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萨满弟子
“差不多可以了吧。”
耳边传来一个混沌粗犷的声音，就好像嗓子里装了一口做工极其粗糙的大钟，枕风抬起头，发现一位魁梧的兽人正坐在对面端详着自己。
如果一瞬间也能再细分的话，枕风的大脑突然停顿了十分之一个瞬间，而后下意识地想要站起身来，同时运转生灵之息，召唤出那一把能呼风唤火的长剑。
不过好在这些发生在第二个十分之一个瞬间的念想，全部都被第三个瞬间消灭。眼睛看到的画面传递给大脑，而后在第三个十分之一中，大脑才算是真正的找到了自己的节奏，也就是自我意识就位的时候。
大脑中存储的记忆也在这时才缓缓出场，然后告诉他，眼前的兽人正是魔导士唐书幻化出的样子。枕风一边平复着即将爆发的情绪，一边暗自庆幸自我意识终归没有缺席，否则突然爆发出的能量一定会引起门口那两位彪形大汉的注意，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我说，看本书不至于这么投入吧，还好是我，不然你死都不知道咋死的。”唐书耸耸肩，打趣地说道。虽然只是一瞬间，但枕风却在这个过程中表现出了好几种不同的神情，代表着他不同阶段的反应，而这些也都被唐书看在眼里。
枕风仍没有合上书的意思，他看着眼前五大三粗的兽人，不满地说道：“没看见我正在看书嘛，下次你再这样我就让你知道什么是社会的险恶。”
看他一脸抱怨的样子，唐书赶紧伸出手指，示意他注意一下外面的情况，不然就冲着气头，他一定还会再喋喋不休说上几句。
顺着唐书手指的方向，枕风这才注意到，原来太阳早就回家休息去了，要不是有大厅里不知何时亮起的灯光，这里也就进入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
而在生灵之息的帮助下，就算真的没有光亮，对枕风来说也和白天没什么区别，再加上他恨不得一头扎进书页里的痴迷状态，一向敏感的联盟少校，竟然对时间的变化毫无感知。
枕风抬头斜着看了看窗外的夜空，又低下来看着手上仅仅翻开了不到三分之一的大厚书，心里默然计算着大约还要多久才能全部看完。
“我说，你要是再坐在这儿看上一夜，明天早上肯定连站都站不起来。”唐书似乎看出了枕风心里还想继续阅读的“荒唐念头”，赶紧伸手帮他“贴心”地合上了书。
“喂，你！”
“七百八十三页，帮你记着呢。”预料到他可能要大发雷霆，唐书撇着嘴解释道。
既然合都合上了，枕风转念一想，也确实该站起来活动活动。扭头看向左边，艾露儿就坐在挨着他的那一张桌子旁边，不过截然相反的是，她做到了脸和书页的零距离接触，胳膊交叉着叠在桌边，半边脸侧着趴在书上，正闭着眼睛面向枕风。
如果要拿人类王国的生活来衡量的话，奥格瑞玛里的所有物件几乎都扩大了近一倍，像是一个完全扩大版的世界，同时因为他也变成了兽人的样子，这才一直没有太明显的感觉。
而现在看着女兽人趴在桌上熟睡的样子，枕风才发现对她来说，这样的桌子凳子反而大到不太合适，铁憨憨一样的睡脸和不怎么“合身”的桌凳，共同组成了一幅自带喜感的画面。
枕风刚想叫醒她，脑子里顿时又闪出了一个更好玩的主意。意念微动，生灵之息在精神之海的控制下按着特定的轨迹运转，过程中一部分生灵之息转化为奥术能量，更大一部分则在运行中一点点消散，脱离施法者的身体，变成了一个个不可用的能量单元。
整个过程虽然并不简单，但在宏观世界中仅仅用了不到一秒钟的时间，一小块镶嵌着紫红色草莓的奶酪，就凭空出现在了枕风面前的桌子上。
金色的三角奶酪漂浮在半空中，同时散发出一股浓郁的奶香味，而在枕风有意地控制下，美味食物的气味被封闭在这两张桌子所在的空间里，不仅阻止香味弥散到整个大厅中，而且让无处可去的它们在仅有的空间里香气更盛。
唐书还在好奇他的手指为什么一根根竖起，旁边桌子上睡得正香的女兽人缓缓站了起来，连眼睛都还没完全睁开，就朝着他们的方向走了过来。
看清了漂浮在桌面上的奶酪，女兽人两眼放光，可在手指触碰到诱人食物的一瞬间，金黄奶酪顿时像活过来了一样，大大反吞一口，变成一层黏糊糊的奶膜，紧紧裹住女兽人那只伸过来的魔爪。
不知所措的慌张在艾露儿的眼睛里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掩饰不住，或者说一股急需发泄的怒火，纯净的月光能量顿时将死死抱住不放手的奶层完全蒸发，而后这只泛起白光的手毫不犹豫地朝着恶作剧的始作俑者呼了过去。
……
唐书的提议得到了全票通过，枕风虽然很想把书看完，不过换个项目似乎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而艾露儿一向对那些个密密麻麻的字不感兴趣，用她的话说，“什么时候有人能把这些历史故事都做成一幅幅魔法画面，就好多了”。
看得出前台的接待员也和唐书有些交情，唐书只打了一个手势就获得了她的允许，于是三人将书放回原位，顺着右侧楼梯走上图书馆二层。
建筑图显示，这座超大型图书馆除了第一层之外，都被分为了左右两个部分，而之前那个女巨魔也警示三人，左边的那九层不对普通人开放，都是供一些高阶强者做研究使用的。
由于被均分为了两半，来到二层会明显感觉空间缩小了很多，左边有一面一直延伸到另一端的石墙，用魔法稍稍探测，很容易会发现墙壁表面还覆盖着一层看不见的法术屏障，以此来抵御可能出现的法术攻击。
“一个图书馆而已，不至于整的这么‘隆重’吧。”枕风不解地问道。、
“部落和联盟可不一样，这座图书馆建立之初其实就不是给大众开放的，一层原来应该是那些萨满学徒学习魔法的地方，而上面的几层都是各个氏族在奥格瑞玛里重要的根据地之一，当然有必要加强一下安保条件了。”
唐书一边向两人介绍，一边带着继续往前走。
看着魁梧兽人走在前面的场景，枕风脑海中突然闪现出了另一幅画面，此时此刻，恰如彼时彼刻，只有他自己知道，出生入死的兄弟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
直到现在枕风也搞不清楚，在冰域地下发现的那个巨型法阵，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他原以为法阵只是构筑出了无数个光怪陆离的幻境，本质上还是在同一个空间位置，只不过将他们的意识传送到了幻境位面而已，而直到最后一刻，法阵在尼采的冲击下轰然破碎，他被传送到部落领地的一片火焰之森的时候，他才意识到那个庞大的法术系统远比想象中的要复杂得多。
从艾泽拉斯北方的冰域王国，眨眼之间被传送到了南方的部落疆域，按此类推的话，法阵也许在诞生之初，内部就被打通好了通往艾泽拉斯各地的空间隧道，如果是这样的话，罗伊肯定也在幻境破碎的一刹那被传送到了别处。
他并没有让这种突如其来的情绪继续蔓延，以他现在勉强至圣的实力，短时间内找到罗伊显然是不切实际的幻想，不过他一直坚信，罗伊一定还活着。
唐书在二层尽头的一扇门前停了下来，这个仿佛是由冰块制成的门瞬间吸引了身后两人的注意。晶莹剔透的冰面上涌动着肉眼可见的阵阵寒气，四角和中间分别闪烁着五个不同的图案，最神奇的是它们都处于动态的变化中。
从左上角开始，这些图案分别是：卷动的白灰色风暴，旋转的倒放冰锥，燃烧的火红色烈焰，身边闪耀着雷光的闪电，以及最中间，涌动着各种能量的七彩圆环。
绚丽的颜色和毫不掩饰的魔法波动，与承载它们的晶莹冰块组合在一起，形成了一幅奇妙玄幻的图画，表面的寒气为门后的世界蒙上了一层薄而不透的面纱，好像穿过这扇门，就能抵达能量与魔法的漩涡核心。
单单是这绚丽惊人的外表，就完全挑起了枕风和艾露儿的兴致，依他所说，门后应该也是一个研究魔法力量的房间，而这些图案很明显代表着不同的元素能量，这些信息足够让枕风猜出个大概。
只见唐书将右手轻轻放在中间的圆环上，在触碰到冰面的一瞬间，四个角的元素能量突然向中央飞速涌动，在唐书掌心汇聚成一个绚烂夺目的光点，而后又从中央四散开来，回到各自的领地，与此同时，寒冰之门也随着四股能量的退散，从中间向四角快速弥散，直至完全消失。
整个过程虽然十分短暂，但却让枕风暗暗惊叹，仅凭这扇别具一格的寒冰之门就足以证明房间的主人一定实力不俗。
等到枕风最后迈进来，四角的元素奇点再次各自分出一股能量向中央汇聚，所过之处又出现了一层屏障，只不过取而代之的是一扇由火红色岩石组成的竖门，白雾状的寒气也被表面喷涌出的烈焰所替代，刚刚的寒冰之门顿时变成了火焰结界。
冰元素变成了火元素，结合门上的四个图案，枕风猜测这扇门每次打开都会更改一次元素能量，而门上毫不掩饰的能量波动则告诫门前的每一个人，擅闯者将会受到难以想象的代价。
没有窗户，也没有灯光，门后的房间一片漆黑。唐书扬手，伴随着清脆响指声一同出现的，是房间四角不同颜色的光芒。
四色能量光线快速膨胀，最终将房间里的每个角落全部照亮。除了角落处的四个庞大的奇怪仪器，不算太大的房间里就没有其他物什了。
与门上的图案相对应，四角处三人高的圆柱状仪器上也同样闪耀着代表冰火风雷的光亮徽标。三人走近身边的那个代表着雷电力量的仪器，近距离的观察展现出了更多的细节。
圆柱体表面的一圈由一层厚厚的透明玻璃制成，底部和顶端则是两个闪烁着金色光芒的金属圆盘，透过玻璃可以看到，这庞大的容器内部充斥着躁动不安的闪电微丝，最中央的一道雷电若隐若现，无可匹敌的体积和最核心的位置昭示着它绝对的统御权利。
除了圆柱体上的这些部件，整个装置还有其他的一些组件。底部的圆盘左右两端连接着两根胳膊粗的黑色圆管，一直延伸到房间最中央。顶端的金属盘也是一样，两根管道汇聚到房间天花板的中央位置。
往前走，房间最中央是四个仪器十六根粗大圆管交汇的地方，承载这些管道的是两个大一圈的金属圆盘，上下一致，将仪器中的能量汇聚到站在中间的试炼者。
看的差不多了，唐书开始化身导游，介绍起这个到处是元素和魔法的房间
“这是一位萨满研制出的试炼仪器，引导者站在中间的这个圆盘上，通过生灵之息召唤出奥术魔法，然后通过脚下的能量管道，将魔法灌注到相应的试炼仪器中，从而激活仪器。试炼者站在某一个圆柱仪器内部，当引导者将奥术魔法传递过来之后，仪器就会将试炼者传送到一个幻境位面之中，他将会面临由此种元素构成的强大怪物，从而提升自己的实力和实战经验。”
唐书没有停顿的介绍让枕风微微一惊，他忍不住问道：“你怎么会对人家兽人的东西了解这么多？”
“那你觉得我为啥能随便进出这个房间，还能对这些仪器如此熟悉？”唐书笑着反问。
枕风摇摇头，但心里已经有了些许打算，在部落这数年的生活，他一定也结交到了不少的兽人朋友，一来二去，得到房间主人的许可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但唐书接下来的回答却让枕风大吃一惊。
“这个研究室的主人是一位名叫恩斯特的兽人萨满，而我正是他的最后一位关门弟子。”
第一百零八章 风沙
“那他知道你的真实身份吗？”一段因震惊而产生的沉默之后，艾露儿开口问道。
站在一旁的枕风还在努力消化着刚刚那一句话中巨大的信息量，竟然有人类拜一名兽人萨满为师，这对他来说难以接受，也难以理解。
“幻神怎么会看不出这样拙劣的伪装？”唐书自然地回答。
“难道他也心甘情愿给一名人类传授法术知识？”这次是枕风发问，他一脸不可思议地盯着唐书，恨不得钻进对方脑子里，看看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唐书看着瞪大眼睛的枕风，不紧不慢地回复到：“用不了多久你就会明白，一个庞大的种族中总有思想大不相同的个体，古尔丹残暴无耻的侵略行为并没有得到所有人的支持，我的师父就是其中之一。”
他看得出枕风依然无法理解，继续解释道：“之前不是说过，现在的部落并不完整，霜狼和影月就是反对派的代表，他们并不参与到这场人兽大战中，而恩斯特正是来自影月氏族。”
“可就算如此，兽人怎么会把经验和力量传给自己的宿敌啊，他就不担心你变强之后反过来对付兽人吗？”枕风追问道。
“他曾经对我说过一句话让我深受触动，我现在转述给你，‘古尔丹绝不会凭一己之力，抹除一个存在了上千年的强大族群，与其参与到没有结果的纷争中，我更希望找到一个人，能传承和元素对话的能力。’”
“你是说，他并不看好古尔丹，甚至还觉得人类会赢得战争？”
“拜托，朋友。请你问问自己，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人类和兽人成为了完全水火不容的两个种族；到底是谁规定，他们之间就非的要以你死我活的战争，作为人兽关系的唯一宗旨？”
“挑起冲突的只是一部分人，我们不能因此而否定所有兽人，起码在我身边，恩斯特先生就完全值得我百分百的尊重。”
唐书的话组成了一种枕风从未想象过的观念，而此刻它正猛烈冲击着精神之海中那一个根深蒂固的仇恨之源。此刻的他，作为一个半参与的旁观者，站在不远处看着两种思想爆发出的强烈冲突，原有的观念高傲地看着面前这个渺小的闯入者，胜于对方数十倍的力量都在昭示着，它才是这里真正的主人。
“相信我，接受并不意味着同化，他明知道我终究会回到联盟，作为部落的敌人，用他教授给我的魔法，对抗他同类的军队。即使如此，他仍然以远超于‘师父’的真诚对待我这个人类弟子，这足以证明，古尔丹和他的邪能，远不足以代表每一个部落成员。”
“好了，我们暂且放下这个话题吧，元素幻境，想不想体验一下啊。”
唐书拍了拍枕风肩膀，将他硬生生从矛盾的漩涡中拉了回来。艾露儿见状，拉着枕风兴奋地走到房间一角的那个仪器旁边。
“先从这个开始吧，风元素一定是你最喜欢的。”
艾露儿示意唐书赶紧开始，后者点点头，站在房间正中央的圆盘上，生灵之息顿时从体内迸发，召唤出的奥术能量将房间里这些已经尘封了好几个月的老物件完全激活。
魔法顺着脚下和头顶的四根管道传输到圆柱体中，厚厚的玻璃罩子向上下两端收缩，两人的身体随之被一股轻柔的力量捧了起来，缓缓飘入到仪器之中。
玻璃重新升起，将容器封闭，而后在奥术魔法的催动下，玻璃上的每一个小点都变成了一个炽热的烈阳，无数道强烈的白光将整个仪器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发光体，仪器里面的两人更是连眼皮都不敢抬一下，生怕被这恐怖的光亮刺穿双眼。
圆柱上闪烁着的狂风徽记随之迅速扩大，直至填满整面玻璃。准备工作一切就绪，随着最后一道能量通过四条管道输送进去，强劲的风元素和发散出的所有光芒被瞬间吸入到容器之中，一切回归平静。
两人的身体伴随着能量的内敛而消散，最终只留下了两个悬浮在仪器半空的微弱光点。终于把仪器激活了，站在房间中央的唐书赶紧召唤出一把椅子，随后收回所有控制身体的力量，任由四肢自由落体般瘫倒在椅子上。
大致想了想，这是他第九次使用这个仪器，而这四个圆柱状的东西还远没有达到师父恩斯恩的期望，进入幻境其实本不需要这样庞大的能量，但因为要在幻境中同时召唤出很多的元素生物，对激活人来说大大提高了使用难度。
更关键的是，幻境世界对魔法能量有着无穷无尽的需求，换句话说，下限很低，上限很高。四根能量通道会尽可能地压榨激活人体内的生灵之息，即使是幻神宗神，也必须倾尽全力，将所有力量释放出来才能激活仪器。
也就是说，它是一个不断变化的动态能量聚合体，会根据施法者的实力水平来改变激活所需要的能量多少，最终导致的结果就是，不论谁站在中央圆盘上，要想使仪器正常运行，就必须贡献出自身能够召唤出的所有能量，这也是恩斯特研究数年而无果的一个难题。
不过好在这个过程不会对激活人产生任何伤害，只是单纯地消耗能量，静休几个时辰就能完全恢复。唐书坐在椅子上大口喘气，看着对角那个残存着两个光点的容器，微微扬起嘴角。
另一边，当枕风还在为唐书的兽人师父而矛盾不已的时候，他们已经被仪器传送到了传说中的元素试炼中。
恐怖的强光逐渐消散，映入眼帘的是一片一望无际的沙漠，但比眼睛反馈信息更快的是身体上无处不在的皮肤感官。强劲的风暴肆无忌惮地冲刷着幻境世界里的每一寸空间，高速飞行的气流和飞卷天地的砂砾让呼吸都变成了一件奢侈的事情。
狂风一次次从两人身边呼啸而过，同时让天空中本性慵懒的白云也不得安宁，也随之对阳光造成了难以避免的影响，结果就是可以明显地看到地面上阴影的移动轨迹，站在这里也许前一秒还被烈阳洒满全身，而后一秒阳光就被漆黑的墨水毫不留情地盖上一层。
艾露儿做的第一个动作竟然是双手抱头，就在她为狂风即将吹散长发而懊恼不已的时候，她忽然发现自己女兽人的形态根本就没有头发。
回过神来，眼前的诡异环境让枕风无暇顾及那件难以理解的事情，兽人幻出长剑，幻境世界里只有他们两人，可以肆无忌惮的使用所有魔力和法术。
意念微动，幻境世界惊人的风元素含量让枕风颇感意外，生灵之息在体内加速运转，剑气与周围无所不在的元素力量交相呼应，仿佛只要他一声令下，整个世界都会变成他的武器，用“如鱼得水”形容枕风此刻的感受，再合适不过了。
一层透明的气流屏障环绕在两人身边，使外面飞沙走石的怪异环境无法对两人产生丝毫影响。看着面前一望无际的沙漠，他们俨然成为了世界的中心，极远处勉强看得见的一两棵仙人掌告诉枕风，幻境里的确是有其他生物的。
“不是说有元素怪物的嘛，我只看到满天黄沙和触手可及的狂风。”艾露儿也幻出长弓，沙色世界中闪现出的一抹紫光好像昙花一样，惊艳而短暂，转瞬之间就再次被随处可见的黄沙遮盖。
“如你所愿，第一个大麻烦来了。”
顺着枕风手指的方向，遮天蔽日的黄沙风暴越过远处一座凸起的山丘，进入到视线中。狂风将越来越多的砂砾卷入到那个数十米高的沙暴中，同时不断加速着它前进的速度。
两人望着看似尚在远处的沙暴，精神之海被一种原初的惶恐所占据，伸手及天的沙尘暴将身后的一切卷为混沌，狂风的怒火以摧枯拉朽般的力量破坏着面前胆敢阻拦的所有，当然，也许它根本就没有看到这两颗初来乍到的小沙子。
“咋整咋整，咱能跑得过这玩意儿吗？”千米的距离对狂风之怒来说转瞬即逝，艾露儿转头看看身后，又转过来看看即将到来的怪物，拉着枕风的衣角问道。
即使还没到达两人所在的位置，枕风就已经明显地感受到漫天飞舞的砂砾在以每秒数百次的速度，冲击着相比之下摇摇欲坠的气流结界，即使轻如羽毛，获得了极高的速度之后也能爆发出让人难以想象的力量。
除此之外，眼前毁天灭地的风暴将空间中的元素能量完全扰乱，尽管周围的风元素大都对这个突然出现的生物表达出十分友好的依附态度，他们中更大的一部分仍然被愈加强劲的气流所析灭，成为无数个不可见物质的最小单元，然后在风暴结束之后才得以重构，有千万分之一的概率和其它单元组合，侥幸成为新的一个风元素。
“两个办法，聚集魔法硬冲过去，或者赶紧掉头跑路，直到它慢慢停歇下来。”
越来越近的沙暴已经对枕风召唤出的气流屏障产生了不可逆转的影响，他不得不大声叫喊才能让对方勉强听到自己的声音。
“随便你啊，我只知道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枕风第一次从艾露儿眼神中看到了掩饰不住的恐惧，生灵之息凝聚在双手之上，而后传递给长剑，剑身上即将熄灭的火焰顿时轰然爆发，剑气和火焰组成的能量组成了一道新的防线，取代濒临绝灭的气流屏障。
‘反正是幻境，这次不跑了。’枕风心里这样想着，生灵之息召唤出的奥术能量在身体周围快速运转，至圣带来的境界突破得以让枕风能以前所未有的方法，更加轻松的使用生灵之息。
曾在一本奥术典籍中看到过的一句话让枕风记忆犹新：“武器永远不会有自己的手臂好用，当你甚至感觉不到魔法力量的存在，随着血液流淌致全身各处，彻底与你融为一体的时候，才能感受到最接近神的力量，是什么样的。”
直到不久前晋阶为至圣，枕风才意识到，魔法与自己的联系愈加紧密，元素之力，无形剑气，奥术波动……他所掌握的所有力量都因为这一次突破而有了质的飞跃，天各一方的剑客和魔法，也因此向着对方迈出了第一步。
突然爆发出的火焰和剑气向艾露儿传递出确切的信号，精灵意念微动，生灵之息灌注到长弓之上，升腾而起的紫色光芒随之融入到外围一圈的火焰结界上，附着月光的奥术魔法和狂放不羁的烈焰之灵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道密不透风的稳固防线。
涅槃重生的结界再次将两人和外面的呼啸隔绝开来，枕风死死盯着与他们仅仅相隔百米的滔天风暴，视线的最高点也被无尽的砂石完全占据，阴暗即将变成真正黑暗。
末日般的景象和因距离急速缩短而几近崩溃的空间让枕风不得不怀疑，仅凭这样一道相比之下连弱不禁风都算不上的屏障，能不能在这样一场无限力量的灾难中幸存下来。
“仔细看，沙尘暴最浓厚的地方是一个巨型龙卷风，我们就从那里冲过去！”
尽管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神奇的法术还是让枕风的声音清晰地出现在了女兽人耳边，艾露儿立即点头会意，那一定就是沙尘暴的致命核心，正中央的暴风眼就是他们唯一的机会。
在沙尘暴即将席卷而来的最后半秒，两人紧握着手，心有灵犀一般同时催动生灵之息，零到九十九的瞬间爆发产生了一股撕裂空间的恐怖能量，双腿只迈出了一步，半成品的空间裂缝就已经将两人送入到风暴正中。
急速的陡升让能量屏障顿时承受到难以想象的压力，聚合的能量仍然不够实现完整的空间传送，因此事实上在这一刹那中，两人以肉眼完全不可见的速度正面迎上了沙尘暴的先锋军，无数个微小砂砾以同样的极限速度疯狂破坏着火焰和月光组成的魔法结界，一头扎进黑暗之中的两个蚂蚁正接受着每秒数万次的刀刃洗礼。
魔法与施法者的关系随着法术的不同而不同，而对于这种能量结界来说，只会在召唤之初索取生灵之息。当然施法者也可以后续不断为它灌输能量，以维持结界强度。
但最终，如果没有因外力而被强行摧毁，这层能量护罩所经受的打击都不会影响到施法者本身，而一旦没能坚持到最后一波压力，施法者就会直接受到严重的反噬，当初召唤屏障消耗了多少能量，这时候就会面临多大的威胁。
坚持住则皆大欢喜，反之则只有死路一条，此刻的情形对枕风来说完全经受不住两次超负荷的力量消耗，他们只有一次机会。
幻境世界到处充斥着不稳定的能量奇点，稍有变化就能引起一场灾难性的毁灭风暴，普通的沙尘暴对二十六阶的至圣来说算不上什么威胁，可在完全由风元素主导的世界中，一旦龙卷风凝聚成型，就会以恐怖的速度疯狂吞噬沿途上的所有能量，最终形成了他们现在看到的，遮天蔽日的狂风之怒。
漫长的一秒钟之后，两人抵达了龙卷风的正中央，在这场由狂风席卷而起的沙尘暴中，漫天黄沙被赋予了极致的速度，和幻境中残存着的其他元素力量混合在一起，形成外围的那一股混乱风暴。
暴风眼中聚集的是最纯正的风灵之力，它们统御着这个吞天噬地的巨大怪物，成为幻境世界中唯一的主宰。
不出所料，风暴核心不存在任何“杂质”，每秒成百上千次的冲击刹那之间完全消失，毁灭一切的混乱风暴止步于此，看不见摸不着的纯粹能量产生的是一片难以想象的宁静。
没等枕风感慨于这种强烈的对比，外面高速旋转的飞沙就告诉他，除非他们能保持与暴风眼一模一样的运转速度，否则就会在脱离核心的下一瞬间，被风暴内部强大的吸力彻底吞噬。
到现在为止计划完成了一半，只要穿过暴风眼后面的半部分，就算是成功通过沙尘暴的考验。
枕风看着脸色发白的女兽人，结界上愈加黯淡的火焰和紫色月光传递出一个信息，前半段路程已经消耗了大部分力量，现在的状况恐怕难以支撑他们再冲过速度更快的砂砾风暴。
危急关头，剑客灵光一闪，突然将他们唯一可以依靠的魔法屏障完全驱散，与此同时，长剑突然泛起强力的白光，还没等艾露儿反应过来，暴风眼中极致纯净的风元素就重新为他们生成了一道防御壁垒。
枕风扬起嘴角，他当然不只是因为核心破坏力小才冲进暴风眼，这里蕴含着的，几近无限的风灵元素才是他的制胜法宝。
庆幸的是他赌成功了，暴风眼中的风元素享受着巨大沙暴中唯一的一片净土，在这种情况下对与风元素有着惊人亲和力的剑客来说，他得到了元素们支持，随之得到了远超至圣的强大力量，而这，足以支撑他们毫发无伤，冲过风暴。
从震天撼地到归于虚无，只需要几秒钟而已。
暴风眼中纯净的风元素不仅为枕风提供了难以想象的力量，而且也相当于直接让支撑沙尘暴的核心消失。在远超想象的风灵元素面前，至圣召唤出的火焰和剑气都已经变得微不足道，涅槃重生的气流屏障帮助两人轻松穿过风暴的后半部分，抵达已经被它毁灭过的另一端。
没有了核心源动力，之前还在吞噬一切、迅速扩大的沙尘暴顿时进入消亡倒计时，当初膨胀的有多快，距离彻底湮灭的时间就有多短。
“嘿嘿，还是你有招儿啊。”看着急速缩小，几次呼吸之间就归于平静的沙暴，艾露儿兴奋地拍着手说道。
枕风低头看着手中的长剑，中间那一道燃烧着的火焰重新升腾起来，惊人的风元素早已填补了他之前消耗的生灵之息。就在他为自己刚刚掌握的强大力量震惊不已的时候，聚集他身边的风元素不知何时四散而去，似乎在冲出沙暴之后就对他失去了兴趣，又好像是因为他难以承受这样庞大的能量，它们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原来这就是元素的力量啊。”
枕风小声自言自语。一心只想着冲出风暴，现在回想起来才意识到，自己刚才掌握的力量有多么强大，远超至圣的元素能量对他而言就好像一个永远吃不完的大蛋糕，前所未有的饱腹感让剑客对魔法又有了一层新的认识。
“继续往前看看，还是现在出去？”艾露儿问。
枕风犹豫了一下，然后回答道：“关键问题是，我们不知道咋能离开这里。”
视线所及之处仍然是没有尽头的黄沙，这股惊人的沙尘暴重构了沙漠世界，远处的小沙丘被完全削平，地面似乎也因它的无情横扫而整体凹陷。吞噬掉的无数颗砂砾在沙尘暴戛然而止的地方重新汇聚，又形成了一座新的高丘。
沙暴过后，连幻境中常态化的狂风也跟着消失了，世界回归于了无生机的死寂。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在到处都是风元素的地方，这种宁静显然与整个世界都格格不入。艾露儿忽然指着远处高喊道：“怎么又来了！”
这次他们亲眼看到了沙尘暴形成的原初阶段，卷起的沙子让完全透明的气流也变得可见，他们围绕着中间的一根轴线旋转起来，组成了一个倒放着的沙色圆锥。
整体在以不断加速的状态继续向前推进，而其中的每个个体，在跟着整体前进的同时，沉醉于自己的旋转之中。
与艾露儿手指垂直的方向，也同时出现了这样一个尚且在萌芽阶段的雏风，两个聚合体都在疯狂地吞噬着周围的一切，同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他们走来。
枕风和艾露儿都没兴趣再冲一遍了，现在他们显然更喜欢，以胜利者和旁观者的身份，观看着龙卷风不断膨胀的过程。
以这样的速度来看，用不了几分钟它们就能达到刚刚那波沙尘暴的程度，而如果没有外力的干预，它们也许会在很久之后，抵达自身所能承受的极点，然后慢慢消散，直至湮灭；另一种可能是它们会无休止地前进下去，一边吸收着新加入的个体，一边放开对老一辈人的枷锁，形成一个动态稳定的聚合体。
枕风脑海中想象着在这个到处都是风元素的世界，沙尘暴最终会以什么样的方式收场。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龙卷风告诉两人，沙尘暴就是这个世界唯一的主旋律，而它们看似遮天蔽日，不可一世，但却无法对世界造成任何影响。
将无尽的砂石从一个地方搬到另一个地方，然后下一股沙暴又会再次执行重复的过程，尽管同一粒沙子不可能回到它最初的位置，但和这些沙尘暴一样，弄出多大的动静，也不会逃得出幻境世界。
话又说回来，哪里有什么最初的位置，现在看到的，只不过是上一股风暴所造成的结果罢了，上一股的开始，也只是上上前辈的结果，循环往复，上无尽头，下亦无终途。
“哎，那棵仙人掌竟然还活着呢！”艾露儿指着远处兴奋地说道。
经历过席卷一切的风暴之后，埋没下半身的沙子被转移到了别处，露出了它的全貌。
神奇的是，沙暴淘洗之后的仙人掌散发出了更加浓郁的绿色，仿佛它不仅没受到影响，反而激发出了它强烈的求生本能。远处青绿色的光芒让两人眼前一亮，沙漠中在夹缝中生存的生灵瞬间在心头涌出一种莫名的情感。
不幸的是，新生的龙卷风正以惊人的速度变大变强，用不了多久就会形成一股新的混乱风暴，而那棵沙漠中独立的仙人掌，又将面对新一轮的冲击。
“难道是因为我们的到来，这里才会不断出现这样的龙卷风？”看着远处的那一抹绿色，枕风紧皱着眉说道。
“既然它能撑得过刚才的那一波，我相信对它而言这些只是家常便饭罢了。”
艾露儿知道同伴在想什么，如果不是像他猜测的那样，就意味着这株成年的仙人掌已经经历过了无数次沙暴的洗礼，确实让人难以置信。
焕发新生的仙人掌给枕风带来了一个新的冲动。
“我想体验一下它的生活。”枕风说。
精灵立刻会意，长弓上再次泛起的紫色光晕代表着她一如既往的支持。
意念微动，风暴还未抵达，也尚未成形，周围空间中的风灵元素瞬间为两人提供了惊人的速度，百米距离转瞬即逝，两人很快便来到了那棵仙人掌面前。
剑气，火焰和月光能量再次聚合，一层半透明的魔法屏障将两人一树紧紧包裹起来，三人高的仙人掌笔挺矗立在护罩中央，沙漠中的三个生命就这样站在一起，形成龙卷风必经之路上一道生命围墙。
第一百零九章 幻境与空间
枕风的计划没能如愿，风暴即将席卷而来之时，两人眼前突然出现一个没有体积，没有边界的硕大光球，刺目的光芒不仅让两人紧紧闭上眼，更奇怪的是枕风清晰地感受到，它甚至将两人召唤出的魔法结界瞬间瓦解，但却没有造成任何反噬。
很快，光芒消散，再次睁眼的时候他们已经回到了图书馆二层的这个房间里，就像是重生一般，没有受到屏障被瓦解所带来的任何影响，生灵之息也奇迹般地完全恢复，就好像幻境世界所发生的一切只是一场梦，和现实中没有一丝交汇的地方。
“难道是我们太弱，被迫出来了？”
看着周围现实世界中的幻境，艾露儿哭笑不得地说道。
因激活仪器而大量消耗的生灵之息此时也回复的差不多了，唐书此刻仍然站在中央的圆盘上，魔法力量在指尖流转，四条管道再次向房间一角的仪器传输能量。只不过这次要简单很多，相当于传递一个结束信息，厚厚的玻璃屏障再次向下收缩，仪器随之打开。
“当然不是，我突然想起来，好像忘了告诉你们离开幻境的方法了，看时间也差不多，就把你们弄出来了。”
唐书轻轻挥手，玻璃壁缓缓升起，管道中残留的魔法力量重新汇聚到唐书脚下的金属圆盘中，作为日常维持的能量供应。
“搞笑吧，这理由多少有点扯。”枕风差点被唐书的解释给整无语了，他还想在最后切身感受一下幻境中的沙尘暴究竟有多厉害呢。
“害，关系不大。今天只是体验体验，其实离开幻境的方法很简单，只需要用尽全身力量，使劲向上飞就行了。”
两人面面相觑，表示对这句话不大理解。
唐书手指微动，屋子里中间的空地就凭空出现了三把椅子，示意坐下细说。
“师父在制造仪器的时候就做出了这样一个规定，当你在幻境中力量所剩无几的时候，就意味着即将离开，而急速向上飞行就是结束训练的直接标志，这两个结合起来，自然就代表仪器的停止运作了。”
“哦，原来是这样。”艾露儿点点头，表示明白。
“不是，幻境这玩意儿还能自己操控？”枕风不解地问。
“之前我也不相信，但和师父相处的这段时间里，我逐渐理解了一句话，‘一切皆有可能，而魔法力量就是实现可能最关键的手段。’既然你问起来，我就把这几年学到的跟你聊聊。”
唐书喝了口水，作为普林锡堡的魔导士，和枕风军队少校的出身不同，他从小就接受到了法师体系的正规学习，理论知识过硬的同时，得益于对奥术力量突出的领悟，成为最有潜力的魔导士之一。
时间还早，唐书忽然心血来潮，想把自己这“一肚子墨水”统统倒出来。
“在听。”一听到这话，枕风顿时来了精神。加入法师联盟她才渐渐发现，魔法世界虽然变幻无穷，但却也有迹可循，而他正缺的就是这些。
清清嗓子，唐书一点点讲了起来。
魔法体系发展到现在，对于幻境，出现了很多种不同的理解和解释。有人说它是一种平行于艾泽拉斯的另一个位面，也就是说，同一个人可以同时出现在现实和幻境两个不相交的世界里。进入幻境，需要通过魔法力量来打通平行世界的隧道，让灵魂状态进入到幻境位面，而物质化的身体还留在艾泽拉斯。
另一种声音则表明，所谓的幻境并不是真正存在的位面，顾名思义，幻境也就是虚幻之境。它作用的原理，其实是通过魔法力量，对被施法者周围的空间产生强烈的干扰，从而在其他人看来，他的身体凭空消失，就像是被传送到其他地方一样。而对于被施法者本人，只是精神之海进入到类似梦境这样的，并不存在的思想境域中。
甚至还有人认为，幻境世界是一个真实存在于艾泽拉斯之外的，独立的星球，进入幻境其实也就是打通了前往另一个星球的空间隧道，这才导致我们对幻境中的所见所闻都有切身体会，好像是真实发生的一样。
但直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人能直接证实幻境存在的本质意义，或者准确地说，有关幻境世界的最终解释，尚未出现。我已经离开人类王国好几年了，不过早在我走之前，普林锡堡的导师就告诉我，法师联盟中有一位名叫“卢卡斯”的大法师，对空间和幻境有非同一般的理解，也就是说有人一直在研究类似这样的魔法问题。
“那你觉得哪一种更靠谱一些？”枕风问。到目前为止他还没向唐书透露他们俩的信息，说白了一直都是这位潜伏进部落的魔导士在讲述自己的故事。
“这种深奥的问题我哪有什么想法，不过也有些自己的看法。就比如说这间屋子里的仪器，它们负责利用魔法力量让使用者进入幻境，但刚刚你们进入幻境之后，圆柱容器里就只剩下两个小光点了，这种事实起码表明，幻境世界应该不会是类似艾泽拉斯这样的实体星球。”
“我们的身体已经消失了，那这样的话岂不是说，第一种也不对了。”艾露儿说道。
暗夜精灵族几乎没有人研究这些事情，他们更多寄希望与大自然实现更深层次的交流，从而获得强大的力量，对所谓的幻境和类似造餐术这样的小花招毫无兴趣。当然这位年轻的精灵可不一样，她才不会坐在地上好几个月一动不动，之前在人类王国中见到的魔法表演就让她大吃一惊，这些魔法研究既好玩，又值得深思，让她无法拒绝。
这也正是我接下来要说的。师父曾告诉我，事实的真相也许要复杂得多。不同时间，不同地点，召唤的幻境可能都不一样，有的是平行位面，有的是虚幻的精神世界，有的还可能是两个的结合体。
仪器把你们传送到幻境所在的平行位面，但也同时改变了周围的空间状态，造成你们的身体变成两个光点。话又说回来，也可能是仪器刺激了精神之海，让你们进入虚幻境域，但身体也随之被传送到另一个空间，以此来与灵魂产生较强的共鸣，不至于在离开幻境之后找不到本体。
“要这么说的话我们反而有点捕风捉影了。”
唐书的话打开了枕风脑海中的一个新的思路，指出幻境世界也许要复杂得多，但同时引出了更多问题。怎么能召唤出第一种幻境，又如何能进入第二种幻境，亦或者能通过什么方法来判断此刻身处何种幻境。
瞬间涌现出的这些疑惑让枕风有点不知所措，出发点是一个很好的入口，可身临其境之后才发现，自己正面对着一个永远无法窥其全貌的庞大系统。
“有关幻境的研究本就是一个错综复杂的迷宫，要不然也不会这么长时间都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我现在是真的意识到了，任何一件事情，或是一种力量，当你进入它设置好的门槛之后，都会呈现出类似这样，让人摸不着头脑，无从下手的迷宫。”
说到这里，唐书脑海中突然蹦出了一个新的想法，带着些许激动继续说道：“师父和我都没有完全研究过幻境和空间魔法，但道理差不多，我师父对元素力量那可是了如指掌。”
“随便说，就当我们啥都不知道。”枕风催促着。
进入法师联盟后他才深深意识到，“资源”这两个字能起到多么大的作用，那些浩如烟海的魔法典籍自然是一种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资源，但毕竟是几年前，几十年前甚至几百年前写下的，也许某些结论已经被推翻，或者有了更新更准确的解释。
尼采和卢卡斯则是另一种更直接更强大的资源，它们深知某些理论知识在现实生活中的可实践性。卢卡斯也曾提到，导师会成为一生中对你影响极大的引路人，他们传授的能力是根据对你的了解，自己积累的经验以及主观感悟而形成的，这样才能让自己的学徒更容易掌握领悟。
枕风不由得坐直身子，他一直都很羡慕能够呼风唤雨，被称作“法师”的这样一个群体。跟着尼采在法师联盟半年的训练中，他渐渐发现，魔法世界远比曾经想象中要复杂得多，虽说他也能召唤狂风和烈焰，但却不了解这些法术真正的核心规律，所知道的也仅仅局限于魔法矩阵的皮毛。
现在坐在面前的是一位看上去还比较靠谱的法师，更重要的是他拜了一位兽人师父，相比对魔法有着不同于常人的理解。这位至圣剑客预感到，奥术魔法的深层秘密将会是今后突破实力的必经之路。他迫不及待地期待着唐书的讲述，希望能从中收获到一些额外惊喜。
一提到师父，唐书的眼睛里就涌现出一种尊敬和崇拜，看得出这位名叫恩斯特的兽人萨满，一定对他产生了不小的影响。
喝口水，开启了另一个同样庞大深奥的话题。
第一百一十章 元素位面
“你觉得我们周围的这些元素，或者说，被称为‘元素’的这些东西，究竟是什么，是从哪里来的？”
刚一开始，唐书就扔出了一个至少听上去就很深奥的问题。
“这个你还真唬不住我。现在主流的观点是，艾泽拉斯上的所有元素力量，最初都来自于一个没有实体空间的平行位面，后来随时间推移进入到了艾泽拉斯，一方面这些‘先遣军’不断发展壮大，逐渐成为一种不可或缺的重要力量。”
枕风把曾经在法师联盟图书馆中看到的，几乎原封不动地复述出来：“另一方面，越来越多的元素力量从元素位面进入到艾泽拉斯。双管齐下，于是到现在我们周围几乎到处都能看到它们的存在。”
唐书点点头，继续问道：“我知道你在故意绕开，究竟是因为什么，导致平行于艾泽拉斯的元素位面竟然直接将这些看不见摸不着的元素运送过来？”
“猜得不错，这个问题书上也故意绕开了，最多加上‘因为某种不可预见的原因’，这几个字，具体是什么，我猜作者也不知道。”
其实第一次读到这里的时候，枕风就着重注意到了这个疑问，但失望的是，直至读到最后一页，甚至看完其他有关元素力量的书籍，仍然没有找到他想要的正面答案。
“你不会是想说，你知道吧？”
“不知道的话，怎么会这样问你。”
唐书露出似笑非笑的得意神情，收到枕风艾露儿同时甩过来的白眼之后，怏怏不满地继续说道：“这都是师父讲给我的，你看那本书的作者也许的确不知，但起码心里有一种大概的估计和猜想。只是这个问题连那些德高望重的大法师们都还没搞清楚，贸然写在书上对他们而言有足以影响名誉的风险，这才没用白纸黑字明确写出来。”
“对啊，既然好多高手都没下定论，你怎么还好像胸有成竹一样。”女兽人冷哼一声反驳道。
“魔法的事情谁也说不准，不定、易变本来就是能量的基本属性。师父思路清晰，想法既大胆又有依据，顺利把我说服，所以我也只是提供一种方向。”
“那行，我们洗耳恭听。”
其实枕风没告诉唐书，对兽人萨满恩斯特他也有过一些了解。自第二次人兽大战爆发之后，人类王国各地的图书馆都悄无声息下架了不少专门描写部落的书籍，不过力度一般，大部分研究魔法能量的书籍不在禁止名单之内。书上的描述虽然笼统，但字里行间传递出的信息十分明了——这位萨满确实很强。
无意隐瞒，枕风懒得说那么多，同时觉得这样的气氛更有利于深入了解这位传说中的高手。
“既然这里始终避不开平行位面，那就先说一说它吧。”
你们一定知道，早在很久以前，大法师们就发现了存在于世间的五种能量。
奥术不用说，艾泽拉斯上最主要的能量基础，也是创世神力的主要代表。邪能是古尔丹大肆使用的异类法术，之前几乎没有，随着他培养的术士弟子越来越多，邪能也成为了一种不可忽视的力量。
传说中的魔能据说也曾经有人参悟，虽然现在还没有最直接的证据，但起码有一些理论依据，联盟中的大法师们也都承认它的存在，而且每个时代都会有不少法师潜心研究这种神秘的力量。
空间之力被认为是一种特殊的能量载体，广泛存在于魔法世界各处，几乎可以这样说，有魔法的地方就有空间之力。通过奥术召唤出的空间隧道、传送门，艾泽拉斯出现的一些可感知的空间裂缝，还有因能量聚集而产生的空间扭曲，都被认为经过了空间之力这座关键桥梁。
剩下的一个，才是上千年来最让人困惑的难题。这种被称作“湮灭能”的能量，直到现在都是公认的，百分百的绝对力量。别名时间之力，意为掌控时间流转，有关它的传奇故事现在说起来都让人大吃一惊。
这么些年来从没有人亲眼见识过这种力量，更别提摸到门槛了，直到现在，有关湮灭能的研究几乎可以说是毫无进展，没有任何消息。可只要一问起，那些幻魔至魔甚至更强的大法师都深信不疑，甚至不少人认为这是一种宇宙究极力量，可以掌握一切事物的存在和湮灭。
“这些我也知道，说了半天，这所谓的‘湮灭’到底是个啥东西？”枕风催促着问道。
“你用脚趾头想想，我要是知道会坐在这儿跟你们唠嗑嘛。”
唐书给了个白眼，予以反击。
“不过可以给你提供一个模糊的概念，时间被认为是永恒不变的一种，姑且说是物质吧。那你现在设想一下，假如我现在，单单将你体内的时间流逝速度加快一万甚至一千万倍，而整个世界的时间速度不变，那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场景？”
“急速衰老，然后死亡！”还没过两秒钟，枕风脱口而出说道。
唐书又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当时导师给出了两种猜想，一种就是你说的，身体各个组织瞬息之间丧失机能，直至整个身体丧失生命；还有一种更可怕，时间加快千万倍，你想想你体内无时无刻流动的血液，以及无处不在的生灵之息，高速运转之下，它们可能会瞬间突破身体界限，然后，”
“然后整个人变成一颗大炸弹，瞬间爆炸。”艾露儿惊讶的说道。
“这，这玩意也太无敌了吧。别说战斗了，还没等你施放法术，甚至连大脑都没有反应过来，就瞬间死亡了。”
枕风脑海中想象着那种场景，对方轻轻抬手，他的敌人，一个大活人，一眨眼就完全蒸发，连尸体都看不到。
“这样说起来，即使是半神，面对这种力量也没有任何办法，啥都直接没了。”
这还是枕风第一次见到，一向神秘莫测的暗夜精灵如此震惊。如果真是这样的话，誉为宇宙究极力量一点也不为过。其他所有形式的能量，本质上都是从外界给对方产生影响，而它的核心之处就在于让对方自生自灭，即使你再怎么强大，对这种由内而外的湮灭也只能乖乖认命。
“不过也不用多想了，湮灭能的事情其实算是空穴来风，毕竟谁也没见过，谁也没用过。我接着说平行位面的事情吧。”
唐书及时将话题拉回正轨，不然他们一定会像他小时候一样，脑子里没日没夜地胡思乱想，没有任何线索，就意味着一切皆有可能，想了半天最终啥结论也得不出来。
他站起身，一边说一边绕着屋子来回踱步。
“既然时间之力如此强大，你们有没有想过，我们所说的时间，会不会有其他的兄弟姐妹？”
“什么意思？”这次枕风连他的问题都读不懂了。
“emmm，怎么说呢。和湮灭能一样，没有任何直接证据但却被人认可，宇宙中可能存在着许多条不同的时间线。我们就处在其中一条上，时间随着固定的速度，不受任何人控制一点点推进，而在我们永远看不到的地方，其他互相平行的时间线也在一模一样地前进。”
“平行意味着永不相交，也许在另一条时间线上，也存在艾泽拉斯，也有奥术，元素，这些能量形态，甚至也有我们每个人，更甚至连长相，身材，都完全一样，更更甚至，他们现在也正坐在同一个地方，讲着我们所处的平行世界的事情。”
听完，枕风和艾露儿面面相觑，这一段话里包含了太多的信息量，脑海中的种种思绪一时间乱作一团，两人同时抬头看着天花板，似乎看到了覆盖在他们身体边缘的，另一层看不见摸不着的平行时空。
“你是说，这个世界有两个完全一样，齐头并进的时间线，然后发生着两份没有任何区别的事情？”艾露儿语速加快了不少，好像她已经找到了正确，或者说，合适，的思路。
“或许不止一个。由此就引出了你们都听说过的，幻境位面和元素位面。”
“噢，我知道了。你的意思是说，幻境和元素也处在和我们平行的时间线上，时间吻合，但里面存在着的都是一个个幻境，或者说元素能量。”枕风的思路也跟上了唐书的语速，拍手激动地说道。
“也就是说，我们所谓的进入幻境，其实并不是被传送到了另一个空间，而是直接穿梭到了另一个时间线上？”艾露儿接下枕风的话说道。
唐书又点点头，嘴角上扬，称赞道：“我就说，不用解释太多，你们就全都能反应过来。”
“回过头来，艾泽拉斯在远古时期可能根本没有这些元素力量，后来不知道是因为啥原因，第一批没有实体的能量态，跨越了两条平行时间线，来到艾泽拉斯。之后它们发展壮大的事情，就是你刚刚说到的。”
“可，平行的时间线，也太难想象了吧。”艾露儿指着嘴唇，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而且又没人能证明，所谓的平行时空确实存在，这天马行空的想象力确实有点让人难以置信。”枕风也跟着附和。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就够抽象了，这玩意儿别说看不见摸不着，想都想不明白。
正好绕着房间转了一圈，唐书坐回椅子上，接着说道：“一样，我也很奇怪。话又说回来，你说他们那些人又怎么能断定，传说中的‘湮灭能’究竟存不存在呢?”
“这些事情应该还不是我们能研究明白的，你继续按着平行位面讲吧。”
枕风其实对这样悬而未决的东西很感兴趣。生灵之息最初的本源是从哪里来的，凭什么它就能召唤出各种各样的魔法能量；谁规定奥术魔法按照特定的轨迹运行，就能达到那种特定的效果；时间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东西，是不是就像一副逐渐展开的画卷，如果是的话，站在时间之外，是不是意味着能看到古往今来发生的所有事情，是不是就能随意控制时间流逝的速度。
过往无数个夜晚的梦境中，他看到了无数种光怪陆离的奇异景象，因此涌现出了无数个类似这样，难以找到合理解释的问题。神奇的是，梦里的所有情形都无比清晰，醒来之后这些记忆牢固到足以还原每一个场景，而那些梦境中产生的疑惑也随之深深映刻在脑海中。
只不过从很久之前开始，他就对一种思想深信不疑：只有实力到底一定水平之后，才有资格，有能力研究这些面向全世界的难题，换句话说，菜鸡不配。
再喝一口水，唐书脑海中回想着这些年来受到的教诲，以及自己对魔法世界的理解，然后仿照自己曾经仰慕的魔导师在讲台上的样子，给这两位看上去像个铁憨憨的假兽人讲了起来。
okok，再折回到之前的话题。曾经的导师和如今的师父，虽然前者是最最正规的大魔导师，而后者是半隐居式的兽人萨满，但在元素位面的问题上他们几乎给出了一模一样的思路。
元素位面被普遍认为是一个没有实体空间的平行时空，可以理解为一层薄薄的透明空气带。没有空间，但却充斥着无比强大的能量，各种元素力量随处可见，组成了一个混乱而又不稳定的奇特世界。
由于元素力量过于庞大，位面中随之形成了很多由无数元素单元聚合而成的巨大能量体，它们共同统治着整个位面，是绝对的力量象征。
刚刚提到，因为某种突然的变故，两个平行位面之间忽然出现了一个穿梭隧道。由于元素位面没有实体空间，导致这条隧道实际上只能允许元素们来到艾泽拉斯上，说白了就是一个单向通道。
久而久之，艾泽拉斯上的元素能量越来越多，最终就形成了现在这样的状况，元素力量也到处都是，虽然肯定没有人家大本营多，但起码在哪儿都能看到它们的身影。
“那这样说的话，艾泽拉斯在很久之前难道没有任何元素能量？没有风，没有水，也没有火焰和闪电？”艾露儿问道。
“不，这是一种错误的解读。我们现在所说的元素能量，是一种普通人无法感受的能量单元，可以认为里面不包含任何物质。而所谓的狂风，说白了就是快速流动的气流，它的威力完全取决于速度大小等物理因素，和元素位面的能量体不是一码事。”
唐书胸有成竹，侃侃而谈，对这些事物似乎有一种让人难以置信的熟悉，就好像都是他发现的一样。这自然引起了枕风真诚的赞叹：“传说中的魔导士。你果然就和百科全书一样，我是真的有点羡慕。”
法师笑着摇摇头，解释道：“数十年我就全干这事儿了，整天待在学堂里看书，一本又一本，完了还要经常被导师折磨得死去活来，有时候好几个月都不能出门。你们问的这些啊，其实也大都是我曾经问过的，说起来当然小kiss了。”
枕风不禁回想起自己这些年都干了啥，人比人，气死人。这位来自普林锡堡，又在部落领地历练了好几年的法师，真好像无所不知一样，而且话一出口就能听得出，他一定是接受过完整系统的魔法训练，虽然有一种贱贱的感觉，但稍微一想就会发现，他说话自信而严谨，一言一行流露出那种玩世不恭的贵族公子气质。
反正这几天也没啥安排，枕风暗自下定决心，起码在离开奥格之前把图书馆这里的书都看上一遍，才算是不枉此行。
“哦对，还有一件事也挺神奇。”
看着两人流露出的期待抵达顶点时，唐书才接着说道：“大都认为元素位面是没有实体空间的，刚刚也说过了，数千乃至上万年来，理论上的双向通道实际上一直都是从元素位面穿梭到艾泽拉斯。前不久师父还跟我提起，现在已经有人开始研究，能不能穿梭到元素位面，以及怎样实现。”
“怎么会？没有实体，相当于穿梭过去就直接被碾碎了，这不是找死呢么。”艾露儿微微皱眉，表示对这种鸡蛋碰石头的想法难以理解。
“身体进不进得出再说，你们刚才不也是灵魂离开艾泽拉斯了么？”
“可仪器另一端连接的不是幻境位面么？和元素位面又有啥关系。”枕风接着艾露儿的话音，提出了第二个疑问。
按他刚才所说的话，艾泽拉斯，幻境，元素分别处在三条不同的平行时间线上。元素位面和艾泽拉斯之间存在一个已经持续了很长很长时间的隧道，而以那个巨型法阵为代表的一系列事情让枕风明白，在艾泽拉斯上开辟一个幻境，相较之下还是一件比较容易的事情。
“你说得对，你们刚才那的确是幻境。”
还没等枕风小小得意起来，唐书下一句话就紧跟着堵住了他的嘴：“但话又说回来，你们想想，平行位面之间没有联系，还能随随便便打通，我们身边就有四个，那对于本来就有一条稳固隧道的元素位面来说，不是更简单了么？“
房间里忽然迎来一阵沉默，枕风下意识地挠挠头，听上去唐书的话确实有道理，都是平行世界，况且元素位面与艾泽拉斯之间还有一条可以认为是与生俱来的隧道，相比之下怎么看它都比幻境位面更有优势。
“也不能这么说吧，平行位面也各不相同，这样比较未免有点太片面了。”艾露儿清雅的声音打破了这短暂沉默，唐书和枕风同时抬起头看着她，示意她继续往下说。
“你想啊，我们先画三条线。”
说罢，艾露儿意念微动，月光魔法凝聚在指尖一点，在半空中画下三条蓝紫色的平行横线，值得注意的是，二三两条线之间距离更近一些，准确的说，距离短到几乎要重叠在一起。
“三条时间线，假设中间那根代表艾泽拉斯，下面的是幻境位面，上面是元素位面。”
接着她又在二三条平行线之间画上了四五道垂直的连接线，在一二中间四指伸展，涂抹出一道更宽更亮的竖线。
“这应该很直接了吧，如果三个时间线是这样分布的话，就意味着从艾泽拉斯到幻境位面，虽然没有一条稳定坚固的通道，但它们之间距离足够近，以至于人们能轻易建立起一个临时隧道，短暂穿行之后就能抵达终点。”
艾露儿把手指放到中间那条线上，一边沿着那条宽亮的竖线慢慢向上滑动，一边继续说道：“而对元素位面来说，即使有这么一条通道，但因为距离过长，穿梭者将面临巨大的压力。既然目前为止还没人能进入元素位面，也就是说这种压力大到无法承受，要么在穿梭过程中及时止损，要么灵魂就会在时空隧道中被彻底碾碎。”
听完艾露儿的想法，唐书罕见地露出一种恍然大悟的神情，而枕风则在一直点头，表明对这种解释的完全赞同。
道理其实很简单，就是元素位面距离更远而已，但两人却都没有发现，或者说根本没有想到，平行时间线之中还存在着这种位置上的不同。
艾露儿这番话虽然只是一种没有依据的猜想，但一来确实没有什么不合理的推论，二来也解释了为什么到现在为止还没人能够实现这个伟大项目。这样看来，这起码是一种可能的情况。
枕风细细品味着她的解释，不禁为精灵这样没有束缚的思想暗暗赞叹，同时他脑海中也以此蹦出了一个新的想法：
无法进入元素位面，因为承受不住时空穿梭产生的压力，也就是说，只要足够强大，生灵之息在耗尽之前能够支撑到完成穿越，那就能进入到元素位面中。
也许多年之后他们三个年轻人会意识到，当年漫无边际的猜想竟然完全正确，也会知道原来早在那个时候，就已经有人承受住了这种巨大的冲击，来到了元素位面。
第一百一十一章 平衡与混乱
说了这么多，枕风仍然对楼下那本厚厚的大书念念不忘，而唐书也有些不太给力，这个油嘴滑舌的魔导士解释了半天，其实意思就是以他的能力水平，只能用这四个仪器召唤出简单的元素风暴。
还好两人刚才没继续往下走，整个幻境世界说白了就是同一片区域的无限循环，一直往前走也是一望无尽的沙漠。
本来还有些兴致，听出唐书话里的这层意思之后，艾露儿果断选择下楼看书，当然她不喜欢那一页页写满的文字，终极乐趣其实在于“欣赏”每一本书千奇百怪的名字，一边浏览着书籍侧面的大字标题，一边脑海中想象着作者们在想书名时候那种绞尽脑汁的样子。
“ok，全票赞成，那我们现在还是下楼看书吧。”唐书伸了伸懒腰，屋子里没有窗户，他大致估计，现在应该已经接近第二天凌晨了。
走出这个元素幻境实验室，唐书意念微动，熊熊烈焰向下退散，等三人离开房间之后，元素能量重新汇聚，一道明亮的闪电贯穿上下，与周围无数个涌动着的雷电元素共同组成了一个严禁外人进入的能量结界。
“如果要暴力闯入的话，要多强的力量才能打碎这个屏障？”看着身后重新出现的雷电之门，艾露儿好奇地问道。
“害，看来你们还是不太了解我师父，他可是个很特殊的人。”既然她问起来，唐书也来了兴致，一边走一边向两人低声解释。
“他的第一个原则就是，吃软不吃硬。对于这种身外之物，他一般都不会看重，你只要和他稍微有点关系，他就会教给你破解之道。但要是硬闯的话，那就危险咯。”
意识到唐书又开始卖关子，枕风也赶紧催促着说道：“幻神应该足够了吧。”
唐书哼了一声，似乎对他给的标准有些不屑一顾：“非要这样说的话，我也不知道他究竟在这扇门上花了多大功夫。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这扇门和屋子里的所有魔法装置都隶属于同一套魔法系统，也就是说，一旦被强行破坏，整个房间都会随之被事先存储的魔法能量完全摧毁，顺便带走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闯入者。”
“好家伙，意思这屋子和一枚定时大炸弹一样。”
“所以说，莽夫终将尝到鲁莽的代价。”
回到一层大厅，枕风找到那本《巨魔的荣耀》，坐在桌子旁边细细研读了起来。艾露儿这次决定从后往前，一排排浏览各不相同的书名，同时希望这些能发现一些有意思的标题，别又过几分钟就被疲倦死死缠住。
唐书则和前台的图书管理员聊了起来，没过多久，对方似乎受不了他这样无休止的死缠烂打，左手一挥，一本蓝色封面的书籍就凭空出现在半空中，而后漂浮到唐书手上。
枕风只是远远看到了这一幕，也没有多问，因为翻开的书籍足够将他的注意力完全吸引过来。每个作者的写作风格大都各有千秋，而他恰好有一种能和所有风格和睦相处的特殊能力。
虽然初入奥格，但短短几天，这位优秀的联盟少校就领会到了很多他以前从来都没有想过的问题。
说来的确很耐人寻味，将之前看过的所有书籍整合起来，不难得出一个公认的结论：第一次人兽大战和现在正进行着的第二次大战，是这两个庞大种族接触最密切的时间段，而这中间近五百年的时间里，算是人族和兽族关系最为缓和的一段时期。
除此之外，双方几乎就没有什么大范围的接触了，无非就是几千年来边境处时不时会爆发几次小规模的冲突。就是这样的两个鲜有沟通的种族，文明的发展几乎同步进行。风暴之都有的奥格瑞玛也样样齐全，多数建筑物的职能和作用没什么太大区别。
在魔法领域枕风其实一直都认为，联盟已经发展到半成熟阶段的法师系统，要比部落零零散散，颇带异端气息的萨满体系强大得多。不仅有法师联盟这样专注于培养优秀法师的，权利地位不亚于任何一个人类王国的超大势力，各个王国中也都构建出了带有本国特色的法师训练平台。
反观部落这边，文字的描述和唐书的介绍指明了一点：萨满巫师的地位远不如刀斧战士。在这样的大背景下，事实上魔法领域联盟要明显更胜一筹。
神奇之处就在这里，作为骑士团少校，枕风很清楚敌我双方的实力差距。兽人和巨魔在体型和力量上要比人类战士厉害得多，即使他们全身覆满了钢铁甲胄。而相对应的是，联盟与地精的大力合作以及四国不惜代价的投入资金，换来了地精们大量最先进的科技成果，火枪、地雷、合金装备的加入帮助人类士兵在近身战斗中挽回劣势。
如果没有这位横空出世的兽族大酋长，部落的萨满大概率不是人类法师们的对手，但古尔丹以及他带来的邪能魔法顿时改变了这种局面，越来越多的邪能术士出现在战场上，诡异的魔法和之前从未遇到过的能量冲击让研习奥术的一众法师措不及防，也让魔法领域的天秤重新回到原位。
“从古至今，我们一直企图探索世界发展的规律，当然这项工程的难度之大让很多人不禁认为，我们所在的世界也许根本就没有规律可言。文明的发展总是因不断出现的传说英雄而变化，嗜血好战的首领必然会导致一系列暴力冲突的发生，反之则会进入一段双方相对平和的阶段，这不仅适用于相邻氏族，也适用于兽人和人类。”
一千一百一十一页的这句话顿时引发了枕风上面的那一段思考，更让他惊奇的是，他思考的结果和作者接下来写在书上的话惊人的相似。
“时光也许会淘洗掉那些只有少年才配拥有的活力和激情，但神灵同时也会赐予你一种更高，更远的视野，而这种不经意间获得的能力很喜欢隐藏起来，以至于很多人直到死亡的那一刻都没有意识到。”
“纵观巨魔种族的历史，我得出了一个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的结论。世界也许的确没有规律可言，但无论如何它都会让文明的发展保持一种基本的平衡。就好比有优就有劣，有光的地方黑暗从不缺席，刀刃的正反两面永远相生相依……”
“创世神灵也许很喜欢玩这种类似于翘板的游戏，他先把一件东西放在一端，然后迅速发觉这样下去游戏很快就会结束，于是他赶紧在另一端放上另一件东西，使整个系统保持一种不停摇晃着的平衡。”
“而这一点点的发觉时间，拉长到整个世界的尺度，就是所有人都无法意识到的某一瞬间。于是在我们看来，艾泽拉斯上的众生万物，经历过几千年的发展推进，似乎用天上地下也远不够形容它们自身的变化，以及它们对艾泽拉斯造成的影响。结果就是，我们一边为自己种族的进步和壮大而沾沾自喜，另一边却要面对始终能跟得上脚步的，另一个种族。”
“这当然不是巧合，不论一方势力发展到何种程度，神灵必定会安排一个齐头并进的敌对势力，来实现艾泽拉斯上的这种，曾经一直存在，今后也会永恒持续的，平衡。”
……
枕风抬起头，长舒一口气。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这一页的文字就好像有着巨大的魔力一般，让他头也不回地跳了进去。一整页读下来，从未有过的紧张和期待充斥着已经掀起波澜的精神之海，此刻他甚至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快速的心跳。
难道这就是最根本的原因吗？
唐书的出现让他产生了一个之前十多年里从未思考过的问题：究竟是什么原因，导致人类和兽族结下了一种深深刻在骨子里的仇恨。
明明没有什么太多的冲突，怎么就会有这种仿佛永远无法消解的深仇大恨呢？
难道这就是一切矛盾的根源吗？他再次问自己。
——平衡。书中的一行行黑字似乎激发了他内心深处的某种领悟，从而让他和作者的思想达成了某种共鸣。更直观地说，枕风有种强烈的感觉——它说出了他一直想说，但却又不知从何说起的话。
因为平衡，所以即使天各一方，互无往来，也会达成同一水平的发展状态。
枕风在脑海中建立起一个又一个的天秤。兽人战士有绝对的力量优势，而人类士兵则拥有精良的装备，以及相比之下的灵敏。人类法师在奥术魔法上的研究日益精进，而兽人突然又凭空冒出来一个古尔丹，邪能魔法和萨满巫师加在一起，与法师斗得难解难分。
往更大的维度上说，当你发现不论你如何努力，在身边一个不近又不远的地方，始终存在着另一个和你同步发展的人，经过几千年的角逐之后，这种从零开始的仇恨，会不会一代代积累，最终形成现在的这种结果？
因为平衡，第一次人兽大战最终以双方互相妥协，或者说以兽人主动退出的方式而宣告结束。
枕风这才发现，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看过的不少史书都告诉他，第一次人兽大战同样是现在这种状况，部落军队在战争一开始，几乎以所向披靡的状态连连夺城拔寨，而后前进的脚步越来越慢，最终部落的所有军队都在联盟土地上被拖垮，战争的结果显而易见。
‘这样说的话，艾泽拉斯的平衡法则绝不会让兽人得逞，古尔丹气势汹汹发动的战争，最终也会不了了之？’枕风脑海中忽然冒出这样的念头。
‘也就意味着，即使像部落酋长这样的人物，也不会对世界的发展产生什么影响。那我们所做的一切，岂不都没有任何意义了？’
他很快就意识到，这将会是个思维深渊，于是他赶紧收回乱七八糟的思绪，低下头把视线重新放回到书上，寄期望于这位充满智慧的兽人考古学家，在下面会解答他的疑惑。
“这个例子也许会让你对所谓的平衡，有一个更深的理解。”
众所周知，艾泽拉斯最南部是一片被认为可以无限延伸的茫茫大海，甚至很多人坚持说，大海中央，也就是星球最南端的一点，是一个吞噬一切的巨大漩涡，不过，它并不是这一章的主角。
大约一千年前，大海北端的陆地上生活着牛头人和巨魔两个小部族，不过那里现在已经是一片鲜有人烟的地方了。为了弄清楚他们离开之前发生的那段历史，我查阅了很多资料，但让人失望的是，这两个小小的群落甚至连名字都没有，前人留下的记载更是少而又少。
无奈之下，我只身前往目的地考察。值得庆幸，我在那里找到了三户人家，并且有幸亲眼目睹千年来的生命遗迹。
之所以说庆幸，是因为那三户人家其实是五个头童齿豁的老人家，说实话在我看到他们第一眼的时候，我就认定他们余下的生命最多不会有一年了，但一切似乎都是最好的安排，在他们临走之前，我赶到了这里。
老人们用近十天的时间，一边回忆，一边向我滔滔不绝地讲述着这里的一草一木，看得出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说过这么多话了。前辈的故事，结合村落中一些经历过时间冲刷的残留遗址以及在史书中了解到的零星信息，我渐渐了解了他们两家在这些年中发生过的故事，和由此衍生出的一个有趣的现象。
简单来说，这两个部族其实最开始是生活在一起的，除了他们之外，当时海岸边还生活着一个更加强大的海象部落。海象人不仅身体强壮，人数众多，而且能够呼风唤雨，最关键的是，他们十分排外，一直认为这一整片区域都是海象人的天地。
因此牛头人和巨魔不得不联合起来，一同对抗强大的海象人，这种局面大约持续了三百多年。令人费解的是，庞大的海象人部落几乎是在一夜之间凭空蒸发，连同他们生活了很久很久的房屋的建筑，全都消失的无影无踪，就好像整个文明被彻底抹去。
海象人消失的具体原因到现在仍然不得而知，千年的时光之后，这似乎已经成为了一个永远无法解开的谜团。
回到牛头人和巨魔身上来。海象人消失之后，他们举办了持续数天的狂欢盛会，所有族人都在为生死大敌的消亡而兴奋。他们不知道的是，狂欢背后却隐藏着另一场血雨腥风。
这就是我要说的，有趣的现象。好日子没过多久，牛头人和巨魔双方就开始连续爆发大大小小的矛盾冲突。很快，由于种族和血缘的关系，整个大部落中就分裂成为了两个氏族。随着时间的推移，两家的关系不但没有缓和，反而愈加糟糕，而当事态发展到不得不用武力解决的时候，战争就悄然爆发了。
不知道你看完这个故事之后会有什么样的想法，当完整捋清故事线之后，这两家的恩恩怨怨让我哭笑不得，同时再次感叹于世界这无孔不入的微妙平衡。
海象人消失之前，他与牛头人和巨魔组成的部落势均力敌，谁也灭不了谁。而当他们凭空蒸发之后，部落有了更大的领地以及更多的资源，本该享受日益美好的生活才是。而事实告诉我们，当共同的敌人消失之后，昔日的队友分分钟就能变成此刻的敌人。
历史最奇妙最让人难以自拔的是，它绝不会允许有人站在时间线之外，观察它。也就是说，历史无法重来，谁也无法预料到接下来将会发生什么，就好像那时候没人知道，关系这么紧密的两个族群在不久的将来就会兵戈相见。
这就是艾泽拉斯上的平衡法则。看似海象人的消失打破了这个势力间的平衡，但实际上它又在所有人都意识不到的时候，悄然创造出新的平衡。
读到这里，另一个场景突然洪水般充满精神之海——恶魔之门后面的那个地狱般的世界。
“平衡”显然是这一章独一无二的主角，但枕风也同时注意到了伴随着它同时出现的另一个词——艾泽拉斯。
作者一直在强调艾泽拉斯上存在的平衡，而不久前闯入的那个末日世界一直稳居在枕风心底。按照那个死而复生的术士的话来说，古尔丹的邪能来自于不同于艾泽拉斯上的另一个世界，破坏一切的混乱能量充斥在地域中的每一个角落。
‘混乱，平衡？’枕风不由得将这两个截然不同的词语联系在一起。作者的理论让枕风深受触动，艾泽拉斯永远处在一个可见可感而难知的平衡之中，但这种完全来自另一个世界中的混乱，是否会打破艾泽拉斯原有的平衡呢？
第一百一十二章 刀与火之歌
“哎，你这是又收到什么好玩的消息了？”
枕风极其专注的思绪被第二天清晨的这一句浑厚的嗓音拉了回来，他站起身来，大大地伸了个懒腰，不过他并没有第一时间转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而是下意识地寻找着另一个身影。
巡视一圈，对方没有出现在视野中，正当枕风些许疑惑时，他才发现原来艾露儿就趴在对面。即使她紧闭着眼睛，即使她外表是一副女兽人的模样，枕风也能想象得到那一双海洋般深邃而纯净的眼眸。
其实他们也才相识不到半个月的时间，虽然枕风不愿承认，但在他心里这个来历不明，古灵精怪的暗夜精灵，已经处在一个值得信赖的位置。除了知道她确实来自暗夜精灵族之外，枕风对她的了解少而又少，甚至到现在还不了解，她究竟是什么水平，至圣，幻魔，至魔？！总之现在看起来绝不会比他弱。
他曾好几次审视自己，优秀的联盟少校怎么会就这样相信一个突然出现的异族神射手。一边期望着她能在以后的日子里一点点给他惊喜，一边又希望她能找个合适的时间，把她的所有故事完完整整的讲上一遍。
明明什么都不知道，却选择无条件地相信。如果非要问为什么的话，可能是因为第一眼就被不可逆转的吸进去了吧。
枕风还没打算叫醒熟睡中的女兽人，他记好书页页码，起身走到柜台前面，刚刚扰乱他思路的声音正是出自这里。
唐书又露出标志性的猥琐笑容，看着柜台前的管理员。后者好像才刚刚读完手上的一张莎草纸，而后将它递给唐书，耸耸肩说道：“您不是向来神通广大嘛，奥格里还有您不知道的事儿？”
“再厉害也总需要一两个小侍从啊，毕竟我这种大人物也不能什么事情都亲力亲为，你说是吧，我最靠谱的情报员？”
管理员自知嘴上功夫不敌，无奈的笑了笑，不再争论。枕风也很有眼色地没有急着询问，虽然只认识了几天，按照他一贯的话痨性格，不用问他也会一五一十，或者添油加醋地讲给他们听。
“呵呵，正愁这几天没事儿干呢，他们这可真是雪中送炭呐。”看完信纸，唐书扬起嘴角，眼神中又燃起一摸转瞬即逝的光芒。从他这个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右下角一个似乎被火焰包围的长刀。
唐书把这张做工并不精致的莎草纸递给枕风，接过的一瞬间，枕风注意到了管理员眼中一闪而过的犹豫和怀疑，也许她并不认为这个陌生的面孔有资格拿到这封信纸，亦或者她并不觉得他会对这件事情感兴趣。
信纸上用粗狂的笔法写下了这几行字：
以酋长之名宣告
每一个向往荣耀的部落战士
第五十六届部落盛会——刀与火之歌，即将开始！
十年再见
烈酒与嘶吼
刀刃与火焰
这是属于每个人的狂欢
带着你的热血和激情，我们老地方见。
——洪克
第一百一十三章 龙血竞技场
还有少半本，唐书知道，依枕风的一贯作风来看，不一鼓作气看完是不会罢休的。信纸上的内容看似什么都没说，实际上也确实什么都没说，作为一封邀请函，时间和地点都只字不提，邀请对象也同样模糊其词，不过读起来也着实让人有一种血脉贡张的感觉。
‘这就是部落风嘛。’读完这几行字，枕风心想道。
纸上的内容起码告诉他，这是一个十年一度的部落盛会，落笔人的名字枕风也略知一二，正是大名鼎鼎的五大兽将，是古尔丹不可或缺的左膀右臂。
其中这位名叫洪克的将领被誉为狂暴掠夺者，枕风曾经的将军讲起过，洪克来自半人马族，上身人形，下身马形，凶狠残暴，嗜杀成性，在战场上就是一股毁灭一切的死亡风暴。
五大兽将主持，十年一度，面向所有部落战士。这三个信息足以证明它的规模之大，名字叫“刀与火之歌”，听起来还蛮不错的。
枕风将邀请函还给唐书，回到自己的位置上。艾露儿此时也刚好睡到自然醒，不过枕风认为她应该早就醒来了。
“啥好玩的事儿啊？”虽然有意掩饰，不过眼神中流露出的喜悦和兴奋还是完完全全传达给了枕风。
“应该是类似比武大赛这种东西吧，等他过来解释解释。”
刚说完，唐书就走过来坐到枕风旁边，主动担任起了翻译官的职责。
“你们运气还真是好，要不是今天看到了这张邀请函，我差点都忘了这档子事儿了。部落十年一度的大型比赛——刀与火之歌，即将开始。我来这边还没有十年的时间，不过听很多人都说，每次举办的时候都是人山人海，部落中的所有勇士齐聚一堂，而且各氏族酋长按照惯例也会尽数到场。”
“我也要去！”还没等唐书说完，艾露儿就急忙打断，这种热闹的场面她要是缺席了，那可真是一大遗憾。
“我们的书生还没看完呢，怎么能脱得了身呐？”唐书看向枕风，以及他面前那本巨厚无比的大书，提高音调调侃道。
“少来阴阳怪气，大不了我日后再回来看也行。”枕风用一个大大的白眼予以反击，这样的反应同时也让唐书有些意料之外。
其实刚刚看完邀请函的时候，枕风就意识到自己可能的确需要另一件事情还换换脑子了。这本书不仅看上去厚的让人吃惊，而且里面所写的内容也同样宏大。读到现在，枕风脑海中已经乱作一团，巨魔一族古老悠久的历史变成一幅幅没有标明顺序的图画，在眼前闪烁不已。
这还是他第一次觉得脑子不够用了，刚巧又碰上这样的大型盛会，枕风随即决定先去凑凑热闹，一边给自己留出时间，消化已经读到的历史和思想，一边换下思维，为日后全部读完做好准备。
“妥，咱在这屋子里也待了不少时间了，先出去透透气吧。”
说罢，枕风将书籍小心翼翼地放回原位，生怕因为自己的一时疏忽损坏了这样一部史诗巨著。和前台的管理员打了声招呼，三人就起身离开了这里。
正值上午，天气格外晴朗。在封闭的屋子里待了这么长时间，尽管一层大厅面积很大，站在图书馆台阶上，依然能感受到天地自然赐予的清透。轻风拂过脸颊，和头顶上既明媚又温和的太阳一起，对艾泽拉斯上的每个人低声诉说，但不知为何，他们听到的却各不相同。
三人不约而同地大吸一口气，好像在沙漠里跋涉了很多天的行者突然找到水源一样，尽情地享受着大自然的馈赠，感受世界之魂的轻柔脉搏。
“天气真好啊！”枕风不由自主的赞叹。站在八层台阶之上，他甚至隐约能看到远处高耸的城墙，万里无云的晴空让让视野变得非常开阔，尤其站在高处。
将体内的浊气全部更换为纯净的空气后，唐书率先迈出一步，走下一层台阶，开口说道：“老话说得好哇，世界从不缺少美，只是缺少发现美的眼睛罢了。”
枕风笑了笑，并没有继续接话，和艾露儿并排走下去。他知道唐书话里的另一层意思，自互相知道对方身份之后，他就发现眼前这位已经在部落生活了好几年的人类，似乎建立起了一套新的价值体系，准确的说，获得了一种崭新的视角。
年轻的联盟少校锋芒毕露，亲身经历的残酷战争告诉他，兽人只懂得无休止的杀戮和罪不容诛的掠夺，战场上一具具尸体同时又说，他每杀死一个部落战士，就会挽救好几个无辜百姓的生命。
尽管仇恨的执念已经根深蒂固，但也并不意味着它能够无视任何晃动。起码这几天的所见所闻让人类剑客了解到，并不是所有的兽人都和古尔丹一样，对战争有无法理喻的狂热渴望。他们之中也有一部分成员渴望来之不易的和平，希望延续已经持续了五百年的安稳生活。
‘发现美的眼睛。’枕风抬头看着湛蓝色的天空，仔细咀嚼着这简单的六个字。
回到喧嚣热闹的商业街，艾露儿忽然想起一个刚才就该问的疑惑：“你怎么知道她那边收到消息了？”
唐书双手拖住后脑勺，凭着比普通兽人稍稍宽大一点的身体，硬是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挤出一条道路。
“你们也许没在意，那张纸可不是简单的莎草信纸。虽然看上去没啥特别的，实际上那上面经过了魔法处理。哦对，既然你问起来了，我就跟你们讲讲奥格瑞玛里的一些有意思的设计吧。”
终于发现了一个相对而言不那么拥挤的小巷，唐书顺势拐了进去，与人山人海的主街道避开。
“在这座部落主城里，有这么几个大型建筑物需要你们注意。第一是城市最中央的荣耀堡，也就是城中心的部落大殿，十几层的高度足以让身处城中任何一个角落的人看到它。”
顺着唐书手指的方向，两人果然看到了远处一座高耸的建筑，由于旁边高楼的遮蔽，视线中只出现了最上面的那一部分。
‘荣耀堡，古尔丹可配不上。’枕风心里冷哼一声。
“第二个就是咱刚刚出来的图书馆，那栋建筑的年代据说比中心大殿还要久远。除了这两个，奥格瑞玛中还有各大氏族的聚居地，以及一些军事重地。这大大小小三十多个区域，都通过一层魔法能量网联系了起来。”
“怎么个联系法？”艾露儿问道。
“就像刚才的那封信纸一样，荣耀堡作为网络核心，可以向其他所有节点传输信息。类似这样的大型盛事，除了会在街头各处发布传单之外，这些地方都会收到一封同样的纸函。”
看两人还有些似懂非懂，唐书继续解释道：“别想多了，这个所谓的魔法网络其实并不复杂，它的功能仅限于传输一些这样的小型物体，而且短时间之内还不能连续使用。”
听到这里，枕风算是松了一口气，如果连一座城市里都有三十多条空间隧道，那也太离谱了。
“自信点，在法术这块领域我们还是很领先的。他们最多也就开发到这个程度，其他的魔法力量都用来打架了，我估计他们连最简单的造餐术都玩不明白。”
“快说说那个十年一度的大比赛吧，你知道它在哪儿举行吗”艾露儿催促着，显而易见的是这个名叫“刀与火之歌”的盛事已经得到了她的高度注意。
“之前的确不知道，不过刚刚问了问图书馆那人，所以现在这不正带你们去看呢么。”
“那邀请函上啥都没写，到底啥时候开幕都没说明白。”枕风还是忍不住抱怨这种很不严谨的行事作风，并把它们统一归结到部落头上。
唐书摆摆手，笑着说道：“害，入乡随俗。你想吧，这可是十年一次，面向整个部落的大型盛会，基本上只要活过十年的人都知道，在哪儿，以及啥时候。”
“我们是不是不能参赛啊。”
枕风虽然很想参加，在千万人瞩目的竞技场上砍翻一个个自以为是的部落战士。不过他下一瞬就想到了自己现在的身份，到时候最起码主席台上都是幻神大佬，一旦这时候被识破，那基本就没有生还的可能了。
“目前看来，的确不能。”
他说这句话的语气让艾露儿看到了一线转机，于是她紧接着问道：“还有办法是吧？”
唐书看了看艾露儿，又看了看枕风，耸耸肩说道：“我确实没办法，不过或许师父他老人家能大发慈悲帮你们一把。”
“啊，我们要去找你师父？那不是一下子就看出我们是间谍了么。”枕风连连摇头，那老头一看面前三个都不是部落的，那还不得把他们直接就地正法。
“我只是说他能做到，至于你们去不去，那就不是我管的了的了。”
左拐右拐之后，三人又回到了熙熙攘攘的闹市街区，不过现在所处的位置已经快到内城区尽头了，踮起脚尖能越过人群，看到不远处的分隔哨卡。
“比赛的地点就是奥格瑞玛城郊的龙血竞技场，她一提起这五个字我当时就反应过来了。”
别的不说，唐书这个人还真挺有意思，哨卡的守卫们看样子都认识他，而且应该还很熟悉。在他的带领下，枕风和艾露儿大摇大摆的走了过去。虽说这第二道检查本来就很水，但那些魁梧的兽人士兵不仅收回了不耐烦的神情，更让枕风惊讶的是他们竟然投过来的是一种，姑且形容为“尊敬”的表情。
这个意料之外的小小细节再次让枕风对走在前面的唐书刮目相看，他越来越想知道唐书在这几年的部落生活中做了什么事情，好像什么人都认识，好像什么地方都尽在掌握。
“‘龙血竞技场’，这名字还挺酷的。”艾露儿说道。
“待会你们亲眼见过就知道了，我敢肯定你们第一眼看到一定会被震惊。”经过检查之后，耳边的热闹喧嚣快速淡出。前面宽阔的街道上行人顿时急剧减少，唐书也随之加快了速度。
“说来也巧，其实把这两个名字联系起来就会发现一个很有意思的现象。刀与火之歌，如果故意向各大氏族靠拢的话，刀应该代表黑石氏族，他们最擅长打造兵器和铠甲；火大概率就是火刃氏族，他们专心研究身体和刀法之间的关联，是战斗中破坏力极强的存在。”
说罢，唐书扭头看向身后的枕风，后者接下话茬，接着说道：“歌应该是战歌氏族；龙是龙喉氏族；剩下的血，是血环氏族吧。”
唐书拍拍手，笑着称赞道：“不错嘛小伙子，能跟得上我的思路。”
“切~”
“名字上可以看出一些端倪，再往深发掘的话，还能发现另一层耐人寻味的意思。”
唐书下意识的想确认下周围有没有旁人在场，不过下一瞬他就觉得大可不必这样敏感，普通的兽人百姓也会谈论这些事情。于是他仅仅压低了声音，一边走一边说。
“有书上提到过，刀与火之歌的确是这五个氏族最先联合举办的，后来才慢慢发展壮大，直到今日成为整个部落最高级别的盛事。黑石，火刃，龙喉，以及血环，都是完全支持古尔丹的主战派，而剩下的战歌氏族，据我所知也有近一半的势力听命于古尔丹，征战四方。”
艾露儿眨了眨眼睛，接着他的话说道：“你的意思是说，如果把现在的部落分为两派的话，这场大赛其实幕后是古尔丹的势力。”
“那你们想，现在部落内部关系如此混乱，而这场比赛又是各氏族证明自身实力的关键机遇，那以霜狼和影月的另一派，会在即将开始的大赛中扮演什么角色呢？”
在看到邀请函的时候，唐书脑海中就勾勒出了有关这场比赛的另一幅势力图景，他有意将话题引到这方面，等着两人跟上节奏。
“不参加，就会在广大部落成员中失去号召力；参加的话，如果在竞技场上表现过于亮眼，又会让人们不禁联想到两大派之间的隔阂和分歧，又如果氏族参赛者不尽人意，会更加降低在群众中的氏族形象。”
艾露儿越说越清晰，似乎一下子看清了好多事情。
“啊，你们这也太敏感了吧。”
枕风摸了摸后脑勺，毕竟都是部落氏族，现在又正值第二次人兽大战，他们就算不会上下一心，也不至于连这种事情都要退避三舍吧。
唐书咧起嘴角，笑着摇摇头：“那要看你从哪个角度来看了，我估计大部分老百姓也都是这种想法。但要是站在氏族首领的立场上，这个问题就显得不那么简单了。”
看枕风仍然疑惑不解的样子，艾露儿接着解释道：“假如你现在就是古尔丹，刀与火之歌是部落延续了几百年的传统，而你又不顾霜狼影月等一众氏族的反对，执意发动战争。那这时候你想，你希望他们咋表现啊？”
再联系刚刚唐书说过的话，枕风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个比赛背后的蕴意。
眼看没有白费口舌，唐书趁热打铁，一边放慢脚步，一边挑选着合适的语句，既不啰嗦又能说清楚。
“现在问题的关键在于如何拉拢人心，战歌氏族是个典型的例子。他们原本就是兽人中战斗最勇猛的氏族之一，要不是这一任首领坚持主张，不参与这场战争，他们肯定会成为部落军的中坚力量。”
“而且我听说这一年部落在前线战场上推进的速度大幅度减慢，联盟甚至已经开始发起反攻。古尔丹必须赢得更多的支持，才能勉强维持战争继续推进。”
“哦，我懂了！”
枕风一拍手，脑海中的图景愈加清晰，跟着唐书的引导说道：“对他们来说这时候最重要的就是号召力，谁能获得更多的支持，就能掌握部落的主导权，而即将开始的这场比赛，将会是一个最直接的突破口。”
三人现在已经走到了城郊，道路两旁几乎没人居住，只有每隔几十米才出现一栋的小营地。奥格瑞玛的城市布局比较特殊，如果从最外围的城墙算起，这座主城的占地面积将会是一个惊人的数字。但在地图上能明显看到城墙内有一个不窄的圆环，再往里是分隔郊区和城区的哨卡。
这个圆环就是他们现在所处的城郊区，如果真要丈量的话，这一圈甚至会比整个城区还要大。
“呐，前面就是了。”唐书指着远处的一团阴影说道。
生灵之息在眼眸中加速流转，帮助枕风看到了更多的细节。从外面看这好像是一个柱形建筑物，按着距离比例来算的话，它起码应该有八层楼那么高。
目的地就在眼前，三人不由得加快了速度，唐书大致想了想，自己上次来这里好像还是三四年前的事情了。看上去就很大，实际上它只会比你想象的更加宏伟。
看样子比赛显然还没有开始，准确的说，应该还要一段时间，因为从主城区通往竞技场只有这一条大路，而三人一路走过来，视线中出现的人总数不超过十个。
没有亲身经历还真感受不到，这一段路程让枕风对部落主城的面积有了一个新的认识，他在想当初的设计师弄出这样一个空白的大圆环，究竟有什么别出心裁的用意。
他还没去到过其他的部落重镇，这样特殊的设计理念的确让人意想不到。联盟城镇的郊区虽然没有城区那样庞大的人流量，但也不至于像这样“人迹罕至”，尤其像埃尔莫这样的，安静清雅的郊区反而是大家贵族们的豪华府邸。
当有一件或多件事情值得思考的时候，身体上其他部位传来的各种感觉都会被大脑自动弱化，甚至忽略不计，这其中当然也包括对时间的感知。
终于来到竞技场脚下，三人抬起头，以近乎九十度垂直的姿势仰望着面前十几米远的巨型建筑。又往前走了几步，被庞大的体积而震撼导致他们没人意识到，头顶的和煦日光悄然消失。判断的没错，它的确是一个柱形建筑物，从外面看它整个是由一个个叠在一起的圆环组成的。
按照竞技场的常规模型来推测，这些圆环应该是一圈一圈的观众席，正当枕风为它带来的莫名压迫感而疑惑不已的时候，偶然低头看到的阴影给出了答案。现在正值日中，而眼前的这个庞然大物竟然在地面上投射出几米长的影子，将他们笼罩在内。
“它是斜着的？”枕风惊讶地问。
“对，这是它另一个让人赞叹不已的特点。也不知道几百年前的兽人是怎么整出来的，能让这么大的一个建筑斜着站在地上，而且这么长时间仍然屹立不倒。”
唐书点点头，他第一次来的时候也同样被这样的形态而震撼，而当他了解到竞技场的大致数据之后，这种忍不住拍案叫绝的冲动愈加浓烈。
“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
艾露儿呆呆看着仿佛插入云天的石壁，说出口的这句话仍不足以表达这个庞然大物对她产生的视觉冲击。
“龙血竞技场高约一百零七米，从地面上的第一圈席位算起，外围一圈自下而上被分为十个大圈，它们中的每个又分为四个容纳观众的小环。中心长轴场约四百米，短轴长约三百八十米，占地面积约十二万平方米，大致统计可以容纳约三十万人。”
唐书像是背文章一样流利的说出了竞技场的相关数据，这些动辄数百上万的数字让两人再次张大嘴巴。十二万平方米的面积突破了枕风心中对建筑物的概念设定，他不禁想象，三十万人齐聚一堂会是什么样的场景，擂台上的人面对三十万束目光，又会是什么感受。
最关键的是，这百米高的石墙究竟是怎么做到倾斜而不倒的呢？
第一百一十四章 权杖？钱杖！
在枕风的强烈要求下，三人绕着整个竞技场外围走了一圈，算是初步摸清了这个巨型建筑的大致模型。
龙血竞技场一共有二十个排布在不同方位的入口，从外面看铁栅栏后面是向上延伸的阶梯，意味着里面的擂台应该要比地面高出不少。三人刚刚走过的是奥格瑞玛主城区通往竞技场最大的一条路，正对着的也应该是最大的一个入口。
三百六十度勘察之后，枕风发现这里的位置环境有些特殊，如果无视掉这个百米高的建筑，现在所站的位置将会是一片巨大的空地，特殊之处就在于，站在另一边也仍然看不到一丝丝城墙的影子。环顾四周，所能看到的景物就只有刚刚走过来那条路上的最后一个小营地。
“这里还属于奥格瑞玛境域之内么？”枕风微微皱眉，低声说。
“啊？”唐书显然没有明白对方这句话的意思，同时对他刚刚非要绕着走一圈的固执行为表示十分不理解。
“我们刚刚走了那么远才到这里，按理说难道不应该马上就到最外面的城墙了吗。我本来想竞技场后面就应该是主城边际了，可在后面看都看不到城墙的影子。”
枕风看到过奥格瑞玛的大体布局，在兽人营地中发现的那三张地图现在还在他这里。地图上显示奥格瑞玛也和联盟中的大部分城市一样，大致是圆形排布，城墙和主城区之间的确有一个不算窄的空白圆环。
“害，你当然不能拿地图上画的东西来推理了，万一这个方向刚好向外延展了一点，你在那上面也看不出来啊。好了好了，我们还是先进去看看吧。”
看样子比赛应该还有十天半个月才开始，这周边现在就只有他们三人。唐书上次来的时候只是跟着师父大致看了看，过去这么久早就忘完了，趁着这个时候赶紧先进去才是这时候的当务之急。
三人走到最大的正门前，单单是这个入口就有五六米高，一根根连接地面和门顶的钢铁柱子像是个严阵以待的守卫，禁止任何没有得到允许的人通行。
站在这里，可以看到门后一共有二三十层阶梯，最末端连接着高出地面数米的中央擂台，阶梯左右两边还有好几个通往不同环层的观众席。
生灵之息悄然流转，面前的铁门到目前为止还没出现任何的能量迹象，不过自从见识了各种各样奇葩的魔法门之后，枕风毫不怀疑这些个看似平平无奇的铁柱子，一定隐藏着其他的奥秘，不然这么大个竞技场岂不是想进就进，想出就出。
“我们咋进去啊。”看着每根柱子之间几十厘米的空隙，艾露儿脑海中想象着自己变回原来的样子，说不定能侧着身子挤进去呢。
唐书左看看右看看，铁门后面一个人都没有，连个看场地的守卫也没有，眼前这些钢铁士兵显然不是靠一两把小钥匙就能打开的，这里面应该有什么机关按钮才对。
枕风轻轻握住一根铁棍，冰冷的触感瞬间从掌心传递到大脑中，现在他只要猛然用力，至圣爆发出的能量足以破坏没有魔法加持的围栏。
“额，这有点奇怪啊。邀请函都发出去了，怎么连个布置场地的人都没有？”
唐书挠挠头，这么大个竞技场这时候竟然一个人都没有，着实让他意想不到。
“要不然，今天就算了吧？”唐书试探性地问道。
“那怎么行，总不能白跑一趟啊。”艾露儿第一个站出来反对，大老远跑过来，最起码得进去看看才行吧。
枕风也点点头表示附议，同时仔细观察着铁门的每一处细节，寄期望于能找到开门的办法。
“现在也的确没办法啊，这里面一个人都没有，硬冲那更不行了。就算门上没有魔法能量，就算你顺利破坏了铁棍，结果就是我们三会被全部落通缉，到时候下场惨的一批。”
“哎，你们快看，那里有个人耶。”
唐书话还没说完，就被艾露儿打断，透过铁柱子之间的缝隙，从阶梯的顶端，也就是中央擂台上，出现了一个兽人。
上身裸露着的一块块肌肉和下身黑褐色的腿甲，以及手中散发着猩红光芒的短斧，让铁门后的他看起来异常凶恶，眼神中散发出的浓郁杀气让艾露儿下意识地后退一步。
“你们来这里干什么？”兽人嘴里发出低沉的声音，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枕风一定会认为这是鼻子和嘴一起组合发出的低吼。
“你呢？”
唐书也切换成对方说话的语气予以回应，眼里爆射出的凶光在气势上不落下风。一看这装扮他就断定这个人一定不会是竞技场的守卫，对付这种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兽人，最直接的办法就是正面硬刚，激将法用在这种人身上屡试不爽。
对方的反应却让唐书有些不知所措，兽人并没有因这样明显的挑衅而怒火中烧，而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过了几秒钟之后，竟然一言不发地走了下去，消失在三人的视线之中。
“这人到底是干嘛的？”枕风疑惑地问，兽人的反应就好像根本没听到唐书说的话，要么他是个聋子，要么他把他们三个当成哑巴。
唐书摇摇头，若有所思地说：“不知道，不过他的确很有意思。”
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个字枕风是边猜边听才知道说的是啥，而且听语气，后面似乎还应该有下一句。
“一百零七米，你们上的去吗？”唐书抬起头望着直入云天的建筑物顶端，原本还想就此离开，现在看来突然出现的这个奇怪的兽人改变了他的想法。
“没试过，不过我感觉可能性不大，要从那么高的地方越过去，还不如直接传送呢。”艾露儿说道。
“你发现什么了？”
“待会再跟你说。现在我们要赶紧进去，追上那个兽人。”
唐书紧皱眉头，喃喃说道：“传送的话，也不知道这周围到底有没有能量结界。”
作为部落最大的竞技场，同时也作为兽人战士证明荣耀的地方，目前看到的安保环境只能用“草率”两个字来形容，一没有守卫，二还是靠这些普通的铁棍阻隔内外。这让唐书不得不怀疑，里面还应该有一层防护屏障。
魔导士意念微动，面前突然涌现出无数金色光点，一眨眼的时间它们就全部汇聚在一起，一根金光闪闪的法杖出现在唐书手中。
这还是枕风第一次见到他的武器，不出所料，对正统的魔法师来说，一根凝聚着奥术魔法的法杖果然是必备物品。
整个法杖被一圈耀眼的金色光晕所笼罩，等它慢慢消散之后才看得清法杖的真实样貌。晶蓝色的杖身上蜿蜒着三条相互交错，盘旋上升的金色丝线，从低端一直延伸到最上面的魔法水晶，鲜艳的色彩冲突让这三条原本细窄的金线一跃成为最引人注目的地方。
也不知道是谁发现，或者说是谁发明的，现在的法杖百分之九十九，都是由一根笔直的棍子加上一颗形状各异的能量水晶构成的。
某本书中提到，这种看似构造简单，没有什么炼制技巧的武器，其实里面蕴含着很多的门道。细长的杖身并不单单是为了支撑顶上的水晶，它们最主要的作用在于吸收周围空间中的各种能量，配合主人体内的生灵之息一同为水晶提供能量。
顶部的晶体可以说是法杖的灵魂所在，魔法世界有一条基本原则，不论是什么样的能量流动，都会不可避免的出现能量流失。而不同材料不同做工的魔法晶体就会表现出不同程度的流失情况。
制作的主材料越强大、冶炼时对材料的利用越完美，能量流失就越少，相应的，整个法杖也就越上乘。书中还提到，魔法水晶并没有唯一确定的形状约束，事实上它可以是任何状态，球体或者多变棱体完全取决于制作的原材料，以及锻造师脑海中的设计理念。
除了这三条金线之外，上面的魔法水晶才是整个法杖最亮眼的地方，不是球体，也不是能经常见到的棱晶，它的形状十分特殊，是一个不停自传的金色圆盘，上面还雕刻着一些既熟悉又陌生的花纹。
“这是个什么东西啊？”枕风指着圆盘问道，他几乎就要说出来了，但刚涌到嘴边的话又不知为什么咽了下去，他有种预感，唐书的回答一定会让他十分惊奇。
法师看了看枕风欲言又止的神情，又看了看自己手中的这根法杖，很快便明白了他问的是什么，似笑非笑地回答道：“这你都认不出了，就是我们平时买东西的金币啊，只不过变大了一些而已。”
“啊。”枕风和艾露儿同时惊讶的张大嘴巴，看着面前那个一直旋转着的金色圆盘，两人同时笑了起来。
“你可真是个大奇葩，我还第一次见到有人法杖上面挂的是个这玩意儿。”枕风越看越想笑，唐书揭晓答案之后，好几倍大的金币和下面的天蓝色杖身搭配成了一种让人哭笑不得的组合。
“这是有多喜欢钱啊，连武器上都给金币留了个C位，哈哈哈哈。”
艾露儿忍不住捧腹大笑。
“切，有本事你们给我几个呀。”唐书耸耸肩，不以为然地说道。或许他已经对别人的这种反应见怪不怪，又或许他现在没心思就这个话题和他们展开争论。
枕风大笑着掏出两枚金币，酷爱打赌的罗伊碰上了更多时候更胜一筹的枕风，靠着各种各样奇葩的挑战，罗伊输给了他不少钱，当然这位富家子弟对这些九牛一毛的东西毫不在意。
没想到金币刚出现在枕风手中，面前那根被嘲笑的法杖突然爆射出一束白光，直直照射在那两枚金币上。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足够普通人家一个月花销的资金就化作了一道金色流光，涌入到法杖顶端那个超大杯金币中。
吸收了新生力量的法杖明显有些兴奋，吐出一团温和的光芒，从枕风头顶开始，自上而下完完整整过了一遍，好像是在感谢，又好像是在讥笑。
“这。。。。”
看着刚才还在手中的金币突然不翼而飞，枕风脸上的笑容不由自主地凝固，之后又受到对方赤裸裸的挑衅，他突然有种想把那枚大金币狠狠教训一顿的冲动。
“好了好了，正事儿要紧。”
唐书撇撇嘴，显然也在配合着自己的武器，为对方看不惯又无可奈何的神态而得意。
只见身旁这位魁梧的兽人缓缓闭上眼，松开紧握着法杖的手，后者慢慢悬浮在半空之中。生灵之息在他身旁加速流转，不断汇入到金光愈加浓烈的法杖中，枕风清晰地感受到了周围空间中涌动着的奥术能量。
不过让他仍在尽力憋着笑容的是，这样专注而虔诚的神情出现在兽人那张粗犷的脸上，多少有些戏剧性的视觉冲击。
一次呼吸的时间，法杖周围闪烁着的明亮光芒忽然变成了无数个肉眼可见的半透明粒子，而后它们快速到达各自已经指定好的位置，在三人周围形成了一个暗金色的魔法结界。
完全覆盖之后，粒子之间开始延伸出链接其他同伴的白色丝线，最终形成了一个密不透风的能量网。成百上千万的奥数粒子排布在表面，看似这会是个庞大的工作，而实际上整个过程只用了不到三秒钟，指数倍增长的网络连线就已经完全成型。
就在枕风和艾露儿正仔细观察这一奇观时，网格上的每个光点突然爆发出极其耀眼的光芒，随之一同产生的还有结界表面空间的一道裂隙。
虽然枕风已经对这种空间传送的魔法见怪不怪了，但亲身体验还是会忍不住感叹于魔法力量的神巧妙。尽管空间扭曲所带来的巨大压力已经被奥术结界抵挡了极大一部分，空间传送还是能对三人产生一种难以描述的奇异感受。
再次出现时，三人已经来到了竞技场正中央，将会被几十万人一同瞩目的荣耀擂台上。站在这里环顾四周，一圈圈的观众席上空无一人，枕风忽然感觉他们此刻正处于世界中心，只不过是个人迹罕至的世界。
尽管只传送了这样一段很短的距离，撕裂空间所需要的能量对唐书来说依然难以接受，不过影响不大，当务之急是找到那个奇怪的兽人，万一到时候爆发冲突，他就只能请身边这两位充当打手了。
唐书带领着两人从擂台的另一侧台阶走了下去，也就是刚刚对方来时的方向。站在竞技场中央，枕风对这个地方的位置布局有了更直观的认识。第一排观众席也高出地面数米，而下面被围住的这层空间，原来是一环互相紧挨的房间。
除了正门之外，其他地方的入口阶梯都会通往连同所有房间的圆形走廊，唐书犹豫了半秒钟，率先走了进去。
不知道当初的建造者用了什么手段，让处在观众席下面的这一层，在某种程度上与外界隔绝开来。
一下楼梯进入走廊，外面的一切喧嚣就戛然而止，虽然事实上现在空无一人的竞技场十分安静，但枕风毫不怀疑这句话的正确性，产生同样感受的还有其他两人。
构造上联通外界，但身临其境就能发现，它能带给你一种神奇的空灵之感。艾露儿忍不住想测试一下，刚一加重脚步，声音经一次又一次反弹之后所产生的回声就让她瞬间得到了前面两人投来的异样目光。
艾露儿赶紧把手指放在嘴边，点点头示意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要不然，我们分头行动？”唐书用法术将声音传递到两人脑海中。
看样子这里面应该不会有其他人，静谧的走廊中任何行动都会立即传到所有角落，一左一右寻找显然是一个十分合理的方案，想到这里，枕风点点头表示同意。
“别啊，要分的话，我和你一起。”艾露儿嘴唇嗡动，只不过这句话只有枕风听到了。
“又犯傻了？这就两个方向，当然是我们一组了。”枕风回复道。
确定行动路线之后，唐书又向枕风要了三块奶酪。
‘当然是为了补充能量。’用他的话说。
唐书边走边吃，碰到枕风之前他从未想象过造餐术能搞出这么好吃的玩意儿。这个基础的法术是所有魔法师人生中的第一课，而实际上连他们的导师都认为魔法制造的食物，在口感上相比之下一定会大打折扣。
享受美味的食物，唐书回想着刚刚那个兽人的一举一动，当然最关键的还是他的体貌特征。眼神中的杀意和血气让他第一时间想到了师父曾经提到的，另一个人。
手中的猩红战斧则是另一个证明对方身份的标志，之后的计划在刚刚决定追上去的时候，就已经在唐书脑海中孵化成型。找到的话就问个清楚，如果找不到，那就只能回到师父那里，唐书相信师父也对他的下落很感兴趣。
总之，不管今天遇到的是不是那个人，他都要趁这个机会将整件事情搞明白，这个兽人身上有他很想知道的东西。
第一百一十五章 骜血
“你说他为什么突然这么急着要找到那个兽人呢？”
生灵之息让艾露儿的声音还未传到嘴边，就已经进入到同伴耳中，对她们而言，这种算不上法术的小把戏，消耗的生灵之息可以忽略不计，甚至在使用的同时就恢复过来了，只不过不张嘴说话的确有点不太舒服。
“不知道啊，不过唐书在部落这边混迹了好几年，认识一些重要人物也很正常。”
枕风手中忽然出现一道细窄但明亮的火焰，而后空间中的风元素一同汇聚过来，将火焰围在中间，再一眨眼，风灵和剑气组成了银白色的剑身，中间那一束燃烧着的火焰则仿佛深深刻在了剑中。
“看样子似乎对方也并不认识他嘛。”
艾露儿也跟着幻出弓矢。无数紫色光点凭空出现在手边，随着一阵耀眼的白光闪过，紫气升腾的长弓就出现在了她的手中。
“但那兽人的表现也奇怪得很啊，问了一句之后就好像看不到我们了一样，自顾自走了回去。而且我总感觉他的样子很不对劲，但又说不出哪里的问题。”
“那语气和眼神，怕不是要吃人一样，拿把破斧头就了不起呀。”
艾露儿撇撇嘴，显然这位看起来不太机灵但又十分凶狠的兽人已经给她留下了一个很不好的印象。
枕风仔细回想着当时场景，在脑海中将兽人的图像不断放大，恨不得看到他身体上每一块凸出的肌肉。
当然他还得分出一丝意识，来警惕周围环境中的变化。擂台另一端的阶梯就只通向两个地方，而出口处的铁门依然关着，竞技场后面的平地上也没看到他的身影，意味着兽人极大概率是来到了这一圈房间里。
忽然，当枕风将注意力集中到兽人手中的战斧时，猩红色的光芒让他不由得打了个冷战，同时另一幅画面猛地出现在脑海中——鲜血。
丛林竞赛的一幕幕交替出现，公子纳尔逊，鲜血使者肯尼迪，最重要的，还有当时那个徘徊在疯狂和崩溃边缘的自己。
枕风清晰的记着当时的场景，他和罗伊联手将实力高于他们的纳尔逊打得节节败退，另一边导师也在和鲜血使者的战斗中一直处于上风。但在最后的紧要关头，尼采突然迟疑了一秒钟，而这一瞬间，让肯尼迪带着纳尔逊逃走了。
那种感觉现在想起来也让他不寒而栗，肯尼迪强大且感染力极强的血气之力让他不由得陷入狂乱深渊，当时脑海里唯一的思想就是把他们全部杀死。两个声音在心底徘徊，空气中浓郁的血腥味和那种长时间都难以消散的血气能量，疯狂触动着他内心迫切的胜利欲望。
“血气之力。”枕风悄声说道。
“啊？”
“原来兽人那种压迫感来自于血气，这种力量难道他也掌握了？”
枕风像是在自言自语，并没有回答她的疑惑。
艾露儿没有继续问，枕风这种迷离的状态对她而言算是见怪不怪了，他现在一定是想到了什么非常重要的东西，这时候还是不要打搅他的好。
“这是一种很诡异的能量，导师似乎也对它三缄其口。后来我在书中看到了一些解释，这种力量暂且被称作‘血气之力’，它不属于五大能量中的任何一个，但也不是第六种新的能量形态。”
不出所料，枕风听到了她的疑问。
“他甚至不需要生灵之息作为基石，这种诡异的东西我也没弄明白，总之是一种很特殊的，额，算是一种力量吧。”
“你在他身上看到了这种力量？”艾露儿问。
枕风点点头，同时为她这个单刀直入的问题感到庆幸。枕风以为她会顺着血气之力的问题继续问下去，反正如果是他的话一定会这么做。
实际上他也对这种力量知之甚少，最关键的是这个话题一说起来就会一直延续下去，而现在显然不是详细讨论血气之力的时候。
枕风潜意识中已经隐约察觉到，他和这位暗夜精灵之间的某种联系得以迅速建立的原因之一，也许就是艾露儿这样让人捉摸不透的性格。
她会不断给出让你意料之外的答案，但不论是哪一种，结果都一样，那就是永远会让你处于一种轻松的感觉中。就好像，她总会在合适的时间和地点，做最合适的事情。
‘额，姑且定义为善解人意吧。’枕风这样想。
占地十二万平方米的超大竞技场，下面这一环地下空间的长度自然也大的出奇，虽然现在竞技场里空无一人，房间门基本也都打开着，但像这样一个个找的话，也确实需要不少时间。
‘慢慢来吧，这样最起码他肯定跑不掉。’
‘希望他在我这边。’
唐书暗暗祈祷，如果那兽人真实他要找的那个人，即使枕风和艾露儿比他想象的还要厉害，大概率也不是他的对手。
更重要的，虽然才认识没几天，常年与不同的人打交道的他，已经对枕风有了一个很清晰的认识。依他对部落的仇恨值，以及那个兽人嗜血好斗的性格来判断，这来那个人见面一定会爆发一场你死我活的血战。
他走的速度并不快，事实上如果他真的在这里，绝不会畏缩隐藏在房间的角落里。
几分钟之后，在魔法美餐的帮助下，因空间传送而大量消耗的生灵之息已经恢复的差不多。唐书意念微动，手中的金色法杖光芒更盛，相比之下走廊中间隔出现的烛石就好像微弱的萤火一般。
经过那天短暂的交手，剑客和暗夜精灵的战斗力在唐书眼里已经能算得上是同龄人中的顶级存在。枕风的剑气和元素能量非常纯正，日后一定会成为一大强者，艾露儿则显然还有很多没有使出的技能，这个让唐书看不透的暗夜精灵更加不容小觑。
想到这里，唐书微微呼出一口气，算是描述事实，也算是某种程度上的自我安慰。
面对那个连师父都不知如何面对的嗜血战士，唐书并不对正面战斗抱有什么希望，只不过相比之下他有更多逃生的手段，即使打不过也不会成为他的斧下亡魂。
‘他啊，他本是神赐的荣耀。’师父很少像这样感慨，只有当他谈到那个兽人时。
唐书明白，那个人称“骜血”的狂战士，一定和他的师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早在数年前刚拜入师父门下时，他就和骜血有过一面之缘，不过在这之后骜血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师父很少提起他，唐书虽然没多问，但对这个神秘的兽人战士很感兴趣，连师父那样法力无边的强者，都一直对他念念不忘，如果今天没有认错的话，他一定要面对面问问清楚。
不论对方出现在那一边，都很难避免一场恶战。唐书意念微动，生灵之息在体内加速流转，催生出澎湃涌动着的奥术魔法，曾经在普林锡堡学到的各种法术此刻在他脑海中一一闪过。
被誉为天才魔法师的他天生就具备惊人的魔法亲和力，学到的技能即使很长时间不用仍然记忆深刻，导师传授的法术足以让他成为一名优秀的法师。
但对他来说，现在的师父才算是真正让他五体投地，由衷佩服的人。恩斯特对元素和空间的理解，对能量和世界的认识，让唐书深受触动，也正因为他，唐书才改变了对兽人的看法。
同时掌握奥术魔法和萨满之道，唐书忽然发现自己已经好久没有拼尽全力战斗了。他不由得握紧法杖，顶端的超大金币依然不紧不慢的转着，接受空间中四处汇聚而来的魔法能量。
一阵狂风忽然从背后席卷而来，被有限的走廊所限制，狂风似乎将所有的怒火都发泄在了视野中唯一的人身上。
唐书一直保持着十分敏感的状态，当突兀的混乱能量在身后汇聚之时，他下意识的催动奥术魔法，一层透明的蓝色结界随机出现在身体表面。
当狂风横扫而过之后，唐书猛然发现这股强劲的气流竟然通体褐红，诡异的景象让他心里一惊，生灵之息环绕在手掌和法杖周围，以应对那个即将出现的狂战士。
猩风在距他数米远的地方停了下来，凝聚成手握着亮红色光点的人形。
“为什么。”
兽人从气流中走了出来，眼神中的红光和上身裸露的暗红色肌肉交相辉映，让他的所有对手不寒而栗。
他的声音中没有任何感情，唐书甚至感觉这不应该是一个生命体所能发出的。
“你已经掌握了血气之力，是吗？”
唐书努力在对方强大的压迫气场下开辟出自己的生存空间。师父曾说，世界上没有任何一种能力是十恶不赦的，一切都取决于你怎样使用它们，以及怎样理解它们。
这几年从师父断断续续的讲述中，唐书大致能猜到骜血身上发生的故事。
“神赐的荣耀”，在恩斯特眼中，他是天生的战斗之王，但却偶然间领悟到血气之力，从此慢慢变成了一个始终伴随着鲜血和杀戮的狂战士。
现在看起来，眼前的兽人似乎挣脱了鲜血力量的控制。
“也许他在我手上从来就没有失控过。”
兽人喷出一口鼻息，语气中多了一丝轻蔑和不屑。这句话也让唐书完成了最后百分之一的确定，眼前的狂战士就是骜血。
“你究竟是怎么领悟到这股力量的？”
唐书继续问，骜血虽然生性好战，但他看的出，对方似乎对击败他没有什么兴趣。
这样的问题让骜血微微一惊，他原以为唐书会好奇他为什么会出现在空无一人的竞技场，没想到眼前这个拿着法杖的萨满直接抵达一切的根源。
狂战士摇摇头，战斧上散发着的猩红光芒逐渐黯淡下来，甚至连眼睛中的血光都在悄无声息之间一点点消散，连同被血液彻底吞噬的肉体。
这样的变化让唐书不仅恍惚，思绪随着时间回溯到几年前，骜血就像现在这副摸样，站在师父面前。
“经历过死亡，才能体会到鲜血中蕴含着的，极致力量。”
骜血此刻已经完全变成了普通兽人的模样，将血气之力收敛到身体之中，露出最初的棕色皮肤。
唐书脑海中忽然翻起一阵浪潮，恩斯特断断续续讲过的故事此刻在他的精神之海中串联起来，他顿时明白了骜血和恩斯特的关系——他也是恩斯特的弟子，而且是最被器重的弟子。
“那你又为什么要离开师父？”
“不是离开，是诀别，师父对我的大恩，也许只能来世再报了。”
狂战士的声音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这次唐书没有听出话中的无奈和悲叹。
“血气之力是违背萨满之道的禁忌力量。”骜血欲言又止。
“通天地之力，亲万物之灵。师父说过的，这就是萨满之道的最终奥义。”
唐书补上了他想说的这句话。
“纯粹的鲜血容不下任何其他力量的涉足，我不仅永远无法使用元素力量，而且要想变强，还必须将万物之灵转化为只有我才能接受的血气之力。”
“可你明明可以继续跟着师父研习萨满之道，为什么非要与这种禁忌力量缠在一起？”
唐书此刻掌握的线索帮助他捋清了骜血和师父之间的恩恩怨怨，他相信师父一定非常渴望让这位弟子重归正途。
“你还是没有领悟师父教诲的精髓之处。什么是‘正途’？在师父眼中，没有什么禁忌之力，也没有所谓的正和邪，我可以用这股强大的力量惩罚所有心怀不轨之人，可以凭着血气之力毁灭那些破坏平衡之人。”
“呵呵，师父才不会在乎这些。”骜血说这句话时声音骤降，像是在自言自语，依靠生灵之息唐书才勉强听得出内容。
唐书品味着骜血所说的话，心里暗暗自愧不如，他说的没错，师父从不会把任何人或事定义为禁忌或邪恶，包容天地的萨满之巅可以接受世间意料之中和意料之外的所有变化。
‘既然如此，他们之中的分歧又缘从何起呢？’
这样的思考又让他本已经清晰的思绪再次混乱起来。
第一百一十六章 山中世界
速度太快了。
唐书也不慢，只不过他的速度更快。
骜血似乎厌倦了这样的对话，当全身肌肉的颜色重新变回红色时，唐书下意识的调动生灵之息，企图封锁周围的空间。
电光火石之间，猩红色的风暴喷涌而出，不到一秒钟，当唐书的奥术能量抵达风暴周围时，却发现自己现在看到的只是他走之后留下的残影。
唐书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吐了出来，而后不由得苦笑，自言自语道：“他要是想走，我又怎么会拦得住呢？”
一切对是最好的安排，亦或者，人们总是在不该出现的时候出现，究竟哪一个才是世间真理，全看你怎么理解了。
枕风和艾露儿这时候才姗姗赶来，前后间隔之短甚至于他们两人也看到了骜血留下的血色风暴。
“我说，敢不敢再假一点，早不来晚不来，人家刚走你们猜出现，简直离了个大谱。”
“我在这儿牵制了这么长时间，按你俩的速度应该早就赶到了，哦我明白了，你们该不会是想等我被干掉之后再过来收残血吧。”
唐书收回法杖，冷哼了一声，不满地抱怨道。
“唉，你要这么说的话也的确有道理。”
枕风微微低下头，看着已经完全消散的雾气，对唐书发的牢骚表示可以理解。
“呦，你这话说的好像我有点无理取闹一样。”
看起来唐书还在为刚才的事情耿耿于怀，事实上他很清楚，即使他们三个围成一圈，对骜血来说依然构不成任何威胁，他只不过是对刚才尚未完成的谈话心生一丝不甘。
“说实话还好你俩没打起来，我真感觉咱仨儿也不是人家的对手。”艾露儿收回长弓，若有所思地说道。
空灵清脆的声音从魁梧的女兽人身上发出来，让两人不由得一惊：“你这！”
“咋，这里一个人也没有，还是我原来的声音好听。”艾露儿嘴角上扬，要不是真怕露出什么破绽，她肯定早就变回暗夜精灵的模样了。
“其实我们之所以看起来有点磨叽，主要是因为那个兽人一直在捣乱。”
“嗯？”
艾露儿的话让唐书有点吃惊，下意识地又凝聚起生灵之息，难道这里面还有其他人？
“害，别紧张。就是那个人的分身，人家肯定早就知道我们追上来了。没走几步就有一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幻象，第一次碰到的时候差点给我俩吓够呛。”
艾露儿身子一缩，现在想起来还有些吓人。
“不可能啊，我们没分开多久我就遇到他了，然后一直到现在，哪有功夫陪你们玩捉迷藏？”
唐书细细回想着当时的场景，骜血的确一直在和他对峙，以他的魔法水平，就算骜血再厉害，召唤镜像的时候他也一定会有所察觉。
“所以说啊，还好没打起来。他那些分身真就像鬼一样，一转过弯，就突然面无表情地出现在面前，具体的你还是让他说说吧。”
艾露儿轻轻戳了戳枕风，好让身边这个五大三粗的憨憨看起来不那么呆。
“确实很奇怪，不过分身应该没有意识，第一次见到的时候我们没有多想，使出全力攻击他，没想到他就只是象征性地挥舞了几下斧子，虽然抵挡了一部分，之后还是被能量冲破，然后就忽然消失了。”
“其实不只是第一个，就怕他杀个回马枪，所以我俩见到后面几个的时候也一直很认真。只不过他的分身实在是太多了，而且越往后越没劲，甚至连动都不动，就在拐弯的时候突然跳出来吓唬你一下。”艾露儿补充道。
听完两人那似乎没有什么说服力的辩解，唐书也不再追究，也许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他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
“刀与火之歌应该还有十天半个月才开始，我现在要去找下师父。”
枕风手才刚抬到一半，就被唐书赶紧补上来的一句话打断：“不想去没关系，你们会错失一个和世界上最强大的人交流的机会，而且，我想你一定对刚刚追的这个兽人十分感兴趣。”
说到这儿，唐书指着枕风，后者嘴张开了一半，第一个字都已经冲到了嘴边，又被这个话痨给打断了。
“如果。”
“如果你想知道他的故事，那站在上帝的客观立场上，我建议你还是跟着我去看看。”
见缝插针，终于找到了个空隙，枕风连连摇手，“你是你，你就没发现像这种级别的大佬，一般脾气都很怪嘛，万一我俩一站在人家面前，随便一挥手就给拿下了。”
来到部落的地盘，枕风不得不一慎再慎，本来就有意无意地和兽人保持距离，那种法术高超的萨满更是看都不能看，现在显然不是为好奇心买单的时候。
唐书看到了枕风眼里闪过的一丝犹豫，只不过仅仅出现了一瞬间而已，他继续说道：“那这样，你俩站在外面，我先进去给通通气，探探他老人家的口风，没事儿的话再叫你们进来，这总行了吧。”
看他这么有诚意，枕风又陷入了两难的选择中，从这几天的表现来看，唐书口中的那个师父的确不像是一般的兽人，从他能收人类法术为徒，还把图书馆里的实验室开放给他就能看出，也许这位名叫恩斯特的萨满真的不在乎这些东西。
枕风下意识地看向身边的艾露儿，却发现对方也在一直注视着他。
“我觉得没问题，毕竟这么大个部落，总不至于人人都和咱们有什么深仇大恨吧，去见识见识也好，说不定还能得到帮助你突破瓶颈的指引呢。”
艾露儿说出了自己的观点，枕风的眼神告诉她，这时候她的意见是改变平衡最重要的砝码。
终于看到枕风缓缓点头，唐书心满意足地上下拍拍手，带着两人离开了竞技场。
有些事情真的很神奇，或者说，人的思想的确很奇妙，枕风这次竟然完全没有意识到，唐书如此这般的盛情相邀究竟出于什么目的。
他一直很相信一句话——人不会无缘无故做些奇怪的事情，所以即使很多时候他没直接问出来，心里也会对对方的心路历程做一个大致的分析，但这次就很奇怪，他只是纠结于是否要见唐书的师父，却全然没有想一想为什么唐书这么希望他见见恩斯特。
“前辈究竟住在哪儿啊。”
眼看唐书并没有从来时的那条路上原路返回，反而绕着最外面这一圈一直走，枕风疑惑地问道。
“往那边看。”
唐书停下来，指着远处说道。他注意到了称谓的变化，嘴角隐隐一弯，这最起码表明这位少校已经开始试着将仇恨放在稍微靠后的位置了。
顺着手指的方向，枕风在视野远处看到了一个高耸的黑影，联想起奥格瑞玛的地形图，他想起来了，这座部落的主城旁边的确矗立着一座山峰，如果把他们进程时候的方位看作正门的话，整座城池正是靠山而建。
“你是说，他老人家住在大山里？”艾露儿说道。
“待会就知道了，也许百年之前这只是坐普通的山峰，但现在不一样了，它已经被我师父改造成了一个极为奇幻的地方。”
唐书逐渐加快脚步，按着视线中的距离来估算，以他们这样的速度还需要一个多小时才能到达山脚。
“这荒郊野外的又没人注意，我们直接跑过去就是了。”
“别急啊，正好用这点时间嘱咐你们几句。”
既然唐书另有安排，他识趣地闭上嘴，只剩个耳朵听着就行了。
“你刚才有句话说的很对，实力越强，境界越高，相应对待事情的看法就不一样，所以那些幻神宗神的确性格有些怪癖，所以必须得跟你们说道说道，免得惹他老人家不高兴。”
两人同时点点头，表示会洗耳恭听。
“第一，进去之后如果他没说的话，千万不要召唤武器，突兀的能量波动多少会有些冒犯之意。”
唐书清清嗓子，稍微停顿了一小会儿，而后继续说道：“第二，沉默是金，问啥答啥，不然你俩可别乱问，尤其是你。”
指了指枕风，而后又回过头来想了想，指着艾露儿，补充道：“还有你。”
两人连连点头，一副唯命是从的乖宝宝样子。
“第三，额。”
“哦对，第三，最好别提战争的事情，毕竟你也是混进部落的人类，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相当于间谍，我可不敢保证他不会反感。”
再次停顿，终于想到下一句话要说啥，“还有最后一条，别乱动，他老人家的地盘到处都是空间裂缝和不稳定的元素能量，稍有不慎我可救不了你俩。”
“不是吧，你这意思，我俩和他见面之后就在原地罚站呗。”
“就是就是，你师父咋要求还这么多。”艾露儿跟着附议，心里已经对这个传说中的老头有了一个不怎么好的人物画像。
唐书摆摆手，笑着说道：“那倒没有，那倒没有，未雨绸缪嘛，像个小学徒一样才不会惹出什么事儿来。”
虽然唐书一开始想的是让他们见面之后自己体会，但走在路上还是忍不住一个劲儿的剧透，话痨本质一览无遗，三百六十度，全方位立体地向两人介绍了自己的师父，而在两位听众看来，这滔滔不绝地几十句话其实只有一个意思——恩斯特很牛，非常牛。
枕风猜不透他是不是故意这么说的，总之越听越觉得这个萨满应该是非见不可了，同时唐书的话让他想起了另一个人——沙柏泰·弗里克。
《巨魔的荣耀》里提到的那些思想和唐书口中的这位师父有很多相似之处，给枕风的感觉就像是，所有人都在地面上生活着，而他们虽然也同样站在地上，但灵魂却已经浮上云霄，以上帝视角观察着世间的一举一动，却很少出手干预。
总之，先见见再说吧。尽管唐书向他保证，恩斯特绝不想其他兽人一样，和人类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深仇大恨，不过他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赌一下吧。
对一直滔滔不绝讲话的唐书来说，时间过得飞快，还没说个尽兴，三人就来到了奥格瑞玛背后的山峰脚下。
这里与奥格的城区依然有很远的距离，在视线远处才依稀出现了一两栋房子。他们刚才其实是沿着竞技场与郊区之间的圆环走过来的，也就是说，这里的位置和竞技场应该是同一级别的。
“就很奇怪，城墙去哪儿了呢，这座山峰到底是不是属于奥格城内的一部分？”
枕风不解地问道。他现在有一点点后悔，刚刚离开竞技场的时候就应该先继续往外走，看看最后能到哪里。
“既然是依山而建，这个方向自然就没有城墙了，我估计再往前走到高度不够的时候，就会有相应防止敌人入侵的城墙了。”唐书这样推测。
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刚好正对着山峰的最高处，艾露儿直直仰起头，才勉强能望到高耸入云的顶峰。奥格瑞玛出于艾泽拉斯中南地带，属于一年四季温度都比较高的区域，但站在山脚下，就能看到上半部分覆盖在岩石表面的皑皑白雪。
“这得有多少米啊。”艾露儿忍不住惊叹。
“差不多两三千吧，高度肯定不低，更重要的是这座山后面能延伸到一个非常恐怖的程度。”
看两人更加疑惑的神情，唐书接着解释道：“竖着有好几千米，横着也长得一批，说白了假如你要从这里通过山体，直直穿到另一端，估计也得有上千米。”
“这你咋知道的？”
“额，师父告诉我的，难不成还真有人吃饱了没事儿翻越两三千米的高山吧。”
“他们就不怕真就有人从这里翻过来进城？”枕风始终觉得这么个障碍物远不如坚固的城墙来的实惠。
“害，这问题你算是问对人了。以前可能还有所顾虑，但后来就完全放心了。有我师父他们在，没人能翻得过这座高峰。”
‘山神？！’听唐书这么一说，枕风脑海中突然蹦出了这两个字。
艾露儿上前摸了摸山体的岩石，冰凉的触感瞬间蔓延至全身各处，坚硬寒冷的岩石像是一丝不苟的守卫者，严严地保护着身后的神灵。
“他老人家不会是在山里打了个洞吧，这在外面也看不到啊。”艾露儿往后退了几步，放眼望去正面山体没有任何洞口。
“搞笑呢，你觉得这样的大佬会有这么低的逼格么？接下来就带你们见识见识这座山的神奇之处。”
“我先进去看看情况，你们在外面乖乖等着。”
唐书深吸一口气，虽然已经进进出出好多次了，不过这样一个奇迹般的巨型装置每每都能让他叹为观止。
“千万，别眨眼。”
话音刚落，唐书伸出一只手，摁在面前冰冷的岩石上。一刹那，他的手掌和那块岩石都分裂成了无数个蓝色的小晶体，而后这种奇妙的变化迅速蔓延到整个身体，之后，魁梧的兽人战士就消失不见了。
整个过程不过一眨眼的时间，听到提醒之后枕风注意力高度集中，这才捕捉到了短暂瞬间中的诸多细节。
“他，就这样被吸走了？”艾露儿瞪大眼睛，在唐书身体消失前的一刻，她看到唐书变成的那些蓝色晶块统统被吸入到手掌接触岩石的那一个点，那里就好像是漩涡中心，将周围的一切事物统统纳入口中。
“不只是他，整座山峰都变了样子。”枕风指着面前的大山，张大嘴惊叹道。
事实上生灵之息并不能减慢视线中的时间流逝速度（这是当然，没有什么能控制得了时间），但却能让双眼在极短的时间内捕捉更多的信息，然后精准无误的保留在脑海中，最终效果就像是当初慢放看了一遍一样。
艾露儿眼睛从一开始就被唐书的手掌完全吸引了过去，她摁上去啥反应也没有，唐书刚一放上去就大变样了。枕风则一直盯着岩石以及整个山峰，果然看到了极其壮观的一幕。
“只有那么一瞬间中的一瞬间，我看到所有岩石表面都闪现出了一层半透明的蓝色结界。简直难以想象，这么大一座山被一层更大的魔法结界所笼罩，这得是要多么强大的能量才做得到啊。”
枕风不由得用手拍拍脸，甚至忍不住怀疑刚才看到的奇观只是自己脑海中臆想的画面。
“真有这么夸张？”艾露儿抬头仰望着高处的山峰，疑惑地问道：“你是说，唐书他师父相当于已经掌控了整座大山？”
“不知道哇，要是里面全是他的地盘，那真的是太离谱了。”
在来之前枕风已经想象过强者的住所会有哪几种样子，按照图书馆里的那个房间来看，可能会是一个更大更惊人的元素门，或者在外面布置好了什么幻境法阵。
没想到才刚开始对方就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惊喜，他看着眼前这个数千米的庞然大物，忍不住想象，能控制它的人该是什么样子，同时为自己现在还是来到了这里而感到一丝丝庆幸。
话音刚落，枕风无意间把手放在岩石上靠了一下，然后，伴随着一阵前所未有的奇妙感受，视线中的一切瞬间化为虚无，他看着站在旁边的女兽人身体也变成无数个蓝色晶体，后者也看着他发生着的同样变化。
根植于身体中的应激反应让枕风下意识地想要抵抗这种外来能量对身体的改变，冥冥中的另一种思绪却劝说他要细细感受，体会这种难以遇见的神秘力量。
在他犹豫的过程中，事实上只有一点五秒的时间，视线中的无尽虚空被现实世界中的景物所填满。
用“山里”这两个字来描述似乎有点不太恰当，准确的说应该是山峰内部。枕风怔怔地站在原地，卢卡斯说过，大部分的传送法术，本质上是撕开一条空间裂缝，然后游走在平行于艾泽拉斯中的空间位面，最后在目的地同样撕开一道裂缝，从而实现两地之间的空间穿梭。
因为打开裂缝所需要的能量过于强大，法术施放过程中会产生极其强烈的光芒，因此尽管有生灵之息的保护，仍然应该紧闭着眼以免被刺伤。
空间传送枕风已经体验过了不止一次，但在刚刚的一点五秒钟之内，如果用一句话来描述——
“好爽啊。”意识到他们已经进入到山峰内部，枕风大吸一口气，然后缓缓吐出。
“不会吧，难道你也能摸一下就进来？”
视线中并没有出现唐书的身影，想到枕风在前一刻将手放在了石头上，艾露儿惊讶地说道。
他们现在身处一个可以容纳三人并行的甬道，上下左右都是组成山峰的砂砾和岩土，奇怪的是这些本应该沉眠在黑暗之中的石头竟然都在发着肉眼可见的光芒。
虽然很微弱，以至于整个甬道看起来仍是一种阴蒙蒙的感觉，但这些会发光的石头还是引起了两人的注意。
“不会吧。”枕风仔细回想着刚刚的场景，接着说道：“事实上好像在我的手碰到石头之前，这种变化就已经开始发生了。”
语气带着迟疑和猜测，枕风想通了整个过程，又点点头表示肯定。说话的同时他小心翼翼地把手放在其中一块散发着较亮光芒的石头上，轻轻拨了拨。
石头表面上覆盖着一层不厚也不薄的尘土，拨下去之后露出了石头本身的样子。这是一块灰白色的岩石，尘土散落之后它发出的光芒更盛了一分。
枕风还没找到他想要的答案，意念微动，一柄小刀出现在他手中，凭空出现的钢铁物体反射着石头上发出的光，以至于艾露儿看来有一道银光在枕风手中一闪而过。
‘不让召唤武器，这个应该没问题吧。’
枕风这样想着，将刀刃放在石头的表面上。这柄尖刀虽然没有任何的魔法融合，但在锋利程度上却一点也不逊色。只见枕风轻轻向前推动，刀锋就好像无视了面前的岩石一样，削铁如泥般地跟着主人的手掌同时前进。
很快，枕风用它就这样硬生生从石头上切下了一层，平整的横截面让这块悲哀的石头顿时显得与周围的同伴格格不入。
意料之中，情理之外。切下最外边的一层之后，新露出来的一部分仍然发散着一模一样的光亮。枕风觉得没必要再继续切下去了，组成山峰的石头之所以能发光并不只是因为表面覆盖了一层能量魔法，而是这一整块石头都变成了以自我为中心的发光体。
刚把小刀收起来，唐书突然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两人面前，虽然甬道中微弱的光芒大大削弱了眼睛的可见范围，但枕风可以断定他一定不是从远处一步步走过来的，即使速度再快也不可能。
“你这……”枕风说出口一半的话被唐书的嘘的手势止住。
“记着我提醒过的事情，再怎么惊讶也别表露出来。”唐书低声耳语，声音再小一点两人可能就听不清了。
他在前面带路，事实上直到他们走过了近百米的距离，沿途也没有出现一条岔路。唐书严肃的神情让两人不敢怠慢，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走着。
除了每一块石头神奇的发光属性，枕风还发现了另一个让他十分疑惑的现象。每隔一段路程，似乎在旁边的墙壁上就会出现一块若隐若现的淡蓝色晶体。
第一次与晶体擦肩而过，枕风赶紧擦擦眼，扭头看向刚才的位置，却发现那里什么也没有。有了这样的经验，他睁大眼睛盯着前面墙壁上的每一个区域，企图再次与那种朦胧又透明甚至只是一种幻象的晶体相遇。
结果是他的确在后面的路途中又遇到了好几次，诡异之处在于他好像一直在被隐藏于黑暗之中的某个存在戏耍着，那种神秘的水晶每次都只会出现一瞬间，即使枕风一直忍着不眨眼睛，对方仍然在视线中一闪而过，以至于枕风不得不怀疑这可能真的是自己被幻象影响了。
走在前面的唐书突然停了下来，这里并没有出现新的岔路，前面仍然是仿佛无穷无尽的甬道。唐书侧着转身，正对着左边的石墙，意念微动，唐书胸前的那一块石头忽然变成了枕风一直密切注意着的那种神秘晶体。
“就是这儿了，待会见到他老人家之后千万别太过于震惊。”唐书似笑非笑地说。
话音刚落，左边的石墙忽然快速消散，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就好像它们原本就没有实体一样。
石墙后面什么也没有，甬道左边顿时变成了一个只有黑暗的悬崖。
唐书毫不犹豫的纵身一跃，剩下枕风和艾露儿面面相觑，想了想之后也跟着跳了下去。
永世难忘的一幕出现在了两人眼前，环形悬崖的主体全部都是交替闪烁着的光亮水晶，飞速下落的过程就好像真正进入到了空间隧道，远超甬道里的明亮水晶将这数百米高的悬崖点缀成了梦幻般的流光隧道。
“山峰里面竟然还有这样的世界。”枕风喃喃自语。
他们还在下落。
第一百一十七章 竟然是你！
在距离地面不到五米的时候，枕风才从身后那旷世绝景中忽然惊醒——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不是非死即伤，而是必死无疑。
好在山中世界的主人早为他们准备了降落大礼包，脑海中刚冒出强烈的求生欲望，身体翻转过来，脚下软绵绵的触感让三人下坠的速度急速减缓，突变性的速度差非但没有带来意料之中的冲击力，反而让枕风在双脚着地之后对那种踩在云朵上的感觉流连忘返。
身后的光亮水晶随着三人身体的掠过而陆续熄灭，站在地面上抬头仰望，看到的只是很普通的高崖，只不过它存在于山峰内部。
环顾四周，环形悬崖下面别有洞天。整一圈都没有出现任何边界，让视野在下落之后顿时开阔起来，却又因为远处纯粹的黑暗而无功折返。
枕风忽然想起前不久进入的另一个地下世界，按着下落的时间推算，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应该是在地下数百米，相比之下这里还要深很多。
脚下踩着的是很常见的砂石地面，看上去和巨型法阵那里的规整石砖大不相同，没有明显的人造痕迹。
不知道从哪里照射来的白光，将三人以及周围方圆十米的区域照亮，让艾露儿顿时感觉她们现在正处在世界中心。
视野中唯一出现的物什是光亮区域边缘的一张圆桌，唐书带着两人慢慢走过去，走路速度和姿势的变化传达给枕风一个信息——这里的主人、唐书的师父、兽人萨满恩斯特，应该就在前面不远处。
“师父，他们来了。”
事实上唐书说话的声音很小，或许是因为山谷过于空旷，又或许是因为某种其他的原因，枕风清清楚楚地听到了每一个字，超高的清晰度甚至让他听出了话中包含着的唯一情绪——敬畏。
极其明显的分界线让走在前面的唐书瞬间融入到黑暗之中，跟在身后的他们则仍然暴露在白光之下，枕风下意识地想跟着再往前迈一步，好让自己也进入到光芒外的阴影中。
但下一瞬，他似乎看见前面有个手臂挥动的影子，而后光芒照耀的范围瞬间扩大，让眼前的景象完全进入到两人眼中。
枕风看到了坐在桌子旁边的兽人，第二秒，他终于意识到为什么在刚刚即将下落的时候，唐书还在跟他强调千万不要过于惊讶。
在巨大的震惊和不解面前，再多的嘱咐和提醒都无济于事。视线中出现的这个人让枕风和艾露儿不约而同地张大嘴巴，两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不可思议的人出现在不可思议的场景中，枕风想说些什么，但不知为何一直保持着静止的姿势。
“想想也没什么不可能的。”
坐在椅子上的老者开口笑着说道。唐书说的没错，这位他们三个都已经见过的老人的确有一种难以言说的亲和力，尤其是在他以另一个身份出现在另一个地方的时候。
“鬼手魔术团，怎么是你？”
从头至尾惊愕了数秒钟之后，枕风慢慢缓过神来，但他仍然不敢相信，坐在这里的人竟然会是那天晚上，在奥格瑞玛郊区夜晚拜访的那个，鬼手魔术团的幕后老者。
“我不知道我在你这么大的时候，面对同样的事情是不是会表现出同样的惊奇，不过现在，我觉得如果你细心一点，也许早在之前，就会发现一些线索。”
可能是光线的原因，萨满脸上的皱纹少了很多，与之相对应，眼中那种奇特的微光也更加深邃，说话的语气也比之前聊天的时候更有韵律。
正值壮年的神态，配上这种不紧不慢，甚至能听出睿智和优雅的声音，让眼前这位兽人前辈在枕风心中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
萨满的提示并没有让他想起什么事儿来，尽管已经仔细回想过那天晚上的场景，枕风还仍然没有看出整个过程中出现他口中所谓的“线索”。
好歹是上过战场的联盟少校，枕风没过多久终于找回了应该有的状态，他仔细体味着对方的一举一动，以及接下来说的每一句话，甚至每一个字。这些细节往往会带给他很多的信息，和惊喜。
“坐下聊吧。”
老人依然微笑着，之前枕风会将这种兽人脸上的笑容毫无例外地定义为阴险狡诈，直到这次亲身来到奥格瑞玛，第一次和兽人百姓保持不到半米的距离谈话，当时那个卖瓜老翁脸上也是这种笑容。
三张椅子自然而然地出现在桌子旁边，就和那天夜晚的情形一样。
刚一坐下，枕风脑海中忽然灵光一现，这几天的种种过往似乎因为某种特殊的原因，陆陆续续依附到了同一条线上。
鬼手魔术团惊奇绚丽的表演在奥格城中轰动一时，枕风相信那时候恩斯特一定没有想到，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竟然混着两个异族，而他也因为酒馆中店小二的讲述和这场表演中的内容，当天夜晚找到了郊外的那栋屋子。
恩斯特的实力足以瞬间识破两人的伪装，他们来访的时候唐书也正在屋子里和师父谈话。
想到这里，枕风不禁猜想，唐书后来一直跟踪他们，或许是他师父的指示。
“我们第一时间就被识破了，是么？”
枕风开口说道，话语中没有任何情绪，他这是要开一个头，让对方接着讲下去。
恩斯特轻轻挥手，圆桌最外的一圈顿时摆满了酒杯，或者说，酒筒。和酒馆中的大同小异，这些以木头作为主材料的容器比人类王国中的酒杯整整大了两圈，每片木板之间融注了其他的材料以保证不留下任何缝隙。
十六个酒杯放满一圈，每人面前四个。
“要尝尝吗？”恩斯特并没有急着回答问题。
枕风看着眼前的四个酒杯，神奇的是里面盛放着的是四种形态不同的液体。从最左边开始，看上去和普通的烈酒没什么两样，唯一不同的是里面漂浮着一块深紫色的正方棱体，旁边还夹杂着一些同色的小颗粒。
第二杯是一个暗黄色的三棱锥，第三杯是一个黑色的圆球，最后是一片火红色的雪花，仔细看甚至还能发现上面竟然燃烧着火焰。
“只要观察的足够细致，任何小小的破绽都会成为一张王牌。”
恩斯特伸出手，示意三人品尝这四杯各不相同的美酒。
在两人迟疑的时候，唐书拿起了漂浮着三棱锥的那一杯，一饮而尽。
两人见状也跟着举起酒杯，枕风选中了最后的一个，艾露儿则选择了第一个。
当杯中的液体进入喉咙之中时，枕风清晰地感受到了一种火辣辣的炽热，他甚至感觉这样下去几秒钟之内自己的嗓子就会被烧穿。
好在这种状况只持续了半秒钟，之后雪花上的火焰迅速熄灭，连同它的主体一起融化，随着血液蔓延至全身各处。
神奇的感觉竟然让他不知不觉间放下了戒备，他很讨厌这种名为酒精的液体，而这次他没有用生灵之息来冲淡酒精原有的特质，辛辣懵燥的液体冲击着五脏六腑，枕风隐约间看到了一幅画面——一簇火焰燃烧在漫天飞雪的冰原中，既不扩散，也不熄灭。
“极小概率会有兽人在看了一场表演之后，就会连夜找到表演者，向他询问这其中或许蕴含着的历史传说。”
恩斯特也喝下一杯，如果顺序相同的话，那里面是黑色的圆球。
“各个氏族的历史渊源现在已经不重要了，甚至对于更多人来说，知道的再多都远不如几顿美餐来的实惠。每个人对过去的了解互不相同，但有一点大同小异：他们都没兴趣研究是否真的有火焰巨龙，只要他们自己知道就够了。”
枕风并不明白恩斯特说这些话的用意，事实上他把这些归结为一个兽人老者的自言自语。
“你可能只猜对了一半。我的确在第一时间就知道你们不是部落中人，但这个第一时间，指的是下午表演的时候。”
恩斯特的话顿时让枕风脊背发凉，不可思议的说道：“可那时候你没在现场啊？”
“在，而且我就站在你旁边。”
枕风现在感觉他的笑容不像那个卖瓜老翁了。
“没什么好紧张的。”唐书接下师父的话解释道。
“师父每次都会站在人群中，和所有观众一起观看鬼手魔术团的表演，只不过你们很走运，恰巧被他老人家发现了。”
“那为什么不当场揭穿我们，反而现在还，还带我们到这里？”艾露儿不解地问。
道听途说加上看过的一点点书，暗夜精灵也大致了解了联盟和部落这两家的恩怨，要是她在自己的地盘发现有异族人伪装混进来，一定不会给他好果子吃，更何况还是在人兽大战这样的背景里。
“带你们看样东西吧，也许会让你们明白一些事情。”
恩斯特缓缓起身，而后将剩下的三杯酒一一喝下，呼出一口气。
枕风感觉他现在的状态和年轻好战的兽人战士一样，很难看出他是一位萨满长者，事实上还有近二百岁的年纪。
第一百一十八章 探索者
恩斯特大手一挥，三人瞬间消失，同一时间凭空出现在了上面的那个环形悬崖上。
枕风这次确定自己没有眨眼，没有耀眼的白光，也没有身体穿梭空间的任何特殊感觉。事实上更像是他们没有动，而是周边的环境在发生变化，当然他们都明白这的的确确是一个传送法术。
他不知道应该庆幸还是震惊，这一次他终于察觉到了周围空间中的能量波动，尽管只是转瞬即逝的一刹那。唐书用那种神秘的水晶打开岩石缺口，被无数光亮水晶铺满的悬崖，以及萨满随手召唤出的酒杯，整个过程中枕风都没有感知到魔法能量的存在，就好像这些都是自然世界中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此时崖身一片漆黑，那些可以发光的晶体好像全都有意识地克制着自己的光芒，只留下百米之底的那一圈白光。
萨满眼中泛起愈加强盛的蓝光，强大到仿佛没有极限的生灵之息让枕风大吃一惊，这一刻他突然感觉，自己身边站着的是一个无穷庞大的能量容器，存储着足以毁灭一切的巨大力量。
百米之下的地面全部亮了起来，四人站在高处向下俯视，看清了这一圈悬崖下面的全貌。
原来下面的空间远比枕风想象的要大得多，而且它并不是规整的平原，在这样的视角下他看到的是高低起伏的地面，以及随之产生的数个隆起的小山丘。
三人睁大眼睛看着下面即将发生的变化，事实上尽管唐书已经见识过好几次，那种震慑心灵的宏伟景象仍会让能够亲眼见识到它的人大吃一惊。
“你可以把他想象成一个模拟的小世界。”
恩斯特话音刚落，地面的对角处出现了两快小黑影。意念微动，生灵之息汇聚到双眼之上，让枕风得以看清黑影中的具体情形。
那是两个由土色雕塑组成的群落，虽然只能看到大致的轮廓，但不难联想到这两快阴影，正是人类和兽人两个族群。
随后他们开始动了起来，地面上渐渐出现了更多的事物，族群不断发展壮大，一栋栋房屋也随之拔地而起，十几秒的时间，地面上原本的那两个小黑点已经变成了两团不容忽视的存在。
“世界永远处在无穷的变化中，没有什么是必然出现的，但他们全都无一例外的发生了。”
回过神来的一瞬间，枕风第一次感觉，站在高处的自己好像变成了一个置身事外的观察者，所谓的上帝。
随着时间的推移，地面上陆续出现了一个个只身离家的渺小黑点，枕风下意识地身体前倾，想要看清那些离开族群的个体究竟想做什么。
神奇的是这种“离家出走”的现象几乎在这两个族群中同时出现，第一个，第二个，第三个……
越来越多的人或独自前行，或三两结伴，探索着世界其他的未知区域。
“这算是一种必然吗？”
枕风仍然目不转睛地盯着百米之下的另一个世界，但谁都知道这句话是对着恩斯特的说的，准确的说，是对着恩斯特说的上一句话说的。
“现在看来好像是的，但这只是宇宙中最普通的一个世界而已。”
枕风一时间没想明白这句话的含义，此刻场上的变化将他的注意力完全吸引了过去。
以上帝视角观看，那些离家远行的探索者们很快便探索过了世界上尽三分之一的区域。说多也多，说少也少，当初那个小小的族群，竟然已经在大于聚集地千百倍的地方留下了足迹，然而换个角度，世界上仍存在着更多等待着后人探索的地方，而且根据现在的情况判断，两个组群的探索者仍然相隔着很大的距离，意味着还需要很长时间，他们才会出现交集。
在这短短的几分钟里，枕风注意到那些代表着探索者的黑点，有的在达到生命末尾之前，踏上了回家的旅途，并且最后顺利告老还乡，而有些则因为各种原因，停在了返乡途中，小小的黑点彻底消失。
还有些则在远离族人的地方扎根下来，慢慢繁衍出子孙后代，形成一个新的小群落，而这之中，又会有些勇敢的后代，继续踏上探索开拓的道路，重复他们祖先曾走过的人生道路，循环往复。
很快枕风就发现，时间的流逝让自己的精力已经不足以观察地面上的整个世界，事实上他很想捕捉到每一个阴影的运动轨迹，但呈指数倍增长的数量显然无法满足他的愿望。
弃车保帅，艾露儿也有同样的感受，不同之处在于，枕风将视线着重放在了两个族群中的那些背井离乡的探索者，艾露儿则对最大的原生群落更感兴趣，想要知道他们两个不断发展壮大的族群，最终会是什么样的命运。
有那么几个瞬间，枕风仍然偶尔企图窥探整个世界的全貌，但也只是一个念想的时间，地面上无数个同时运动着的阴影顿时让他头晕目眩，不得已还是乖乖回到了那一小撮关注点上。
探索者们除了发现位置的区域之外，在不断前行的过程中还遇到了这片大陆上其他的原生种族。得出这样的结论是因为枕风注意到，一两个前进中的阴影身边会忽然出现一个由很多个黑点组成的大黑影，将他们团团围住。
通过加速生灵之息的流转，枕风得以看清，发现了新种族的这些人，有的被当地的族群当做异类直接杀死，这也是占据比例最大的一种；还有的融入到了这些土著居民的生活中，彻底成为了他们的一部分；最后还有一种，经过短暂的停留之后，继续开始了探索世界的冒险。
看到这里，枕风脑海中突然蹦出了一个想法，或者说猜想：
‘那些被土著杀死的人，无法向他的族人传递任何信息，也就是说在他死之后，这里发生的一切对他的种族而言也跟着灰飞烟灭了，后世根本不知道世界上还存在着这样一种生物。’
眼看地图上又有了新的变化，枕风只得将这个想法牢牢放在脑海中，继续保持注意力，观察这些小黑点的行动。
在存放的同时，他给这个想法贴了个标签，以便之后能快速联想起来——无限延伸的开始。
第一百一十九章 基地
面对高深莫测的兽人萨满，艾露儿的自信也开始慢慢动摇，尤其是当看到恩斯特一人就可以构筑出这样巨大的体系，她越发不安起来。
暗夜精灵的身份现在只有枕风知道，到目前为止看样子唐书和他师父依然把她看做人类。即使月神的祝福已经流淌在艾露儿全身各处，她还是有意克制着这股力量，起码在外人眼中，她的眼睛和普通人一样，不然她一定能看清地面上那些黑点的具体容貌。
‘怎么会这样？’一个疑问在艾露儿脑海中闪现出来。
一开始出现在地图对角处的两个族群，按着预料之中的发展规律，随着时间的推移一步步发展壮大，这一点从已经变成一个黑圆圈的阴影很容易看得出来。
艾露儿并不拘泥于表面上的扩张现象，她的兴趣之处在于生活在其中的每一个个体，处在这样一个刚诞生不久(可能已经过了几千年)，正处在快速发展状态的大家庭之中，艾露儿很想知道每一个氏族成员会在这其中扮演什么样的角色。
她将视线集中在低仿版的人类营地中，偶尔转移视线看看世界另一端的势力相比之下发展的如何。除了那些热衷于冒险的探索者，基地中的大部分人活动范围都很小，对站在百米高处的艾露儿来说，更是一眼可窥全貌。
艾露儿最初的设想是，由于两个族群距离太过遥远，因此双方会在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内，各自发展，一代接着一代的繁衍生息会让族群以一直加快的速度不断成长，直到双方的势力范围扩展到足以相交的程度，爆发战争还是和平共处，那都是后事了，起码现在，战火仿佛还对他们而言遥不可及。
可在某一刻艾露儿突然注意到，人类的营地之间出现了一个比较明显的分界线，大致看上去似乎很正常，但远超常人的视觉让她得以看清更多更奇怪的现象。
最初的大族群仿佛一分为二了，艾露儿忍不住心底暗自腹诽，以地图上的时空变换规律推算，要形成这么一条分界线，一定是经过了长时间的积累沉淀，而她之前竟然丝毫没有察觉族群内部出现的这种矛盾苗头。
这个小小的教训让艾露儿注意力又强行提上了一层，这次她不再胡思乱想，决心将小人儿们的所有行动都收在眼底。
之后发生的事情又给她上了一课——耐心看着就好，千万不要瞎猜，不然就会体验到什么是光速打脸。
族群中间的那道分界线不仅没有慢慢消失，反而时间的推进越来越大。现在事实已经很明显了，人类内部出现了一种足以导致群落分裂，而且还在不断激化的矛盾。没过几分钟，双方的隔阂愈演愈烈，现在即使不用生灵之息也能看到，原来的那一团阴影已经彻底一分为二。
‘不会吧，不会真就这样了吧？’
艾露儿不经意间张大了嘴，这时候她忽然起来了世界另一端的兽人族群，将视角转移到那里，花了不到十秒钟时间细细观察，兽人这边目前还没有出现分裂的迹象，族群成员还像之前那样联系紧密。
此刻场上看上去已经是三股势力了，曾经分裂出的两个小族群也发展成了让对方忌惮的对手。趁着转换视角的时机，艾露儿扫了一眼整张地图，双方探索者的脚步已经延伸到了一个巨大的范围，但仍不足以触碰到对方的领域之内。
由此可以判断，人类和兽人这个时候还不知道对方的存在，换句话说，对其中一支族群而言，昔日的伙伴已经成为他们在这个世界上最大的威胁。
‘总该不会一直这样下去吧。’
艾露儿这次的猜测显然被打击得没有什么自信了，现在的情况是这两家要么一点也不接触，要么就是大动干戈，战场相见。站在上帝般的位置，艾露儿更直观地看到了两个敌对势力的交互方式。
分界线逐渐趋于成熟之后，双方不断在边境处爆发冲突，每当双方的战士从各自的基地出征之后，边境处就会变成人员最密集的区域之一，而后过了几秒钟，原本黑压压一片的战场瞬间就只剩下几个幸运的残存黑点。
看不到血迹，看不到战士脸上的表情，艾露儿不禁想象他们战斗时的场景，人类的生命可以延伸到百年之后，也可以像这样，在五分之一不到的时间节点处，永远留在了战场上。
经历过几次高频率的大规模战争之后，可以明显看到两个族群营地中的黑点稀疏了许多，他们似乎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两败俱伤的结果谁也无法继续承受下去。于是艾露儿很快便看到了事情的转机，左边的基地中走出了十几个黑点，径直前往敌对势力的疆域之中。
一路上没有受到阻拦，这一行人很快便到达了对方的大本营中。这次小小的估计终于应验了，不出所料，他们是来和谈的，又过了一小会儿，使团回到了他们的家园，而后地图上的这两片势力范围开始发生显而易见的变化。
双方似乎约定好退避三舍，各自率领族人向后迁移，于是他们之间的距离两倍速加大，看起来大有一种老死不相往来的态势。
这时候艾露儿终于有时间去观察一下远在世界另一端的族群了，俯视地图，相比之下此刻兽人的族群规模已经达到了一种可怕的程度，没有矛盾没有分裂，让他们一直保持着惊人的速度扩张，艾露儿大致比对了一下，就算把人类两族群之间的很大一部分间隔都加上，依然比不上现在整个兽人部落的势力范围。
此刻她心中暗暗庆幸，还好现在人类和兽人的距离依然远在天边，不然在这种情况下爆发战争，结果显然没有悬念。
艾露儿刚把视线转移过来，就发现了一个惊人的现象，人类的两方势力虽然互相答应对方一同后撤，但场上的情况显然比白纸黑字的协议复杂得多。
分界线旁边依然存在着左边族群的一小部分成员，小到艾露儿估计只有二十几个人，要不是周围一大片区域实在过于空旷，她甚至发现不了她们的存在。
艾露儿第一反应觉得不算稀奇，留下一小撮军队看守边疆，也没什么好说的，但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让她大吃一惊。
这一支小分队竟然行动了起来，和战争前双方部队的行军速度相比，艾露儿发现他们的速度要快上一倍之多。悄悄越过边境线，到达对方昔日的营地中，俯视整个世界的她能看到，这里还残留着一些或许不愿跟随大众迁徙的人，数量是这支队伍的好几倍。
闯入者进入营地没多久，凭着双方和谈的大背景，亦或许是伪装成本部族的成员，将留在这的居民全部杀死。
之后他们留下三四个人看守这个营地，剩下的成员继续向前进发。奇怪的是，他们并没有顺着对手迁徙留下的痕迹直直跟上去，而是选择从侧面绕远前行，走过没多远，剩下的十几个人又兵分两路，一上一下朝着对方现在大本营的位置围了上去。
看到这里艾露儿已经知道他们想干什么了，左边的这股势力显然要更阴险的多，派出一支小分队悄悄潜入过去，还杀死了那么多无辜的百姓。艾露儿一边为还蒙在鼓里的右势力捏了一把汗，一边恨不得冲下去亲自了结那些阴险狠毒的领袖。
偷袭小分队顺利来到了敌方城池的上下两边，蛰伏在城门附近，似乎在等待机会，或者上级的指令。与此同时，左方族群又陆续派出两支规模更大的军队，跨越边境线，驻扎在先前占领的那个营地中。
他们的行动快速而流畅，让艾露儿不禁怀疑这个计划究竟是在什么时候就设计好的，能在和谈之后不久迅速顺利的布局开来。
从双方出现矛盾以致最终决裂到现在，由于不断发生的冲突以及后来迁徙耗费的大量人力财力物力，这段时间里新一代外出冒险的探索者数量大幅度下降，所有人都在尽心尽力建造他们新的家园。
现在右边的领袖似乎意识到了危险的逼近，派出两个人出城打探情况，看他们行走的路径，应该是第一时间去往他们曾经的营地，看看那些留下来的人现在是什么样的情况。
局势发展到现在，艾露儿觉得他们的行动已经来不及了，昔日的营地在不断的人员输入下已经变成了一个庞大的战争要塞，派出的两个斥候甚至还没看到营地的影子，就被对方半路截下，残忍杀害。
这件事情似乎引起了侵略者们的怀疑，刚刚杀死那两个骑兵，他们就赶紧派出两支小队，给早已潜伏在城边的将士通风报信，一行人悄悄就这样悄悄潜入进了敌方主城。
与此同时，临时驻扎在营地中的军队也已经集结完毕，大部队随即开始行军，径直朝着主城开拔，并在沿路上建立起一个个小型营地。
看得出他们这次行军十分谨慎，速度不快，稳扎稳打，而且基地还在源源不断地向这边补充兵力，到目前为止，这场战争的结局似乎已经成为定数。
艾露儿不清楚现实和下面世界中的时间换算关系，不过从开始到现在，也大致能总结出一些规律，几秒的时间，可能就是那些小黑点们的五六个月甚至更久。
当大军行进到营地与主城的中点时，右势力的领袖终于意识到了局势的诡异之处，可以明显看到他们在城中迅速集结兵力，整顿军备。打开城门，很快组织成的一大团黑影在城外早已修建好的守卫营地中驻扎起来，那是他们在建设新家园的同时就着手修建的营地，似乎他们已经预见会有再次兵戈相见的这一天。
后知后觉，而且经历了这么长时间的迁徙和建设，相比左边一支暗涛汹涌的正规军队，他们在短时间之内显然很难组建出一支战斗力达标的防御力量。不过好在这将会是一场防御战役，免去了大军长途跋涉所消耗的力量，而且可以随时依靠身后的基地，补充食物和兵力。
终于，大军兵临城下，防御势力也趁这段时间发展得风生水起，此刻双方都已经心知肚明，一场昏天黑地的决战，即将爆发，战争的结果，将会决定全人类的命运。
艾露儿当然不会忽视那两支混进城中的先遣队，早已经蛰伏多时的他们，不知道会在即将到来的战争中发挥什么样的作用。她集中精神观察着右边主城中的点滴变化，企图找到那几个身怀使命的潜伏者。
虽然艾露儿很希望这个背信弃义的阴险势力被打得落花流水，但站在理性的层面上，她并不看好右边的防御力量。事实上她已经忽略了一个很重要的现象，而这，将会成为她形成误判最重要的原因，更会成为左右战争局势最大的不确定因素——那些已经在世界各地生根发芽的探索者。
上帝视角可以实时看到全局形势，但却无法了解到更加细致的信息，比如人类王国的统治阶层。原来的国王和一众官僚此刻执掌的是右势力，也就是说，探索者中很大一部分，当了解到添油加醋的事实之后，会更倾向于右边，而不是起义反抗的那一边。
艾露儿没有注意到的正是这一点，看清局势之后，国王从主城后方派出了一支小分队，他们兵分数十路前往那些已经初具规模的探索者营地，寻求兵力援助。
千万倍的时间速度差异让模拟世界从来没有磨叽二字的概念，入侵者显然不会给对方留出更多时间整顿军力，当又一波从远方基地补充来的军备抵达后，统帅一声令下，黑压压的铁蹄大军随即发起猛攻，人类历史上规模最大的战争，打响了。
第一百二十章 联结
瞬息万变的战场对“上帝”们来说都可以忽略不计，艾露儿只关注这场战争最后的结果如何，当然，她也很想知道混进城中的那些人会有什么让人意想不到的表现。
没想到，战争的规模和持续时间都远远超出了她的预期，这种半偷袭式的攻城战，竟然随时间的推移慢慢演变成了双方国力的持续抗衡。
一边求胜心切，加紧训练军队的后备力量，为前线战场源源不断地输送物资和士兵；另一边则拼死抵抗着敌人没日没夜的不间断猛攻，还没建立起多久的新家园，转瞬之间就变成了血雨腥风的震中点。
整个地图现在最亮眼的就是城门边的这一团大大的黑影，双方成千上万的将士在这里厮杀不休，就目前来看世界上没有任何一处能有如此恐怖的人员密集程度。
相比之下，左边势力看似安然无恙的大本营则显得单薄许多，由于不断派兵征战前线，基地此时的人口数量已经突破冰点，看上去和偌大的主城面积格格不入。毕竟是从族群中脱离出来的势力，在体量和内力上比不过主势力也在情理之中，长途跋涉所带来的资源消耗似乎对他们来说已经快到无法接受的程度了。
艾露儿不禁握紧拳头，就冲他们背信弃义的卑鄙行为，她已经完完全全站在防守实力这一边了，对他们来说，时间就是赢得战争最有力的武器，只要再坚持一会儿，敌人必定会因为后勤不支而无奈撤军。
按时间推算，从侵略军兵临城下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一两年的时间，也就意味着，双方就在这一小片地方僵持了近二十个月。现在看上去似乎进攻方要支撑不住了，但艾露儿仍不敢有一丝懈怠，那些深深融入敌方生活环境中的潜伏者们依然没有对战争起到什么直接作用，而他们，或许将成为左方扭转乾坤的一张绝顶王牌。
这场战争对世界造成的影响远比艾露儿或枕风眼中看到的要复杂得多，枕风对人类主部族发生的事情了解到的仅限于他们分裂成了两股势力，他这边散落在世界各地的开拓者每天都在上演着各种新奇的故事，容不得他半点分心。
纵观地图，此时人类的开拓者们已经形成了五个规模较大的势力，天各一方却互有往来。枕风也注意到，他们中的两三个，也会和基地方面隔三差五地联系一下，不过相比之下，这五家之间的关系显然要紧密的多。
初代探索者们拥有的一致理想似乎传承到了他们的每一个后代身上，以至于这五个新生的族群之间形成了一种坚固的友谊纽带。
在基地开始分裂到现在的这段时间里，探索者们又陆陆续续发现了世界上更多的原生种族。得益于族群体系的不断完善，这些信息大都被送达到了这些探索者从属于的那个新基地，于是类似这样的信息就时常在这五兄弟之间流通传递，相对应的，那些被发现的其他种族也随之在人类族群中一代代流传下去，不再成为人类探索史上不为人知的存在。
枕风观察到，分裂出的右势力在这段时间里多次向这五个较大的探索者营地派出使者，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很快让他明白了使者们一次次拜访的目的。
这五方势力中的三个，在信使抵达后便立即派出一拨军队前往右势力大本营，参与到这场战争中，剩下的两个似乎还在观望着，分析现今的局势，以做出利益最大化的决定。
他还注意到，在右势力寻求探索者帮助的时候，敌对势力显然也没有闲下来，他们也同样派出使者拜访那些在很久很久之前就外出探索的同类，枕风猜测他们此行并不是为了寻求外援，更可能是游说探索者们不要为右势力提供帮助，因为没有任何一方派兵援助他们，而且正是在双方使者都拜访完毕之后，那两股势力才决定暂且观望。
于是，数百年来除了写写信之外，几乎没有任何往来的两拨人——基地和探索者，因为战争而再次联结在一起。此刻地图上除了五个较大的探索者营地之外，还存在着成百上千流浪在世界各地的小黑点，他们继承着仙人的遗志，继续探索着世界上仍被迷雾笼罩的区域。
但现在枕风不得不忽视时时刻刻都在不断涌现的新发现，转而将注意力集中在这两个原初势力的战争上，很显然，即使是那两个到目前为止无动于衷的势力，也无一例外被卷入到了这场风暴之中。
枕风有种预感，这场战争的结局不仅会影响分裂成两半的基地势力，而且会深深改变人类现如今各个族群之间的关系。
有了外部的援助，结果似乎已经显而易见了，如果不能速战速决，那对千里迢迢派兵攻城的左势力来说，将会是他们根本无力承担的一种结局。
他们总会给站在上帝视角的人们带来惊喜，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在战争的最终阶段，双方终于都使出了各自最后的王牌。
艾露儿一直关注着的潜伏者，终于动了起来，他们策反了城中不少人，在某次外面进行轰轰烈烈的攻城战时，忽然揭竿而起，在城内大开杀戒。可以清晰地看到，这群人爆发出的能量非同小可，短时间之内让措不及防的守备军数量大大减少，城中原本一团浓厚的黑影被迅速稀释，战争的天平又朝进攻方慢慢偏移了过去。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则让艾露儿大吃一惊，战争已经接近尾声，而此时左势力的大本营附近忽然凭空出现了一团黑影，数量比起前线的军队来说只有十分之一不到，但相对应的是，此刻他们面对的几乎是一座空城，物资和人员的不间断输送让这座主城可以说是不堪一击。
又一次的反转，瞬息万变的局势已经容不得艾露儿去思考这只军队究竟是如何凭空出现的，只见他们不费吹灰之力闯入城中，迅速消灭了城中仅剩的防守势力，轻而易举地占领了对方主城。
这波绕后偷家的操作让艾露儿直呼内行，当后方起火的消息传到前线战场上时，结局才算是真正没了悬念，国王都被生擒俘虏，再打下去显然没什么意义了。
不清楚具体经过了多久，这场百般曲折的战争最终以右势力的完全胜利而告终，结局既不是右势力基地被占领，也不是以左势力无奈退军而落幕。
现在想起来艾露儿仍不敢相信，最后的最后他们竟然还留着一张最最致命的王牌。她甚至想象得到当时宫殿里国王那仿佛活见鬼的表情，也许他那时候正在和一众大臣，围坐在偌大的地图上谈笑风生，信誓旦旦地向手下的官僚将军们谈论着他伟大的战略布局，嘲笑着他的对手竟然对城中潜伏已久的间谍还毫不知情。
就这样，国王在活见鬼似的惊愕中被冲进来的士兵俘虏，得到这个消息之后，群龙无首的军队瞬间崩塌。
兵败如山倒，原本的国王再次成为人类族群的最高统治者，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左、右，再次臣服于他的王权之下。
真正让艾露儿难以接受的是，从始至终一直都以受害者身份出现的防守势力，竟然早就在敌人的基地旁边埋伏好了一众军队，这张直接改变战争结局的王牌让她猛然醒悟，翻翻转转的剧情也许早已成为定数，看似轰轰烈烈的战斗更像是井底之蛙的垂死挣扎。
她想起了那场和解谈判，双方同时向后迁移，而雄心勃勃的左势力悄悄派兵越过边境，从那时起就开始着手准备之后将会爆发的战争。很可能就在同时甚至更早，右势力就已经不动声色地派出军队埋伏在对方主城之外，等待机会一举拿下。
惊叹于双方一次结一次的战略布局，艾露儿不禁想象，如果她是某一方坐拥王权的领袖，可能早就成为对方的刀下亡魂了吧。
枕风的预感在不久之后就得以应验，战争的结果不仅是人类族群重新统一，一手掌控全局的国王显然还有更大的志向。结束没多久，尚未恢复元气的基地就再次集结军队，浩浩荡荡出城进军，路径正对着的恰巧是一处探索者营地。
他顿时明白了国王心中的想法，曾经他向这五个探索者势力寻求帮助，三方都派遣了或多或少的将士予以守城，而剩下的两个一直在观望，无动于衷。时至今日，国王必定是来向他们兴师问罪的，虽然大军刚刚经历过一场大战，可对于很长很长时间都没有打过仗的探索者们来说，这样一支残军仍然是一股可望而不可即的存在。
这次的讨伐没有什么悬念，国王的军队所向披靡，很快便拿下了这两股探索者势力，班师回城。其他的三个躲在角落瑟瑟发抖，曾经的无数封书信和无数次的谈笑风生，在刀剑和铁蹄下荡然无存。
枕风手心不经意间渗出冷汗，暗自感慨于这位杀伐果断，心狠手辣的国王。
通过这件事情，枕风意识到在这位国王的有生之年，剩下的三个探索者营地很可能也会被纳入麾下，这样一来，他就能实现千百年来人类的大一统，成为人类历史上永远无法被忽略的铁腕君王。
最心惊胆战的一段时间终于过去了，大军凯旋之后并没有对剩下的三兄弟伸出魔爪，后者也因当初派兵援助的决定而庆幸不已。事实上他们派出的那些士兵以来数量就不多，探索者出身的家族，营地中本就没有多少人口，二来这些人的战斗力说实话也和基地的军队相差甚远，说白了他们的援助也许对战争的胜负并没有什么影响，但却为他们争取到了暂时独立的资格。
一统之后，久经分裂与战乱的人族急需很长一段时间来休养生息，放眼望去，在他们内部纷争的这数年时间里，生活在世界另一端的兽人族群一直在繁衍发展，势力面积也随之越来越大，呈现出一派繁荣昌盛的景象，与之相比，刚刚平息战乱的人类族群这下差距更大了。
这次战争让枕风意识到了一件事情，不论走到多远，多长时间未曾谋面，当发生这种规模巨大的群体事件时，族群中的所有个体都会被无一例外地联结起来。
其实当右势力向他们派遣使者求救时，枕风设想如果自己是当时探索者的领袖，大概率也不会贸然出兵，毕竟双方都心知肚明，很长一段时间里几乎都没有什么往来，探索者和基地在很久之前就实际上成为人类中的两个部族。
接下来就是人类重整家园，安心发展的时间了，艾露儿利用这点时间细细回味着整场战争中的诸多转折，枕风也将视角重新转回到探索者那边去，期待他们发现世界上更多的原生种族。
被征服的那两个营地依然履行着他们的主要职责，作为驿站为奔波在各地的探索者们提供休息的地点和物资补给，只不过统治阶层被清一色的换成了国王的心腹将领，城中到处飘扬着基地的旗帜。
族群不断发展壮大，无数探索者传递回来的信息让人类王国对整个世界的认知愈加清晰，更多的奇异种族被写入到各种记载的书录之中，利用一页页纸以及上面的字迹传承下去。
一切仿佛又回到正轨，就在两人都聚精会神关注着场上的变动时，地面突然猛的震动了一下，对那些生活在上面的黑点来说，滔天的沙土瞬间淹没一切，千百年来衍生出的文明全部都毁于一旦。
两人惊讶地张大嘴吧，下意识地看向站在中间的萨满老者。
“做上帝的感觉是可怕的。”后者又露出高深莫测的笑容，挥一挥手，如梦初醒的三人和他一起，又回到了他们刚刚一直在观察的地面上。
第一百二十一章 合理的神奇
前一秒还在极目远眺，像老太太看书信一样，拼了命想要看清下面发生的一切，后一秒瞬间落到百米之下，眼中的景物无数倍放大，视角上的极限转变让刚刚聚精会神的两人顿觉头晕目眩。
恩斯特示意三人坐下说话，桌边当初整齐排列的一圈酒杯不知何时尽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几乎占满圆桌大部分面积的方形木板。细细看去，一指厚的规整木板上竟然刻画着很多条纵横交错的直线，这些直线将它划分成了无数个小小的方块——这分明就是一个棋盘。
枕风心中已经涌现出了很多个问题，艾露儿也一样，不过看样子现在显然不是厚着脸皮让老者一一解惑的时候，姑且取名为“做一次上帝之眼”的游戏暂告一段落，桌子上出现的棋盘告诉他们：山中世界的主人似乎还安排了下一场游戏。
围坐在桌子旁边，恩斯特依然保持着那种熟悉的笑容，好像微笑才是他最长时间表现出的表情。
“刚刚你们心里都在想什么？”萨满开口问道，同时看向唐书，示意他第一个来。
“我在想，您为什么第一次见面就给他们看这些东西。”
说完，师徒二人互相对视，哈哈大笑。
这当然不是唐书第一次玩这个游戏，事实上回到这里之后他经常都会看到师父一人，站在高高的悬崖上，俯视可以无限延伸的地图世界。每次有幸能和恩斯特从开头玩起，不论在什么时候结束，他都会这样问，对唐书而言，这已经是家常便饭了。
“我一直在看人类大本营那边的变化，就，发现了很多难以理解的事。”艾露儿下一个回答道。
一句话，算不上高度概括的概括，因为所有时间里她都在专注地观看场上局势，也许并没有萨满预期的那些丰富的心理活动。
接着三人齐齐看向枕风，对艾露儿来说，虽然和这个人类接触的时间并不长，但在她脑海中留下的一个最独特的印象就是，身旁的少年似乎总能带来让她意想不到的惊喜。
“没想什么，我也一直专心观察着。”枕风的回答更加草率，他现在迫不及待地想进行下一个游戏。
“我或许知道你想问什么。”
恩斯特一边说，一边站起身来将手伸向棋盘上的一个角落，手臂所过之处，下面的木板平面上随之出现了一层高低起伏的土壤，刚刚在地面上出现的地形又通过这种方式重新展现在三人面前，更迷你，也更直观。
两秒钟后，手掌抵达棋盘对角处的上空，而手中不知何时凭空出现了一个灰色的雕像。恩斯特将它放在下面，放在整个棋盘最边缘的一个地方。
雕像放在枕风面前，与他的距离只有一尺不到。近距离的观察让整个雕像的所有细节都呈现在枕风眼中，它展现的是一个很奇怪的生物，下半身是正常的圆台底座，上半身一眼看上去是一头雄狮，但怪就怪在这头狮子竟然长出了一对硕大的翅膀，这种独特的组合让枕风不禁猜测，是恩斯特随性而为，还是有意表现什么。
随后他又轻轻挥手，棋盘两端出现了十几个形状不同的雕像，代表着人类和兽人最初的祖先们。看样子，他这是要重新复盘，枕风心想。
此时棋盘上的所有事物都是完全静止的，一切都准备就绪之后，恩斯特最回到椅子上，开口说道：“艾泽拉斯无边广袤，以至于直到现在，世界上仍然存在着很多我们未曾认识到的物种，有可能是因为真的从古至今它们都未曾谋面，也有可能想最初的一批探索者那样，在死之前没有留下供后人参阅的记载。”
萨满顿了顿，继续说道：“就像它一样，生活在世界的另一个角落，可怕的空间距离让这个族群始终不得与这两个今后最庞大的种族相遇。那对他们来说，它究竟存在么？”
话音刚落，雄狮周围一圈忽然暗了下来，与此同时，人类和兽人都开始动了起来，在各自狭小的地盘上发展壮大。
“当然，不论对谁来说，它都确实存在，尽管他们现在感受不到，但它却无时无刻都在改变世界。”唐书的语气十分肯定，事实上他与师父也早已讨论过这个问题，而现在说出口的观点让他一直坚信到现在。
艾露儿听完点了点头，跟着说道：“总有一天他们会发现，而它的一些行为或许早就对他们产生了影响，只不过没人察觉到。”
“可换个角度想，假如这个狮子真的不存在，到他们真正相遇的那一天之前，都不会受到什么影响，或者说，是否存在，对他们来说根本无所谓。”
枕风的言论表示他并不认同唐书的观点，这的确是他想问的第一个问题，没想到被恩斯特就这样提了出来。
早在第一批探索者发现其他物种时，枕风就得出了一个重要结论，没有留下记载，有关这个物种的所有信息对其他所有人类来说依然是一片漆黑，甚至极端情况下，千万年前就发现的生物，只有那一个人得以认识，历经无数辈子孙后代，都不知道有这样的一个存在。
三人齐齐看向萨满长者，寄期望于他能完美的解释有关这个问题的争论。
“这是一个神奇的现象，就好比我现在手中握着一枚钱币，它的材质事实上早就客观固定了，但在我张开手之前，你不知道是金还是银，或者是铜，只有亲眼看到的那一秒之后，它的材质对你而言才算是被真正定义了。”
“保留意见，我们继续往下看。”
这个小小的例子没有给出偏向任何一方的答案，却让枕风感到无比好奇。恩斯特说的每一句话都没有问题，但完整听下来总会给他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诡异感觉。
大体看上去似乎和刚刚的情形没什么不同，双方在天涯之远的两个端点繁衍生息，不断扩大自己的势力范围。没过多久，第一批探索者启程出征，就在这时，恩斯特意念微动，棋盘又恢复了完全的静止状态。
“或许你们都在关注这个长得像是人类的族群，事实上刚才的景象已经表明，这只族群发生的故事和变动的确更多更大，那这次，我们把目光放在另一个，外观近似兽人的部族。”
百米距离缩减到咫尺之间，枕风可以轻易看到每个雕像上的所有细节，而这些刚刚完全看不清楚的现象让他再次为恩斯特的能力所赞叹。棋盘上每个雕像的面部容貌都不尽相同，而且还有各自不同的表情，很难想象这些随手召唤出的玩具竟然还被设定了如此复杂多样的属性。
在恩斯特的指引下，三人都将目光转向了兽人部族，如果按照刚才的发展历程不做变化的话，兽人这边在漫长的岁月中好像都没有发生什么让人容易察觉的大事件。
在人类王国繁衍生息的时候，他们也在跟着同步发展，在人类族群矛盾不断加剧，直至爆发激烈战争，以至于直接分裂成两个国家的时候，他们还在稳步发展，速度算不上惊人，但超强的稳定性让兽人在游戏的最后一刻都保持着极其强盛的力量。
不用介绍枕风也很清楚，不论是刚刚从百米高空俯视的地面世界，还是现在的方正棋盘，都不是历史上发生的真实情形。
最明显的一点，无数史书都不约而同地告诉他，人类早在初步形成没多久的时候，就不是一直由一个王国统治的，早在两千年前就已经是现在这样四国鼎立的局面了，要不是和部落之间的战争冲突，四个王国也不可能像现在这样彼此交融。
“人类之间的矛盾和分歧，根本原因在于生活环境比较舒适，领地周围几乎没有什么势力能和他们相抗衡，因此当王国发展到一定程度时，冲突就好像命运中必须要出现的一样，随之发生了。”
这段棋盘静止的时间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突然结束，因此枕风一边听着恩斯特的谈论，一边趁机在每个雕像的细节之处捕捉更多信息。
种瓜得瓜，枕风很快便发现了上一场游戏中因无法观察详细情形而遗漏的现象，人类这边没什么特殊之处，关键就在于这些长着长长獠牙的兽人雕像。
现在他们的族群中也只有十几个成员，在时间线上应该属于艾泽拉斯的远古时期。从这时候，枕风就看到了这十几个雕像上刻着的不同标志，这些或在胳膊，或在胸膛，或在身体其它地方的印记他都不认识，但能猜得出，它们应该就是远古时期各个氏族的徽标。
时间到，恩斯特意念微动，棋盘上的所有雕像又开始活动起来。
“相比之下兽人的生存条件就恶劣的多了，他们出生的这片土地上，还存在着很多强大的原生生物，他们中有的身强体壮，有的数量众多，还有的是天生的高智商种族。”
与说话的声音相同步，兽人第一代的探索者还没走出营地多远，就陆续发现了恩斯特口中的这些其他族群。
“除了这些时刻都会威胁到兽人种族延续的敌对势力，他们生存的自然环境相比之下也要更加凶险。滚烫的土地、周而复始出现的沙尘暴和海啸，还有各种让人望而生畏的恐怖灾害。”
他讲到这里，枕风一句话脱口而出，等他意识到这种口气不免有冒犯之意的时候，这几个字早就传到了所有人耳中：“可这些并不是事实啊，兽人的祖先哪有这么悲惨。”
“哈哈哈，话可不能这么说，你没有了解过，怎么就知道事实不是如此呢？”恩斯特没有为后辈质疑的语气而不悦，依然笑着说道。
“刚刚你看到的，以及现在的这个棋盘，的确不是真实历史事件完全的复刻。当然世界上没有人能将如此复杂混乱的现实社会模拟出来，但有一点我或许需要强调一下。”
恩斯特顿了顿，继续说道：“没有表现出的暂且不提，这里面出现的所有景象都代表着真实时间线上的真实特征，比如兽人和人类大不相同的生存环境。”
枕风这时候才意识到，这位老萨满的声音不仅睿智优雅，时间的冲刷也会改变他的状态，即使是幻神宗神。让从嗓中发出的低沉声音多了一种不容易察觉的威严，好像这位看上去面容和善的兽人长者真的代表着世界的真理。
“我刚刚说，没有什么是必然出现的。有趣的是，当你站在历史之外就会发现，艾泽拉斯上发生的每一件事情都带着一种鲜明的特征——合理的神奇。”
“换句话说，很多事情即使你作为旁观者，也完全无法预料，就像你不知道外出的小分队会在什么时候，遇到什么样的生物。但事情发生之后，联系之后与这件事有关的其他事情，就会发现它的发生十分合理，完美达到了埋伏笔的作用。”
同样的话语被三个不同的个体接受，就会在脑海中产生互不相同的反应。
在过去的几年中，唐书曾不止一次和他的师父讨论过类有关世界和时间的话题(事实上这正是恩斯特最让唐书崇拜的原因之一)，或长或短的探讨总能在某些或某个方面让他恍然大悟，而这些可能突如其来的领悟一方面加大了师父在他心中的光辉形象，一方面在潜移默化地改变着他对整个世界的认识。
这段话还是他从师父口中第一次听到，几年的相处时间让他很熟悉师父的叙述方式，进而能最快速的理解到恩斯特究竟想从中表达什么。他想起自己来到部落这几年的所见所闻，尤其是最开始一次机缘巧合，他得以和现在的师父相识。对唐书来说这件事就是从出生到现在最最神奇的一次了，偶然中的偶然，却让他的人生轨迹得以彻底改变，无法想象如果当时没有认识到恩斯特，之后又会发生什么事情。
艾露儿第一时间想到了地图世界上发生的事情，带着恩斯特的提示，她忽然意识到当时的情况和他说的有多么吻合。
就像她完全无法预料，同样在发展壮大的族群，为什么人类这边就会爆发出愈演愈烈的矛盾，直到彻底分裂为两股水火不容的实力；就像那场和平谈判，双方在约定下同时后撤基地，却又各自心怀鬼胎；就像最后的那场攻城战，左方明明占据很大的优势，甚至在使出必杀王牌之后马上就要攻破最后的防线，但却被早早就安排好的潜伏小队成功偷家，完成彻彻底底的反杀。
无法预料，但想来的确合情合理，彼此熟悉的首领怎么可能不知道，对方本就是个不甘平庸、热衷战斗的枭雄；而身为人类族群的正统领袖，他又怎么会甘心领土和人民势力腰斩，又怎么会在对方偷偷调军闯进边境时蒙在鼓里，无动于衷？
当很多件事，很多句话积累到一定程度时，也许在之前还能勉强压下去，但某一刻，当它们完全堆叠在一起的时候，就会融合成一整个对你来说不得不面对的东西，这一刻，往往需要一个导火索。
之后的某一天再回想起来，枕风也会奇怪为什么当时会突然跳出本该吸引他所有注意力的事件，当恩斯特说出的话一字一句流进耳中，首先浮现出的是百米之下那些他睁大眼睛才能看清楚的黑点，探索者们的一举一动一一闪现，但很快，精神之海忽然出现了一股诡异的力量，指向其他恐怖又令人费解的画面。
横尸遍野、血流成河的末日景象占据了脑海中的绝对空间，这是他军旅生涯的最后一场战役，谁也没想到这样一场本来规模不大的战役，最后竟然演变成了死神的夺命游戏。
奥托拉里西奥丘陵，联盟少校职业生涯的最后一站，葬送了无数生命的地方。刀剑和钢铁盔甲之间的撞击声、战马和饿狼声嘶力竭的咆哮声、邪能、奥术和圣光不绝于耳的爆炸声……
深渊一样的混乱图景成为枕风永远挥之不去的梦魇，时间会一点点风蚀掉这些痛苦的回忆，但不会让它彻底消亡，至少现在不会。
接过展示资格的是冰域王国的地下法阵，枕风清楚的知道，他们三人此次冰域之行是为了觐见前法师联盟统帅，现冰域国王的劳伦斯，以解开丛林竞赛冠军奖品，传说武器烈阳裁决刃中隐藏的密辛。
但别说去到主城冰神宫，刚刚抵达寒冰之国境内，他们就莫名其妙地被引入到了这个地下世界中，还遇到了远古生物猛犸象。他们四个所实施的计划让激发出了究极法阵的最终力量，他直接从艾泽拉斯北方的冰域王国传送到了南方的部落领地，罗伊和尼采现在还没有任何消息。
诡异的火焰之森、魔化的腐蚀之森、穿越恶魔之门而到达的混乱异世界、被复活的邪能术士、使用暗夜精灵法术而看到了奇特幻象、兽人大军一头扎进的阴暗之地、龙喉氏族起源以及奥格瑞玛真正的历史渊源……
半年时间里经历的这些事情枕风当然不会忘记，而现在，当它们排好队一个个站在眼前时，随便拿出一个都完全无法解释的事情，隐约间透露出了一些其他的信息。
枕风当然不会认为这些都是必然发生的，正相反，这一系列天方夜谭般的遭遇充满了偶然，相互之间看上去似乎并没有什么联系，可他的人生中都已经出现了这么多难以理解的事情，现在看来一切还在非常正常地运行着——
他没有因此而死，也没有因祸得福，像传奇故事里那样一夜之间成为至高的强者。
似乎真如恩斯特所说的那样，没有必然，但都很合理。
内容不同但时间相同的共鸣让恩斯特的这段话深深印在了三人脑海深处，偌大的艾泽拉斯星球上，无数生命体在严格的时间线上度过每一分每一秒。
从出生到死亡，在以自我为中心的世界中，每个生命都会经历很多形形色色的事情，提升到宇宙和时间的维度，个体上发生的这些事件都可以看做是无法造成任何影响的一粒沙子。但恐怖之处就在于，生命体之间的相互联系让本该平庸至极的小事都被无限放大，进而促使在他们之中出现一些势力或能力很大的个体。
发生在这些人身上的事情，又反过来通过他们背后复杂庞大的关系链，对整个世界的未来，产生影响。
棋盘上此刻兽人的族群相比之下要热闹的多，那些被探索者发现的原生生物大概率都会对这些贸然闯入领地的陌生人进行驱逐和杀戮。兽人本能的拼命后撤，事实上十几拨探索者大都遇到了这样的情况，于是颇有意味的一幕发生了。
像是连锁反应一样，才刚刚发展不久的族群就这样同一时间产生了数十个强大的对手。其他的种族面对这个陌生族群的反应也不尽相同，要么将闯入者驱逐出去，然后继续在自己的领地上繁衍生息，并且加强这个方位的防守，以此来抵御未来可能再次出现的入侵。
更多的生物显然没有那么温和，他们选择带着被俘虏的兽人一路追回去，直到发现兽人的大本营。理所当然，为了争夺更多的地盘和生存空间，可悲的兽人族群机缘巧合之下同时面对好几个兵临城下，恶狠狠地贪婪地盯着他们土地的竞争者。
“荣耀缘起于此。兽人并没有被这些强悍的部族贪食、瓜分，反而因此诞生了根植在每个兽人心底的无上荣耀。”
在恩斯特说话的过程中，他们从各个方位对兽人主城发起了进攻，棋盘上的景象不够直观，不过谁都想象得到这场战争的惨烈程度。
一对六，要么功成名就，称霸一方；要么被彻底碾碎，从此灭绝。
结果枕风已经知道了，兽人拼死护城，奇迹般地将那些围追堵截的敌人全部击退，代价是族群的规模，经此一役，这个刚刚起家不久，还没站稳脚跟的族群，成员数量雪崩式锐减，不足原来的二十分之一。
棋盘无法提供更多信息，这些未被展现出来的景象在枕风脑海中快速成型。
尚在完善阶段的城邦一定到处都是断壁残垣，街道上到处躺着七横八竖的尸体，而它们大都被冷兵器剥夺了保持完整的权利，砍下的四肢和头颅被动选择了埋葬自己的位置，城中每个角落都被喷溅出的鲜血侵蚀，空气中到处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血液和残肢混合起来的味道。
这些情形对他来说历历在目，也正因这极其惨烈，只应该出现在深渊中的景象，让年少的男孩毅然决然地成为了联盟军的一员。
“这场战争的意义远不止表面看到的结果，本质上说，这是部落真正的起源。”
恩斯特话音刚落，棋盘上的时间加速流逝，战争中幸存下来的兽人再次重建家园，并发展壮大。或许是那场失败的围剿让他们的祖先受到了什么刺激，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生活在兽人周围的族群没有再来侵犯，他们似乎还在不断叮嘱后代，千万不要招惹那群可怕的家伙。
好戏才刚刚开始，惊人的发展速度让兽人一跃成为方圆万里最庞大的势力，没有之一，很久很久之前那几个攻打他们祖先的种族，也该受到兽人瓢泼大雨般的报复了。
最初那几个部族，有的在那场战争之后，开始了整个组群的大迁徙，他们似乎预见到了未来不可避免的趋势，提前避而远之。
而剩下的，经历了长时间的和平发展，他们也渐渐淡忘了那个和他们有深仇大恨的种族，向着背对的方向壮大自己的势力。
受局限的判断为他们带来了灭顶之灾。横扫八荒，所向披靡，漫长的隐忍之后，兽人大举进攻那些曾经的侵略者，秋风扫落叶一般将他们逐个歼灭，并且杀死了目光所及的每一个敌人，这些世界上的原生种族，自此灭绝。
每时每刻，世界上总在发生着无数微小的变化，更多时候，这些变化还不足以凭一己之力改变整体格局，世界处在一种平稳的进展中。
但也总会有那么一些时刻，景象会发生一连串间隔很小的大变动，就好比现在。
刚刚清扫完死敌，兽人的疆域在吞并了他们的领土之后暴涨数倍。之后本该进入休养生息的阶段，但恩斯特的行为却让棋盘上时间线的节奏迅速加快。
此时人类那边也同样发展成为了附近最强大的势力，只见萨满轻轻挥手，棋盘另一端的人类族群中，十几个雕像腾空而起，飞跃到了部落领域之中。
枕风和艾露儿大吃一惊，连弟子唐书也瞪大眼睛，在他的印象中，师父从来不会干涉模拟世界的任何事情，而此刻他的这一举动，对整个世界来说有着惊天憾地的重大影响。
“先往下看。”
唐书刚要问，因师父这句话而将嘴边的字憋了回去。
不出所料，这只被神力传送到大陆另一方的小分队，还没走出几步，就遇到了第一个兽人。出乎意料的地方在于，两个样貌大不相同的种族相遇之后，数量上占据绝对优势的人族小队反而立即后撤，而那一个兽人竟然还敢跟着追了出去。
相反的攻守双方让枕风百思不得其解，忍不住挠挠头。
不过没追多久，兽人掉头原路折返，回到了他们的大本营中。回去之后的情况谁都想的到，兽人刚刚将周围清扫干净，突然又接到消息，冒出来了一个之前从未见到过的奇特生物。
族群中的长者们在听完描述之后，也纷纷表示没有任何印象，但可以肯定，他们一定不是曾经围剿祖先的那些敌人。
站在局外，可以清楚地看到兽人对这件事的应对方法。他们派出一小支军队，跟着目击者寻找着人类的踪迹。与此同时，人族小队则进入了附近的山谷之中，找到一处隐蔽的地方，安营扎寨。
“后面的发展轨迹暂且省略，看下在我做出这一行动之后，对后面的结局究竟有什么影响。”
说罢，棋盘世界的时间流逝速度陡然加快，生命体越来越多的同时，雕像鬼畜一般的移动速度让三人眼花缭乱，不得不依靠生灵之息才能保持清醒。
之后的一段时间里，兽人似乎并没有把这钟数量极少的陌生生物放在眼里，探索队最终没有找到他们营地的所在之处。
人类小队这边也渐渐发展成了几百人的部族，最关键的是，他们派出的探索者竟然跨越千山万水，奇迹般地遇到了大本营这边外出的同类。
这一次交汇足以称得上人类族群历史上影响最大的一件事情，基地和那些当初忽然消失，人间蒸发的那一队人马的后代取得了联系。紧接着，基地派出了一支规模不小的军队，到达了身在兽人领域的人族营地。
再之后，他们与兽人军队爆发了双方历史上第一次战斗，最终以人类的落败而告终。
既然找到了家乡所在，军队又在战斗中失利，他们所有人干脆放弃了这个营地，全部回到了此时已经十分庞大的人族基地中。
“这不是和现在一样嘛。”艾露儿轻声说道。
这句话忽然给了枕风灵感，他也跟着说：“对啊，现在他们又都回到了各自的地盘，而且也知道了对方的存在，就是现在这样。”
刚说完这句话，枕风脑海中又突然灵光一现，似乎顿时明白了这两场游戏背后的寓意。
就算这样奇葩地挪动位置，最终的结果仍然如出一辙，不同而复杂的过程和缘由，到后来依然会指向同一种世界格局。。
他猛然想起了另一个词——平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