没有啊？”艾露儿看着大门外空空如也的景象，疑惑地问道。
塔楼和城门口一个人都没有，温度正以缓慢的速度一点点升高，但枕风心头却掠过一丝寒意，不过他没有表现出来，而且无比希望自己的解释是正确的。
“普林锡堡目前还没有直接卷入战争，而且这又是个靠海的城镇，可能当地戒备力度比较轻，也就没必要像奥格瑞玛那样森严了。”
第二百零四章 空城
这道城墙对现在的他们来说完全不是问题，枕风张开双翼，带着艾露儿轻松飞入城内。
太阳此时已经从地平线上完全升起，即使再松懈，这个时候也该有人来了。想到这里，枕风焦急的心情让他不能再等了，在飞过城墙的那一刻，视线中的景象让两人大吃一惊。
和那个荒废的村落一样，城镇街道上竟然空无一人！
两人被翅膀托举在半空中，震惊的目光粗略扫过整个城镇，只看一眼就足以判断出，这个城镇的规模并不小，密密麻麻的房屋和视野尽头的另一扇城门都在告诉他们，至少有上万人生活在这里。
一念之间，枕风感觉头顶上突然出现了一层黑压压的乌云，猛然抬头，却看到天空碧蓝澄澈，只是，今天它似乎带着一个虚伪的面具。
死寂凄冷的氛围笼罩在这座城镇中，仿佛在街道上召唤出了一个个幽魂，他们漫无目的地游荡着，在城中的每一个角落散播死亡和荒芜。
“这是一座空城吗？”艾露儿轻声问道，语气中夹杂着震惊和不安。
枕风的思绪被这声音拉了回来，身体不由得冒出冷汗。两人缓缓下落，站在城墙下，背靠大门。
站在地面上，诡异的感觉更加强烈，明明处于温热的气候和地带，空气中却吹来阵阵寒风。太阳从背后升起，发出的光芒被高大的城墙所遮挡，从而在他们脚下形成了一条黑暗的阴影。
“怎么会这样？”
枕风紧紧闭住眼睛，用力摇了摇头，想要把脑海中张牙舞爪的暗影狠狠甩出去，可耳边吹来的寒风似乎每时每刻都在向他低语，扰动着他的神经和境态。
又过了一会儿，枕风才终于调整好了状态，自己给自己泼了盆冷水，让冷静力排众议，再次成为脑海中的主旋律。
他们顺势走到城门前第一处房屋前，旁边矗立着一根三四米高的木柱，顶端随风凌乱的旗子上写着四个大字——弧风酒馆。
敲门，没人回应。
烈酒的味道从门缝中偷偷逸散出来，萦绕在鼻尖上，这让枕风感到十分惊讶，昨天那个村落的状况表明，村里的人早在很久之前就撤离了，所见之处皆是灰尘。但这股香味却证明，酒馆里的人应该不会离开太久。
想到这里，枕风推门而入，开门的一瞬间，酒香味便迫不及待地涌了上来，不断刺激着两人的鼻腔。阳光透过并未关闭的窗户，射入到房屋内，为酒馆带来些许光亮。
屋内的所见所闻果然证实了他的推测，没有因他们的闯入而漫天飞扬的尘土，大体环顾一周，屋内也没有丢失什么东西。桌台上整齐摆放着一列酒杯，甚至其中两只的壁沿上还挂着点点水珠。
“这家人刚离开没多久。”艾露儿抢先一步说出了枕风想说的话。
“何以见得？”
枕风本以为会听到和自己大同小异的分析，但艾露儿随后给出的解释却来自于另一个角度：“空气里弥留着生命的气息，纷杂而强盛，这就表明，他们不仅是刚刚离开，而且绝不止两三个人。”
听到这里，枕风也试着将魔法能量释放开来，他对生命的感知力远不如艾露儿，不过也能察觉到些许痕迹。
“时间能具体一下吗？”枕风问道。
艾露儿闭上眼睛，仔细感受着空间中的生命气息，随后胸有成竹地说道：“不超过两天。”
屋子里显然没有打斗的痕迹，也没有任何魔法冲击的残留，这样看来的话，这家的主人应该是自愿离开的，而且酒馆内的陈设井井有条，只要有个店小二，甚至可以随时营业。
他们本是来城镇里寻找答案的，却没成想疑惑越来越多，仅凭现在手里的这些零星线索，枕风完全想不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和过程。
“你说咱俩这算是运气好，还是运气差呢？老是遇到不正常的事情。”艾露儿苦笑着说道。
“哎，难说呀。”
枕风最后扫视了一眼这座不算太大的酒馆，随后关门离开。
“你说老板为什么不锁门呢，他家这可是城门口的酒馆，万一其他人进来，那还不是能随便拿走好多酒？”
站在空无一人的大街上，艾露儿不解地问道。
“可能他觉得应该不会有人来，这扇城门正对着的只有那个荒废的小村，其他地方都是原野。”
说罢，两人又走进了其他几间房屋，令人吃惊的是，它们里面也无人居住，而且竟然全都没有上锁，甚至有两家干脆直接敞开大门，仿佛生怕过路人不进来一样。
屋内的状况大同小异，就好像主人只是去隔壁家串个门，院内晾晒的衣服大都没干，滴落下来的水珠在地面上形成一小片湿润地带，这更加证明，人们离开这里的时间的确很短。
都说普林锡堡的人喜欢收藏贝壳，今天的所见所闻着实开拓了两人的眼界，十家里有八家左右，屋子里都能看到贝壳的身影。这些贝壳形状各异，而且大部分色彩鲜艳，有些最惊艳的贝壳还被单独挂在了墙壁上最显眼的位置。
一圈下来，两人已经走出了上百米，太阳此时也越过了城墙，高悬在天空中，明亮的光芒洒到周围的每一寸空间中，顿时扫清了城镇中的诡异氛围。
“整个镇子的人都突然离开，他们会去哪里呢？”枕风喃喃说道。
“我猜，他们可能是去参加祭祀了。”
“嗯？”枕风眉头一挑，听到“祭祀”这两个字，他立刻来了兴致，急忙问道：“能具体说说吗？”
艾露儿为他这突然的反应十分不解，不以为然地解释道：“你们人类没有这种活动吗，就是全族人都要统一聚集在一起，然后去某个地方祭祀啊？”
话音刚落，枕风就好像茅塞顿开一样两眼放光，兴奋地说道：“当然有啊，你不说的话我都想不起来这码事儿了，咱们现在看到的景象，不就和外出祭祀一模一样嘛！”
她对人类社会的认识还很浅，不过看枕风这高兴的样子，应该是猜对了，也许这几天正是某个特殊的节日，镇子里的人全都出去了。
整个城镇被他们所在的这条主干道一分为二，建筑和房屋分布在左右两边，最外围看上去像是一片片农田，中间是一栋三层高的建筑，应该是王国的办事处。
不过有一点枕风比较好奇，一般来说这种规模的城镇应该是有军队驻扎的，一方面他们可以保护城镇及其周边村落的安全，及时向上级长官报告异常情况；另一方面要帮助王国招募士兵。但是现在看来，城镇里面或者周边并没有军队的营地和训练场。
两人走到中间，看着眼前城镇中最高大的建筑，不出所料，这里也是大门敞开，在明亮的光线下，他们可以直接看到一层大厅里的场景。周边是一个比较宽阔的地带，再往外一圈，才陆续有房屋出现。
“那现在怎么办呢？”艾露儿问道。
枕风犹豫了一下，随后指着面前的建筑，说道：“进去看看吧，里面应该有一些线索。”
“随意进入这种地方，不太好吧？”
“也没其他办法了，只能先去..”
说到这里，枕风眼角的余光突然看到了一个黑影，就在不远处的房屋后面，但当他马上转过视角来的时候，黑影又突然消失了。
枕风的异样顿时让艾露儿也警觉了起来，生灵之息在体内加速运转，短短一两秒钟，从外面看上去没有任何变化，但实际上她已经做好了准备，随时可以幻出武器，进入战斗。
短暂犹豫了一下后，枕风马上朝着黑影消失的位置狂奔了出去，在起身的同时幻出长剑，让魔法能量在周围的空间中快速扩张。
艾露儿随即跟了上去，风灵元素悄无声息之间环绕在两人身旁，为他们提供更快的速度，瞬间的力量爆发甚至形成了一些白色的残影，等到他们拐进巷子里的时候才被风吹散。
“别动！”
枕风突然大吼一声，已经嵌入骨髓的魔法能量让他的声音比常人更加洪亮，穿透力也更强，在这寂静的城镇中，恐怕可以传遍大街小巷。
巷子不远处的人影闻声停下脚步，浑身颤抖了一下，一眨眼的时间，身边就忽然多出了两个人。
对方拄着拐杖，满头白发，穿着一身灰棕色的布衣，佝偻着站在原地，似乎被枕风的声音吓得不轻，一个劲的喘气。
走到前面，当看到老人满脸皱纹的样子时枕风才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显然过激了，他们已经离开了那个危机重重的世界，这里只是一个普通的人类城镇。
想到这里，枕风一时间十分羞愧，马上收回魔法能量，恭敬地对老人说道：“不好意思，老人家，我刚才有点激动，惊扰到您了。”
看到这样的情形，艾露儿哭笑不得地戳了戳枕风的胳膊，示意他赶紧收回长剑，免得产生误会。
老人又喘了好几口气，才终于缓过神来，重重咳了一下后，用沙哑的声音开口说道：“镇子里的人都去千龟山朝拜了，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我们的确不是本地人，只是今天刚好路过罢了。话说，您为什么不和他们一起去呢？”枕风简短的说明缘由之后，话锋一转，反问起了老人。虽然语气没有丝毫变化，但他却在不知不觉间对谈话的主动权发起了尝试。
听到这里，老人一手摸了摸斑白的长须，笑着说道：“你们看我这一把老骨头，能跟得上他们吗？”
“您能跟我们详细说说什么是‘千龟山’吗？”枕风紧接着问道。
老人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依然保持着和善的笑容，说道：“我就住在附近，去家里谈吧。”
说罢，也没等他们做出任何回应，老人自顾自地朝巷子深处走了出去。从刚刚那番简短的对话中，枕风起码知道，镇子里的人的确去外面参加集体活动了，而且地点就在那座名叫“千龟山”的地方。
眼下他也不在乎老人是否真的欢迎他们，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突破口，枕风当然要将它完全利用起来才肯罢休。
于是枕风一个眼神递给艾露儿，示意先跟着老人走上一趟。拐杖敲击地面的声音缓慢而低沉，像是一片刚刚被风吹过的树叶，在最终落下来的时候发出的那种沙沙声。
老人所言非虚，没走出几步，他就停在了左手边的一扇木门前。只见他缓缓举起拐杖，轻轻一碰，两片门页便向后打开，他们也就跟着老人走了进去。
这座院落并不算大，刚一进门，枕风的目光就被院子一角的那只大鹅吸引了过去。雪白色的大鹅只是静静地卧在那里，并没有因他们的到来而表现出一丝异样，仿佛已经见怪不怪了。它一直目送着三人走近屋子里，这才低下脑袋，昏昏睡去。
让枕风感到十分惊奇的是，屋内的桌子上刚好就摆着三只茶盏，旁边也刚好有三把椅子，而且在这样的距离下，他甚至可以看到从茶盏中袅袅升起的一缕热气。好像老人早就料到了将要发生的事情，出门前提早备好茶水，等着他们的到来。
老人将拐杖靠在了身后的柜子上，开口说道：“坐吧，反正那里迟早会有人来的。”
听到前面两个字，枕风就轻轻拉出椅子，刚要坐下，结果老人的后半句话就让他顿时困惑了起来。
“这个镇子名叫‘红山镇’，位置十分偏僻，背后又靠着一片巨大的海洋，几乎很少有外人出现，也不知道你们为什么会走到这里来。”
说完之后，老人轻轻抿了一口茶水，不知道是为什么，刚才还非常不明显的清香味，竟然就从这一刻开始忽然间涌现了出来，弥散到屋子里的各个地方，当然也包括他们的鼻尖。
他还在考虑要不要把那个村子里的事情说出来，没想到艾露儿这时候却主动用起了他刚刚的招式，对自己的行踪轻描淡写，转而借机会继续询问对方：“我们也是道听途说，想亲眼见识一下人们口中的奇观异景，现在看来，应该指的就是那千龟山吧。”
老人清了清嗓子，缓缓开口说道：“这个镇子的西北角，有一座奇特的山峰，山顶表面由一块块巨大的红色石块所组成，而且它们之间的缝隙又深又宽，看上去就像是一片片龟壳。”
“一年中最震撼的时节就是现在这两天，当正午的太阳照射到那些石头上时，人们便可以看到一层淡红色的光纱，不时也会有缕缕红烟从缝隙中浮现而起。最神奇的是，那些石头的形状在这个时间点也会发生变化，一旦过了这几天，其他时候就又是另一副模样。”
两人听得十分入神，脑海中想象着老人所描述的画面，双手就这样一直捧着茶杯。
“这里的人们自古以来就信奉着一个传说，讲的是一个万年神龟不惜以自身性命，与当时横行天下的魔鬼军团誓死斗争，保佑百姓的故事。传说最后，神龟终于完全消灭了魔鬼，但也因此耗尽了所有力量，在太阳最强烈的时候，身体被阳光穿透，永远定格在了那里。”
“过去了很长很长时间，神龟巨大的身体渐渐变成了一座高山，外壳则分裂成了那些红色的巨石，因此被后来的人们称之为‘千龟山’。”
讲到这里，老人不紧不慢地喝下一口茶水，接着说道：“据说在这几天，强盛的光线会召唤出神龟沉睡的灵魂，那上千片龟壳会抬头看向烈阳。这个特殊的日子就被人们用来纪念那个守护祖先的神龟，并起名叫做‘千龟朝日’。”
“哦，原来这就是镇子里空无一人的原因啊！”
故事完结，两人恍然大悟般长出一口气，四目相对，他们都看到了对方眼中跃跃欲试的兴奋和好奇。一切尽在不言中，恰好赶上这种特殊的节日，他们自然不甘心错过。
老人接下来的一段话，则又揭开了两人的另一个疑惑：“这里常年不见外人，据老一辈人说，在千龟朝日的这几天里，神龟庞大的灵气会吸引其他人前来造访。倘若外人进了屋子，便会多增添一份灵气，房屋的主人在未来的这一年里，也会健康平安，事事顺心。”
“所以早些年人们都会在外出朝拜的时候大开房门，希望那个有缘人能进到自己的屋子里来。”
“那我们算您说的有缘人吗？”艾露儿笑着问道。
“呵呵呵，我都这么一把年纪了，那还在乎这些。”老人马上就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不由得笑了笑，摆手说道。
告别了老人后，两人再次回到了空空荡荡的街道上，但是听了千龟朝日的传说之后，眼里看到的一切都像是完全变了一个样子，宁静的镇子既安详，又美好。
抬头望向西北处，早在他们飞跃城墙的时候就看到了这座山峰，但这时候再仰望它那伟岸的身躯，又是另一番感触，似乎真是一头顶天立地的神龟，连照向它的光线都仿佛夹杂着那种看不见摸不着的灵脉之气。
第二百零五章 奇怪的老人
“我感觉，咱们是不是走上去会比较好？”
两人站在小镇中央，周围是一片比较开阔的区域，艾露儿感受到了枕风跃跃欲试的魔法波动，开口说道。
听到这句话，枕风最开始愣了一下，西北方向的那座山峰一看就知道不是很近，有了张开翅膀飞行的能力，自然事倍功半。话到嘴边，他突然间领悟到了艾露儿的想法，于是马上把呼之欲出的言语吞了回去，转而点了点头，笑着说道：“还是你考虑的周到，我们最好还是不要打扰到人家。”
顺着中间这条主干道一直往前走，沿路看到的房屋大都敞开房门，屋檐上挂着的贝壳在轻风的吹拂下慢慢摇曳，似乎在向他们招手。两人没过多久便来到了另一端的城门口，眼前看到的景象果然符合老人的讲述，城门大开，没有任何人值守，任谁都可以自由出入。
“为什么咱们进来的那边没有开门呢？”
走出镇子，转身看着城墙上刻着的‘红山镇’那三个大字，艾露儿不解地问道。
“可能他们知道那边只有一个废弃的村落，应该没什么人会来，所以没有在意吧。”
话音刚落，枕风又马上补充了一句话，反驳了自己刚刚的解释：“那也不对啊，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个酒馆应该早就倒闭了。”
没想到简单一个问题，就弄得两人纷纷摇头，无法给出一个合理的推断，看来真是应了那句话——每当你成功解答了一个疑惑，就会有其它问题接踵而至。
这边依旧是有一条大路直通远方，枕风不经意间看到了脚下的一些痕迹，定睛一看，那是马蹄踩下来的脚印，只不过看起来应该是一个多月之前留下的了，虽然不太显眼，但也断断续续延伸到了远方。
在大路左侧，还有一条最多容纳三四人并行的小道，上面则布满了人们走过的踪迹。小道延伸出去的方向大致朝着千龟山那边，随着不断地深入，渐渐上升的小道便与地面拉开了高度。
“这条肯定就是去往山顶的路了，我们赶紧出发吧！”
艾露儿指着那条小道，兴奋地说道。老人讲述的故事的确充满了传奇而神秘的色彩，尤其是山顶那些红色的龟壳巨石，很难在脑海中想象出那里的样子，就连她这样走过千山万水的冒险家，也很想亲眼见识一下‘千龟朝日’的奇观。
于是两人就这样沿着小路一直往上走，当隐约间能听到头顶上传来些许喧嚣的时候，他们就已经上升到了距离地面十几米的高度。微风拂过脸颊，两人不约而同地停下脚步，转身俯视着脚下的那座小镇。
“你应该不喜欢这样的生活吧？”枕风问道。
“那样？”艾露儿微笑着轻声回应。
知道她在明知故问，枕风缓缓吐出一口气，也不紧不慢地解释道：“就是，一直住在这样一个安静的小镇里，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除了柴米油盐，没有任何牵绊。”
艾露儿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了一句：“每天都过得非常紧张，经常在死神的门前进进出出，永远无法预测下一秒会发生什么，也不知道自己最终的归宿在那里，你喜欢这样的生活吗？”
四目相对，两人心领神会般微微扬起嘴角，将这个既给对方，也给自己的问题，深深埋在心里。男孩像一缕风，看不见，摸不着，并且无法预测下一步会飞向何方；女孩是一束光，虽然看得见，但更不可能捕捉，看似就在这里，但也可能出现在其他任何地方。
走到这里，他们已经不知不觉间和那条大路撇开了很远，眼中的山顶越来越近，耳边人们的说话声也愈加明显。
太阳马上就要升到头顶，意味着他们即将迎来一天中阳光最强烈的时候。想到这里，两人不由得加快脚步，和两天前踏过这条小路的那些人一样，迫不及待地想要亲眼看一看那口口相传的奇观。
“这座山难道真的有所谓的‘灵气’？”须臾，枕风紧皱眉头，疑惑地说道。
艾露儿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似乎他们刚刚跨过了一条隐形的围墙，真正进入到了千龟山的领地。有一股声势浩大的能量气息环绕在周围偌大的空间中，作为这里绝对的领域王者，它毫不掩饰地向两人展示着它磅礴的气势，和不容置疑的威严。
身处这样的环境中，两人下意识地将自己的魔法能量收敛到身体之中，抬头远眺，看到的明明是碧空白云，但脑海中却浮现出了一头顶天立地的巨大神龟。耳边隐约间回荡起一种低沉雄浑的呜呜声，虽十分微弱，却让人根本无法忽视它的存在。
“我感觉，有点喘不过气来了。”
枕风不由得停下脚步，弯腰说道。空间中充斥着的洪荒气息仿佛如排山倒海一样压了过来，即便他已经敛回了所有魔法，周围无形的力量却还是步步紧逼，在四面八方传来的冲击力下，五脏六腑也开始翻涌起来。
让人窒息的压迫感直冲胸膛，短短一两秒钟，他便感受到了强烈的危机，情急之下已经没有考虑的余地了，他只能释放出生灵之息，准备幻出长剑，依靠元素和剑气抵御这可怕的威压。
“放松，放松。”
一切发生得又快又突然，等到艾露儿反应过来的时候，枕风的手上已经闪出了火红色的光芒。
握住手腕，纯净自然的月神魔法从艾露儿体内灌输了过来，将呼之欲出的烈焰长剑安抚了下去，同时也顿时减弱了枕风所承受的压力。
“沉住气，千万不要和它对抗。”艾露儿闭上眼睛，低声说道。
她到现在也没有感受到那种压迫感，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越是这个时候，就越要咬紧牙关死死撑住，一旦召唤出长剑，狂暴的元素能量必然会招致更猛烈的冲击。
月神魔法一点点注入进来，作为两股力量中间的缓冲区，一边帮助枕风继续压制体内的力量，一边和外界蜂拥而至的领域威压进行交流。
这样的状况一直持续了好几分钟，枕风青筋暴起，死死咬着牙，身体在三股力量的回旋和冲击之下止不住的颤抖。豆大的汗珠从脸颊上滑落下来，在艾露儿的魔法援助下，他才得以从压迫与死亡的缝隙中抽出一丝意识，反过头竭尽全力压制着自身的能量。
度过那一段最疼苦的时间之后，威压才开始一点点减弱下来，灌注的这点魔法能量对艾露儿来说不值一提，如何让魔法在枕风体内找到一个平衡点，怎样与千龟山上的这种陌生力量沟通，这两件事才是最消耗心神的地方。
当压在身上的力量被彻底瓦解的那一刻，枕风不由自主地跪倒在地上，胸口在一次次急迫的喘息中剧烈起伏，试图让翻涌着的五脏六腑平静下来。
“好些了吗？”艾露儿轻声问道。
在她的搀扶下，枕风才缓缓站起身来，穿着的布衣已经被汗水浸湿，脸颊如死灰般惨白，看不到一点血色。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枕风不可思议地抬头仰望，脚下的小路随视线一直延伸到山峰高处。
在原地休息了半个小时之后，他才勉强恢复过来，刚刚那股威压绝不仅仅是那种直接摁在身上的力量，它已经严重影响到了体内的器官，即使现在站起身来的那一刻，枕风还是会马上感受到心脏传来的刺痛。
“你刚刚做什么了，我就一点感觉都没有。”
“什么都没做啊，生灵之息就乖乖待在身体里面，我哪能傻到和它公然对抗呢。”
有了这次的教训，再次上路时两人纷纷提高警惕，以免下次遇到这种突发情况的时候手忙脚乱。现在可以确定的是，这千龟山上肯定存在着某个强大的东西，它产生的能量领域范围极大，效果极强，连枕风这样的幻魔都毫无还手之力，换做是普通人，也许呼吸之间就会被碾成粉末。
好在之后的路程中，周围的力量就静静待在自己的位置，仿佛是认为两人通过了它的考验，被允许走到山顶。
只有登上山顶，才能意识到这座山峰究竟有多么庞大。在迈出临门一脚之后，他们终于爬上了山峰的最高处，而眼前看到的一幕让两人大吃一惊，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千龟山的山顶并不是一座尖峰，而竟然是一片巨大的平地！
站在一角，目光延伸到最远处，也看不到它的尽头，目测起码有数百米长。山顶不仅没有呼啸而过的凛风，反而因太阳直勾勾的照射而弥散着一股温热的空气。
眼前不远处，成百上千人整齐地跪在地面上，抬着头直面太阳。他们正对着的地方有一个人为修筑的高台，五圈石砖将上面的人抬起了一米高。
现在山顶静的出奇，没有一个人说话，他们全都背对着枕风二人，看上去似乎都不知道有陌生人来到了这里。
“不是说有巨大的红色石头吗？”艾露儿轻声问道。
他们已经登上了千龟山的最高处，前面就是那片正在接受人们朝拜的开阔地带，其他三个方向都是陡峭的悬崖。转过身，那座小镇已经变成了一个拇指大小的黑点，镇子上空似乎还浮动着一层若隐若现的雾气。
“可能只是传说罢了。”
他们使用魔法声波进行交流，即使外人就站在面前，也听不到任何声响。但就是这句话，仿佛触怒到了跪拜在高台上的长者，于是紧接着，两人就听到了那雄浑威严的声音。
“二位访客来到这千龟山顶，不知有何贵干？”
突如其来的问话让两人不由得浑身一惊，左右两只耳朵瞬间便锁定了声音的源头，但奇怪的是，在场跪拜祭祀的人们竟然全都不为所动，没有任何反应，始终保持着同样的姿势。
愣了一下之后，枕风深吸一口气，沉声道：“曾听闻千龟朝日的传说，故而沿着小路徒步登山，希望能亲眼目睹传说中的奇观异景。”
长者身着一袭黑色长袍，苍白的长发披在背后，嗓音虽然听上去中气十足，但看背影却略显瘦弱。他身边插着一根木杖，顶端那个悬浮着的黑色球体乍一看好像是颗珍珠，与朴实无华的杖身相比较，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从何人处听闻？”
长者依然背对着他们，语气似乎稍微缓和了一分，但那种不怒而威的感觉还是非常明显。
经历了刚刚那场差点把他压碎的危机，枕风早已经提起了一百二十分的精气，对长者的问话自然也是不敢怠慢，一五一十地回复道：“是镇子里的老前辈给我们讲起的。”
等了几秒钟之后，对方不再说话，就在枕风二人以为他们是被默许了的时候，长者却突然站起身来，厉声呵斥道：“一派胡言！镇子里不论老少，这三日均需要上山祭拜，你们怎么会遇到所谓的老前辈！”
响雷般的声音在两人耳边炸裂，没等他们反应过来，那人又反手甩出一道劲风，直冲他们而来。
劲风细如银针，迅如闪电，一眨眼的时间就已经冲到了面前。两人见状也顾不得其他事情，各自召唤出一股魔法能量，在眼前合二为一，凝聚成了一面流动着的能量屏障。
“嗡~”
针尖刺入屏障的那一瞬间，枕风感觉周围的环境都在跟着剧烈抖动，不出两秒钟，屏障在无数道裂缝的撕扯下应声破碎。好在他们此时已经幻出了武器，枕风双手紧紧握住剑柄，在屏障碎裂后马上向前挥出一剑，将火焰和疾风两种元素的力量毫无保留地融入了进去。
艾露儿的魔法箭矢也紧随其后，纯净的月神之力让羽箭盛放着亮紫色的光晕，大有一箭破空之势。虽然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但这支箭矢中的确蕴含着另一股力量，它好像只是静静呆在一个角落中，和月神魔法保持着分明的界限。
她之前也从来没遇到过这种情况，不过现在情况危急，显然不是仔细研究这个的时候。箭矢和剑气一左一右，正面迎上那气势汹汹的劲风，三股力量在有意的操控下，悄然之间撕开了一道空间裂缝，在另一个位面中激烈交锋，外面只留下了一层虚体形态。
只是一次呼吸的时间，劲风便将两人的反击悉数瓦解，但它自身也湮灭在了两层位面之间，最终什么都没有留下。枕风和艾露儿对刚刚发生的一切都毫不知情，在他们眼中，三股能量一开始狠狠撞在了一起，但很快就全部消失了，从始至终甚至都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两人面面相觑，完全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不过现在看来，长者似乎非常不欢迎他们。
“祭拜马上就要结束了，跪在最后面，不要发出任何声音。”
长者的声音再次出现在耳边，语速稍慢了一些，听不出任何情绪波动。
事情的发展远超预期，为了安全起见，枕风已经打算赶紧离开这里，走为上计。他们身后就是那条能直接走到小镇大门的小路，但当他这时候偷瞄一眼才发现，背后就是一面布满石块和杂草的山坡，小路已经消失不见。
枕风紧皱眉头，轻轻点了点头，示意艾露儿照着他说的话做。
于是两人往前走了几步，在人群最后面学着他们的样子跪拜下来，把武器就放在身边，以备不时之需。
意识到那人也许能听到他们的交流，两人也心领神会地不再说话，一边在各自的脑海中把一条条线索罗列出来，另一边偷偷睁开眼睛，四处张望。在这个位置上，他们能看到侧前方那几个镇民的半张脸，双目紧闭，神情肃穆，半垂着头，似乎意识已经不在这具身体里了。
山顶的地面并不寒冷，甚至过了一两分钟之后，膝盖和小腿处都开始传来阵阵温热。真正缓下来之后两人才发现，那种萦绕在山峰周围的远古气息已经消失不见了，不论是声音还是环境，这里都静的出奇。
又过了一会儿，站在高台上的长者终于动了。只见他缓缓拿起法杖，并高举过头顶，长袍和白发在突然间卷起的厉风中摆动飞舞。
看太阳的位置，此时应该是下午三四点钟左右，阳光依然保持着毫不逊色的气焰和力量，让人无法直视。
“神灵恩泽，风调雨顺。”
长者放声高呼，一字一词从胸腔中激荡而出，而后在山间辗转回响，声音中多了几分沙哑和沧桑，但听在耳中却更加震撼。
一听到这句话，枕风马上便意识到，刚刚长者也是在用魔法和他们说话，在场的其他人什么都听不到，而现在，才是真正用嗓子发出来的声音。
“千龟朝日，亘古不败！”
苍劲豪迈的高呼直冲云霄，在横扫而过的厉风中硬生生劈开一条通路，如果不是那满头的白发，枕风一定会觉得，这种声音独属于那种睥睨天下，傲视群雄的绝代强者。
话音刚落，身下的土地便开始剧烈的颤抖起来，发出阵阵轰隆隆的巨响，一时间两人只觉天旋地转，仿佛整座山峰在从内向外颤动。
让人惊讶的是，其他那些跪拜着的人们依然是面不改色，虽然身体不由自主的随地面四向晃动，但能看得出他们都在极力控制着平衡，在膝盖和砂石的不断摩擦之下，不少人的位置上蹭出了一片片血迹。
大约持续了一两分钟，这种剧烈的颤动才渐渐停歇下来，对他们两人而言，每分每秒都在运转流淌的生灵之息早就让血肉和骨骼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这些简单的外表磨蹭自然不会带来任何影响。
“好了乡亲们，本次祭拜就到此为止，大家下山回家吧！”
须臾，长者终于转过身来，第一次将他的面容展现在两人面前。他站在高台之上，轻轻挥了挥手，以一种与之前截然不同的，平缓温和的语气，宣告了祭拜活动的结束。
两人马上将目光放在了长者身上，后者面色灰白，看上去非常疲惫，额头上躺着几条皱纹，脸颊消瘦，鬓角的几缕白须在缓缓平息下来的微风中自然摇摆。
长者的双眼似乎蒙着一层灰雾，枕风无法看清他的眼神。身后是一袭黑色长袍，前面则穿着盖住双脚的黑灰色衣裳，上面看不到任何的花纹和装饰，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此话一出，已经不知道跪拜了多长时间的人们才终于活动了起来，因为双膝着地的时间太久，不少人是在同伴的搀扶下才颤颤巍巍的站起身，刚一睁开眼睛，立刻就陷入到一阵头晕目眩当中。
人群里也顺势响起窸窸窣窣的谈话声，稍稍调整了一小会儿后，便有人朝他们的方向走了过来，看样子应该是要下山了。
两人识趣的收起武器，侧身退到一旁，为他们让开道路。人们大都穿着一身朴实无华的布衣，手里挎着一个木篮，里面放着几袋水。
“我们也跟着下山？”艾露儿问道。
两人已经退到了悬崖边的位置，最开始那四个人离开山顶后，枕风又往下瞟了一眼，没想到那条小路又突然凭空出现了。
那个祭祀长者也走下了高台，静静站在人群最后面，闭着眼睛，双手交叉，自然垂在身下，看样子像是在休息。
事已至此，枕风又转变了主意，他看着不远处陆续走过来的人们，若有所思地说道：“先不着急，我们看看他接下来要去哪里。”
随后两人就站在边上一侧，看着一个又一个镇民从眼前走过。事实和镇子里那个老人家的说法有很大出入，大部分人只是面无表情地瞥了一眼，就自顾自地下山了，还有些人什么反应都没有，就当他们不存在一样，不仅看不出任何欢迎的意味，反而对他们的出现漠不关心。
想到这里，两人不约而同地将矛头指到了那个老人家身上。人群中不免有未出襁褓的婴儿，也有和他一样拄着拐杖，老态龙钟的长辈，联系起刚刚长者呵斥他们的那句话，两人猛然间发觉，镇子里的那个老人貌似也很有问题。
“你有没有感觉，他将故事的时候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
枕风点点头，接着她的话说道：“他明明是本地人，但说出的故事和传说却像极了旁观者的口吻，听上去客观而合理，换做其他人，我猜应该不会是这种状态。”
“对，就是这种感觉！”艾露儿不禁拍手称快，人类的描述十分精准，和她脑子里想的一模一样。
“那他说的那番话，其实是编造的？”艾露儿接着问道。
枕风自然知道她指的是什么，他们之所以决定登上千龟山，原因之一，就是老人口中那些像龟壳一样的红色巨石，然而现在看到的景象是，山顶只有一片偌大的空地，还有一个人为建造的高台。
刚想下意识地摇摇头，脑海中突然窜出的另一个线索让他脊背发凉，继而震惊地说道：“你说我们在沙滩上发现的那串脚印，会不会就是他的？”
“可那明显不是人的脚印啊？”
“保不准他也会幻形术，我们当时在村子里没等到，他其实早就来到红山镇了。”
枕风的推测听上去不免扯得有点远，但也无法排除这种可能，只是，那个老人说话自然流畅，被他们发现之后也是毫不慌张，没露出什么马脚。
在两人说话的这会儿功夫，越来越多的人从这条小路走了下去，枕风本想叫住一个人问一问，但看到他们一个个冷漠又疲惫的神情，只得把这个念头又咽了下去。
也许山顶的暖流是人气支撑起来的，当只剩下七八个人的时候，两人不经意间感受到了一丝凉意，这种感觉一经出现，就好像牢牢扎在了皮肤上面，再也忽视不掉了。
“你看他们在干嘛？”艾露儿指着高台那边的方向说道。
最后还剩下四个人围在了长者身边，距离太远，听不清他们在说些什么，于是两人便往前走了一段，同时竖起耳朵，极力捕捉那里传出来的谈话声。
走近了一点之后，他们便看到女人将手里抱着的婴儿递到前面，旁边站着的魁梧男人应该是他的丈夫，还有一位老人伛偻着后背跟在二人身后。
他们站在一起，形成了明显的身高对比，那长者虽然看上去有些瘦弱，但是竟比那魁梧的男人还高出了一点。
意念微动，生灵之息便凝聚在双眼之中，在超强的视力支撑下，他们很快就发现了非同寻常之处。
襁褓将婴儿的身体牢牢裹住，只露出了他的脸蛋，然而在婴儿本该红润水嫩的脸上，两道殷红的血迹清晰可见，一直顺着脸颊和脖子往下流动，仔细一看，血液的源头竟然是婴儿的双眼！
骇人的景象让艾露儿下意识地捂住嘴，与那两道血迹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他死灰般惨白的皮肤，看不出丝毫血色。
虽然错过了他们最开始的对话，但从婴儿的状况和女人绝望的神情不难看出，他们一家四口应该是想让那位长者施以援手。
“这种病你会治吗？”
枕风毫不犹豫地摇摇头，无奈地说道：“我那点三脚猫法术只对我们这种人有效果，根本不敢给普通人用的。”
只见那人缓缓抬起一只手，掌心散发出淡黄色的光晕，轻抚在婴儿额头上。枕风很想把魔法能量环绕过去，但又怕这种举动会再次触怒到对方，于是只得作罢。
不经意间，他们两人已经走到了旁边，也和那三个大人一样，目不转睛地盯着女人怀里的婴儿。
随后长者嘴唇嗡动，默念出了一串魔法咒文后，手掌从上至下慢慢划过孩子的脸颊，所过之处，血迹便消失地无影无踪，皮肤也展现出红晕的颜色。
“您真是在世仙人呐！”
见此情形，三人欣喜若狂，丈夫双手合十，喜极而泣，俯身就要跪下拜谢。
长者伸出另一只手，拖住男人的胳膊，随后面带微笑地说道：“回家之后，把这枚贝壳悬挂在他的床头。这几日你们也不要外出，好生看护，过些时日就没事儿了。”
听到这话之后，他们连连点头，同时从老人手中接过了那枚青色的贝壳。一番答谢之后，一家人也沿着不远处那条小路下山了。
现在这空旷的山顶上只剩下他们三人，长者自然将目光投了过来。
“我没有追究你们干扰祭拜，你们怎么还不走？”
两人就站在旁边，看到对方面无表情的问话，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那个小孩是得了什么怪病吗？”
为了缓解尴尬的气氛，艾露儿只得把刚刚的话题拿了过来，开口问道。
长者似乎对她的不答反问并不排斥，当即解释道：“这种病名叫‘封眼病’，在当地并不罕见，一般只有刚出生的婴儿才会患上。患病之后无法睁开眼睛，随后从眼眶里会不断流出鲜血。”
“那您是怎么把他治好的？”枕风用恭敬的语气，接着话茬提问。
“封眼病很难通过食物或药材治疗，发病的原因在于，婴儿大脑里的某一块区域被凝固的血液堵塞了，把握好力度，用魔法能量把血块融掉，自然就解决了。”
说罢，长者收起法杖，自顾自地朝对面悬崖边走去，背对着两人，说道：“罢了，你们请便吧。以后不要再来这边了，你们的实力还不够。”
这番话听上去云里雾里，在两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注视下，长者迈着慢悠悠的步子走下山去，没过几秒，身影就完全消失在了地面之下。
“这老头不一般啊。”
两人随后也走到了边上，扭头往下一看，脚下的小路空无一人，他明明刚走下去，过了几秒钟，就已经消失不见了。
第二百零六章 高台密道
太阳已经走过了它一天中活力最旺盛的时期，似乎从长者离开这里之后，它发出的光芒就开始迅速衰弱。
只剩下两个人的山顶，更显空阔与萧瑟，也许是人们这三天浩浩荡荡的集会吓走了这里的动物，偌大的平地上只能看到些枯草和砂石。
“真吓人呐，你说要不是有高人在，那家人该有多绝望。”
艾露儿的思绪仍停留在那个患病的小孩身上，诡异的症状前所未见，她不禁想到，如果自己是那个母亲，眼看着血液不断流出来，却又手足无措，到时候自己又会怎么办。
“没错，还好镇子里有这么个会治病的人，要不然又会夭折不少婴儿。”
起码现在明确了一点，那个德高望重的长者肯定会使用生灵之息，而且实力不俗，只是随便一甩手，就能甩出那么一道气势汹汹的劲风来，还轻易冲破了他们的魔法屏障。
“既然没有千龟朝日，那他们这么多人来这里，是在祭拜什么东西呢？”看着面前的石砌高台，枕风喃喃说道。
高台由五层石砖堆砌而成，从下往上逐渐缩小，形成了台阶的样子，最上面的空间也不算大，一人张开双臂就差不多了。整个高台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也看不到任何的雕饰，应该就是单纯用来给祭祀的人增加高度的。
“修筑不少年了吧，你看上面都有些裂缝了。”
说罢，艾露儿随意地抬脚踢了一下底座的石砖。
就是这一举动，让十分迷茫，不知道该去向何处的枕风瞬间瞪大了眼睛，因为他发现，艾露儿刚才那一脚几乎没有任何力气，但底座竟然轻微颤动了一下。他随即蹲下身子，目光牢牢锁定到了那层石砖上。
意识到他可能发现了什么，艾露儿不再说话，也悄悄半蹲在旁边，追随着他的目光。
艾露儿所指的裂缝非但不算浅，而是像把小刀一样，垂直劈在了最底层的那块石砖上，而且大约就差一寸，裂缝就要将它上下贯穿。
细看之下枕风很快发现，这个圆台其实是由五块这种圆盘状的石头，按照一定顺序堆叠而成的，外围即使经过了多年的风吹日晒，摸上去仍旧有种光滑圆润的感觉。
“我突然感觉，这东西有些不太对劲。”枕风一边缓慢绕着石台转圈，一边沉声说道。
仔细观察了一圈下来，艾露儿刚刚看到的那条裂缝就是最粗最深的一条，目光可以顺着缝隙延伸到两块石砖中间的那一层挤压地带。
“你看，最上面这一块好像有些不太一样。”
听到艾露儿的提醒，枕风站起身来，将更细致的视角放到了顶部的石砖圆盘上。
细细看过下面石砖的样子后，枕风马上就发现了端倪，他迈上台阶，用手指轻轻滑在最上面，只指尖传来的十分粗糙的触感则证实了他们的判断。
“没错，它们使用的材料不是同一种。”
想到艾露儿刚刚的举动，枕风伸出个胳膊，将双手用力压在顶层那块石砖的左右两侧，随后意念微动，体内的生灵之息便朝双臂和手掌蜂拥过去，准备随时为他提供常人难以想象的巨大力量。
位置经过些许调整后，枕风深吸一口气，将掌心的生灵之息全部释放出来。在两只手提供的力量之下，那块石砖竟然真的旋转了起来，还没来得及高兴，枕风马上就被另一种感受惊得瞪大了眼。
“怎么会这样？！”
意识到情况不对，枕风毫不犹豫地缩回手臂，随后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那双沾了些沙土的手掌。
“怎么了？”艾露儿凑到近前问道，在她眼中，枕风的双手十分正常，并无鬼怪之处。
“我才刚开始用力，它就瞬间把我的力量吸走了。”
说罢，枕风又将手心贴到两侧，不过这次没有使用生灵之息，单单把身体的力量施加了上去。石砖在两人的注视下再次挪动了一点，不过看上去明显比上一次更加吃力，只转动了一个很小的角度，枕风便用尽了力气，转身坐在台阶上，大口喘气。
不出所料，这一次除了感受到石砖的确非常重之外，没有其他异样，也就是说，只有释放出魔法能量，才会引起它的注意。
“没想到它竟然是个魔法装置，这下就更古怪了。”枕风虽然皱着眉头，但艾露儿从他的嘴角察觉到了一丝兴奋，不用说，今天肯定是要花大力气来研究这个高台了。
“你看这里，它们之间本来就有一条凹槽！”
顺着艾露儿手指的方向，枕风将目光放到了一二两层的缝隙上，在他旋转了两次之后，顶部石砖的位置发生了一点偏移，在边缘的地方暴露出了下层石砖的凹痕。
结合刚刚的两次尝试，两人很快便得出了一个基本判断：这些筑成高台的石砖在设计之初，也许就被附加上了旋转的功能。从第二层开始，盘面中心就会留出一片凹陷下去的地方，刚好让上面的石砖嵌入下来。
有了这些信息和猜测，枕风脑海中立刻便有了相应的计划。
“你也把手放上去，听我口令，将魔法能量灌注到掌心。”
“哼，拿我当诱饵是吧。”艾露儿听完他的话后马上会意，虽然没好气地抱怨了一句，但还是很配合地把手放在了台面上。
枕风嘿嘿一笑，道：“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嘛。”
说罢，他第三次把手贴了上去，同时在正对着他的地方划出一条竖线，用来记录旋转的角度。石头冰冷的触感无法掩盖激动的心情，他心里隐隐有种预感，这次肯定能成功！
一切准备就绪后，他便吹响了冲锋的号角：“开始吧！”
话音刚落，艾露儿的手臂便应声散发出绚丽的紫色光芒，纯粹的月神魔法一股接着一股地汇聚到掌心之中。于此同时，枕风还不急着发力，而是闭上眼睛，仔细感受着石砖上的能量波动。
一次呼吸之后，枕风便等到了他想要的反馈，石砖中的灵力仿佛一头饥肠辘辘的恶兽，觉察到艾露儿手中那股充盈的能量后，迫不及待地冲了出来，贪婪地吸食着她的月神魔法。
时机已到，枕风低吼一声，爆发出手臂中的生灵之息，将巨大的力量施加了上去。果不其然，石砖再次转动了起来，而且现在有艾露儿在一边吸引着它的注意，枕风便可以持续使用生灵之息，让它转动更大的角度。
最开始的速度艾露儿还可以接受，但随着石砖被扭动过半，它吸食能量的速度陡然增加，艾露儿只得把另一只手也放在上面，专心致志地召唤出更多的月神魔法，为枕风争取时间。
它的胃口仿佛无穷无尽，而且没过多久便发现了枕风的存在，于是张开血盆大口，大丰收般同时吞噬着他们两人的能量。
“五，四。”
枕风努力从牙缝里憋出几个数字，既说给艾露儿听，也是在给自己加油打气，倒计时结束，就意味着石砖已经转动了一整圈，那时候即便什么都没有发生，他们也必须离开石砖。
“三”
看着那道微小的痕迹从前方转了过来，枕风又咬牙念出了一个数字。
“二”
幻魔庞大的魔法储备都已经见底，这些生灵之息如果单纯用来飞行的话，那将会是一段非常恐怖的距离。终点就在眼前，标记正以缓慢的速度靠近过来，两块石砖之间的摩擦声仿佛山顶的古钟，每敲响一次，寿命就减少一分。
“一！”
枕风低喝一声，将身体里最后的那点能量全部释放出去，这才终于走完了最后一段路程，让那道切出来的标志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话音刚落，两人便一齐松手，恨不得再早一秒和石砖隔离开来。枕风额头上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下来，滴在了冰冷的石砖上面，激起了一缕微弱的白气。
艾露儿转身坐到了旁边，和枕风一样大口喘气，脸色有些发白，疲惫感从全身各处席卷了过来。
“呐”
枕风意念微动，手里便凭空多出了两个瓷杯。
刚喝下这口清水，身下的石阶便发出了一阵越来越强烈的颤动，两人见状急忙起身，后退几步，目不转睛地盯着面前的高台。
“你看上面！”艾露儿惊呼道。
就在她说话的功夫，顶层的那块石头圆盘竟然自己转动了起来，而且还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边旋转，一边向下陷落。
这次发出了更大的响动，虽然下面的石砖没有变化，但这低沉而嘈杂的声音，听上去好像是启动了一个庞大的机器，而现在，这个机器从漫长的沉眠中苏醒了过来，正慢悠悠地转动着它身体上的齿轮。
须臾，当那道痕迹再次转动过来的时候，只剩下了最后那薄薄的一层，最上面的那块石砖就这样，完全陷没在了下面的石头中。
一切安静下来之后，两人才小心翼翼地走了过去，让他们大吃一惊的是，那块下陷的石砖竟然变成了一个入口，抻过头去，深邃的黑暗扑面而来，同时撞到脸上的，竟还有一股温热的暖流。
睁大眼睛仔细一看，洞口某侧还横插着一条红色的石砖，在它下面还有第二，第三条。半只脚宽的石砖就这样不断延伸下去，组成了一条通往黑暗身处的下行阶梯。
“这。。”
眼前的情形完全出乎意料，没想到高台下面竟然还别有一番洞天，而且还附带了一条人为修筑的通路。
“要下去看看吗？”
刚说完这一句话，枕风就立刻意识到这是一个既定答案的问题，这次他们没有看到老人口中千龟朝日的传说，就这样空手而归实在有些扫兴，现在好不容易有了新的发现，当然要去一探究竟了。
“那当然！”艾露儿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洞口的大小只够一人通过，而且没有使用翅膀的可能，现在最关键的问题是，不知道底下究竟藏着什么东西，贸然闯入无疑风险很大。
艾露儿看出了枕风的顾虑，眉毛一挑，颇为自豪地说道：“不用担心，还记得上次我们是怎么从那个兽人术士手底下逃出来的么？”
“哦对，我怎么把这给忘了，还是你有招啊！”
枕风愣了一下，随后脑海中突然蹦出了那几个魔法符文。精灵的那个神奇的法术可以让他们回到这里，万一在下面发生了什么意外，他们也能很快逃出来。
既然如此，枕风便往后退了几步，离开高台的范围圈，为艾露儿腾出足够的空间施展法术。
只见艾露儿幻出长弓，闭上眼睛，嘴里开始低声念出一串串晦涩的咒语。纯净的月神魔法从周围的空间中显现出来，环绕在艾露儿身边，随后长弓散发出绚烂夺目的亮紫色光晕，在远古咒语的作用下，将魔法能量汇聚到了一起。
当她念到最后一段咒语时，三个脑袋大的魔法符文便陆续从长弓中离析了出来，缓缓飘到高台的底座旁边，最终刻印在了地面上，形成一个无形的魔法三角，将高台区域笼罩了起来。
她现在掌握的力量远不是当初可以比拟的，整个施法的过程只用了一分钟不到，而且还比较轻松。这次她把魔法运作所需要的能量全部注入到了符文当中，不需要构筑法阵，也很难被人破坏。
刚才虽然喂出去了所有生灵之息，不过也只是单纯的能量消耗，原地休息了片刻之后，两人的力量便恢复了八九成。
这个法术最大的不确定性就在于这三个传送符文，以防万一，艾露儿又念出了一道咒语，将它们隐藏了起来，变成完全透明的状态，连带它们散发出的魔法气息也被封装了一层。除非实力比她更强，而且在这里细细感知，否则几乎不可能发现符文的存在。
围在入口旁，两人提起精神，手掌紧握着各自的武器，同时把魔法能量尽可能地收敛回来，祈祷着下面不会有什么危险。
“出发吧！”
艾露儿比出了准备就绪的手势，眼睛里闪烁着好奇又兴奋的光芒。
第二百零七章 红玉书库
这条密道看样子应该是很多年没人来过了，台阶上面已经堆积了厚厚一层的灰尘，脚踩上去便会留下一个明显的痕迹，而且能卷起一阵四散飞扬的尘土。
“它们是靠魔法固定起来的吗？”艾露儿好奇地问道。
顺着阶梯走下去几步便会发现，这是一条垂直的螺旋通道，无数块仅有半脚宽的红色石砖精心排列在一起，看不到任何支撑物，凭空悬浮着。
“应该是。”
枕风点点头，小心翼翼地继续往下走。起初它们还被周围的岩石围在圆筒中，大约到了距山顶十米左右的位置后，他们看到了石壁的尽头。再踏过几块石砖，一切豁然开朗。
巨大的空间一下子涌入到双眼之中，引得两人不禁停下脚步，视线从一侧慢慢横扫过去，将大量的信息输送给大脑。
没想到这千龟山之中，竟然还藏着这样一个秘密居所，从他们所在的位置向下俯瞰，到地面差不多还有三四十米高，脚下的这条螺旋阶梯处在中央位置，贯穿始终，一直延伸到最下面。
到四周石壁也有一段很大的距离，上面每隔一段距离就插着一个火把，散发出的火光环环相扣，为整个空间蒙上了一层昏黄的面纱。
看到那些火把，枕风突然想起了些什么，猛然间抬头一看，上面的那块圆盘竟然悄无声息之间合上了，将这里和外界完全隔绝开来。
“那些符文还正常吗？”枕风急忙问道。
艾露儿闭上眼睛，意识在月神魔法的帮助下离开肉体，顺利与那三枚符文建立联系后，她才长舒一口气，说道：“一切正常。”
四周环绕着一股独特的暖流，越往下走，温度越来越高，这种感觉也就越明显。他们已经走过了一半的高度，照这样的趋势下去，下面的温度肯定超过了常人能忍受的程度。
“你看那上面！”
顺着艾露儿手指的方向，枕风将目光转移到了头顶，正所谓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在这条中央枢纽旁边的石壁上，竟然嵌着一块块巨大的不明物体，它们大都呈椭圆形，全身通红，甚至有些看上去像是蒙着一层鲜血。
更神奇的是，这些不明物体竟如同心脏一样，在以一定频率呼吸着，扩张，收缩，循环往复。
愣了一会儿后，艾露儿脑子里突然灵光一现，不可思议地说道：“难道说，那老人家口中的千龟朝日，指的就是这些东西？”
枕风没想到这里，听到这句话，再看看那些巨大的红色“心脏”，他便立刻认同了艾露儿的猜想。仔细看上去，它们身上还刻着一些暗色的纹路，只不过由于这里光线不足，而且颜色差异不明显，普通人很难发现。
到地面约五六米的时候，两人交换眼神，随后默契地点点头，纵身一跃，一齐跳了下去。
风灵元素在脚下汇聚，在他们即将落地的时候形成一团强劲的气浪，让下落的速度大幅衰减，最终托着二人平稳踩在地面上，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不出所料，下面的温度着实不低，周围的空气中像是处处飘荡着火星，灼烤着两人的皮肤，普通人的身体恐怕难以在这里待上几分钟。两人意念微动，一层无形的魔法薄纱便沿着身体的轮廓敷了上去，一方面和高温的环境隔绝开来，另一方面不断向皮肤输送一缕缕清凉。
这里的陈设十分简单，一张圆形石桌，一张方形木桌，旁边各自摆放着两只对应的石凳与木椅，侧面还有一张供单人休息的石床，上面铺着一层羊毛毯子。
周围摆放着的才是枕风最感兴趣的东西，在这片休闲区域之外，一片片弧形书架被精心布置好，各自坚守在自己那四分之一圆环的位置上，里里外外一共组成了五圈，中间还垂直穿插着一个十字通道。
“谁会生活在这里呢？”艾露儿轻声问道。
眼下的景象表明，千龟山中的这个秘密空间，应该是某个人的藏匿之地，家具少到可怜，目光所及之处只有一个水杯，杯中空空如也。
这些三米高的书架显然是最宝贵的东西，它们之中少有缝隙，每一排都满满当当挤满了各种各样的藏书，从看到它们的第一眼起，枕风的目光就被牢牢吸引了过去，如果不能大饱眼福的话，一定会非常遗憾。
“最近还有人来过。”
枕风伸手摸到石桌上，若有所思地说道。
和他们一路走下来的红石阶梯不一样，桌子上几乎没有什么灰尘，而且只需要稍微动用一下魔法能量便会察觉到，周围的空间中，存在着一股非自然的气息。
再外面就没有什么东西了，剩下的是一片空旷的区域，头顶上空的巨大“心脏”依然在不停地跳动着，以自己的身躯，组成这地下世界的天空。
确定四下无人之后，枕风迫不及待地走到一片书架下面，看着眼前这一层层的书籍，他仿佛已经嗅到了那久远的历史和震撼的传说，现在想来，自己上次看书还是在奥格瑞玛。
从书架里拿出一本三指厚的藏书，上面没有任何灰尘，外面用硬木纸壳包裹起来，手摸上去有种微微的粗糙之感。
做到最近的一只石凳上，拆开纸壳，暗棕色的封面上写着四个大字——寒冰血脉。
只看标题，枕风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冰域王国，据说那是一个充盈着魔法能量的神奇国度，常人难以忍受的低温也让一些远古生物得以存活下来，他虽然只去过一次，而且远没有深入腹地，但当时的经历让他现在都记忆犹新，并且对冰域那些骇人听闻的传言深信不疑。
封面上隐约能看到一两片人类的指纹，奇怪的是，刚刚打开外壳的时候，他就依稀感受到了一股奇特的魔法气息，极其微弱，而且昙花一现。
侧棱和背面什么都没有写，将这本厚重的书籍放在石桌上之后，他兴奋地翻开封面，计划把里面的每一个字都尽收眼底。
第一页除了同样的标题外，还写出了作者的名字，最下面还有两行小字。
作者叫做“林凛”，那两行字写着：我发现了最纯净的寒冰元素；在冰山之上，在冰河之下。
这个名字他从未听说过，不过根据这段简言，枕风猜测作者应该是一位研究冰魔法的大法师，他将这个名字记在心里，等着日后回到法师联盟，问一问卢卡斯那些大人物。
翻开第二页，就在那一行行字刚映入眼帘的时候，空间中突然出现的一股魔法气息立刻便引起了两人的警觉。
在极短的时间内，大脑的反应几乎全部来自于潜意识，枕风马上起身，同时拿起立在旁边的长剑；艾露儿则第一时间将即将抽出来的书籍用力推了回去，然后双手握住长弓，转身背对着书架。
凭空出现的异样气息只给他们留下了一两秒钟的时间，随后，魔法的主人就突兀地出现在了两人面前。
一切发生的如此之快，显然来者也没有预料到现在这种情形，三人站在各自的位置，以同样诧异的眼神看着对方，一时间空气仿佛在这警惕而无言的氛围中凝结了起来。
这个人穿着一身墨黑色的衣服，看样貌是个中年男人，下巴住着一片极短的胡渣，棱角分明的脸上有几道细窄的划痕，留着一头精简干练的短发。
只看外表没有什么特别之处，最让枕风印象深刻的是他那双灰色的眼睛，既能看到雄鹰一般的敏锐与锋芒，又有一种仿佛已经看穿一切，洞察万物的漠然之态。
大眼瞪小眼，气氛从最初的警惕和提防，逐渐进入到了一种尴尬的状态之中。良久，那人面无表情地开口说道：“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男人低沉的语气中听不出任何情绪，那种惊讶和诧异似乎在经过了这段时间后也销声匿迹了。
“你是这里的主人吗？”枕风反问道。
“已经很久没有外人来过了。”
对方自言自语般继续说道：“在这些数以万计的藏书中，有一半是原本就在这里的，还有一半，是我在这三十多年里陆续带过来的。至于是谁第一次发现这里，不得而知。”
“我们是无意中发现那条密道的，出于好奇，误闯了进来。”
枕风并没有从对方的眼神和语气中发现敌意，于是态度缓和了一些，毕竟这里属于人家的私人领地，而他们是以外人的身份偷偷进来的，于情于理都有错在先。
“我想知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在这时候来到千龟山，还发现了这里。”
枕风犹豫了一下，随后解释道：“我们听说这几天有千龟朝日的奇观，这才慕名而来，不巧的是，我们到达山顶的时候，祭拜活动刚好结束了。”
男人不紧不慢地走到枕风旁边，看了一眼石桌上打开的那页纸，淡淡说道：“这书世间仅此一本，里面详细记载着很多在冰域生活的远古生物，还有关于寒冰元素的全面描述。”
紧接着，男人突然话锋一转，用严肃而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未经允许闯入进来，我很难不怀疑你们的动机。”
枕风到现在也没有从他身上感受到任何魔法气息，但就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一种让人窒息的杀气陡然从周围涌现了出来，死死扼住两人咽喉。
突如其来的变故瞬间激起了两人的反抗，长剑上的火焰也跟着剧烈爆发，协同剑气和疾风，在空间中和这股杀气对峙起来。
“我们马上离开。”
意识到情况不对，枕风沉声说道，同时身体向后退了几步，离开石桌旁边。
男人冷笑一声，只见他轻轻挥了挥手，中间那道红石阶梯就凭空燃烧了起来，每一块石砖上都冒着熊熊烈焰，抬头仰望，这条直达穹顶的通路已然变成了烈焰小径。尽管还有两三米的距离，枕风也立刻感受到了一股炽热澎湃的能量风暴。
艾露儿见状悄悄靠了过来，用魔法手段向枕风说道：“要走吗？”
枕风刚点了点头，男人冰冷的声音就又在耳边响起：“大可不必，你那三枚符文已经消失了，仅凭这种小把戏，或许不能成为离开这里的筹码。”
这番话就像是一盆冷水，劈头盖脸地浇了过来，联系起刚刚的情形不难猜到，他应该是在最开始僵持的时候，悄然之间动手破坏了上面的符文。
艾露儿缓缓吐出一口气，从她的表情看得出来，男人所言非虚。
现在无疑是最糟糕的状况，光是这两个操作就足以证明，眼前这个中年男人实力不俗，轻轻松松切断了他们的退路。况且这里是他的地盘，有些特殊的机关和装置也说不定，如果他执意发难的话，也只有背水一战了。
“难得有客来访，这样吧，只要你们能接下我一剑，我就放你们走。”
说罢，男人又挥挥手，一层虚虚实实的魔法气浪便从他身上扩散了出来，气浪所过之处，地面上的一切陈设通通消失得无影无踪，一次呼吸的时间，偌大的空间中就只剩下他们三人，连那一圈圈的书架也没留下一点痕迹。
事已至此，两人不再说话，体内的生灵之息飞速运转，元素和魔法也顺势升腾而起，形成一圈海蓝色的能量带，环绕在他们身边。
枕风在脑海中分析着对方设下的规则，只有一剑的话，意味着他必须将最强大的力量一次性爆发出来。乾剑残影这一招，可以瞬间燃烧大量生灵之息，自然是中流砥柱。霄羽剑法的话，仅靠天羽斩一式，怕是派不上什么用场。
想到这里，他的思绪不由得放在了血气之力上，从那次打败自己的血气残影之后，他的心里便种下了一颗诡魇的种子，虽然那老人的话还时常在脑海中回想起来，但这毕竟是禁忌的力量，为天下习武者所唾弃，尽管曾屡次救下他的性命。
这是张爬满荆棘的底牌，枕风不知道这个男人对血气之力是一种什么样的态度，也许会临时改变想法，不论接下接不下那一剑，都要把他们置于死地。
男人深吸一口气，周围随即卷起一股呼啸而过的狂风，通天阶梯上燃烧着的火舌在它的俯冲下疯狂摇曳，空间中的各种能量纷纷被其裹挟在内，朝他疯涌过去。
经历过一次次的生死遭遇，他们已经不知不觉中产生了一种感应，即便察觉不到对方的力量，心底也会有一个判断和方向。眼前的这个男人根本不需要什么动作，就可以让魔法能量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仿佛不被任何规则所限制，万事万物都被他牢牢攥在手心。
危机感瞬间从心底冲了出来，枕风不经意间更加用力握住剑柄，现在只有那束炽热的火焰能让他心安。
“再见了。”
男人淡淡吐出三个字，随后左手从侧边甩了过来。
看到这样的动作，枕风以为他会拿出武器，或者直接扔出一柄巨剑，然而在接下来的一秒钟里，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
奥术魔法，自然元素，月神之力，血气之力，邪能，以至于于那神秘而遥远的星辰之力。枕风无法做出判断，他只看到了一束极致耀眼的白光。现实和梦境仿佛被它一分为二，无数个相互平行的空间位面在这一刻重叠了起来，覆过宇宙任何角落的时间，仿佛突然静止。
明明只是一束光，在两人眼中，世界却是一片虚无，他们甚至都看不到自己的手臂和武器。
突如其来的臆钝让两人迟疑了一下，就是这一瞬间，死神的镰刀便从另一个遥远的国度洞穿过来，彻骨透心的寒气仿佛将他们的身体和灵魂都冲刷了一遍。
这股呼号着死亡的寒气立刻使他们毫不犹豫地做出了同一个决定，即使手掌千疮百孔，也不得不伸入危险的荆棘之中。
禁忌的力量让他瞬间突破了身体的极限，能够直接调用生命本源，双目猩红的少年紧紧握柄，将那仿佛在血海中浸泡数年的长剑举到面前。留给他的时间宛若一粒细砂，在滚滚洪流面前不值一提，马上就会被彻底淹没，无法留下任何痕迹。
他用全身沸腾燃烧着的鲜血，在精神之海中呼唤着那古老传承的剑法，在第一缕剑气凝聚成型的时候，枕风闭上了眼睛。
此刻的身形在极致速度的穿越中定格下来，剑尖从头顶那一点向下转动，所过之处一一定格，形成无数道猩红的残影。在最低点停顿刹那之后，枕风挥剑侧斩，残影中的巨大能量依次堆叠过来，汇入到这最终的一刃剑气当中。
眸中的猩红和体内的血液倾数出征，剑法中喷涌而出的狂风，剑身上炽燃爆裂的火焰，所有能量都以血气之力的名义召唤出来，并让它们一举冲破瓶颈，跃升至远超幻魔阶层的恐怖状态。
大浪中的那一粒细砂冲天而起，它本该短暂的生命因此而得到延续，进而盛放出绚丽夺目的光芒。
时间永远以恒定的速度向前碾过，短短一两秒，那无数道残影更是只存在于一个最小的间隙，但站在对面的男人却将它们一个不差地捕捉到了脑海之中，大千世界，能做到这一点的人屈指可数。
正是这突破空间的速度，让男人改变了想法，他收回即将拿起那本书的手，刚刚露出一半的书架和石桌，再次被挤压到了其他空间中。他静静站在原地，聚精会神地注视着二人的表现，结果虽已注定，但男人突然很想知道他们的极限，在过往的五年里，这是他唯一一次对某件事情如此好奇。
这一剑将枕风体内的生灵之息燃烧殆尽，长剑上的火焰也贡献出了所有的力量，在剑气呼啸而出的同时熄灭下来，最终只剩下一道黯淡的红色竖线。
他现在就像是个三天未曾进食的普通人，仅存的力量勉强支撑着身体和眼睛。在极短的时间内，他已经爆发出了自己的最强力量，接下来，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嗡~”
熟悉又陌生的魔法忽然降临在了周围，它甚至对这些层叠起来的空间都产生了强烈的干扰，那些被保护起来的陈设因此在不同的位面中疯狂闪烁，一眨眼的时间，它们已经在现身和潜藏之间辗转数十次，像那狂风中的烛火，摇曳抽搐。
从这一刻开始，空间中的每个单元都被点亮，散发出晶莹剔透的白光，将光芒竭尽全力撒到更远的地方。
第一次，男人在千龟山中布置着的能量领域被另一股外来魔法强势侵入，就像是一块坚固高大的巨石，在岿然屹立了许久之后，突然被利刃撕开了一道裂口。
男人自然感受到了所有的变化，这整座山峰都已经与他融为一体，即使远在万里之外，他也能第一时间感知到能量领域的波动。然而此时他却并不打算插手，剑客的那些猩红残影勾起了他的兴趣，而旁边的那个精灵游侠，则让他顿感惊奇。
另一面不为人知的月神魔法席卷整个空间，在这无数个光点的映照下，昏黄的山中洞穴蒙上了一层璀璨明亮的面纱。在枕风挥出那一剑的时候，一轮皎洁的银白弯月渐渐在半空中浮现出来。
男人不由自主地眨了下眼睛，然而当双眼再次聚焦的时候，月牙已然变为满月，并被如墨的黑暗完全吞噬，在这满目皆光的空间中，黑月的轮廓格外清晰。
剑气和那道光束狠狠撞在一起，瞬间又在巨石上划开一条裂痕。
巨量的魔法风暴在周围这混乱的领域中异军突起，不受控制地涌入到了其他位面之中，两股力量交锋的战场也因此极速扩张，在单向流动的时间线中，它们于此刻，开辟了一条垂直的缝隙。
紧随其后，黑月背靠无尽的宇宙空间，降临了下来。
第二百零八章 并存
在世界一片漆黑之前，枕风终于亲眼见证了艾露儿的那张底牌，目光掠过一个个晶莹的光点，直直注视着头顶的那轮黑月。
灯枯油竭之时，他已无法感知到任何能量波动，即使面前正上演着一场足以瞬间毁灭幻魔乃至至魔的能量风暴，他也没有任何感觉。浸入黑暗的月亮仿佛有种无形的魔力，牢牢攥着他的眼睛和灵魂。
记忆的末端，最终停留在了那副画面中。
“怎么还不醒？”
耳边响起了微弱但熟悉的声音，仿佛远在大洋彼岸，远在雪山之巅。
昏黄的光线逐渐从世界两端延伸过来，每进一步，黑暗就少一分，但它的扩张很快就停了下来，中间留下的那一片深海，被朦胧的雾纱一点点接管。
睁开眼睛，在那片雾纱消散到某个阈值的时候，他看到了那一抹静静矗立于眼角的烛火，摇曳的火焰让他感受到了脸颊传来的温热。
枕风眨了眨眼，试图让看到的世界更清晰一点。视野尽头，一块块跳动着的红色巨石镶嵌在岩壁上，但现在看上去，似乎比记忆中要慢一些。那条贯穿上下的阶梯恢复到了原来的模样，上面奔涌翻滚着的火焰也已经完全熄灭。
目光随后向下挪动，依次扫过石桌，石凳，木桌，木椅，以及那些弧形书架，看到的这些景象和脑海中的记忆连通了起来，他马上便意识到，自己还处在那千龟山中的巨大洞穴里。
上下各处并没有传来疼痛之感，但阻止他调用手臂的疲惫却从四面八方蜂拥而至，多次尝试未果之后，枕风缓缓吐出一口气，把方向转移到了嘴上。
“扶我起来。”
终于艰难憋出了四个字，他甚至能感受到一团气流必须经历过无数道阻碍，才能在他体内完成一次循环，鼻入口出，发出沙哑而微弱的声音。
经历了一段漫长的冥想后，枕风才完全恢复过来。他的身体刚刚处于一个非常特殊的状态之中，明明没有任何伤口，但生灵之息的凝聚却异常困难，全身的血肉和骨骼仿佛变成了腐朽的枯木，上面到处都是苔藓和杂虫。
“你醒来的时候，那人就已经不在了？”
听完艾露儿简略的描述后，枕风一个起身，从床上跳了下来，疑惑地问道。
“对，那时候这里就恢复原样了，你翻开的那本书他也没动。”
艾露儿就站在床边，手里还紧握着长弓，看到他气色恢复之后，才松了一口气。
环顾四周，的确如她所说，周围的景象和他们第一次来到这里的时候一模一样，就好像做了一个非常逼真的梦，醒来之后，才算是回到了现实世界。
走到石桌旁边，那本厚重的书籍依然停留在正文第一页，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文字，没有标题，没有章节，下面还有两处涂改的地方。
枕风抬头看着那些“心脏”，在脑海中将一个个记忆碎片拼合起来，每次昏迷过后，一些过去的画面也会被打乱，大脑如同经历了一场翻江倒海的强烈扰动，他必须想办法让所有浪花都平息下来，把一切都放回到原来的位置。
“那个黑色的月亮，是你召唤出来的吗？”
须臾，枕风再次睁开双眼，转身问道。
艾露儿似乎已经预料到了这个问题，在他整理思绪的过程中，一直静静靠在床边，听枕风说这句话之后才点了点头，淡淡说道：“那是我最厉害的一个魔法，不到万不得已都不会使用。”
得到肯定的答复，枕风心里另一个疑问的答案就也浮出水面了，在刚进入无界宝库的时候，他们就遇到了一个强大的血气杀手，几次交锋之后便将他打昏了过去，等到他醒过来，杀手已经逃走了。
他们之间仿佛始终保持着一种特殊的默契，枕风很多时候都想问很多问题，但话到嘴边，却又突然感觉没有必要。
“又一次死里逃生，不应该感到很开心嘛？”艾露儿看着枕风，微笑着说道。
话音刚落，空间中又凭空出现了一股魔法能量，和上次的场景别无二致。两人下意识地紧握武器，眼睛第一时间看向了那道阶梯。
“恢复得挺快。”
听到第一个字的时候，男人便出现在了两人目光对焦的位置。
他的再次出现立刻推翻了枕风的猜想，对方看上去也和之前没有任何不同，空间传送尽在弹指之间。
“你想怎么样？”枕风冷冷说道。
尽管无形的剑气已经环绕在了身边，但他现在几乎已经放弃了战胜对方的念头，只是随手甩出的一道魔法能量，就让他们拼尽全力才保住了性命，这中间完全是不可逾越的鸿沟。
“放心，任何人都无法逃脱规则的束缚，不论如何，你们还是接下了那一剑。”
男人面无表情地走了过来，从书架上抽出了一本差不多厚度的书籍，随后坐到木椅上，从容自然地翻开书页，仿佛他们两人不存在一样。
艾露儿从床边悄悄挪到枕风身旁，双手紧握着长弓，丝毫没有放下戒备。
“我们现在可以离开了么？”枕风用试探的口吻说道。
“走上去，石门就会自然打开。”
男人依然低着头，停顿了两三秒后，翻到了下一页，同时接着补充道：“如果我是你们的话，就会好好珍惜这个机会，下次再踏进这里，就没有出去的可能了。”
听到这里，枕风和艾露儿互相看着对方，眼神中同时闪过一丝犹豫。石桌上的那本《寒冰血脉》仿佛泛起了微微的蓝光，枕风想起了男人之前说过的一句话，说此书世间仅此一本，有关于寒冰元素的全面描述。
两人不禁看向眼前的那些书架，每一层都挤满了薄厚不一的书籍，里外五圈，价值不可估量。
思绪从发散出去的那一刻开始，便一发不可收拾，枕风想起了当年和罗伊一起，研习疾风剑法的时候。
那时他们不过十五六岁，在军营里也只是两个小小的步兵队长。罗伊父亲曾传授给他疾风剑法的一些基本招式，并从小就让他熟背剑法心决，罗伊将这些内容又陆续讲给了枕风，在日复一日的练习和战斗中，他才一点点领悟到剑法中的强大技能。
他和罗伊都没有亲眼见过这套剑法的书卷，只靠口口相传与摸着石头过河的尝试，他就已经和剑气产生了感应。到现在，虽然只掌握了四个招式，疾风剑法却早已成为了他的左膀右臂，重要性甚至超过了他的长剑。
与武器的磨合自然需要大量的时间，以及可遇而不可求的缘分，但剑法的支撑就好像一块敲门砖，如果没有它的存在，即便拿着再好的神兵利器，也只能在门外徘徊。
他不知道这成千上万本藏书中，究竟包含着怎样的财富，目光从一片片书架上扫过，枕风仿佛看到了一个个魔法符文，看到了一招一式，看到了复杂而精妙的奥术矩阵。
随着这些思绪在脑海中回响，最初的那一丝犹豫悄然之间飞速成长，再回过头看的时候，已经变成了不可忽视的庞然大物，哪怕只有一本他能有所领悟的书籍，那也会带来不可想象的力量。
目光最后停在了那个男人身上，他从始至终都保持着同样的姿势，端坐在椅子上，眼睛只盯着桌上的那本书，似乎灵魂已经彻底融入了进去。
左右两股力量在脑海中激烈交锋，对力量的渴望如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火，它永远都不会熄灭，并且在这一刻达到顶峰，而那神秘的男人又像是片黑压压的乌云，无法预测他会在什么时候降下瓢泼大雨。
枕风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默默叹了口气，转过身去，看着面前那条通往光明和安全的阶梯，沉声说道：“我们走。”
艾露儿跟着走到阶梯旁边，她看着脚下的第一块红色石砖，又看了看枕风的眼睛，随后轻声道：“我感觉他说的有道理，错过了就没有下次了。”
“你真是这么想的？”
话音刚落，枕风下意识地收回了即将登上石阶的脚，扭过头看着艾露儿。
艾露儿点点头，在枕风耳边悄悄说道：“我有种预感，能在这里找到一些有用的东西。”
这样出乎意料的态度让枕风有些开心，如果有两种方式可以抵达山顶，一个平缓安全，但十分漫长，山路十八弯；另一个陡峭危险，但直通顶峰，注定心惊胆战，那么，枕风会毫不犹豫地选择第二条路。
得到了搭档的支持，枕风又转过身来，径直走到石桌旁边，同时精心控制着自己的脚步，生怕发出什么声音，打扰到旁边端坐着的那个人。
艾露儿则绕过了他们两人，直接走到了最外圈的一个书架旁边。目光从上到下层层扫过，在这上百本藏书中，大部分的书脊上并没有注明题目和作者，只有拿到手里，才能知道这本书大概讲了些什么内容。
她本想找找看有没有描写暗夜精灵的书籍，但发现了这一点后，只能无奈放弃，一本本翻的话，也许到猴年马月都没有结果。
‘小公鸡点到谁，我就选谁！’
随便点到一个幸运儿后，艾露儿将它小心翼翼地从书架上抽了出来，拿到手中的第一时间，她便惊奇地发现，这本书虽然看上去很薄，宽度只有一指多一点，但重量却不可小觑，手里沉甸甸的，好想拿着几块石头。
书籍表层被一块灰棕色的裹布包的严严实实，摸上去比较粗糙，而且上面沾了不少灰尘，应该很长时间都没被打开过了。
艾露儿双手抱着它，无声走回到了中央区域，坐在枕风对面。
裹布的存在为这本书增添了一份诱人的神秘色彩，尤其是在把书平稳放到石桌上，站起来俯瞰的时候。
艾露儿的好奇之心愈发浓重，她迫不及待地打开裹布，如履薄冰一样把它放在旁边，露出了这本书真正的面貌。
“龟神步？”枕风念出了封面上的那三个大字。
艾露儿随手翻动几页，指尖的触感为她解答了刚刚的问题，这本书里的每一页，都是用绒布制成的，摸上去立刻就会有一种久远的感觉。
特殊的材质决定了它里面没有大量的文字叙述，既然这《龟神步》只有寥寥几十页，艾露儿干脆拿起它来，从前至后快速翻过。事实上用“大量”来形容显然十分夸张，翻完最后一页，她估测这整本书中的文字都不会超过二十个。
每页上都用墨水画着一幅简单的图画，大部分都是对人形轮廓的勾勒，再联想起它的题目，艾露儿顿时喜出望外，不出所料的话，这应该是一本介绍功法的书籍。
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和预期，艾露儿重新返回到第一页，作为全书的开篇，这一页就占用了极其珍贵的两个字：一、缓。
下面紧跟着的就是一副图画，看上去是一个人站在地上，双脚自然叉开，手臂也对称着拉出一定的角度。简单几笔，完全看不出任何内容，就是一个粗略的人体轮廓。
看到这里，艾露儿不由得心里一沉，这还是她第一次准备认真看一本人类的书籍，况且她使用的力量又和枕风常说的奥术魔法有很大差异，就算是有详细介绍，她也很有可能无法领悟，更何况只有一副简单至极的图画。
意识到这一点后，艾露儿感觉自己被狠狠浇了一盆冷水，她刚刚怎么就没想到，自己毕竟是暗夜精灵，和人家的魔法当然不能互通，不应该抱这么大的希望。
翻开第二页，一样只有幅插图，只不过上面的小人换了个姿势，双腿弯曲，身体下沉，两只手一上一下放在胸前，看样子像是在运功。
艾露儿又连续往后翻了好几页，终于才看到了第二章，依然占用了两个宝贵的席位，在顶部写着两个字：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