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狡兔三窟
司马僵突如其来,他的到来给了那些被压着打的游尸们仿佛增幅血气一样的技能BUFF,纷纷怒吼着。
本来还打得很有节奏的降师们有短暂的慌乱,但很快把握住了,除却岳柔等小辈暂时接替对付游尸的棒子,其余降师纷纷如原计划一样抽身朝司马僵攻去!
只是司马僵远比他们想象的强横,这么多个降师群攻,他愣是全部抗下了。
顾曳留意了下他身上的皮甲,司马懿当过大将军,自身也是行伍之人,死前还穿戴着戎甲,这戎甲一看就知道是好东西,竟挡下了不少降器的攻击。
“这戎甲好生厉害!攻他要害!”有人喊,旁人不免抱怨,这谁不知道要攻击要害啊,就你聪明?问题是要害在哪?脑袋?
众人又留了几人虚晃几招,另有几人攻击他的脑袋,双臂挡下了几招,但还是有流光击中了司马僵的脑袋。
铿锵作响!众人顿时绝望。
“刀枪不入!”虽然早已听说真正的僵尸可以刀枪不入,力大无穷,但真正见识的人不多,因为幽州这区域根本穷到鬼怪都不屑来,僵也难得一见。
若非三百过年前不知道是谁耍了司马炎一把,把司马懿搞成了僵尸,他们这些后人还真没这个福分。
不过这也意味着作战经验不够啊,一看人家真的刀枪不入,降法似乎也没多少克制伤害,顿时有些惊慌了。
惊慌之下,又一个人被拧断了脖子,那脑袋被司马僵抓着,嘴巴啃着脖颈冒出的热血,那叫一个血腥啊。
顾曳抓了杨柳枝条儿,琢磨着自己要不要现在就风紧扯呼,感觉这些降师不是很可靠的样子。
就在顾曳迟疑的时候,本跟岳柔等人对付游尸的白玉堂陡然回神抽剑,剑上流转降文,他左手之上点划在空气中,赫然是点降文!
说起点降文,顾曳在光头佬那儿也见过,便是有一次跟王菁PK的时候,这厮也是在空气中直接用手指写降文的,听说这一手段比嘴里念咒技能逼格高了一阶,若非经验老道并且体内降力凝强,是绝对达不到这个层次的。
顾曳有一秒钟的愣松——这冰窟窿还真挺厉害,她都还没系统学降术呢,人家都可以指尖点降文了!
顾曳下意识看向光头佬,果然看到这厮也一脸不爽,哈,是不是想到人家的弟子都可以指尖点降文了,自家弟子还处于新手入门状态,觉得羞耻了?
有这种心态就对了!顾曳眉梢动了动,觉得自己距离学有所成、纵横天下又进了一步。
铿!白玉堂的白炔已经划开了那戎甲,划过的剑痕燃起白火。
奥,不是降器对他无用,而是她们的降器不够好?
其余人惊喜的时候心里也充满了对白炔这种好降器的渴望。
不过么,司马僵低吼一声,竟直接撕裂了身上的戎甲,露出身上的青黑铁皮似的皮肤。
那伤口一条狰狞,不达半寸,上头还有白火在卖力焚烧,白玉堂本想乘胜追击,可司马僵转身手掌一拍,一股浓烈的煞风卷来,白玉堂骇然收剑,可那煞风已经击打过来。
啪!白炔格挡身前,却依旧被煞风冲撞,继而打在胸口,砰,白玉堂落地后胸口吐出一大口血,还有一团黑气在胸口萦绕——尸毒!
“大师兄!”齐轻霞心疼的神色难以掩饰,竟舍了游尸冲到白炔身边,拿出自己身上为数不多的一颗解毒丹给他。
白炔没有拒绝,拿了解毒丹吃下。
不远处,岳柔瞥一眼,右手剑左手云灵飘,对付游尸倒也稳重,只是.....
轰!又一个降师被打出去,但可以看到司马僵正被他们往金竺阵陷阱引去。
快成了!薛梁平心中暗喜,但还是克制着,稳稳得带领其他人配合得将这司马僵往那金竺阵吸引过去,只要进入阵中触发,起码就成功了一半。
光头佬一直隐而不动,估计就是在等着这个,而且他跟其余还有两个不动的北堂降师一样有另一个任务——监视附近是否有鲁大师两人出没。
顾曳也在等,她站在杨柳枝头上面,回头看了下天空。
雷雨要来了,可能入阵?
顾曳这么想的时候,轰!天空忽然打雷了,顾曳沉默了。
她是不是以后想什么坏的就来什么坏的啊!
心想事成?
雷霆果然也惊动了薛梁平等人,他们暗叫不好,但欢喜的是那司马僵距离那金竺阵已经很近很近了,就一步的距离。
成了?当司马僵一脚垮进那金竺阵的时候,其余人心里想的是猎物要入瓮中了。
顾曳想的是——这司马懿果然还未真正成僵,真正的僵尸不是这样跨脚的,而是双腿绷直上下弹跳,虽然看起来古板,但实际上力量跟防御都暴涨。
他杀了不止三四个降师了吧,足够凑足十二个人了,为什么还不肯?
是他不肯,还是......
顾曳心里一动,抬眼便看到那被所有人期待着司马僵一脚跨入了金竺阵,但突闻轻微一笑声,那笑声有些熟悉,于是那司马僵跨出去的步子——特么又收回去了。
众多降师几乎在脑门上有一个大写的——卧槽!
顾曳也卧槽了,寻着笑声看去,鲁大师跟孔二叔就站在柳林子那头最高的两颗大柳树上头。
仿佛已经看了好久的戏,但其实他们刚来不久,顾曳一看那柳枝的卧压情况就知道,可问题是....
“你们如何知道金竺阵位置!”薛梁平脸色十分难看,毕竟现在疑似一子走错、满盘皆输的局面。
鲁大师跟孔二叔的伤势好像已经恢复好了,后者神情幽深,前者面容阴霾。
“若是我们这些地里爬的被你们这些所谓名门正道骗去了,恐怕也活该死在坟头里了。”孔二叔对北堂这些门派的人尤有几分敌意,是不是讥讽怼他们。
降师们大怒,但那北堂僵被他们操控,金竺阵又被看穿了,完了!
鲁大师冷笑,“谁是猎物,谁是猎人,还得看今日谁死谁活。”
小辈大多没什么忍的功夫,饶是岳柔看到杀了不杀人的鲁大师两人如此得意,也是暗恼,只是那司马僵已经动了!
第一个要杀的就是——光头佬!
“我靠!那姓薛的是头儿,逮着我干嘛!”光头佬咋咋呼呼大喊,一边跃出,北堂僵已经被鲁大师命令,追着他....
哗啦,光头佬落在枝头一点,再一个后空翻,落地后拔出后背背负的青尺,且粗壮大腿扎了一个稳稳的马步。
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那气势杠杠的,鲁大师两人却是冷笑,这光头佬之前几番打伤他们,不杀他都对不起这司马僵强横的力量!
司马僵果然追了过来,朝光头佬扑去!
李大雄大喊:“师傅!小心!”
光头佬也大喊:“还不快起阵!”
他大喝,却让鲁大师两人错愕,正预感不妙的时候,薛梁平等人已经站了位,就在光头佬跟司马僵的五米直径之外八卦方位。
“起阵!”以降器刀剑插入地,双手结降术!指尖一并,点剑柄刀柄。
嗡,八条降纹从他们所在流淌进入到阵局之中,也是在光头佬跟司马僵之间——泥土下面被偷偷埋好的阵眼金螺盘从泥土中被降纹引出,金光耀眼,且反哺回去八条流光,将同样偷偷埋入的八根天竺竹引出,一个八卦立体型的金竺阵就这么成型了!
这下轮到鲁大师跟孔二叔大骇了。
不对啊,这金竺阵明明就是在那边,怎么会忽然...
该死!之前那个是障眼法!孔二叔忽然明白过来,而就在此时.....
躲在角落里暗觉不好的某个人正想逃走,后头冷风掠来。
砰,他的屁股被一脚踢中,扑倒在地后,后背被踩中,上头传来凉凉轻笑。
“哎呦我的锤子,往哪儿跑呢,这戏你唱的开心,你顾爷我还没打赏呢~~”顾曳一脸笑眯眯,语气也甚为温柔,却让孔洞生有了蛋蛋焦疼的痛感。
金竺阵起,光头佬已经跃出,司马僵追扑过来,却撞在了阵光上。
上面的网状流光发出锋利的流光,化火焚烧,让司马僵发出嘶吼声,半边身体都被金火烧了起来,他往后退,也就成功让光头佬出了阵,青尺一甩,盯着鲁大师笑了。
“鲁大师,再来过一下手?”
鲁大师冷笑,掠下迎战,而薛梁平等人在控阵,毕竟困了司马僵不代表能灭他,若是无作为,这厮一样能逃出来大肆杀戮。
另一头,孔二叔却盯着顾曳:“又是你!”
又是你看穿了?!必然是你啊!
孔二叔从未看轻光头佬这些人的狡诈,但他不认为对方比自己强多少,唯独这个女子,他忽视的时候,她给了一巴掌,他重视的时候,她又给了一巴掌。
轻视和不够重视给了他致命的两次打击。
“你怎么知道是我。”孔洞生也很不甘,“我自问没有留下任何疑点。”
“所以说你们是一家子,这台词也忒像了。”顾曳踩着孔洞生的后背,嘴角上扬,“疑点什么的,我的确没怎么看到。”
“那你如何.....”
“因为你不重要,所以我没怎么观察、”
“......”
“但是呢,我一直都觉得你又不是顶聪明,你二叔又跟狐狸似的,脑子抽了才把这司马懿陵墓的秘密写在那什么《山河本纪》上,写了就写了,怎么就给你看到了呢,难道你二叔有暴露癖?而且鲁大师这人吧洞察力很厉害,算是一个不错的反派,怎么就给你刺探到了什么十二长生还活着跑回去汇报呢,尿尿的时候自言自语给你偷听到了?”
“当然,最重要的就是我每次死里逃生看到你的时候,总有一种感觉——你这么弱的人竟然还活着!”
言外之意就是——你这种人一般就活不过两集,怎么就活到最后了呢?肯定是你背后有猫腻啊。
这是推理么?半推理半直觉——女人的直觉。
顾曳是个女人,一个很正的御姐,她的直觉一向很准,所以呢。
“昨晚你偷下地道的时候,我就知道你小子找你二叔告密去了。”
“你竟然.....所以你们改变了计划,设置了真假金竺阵来蒙蔽我,但我一直盯着,你们布置阵法的时候我也在,为什么.....”孔洞生说着忽然一愣,猛然看向夭夭。
夭夭表情淡淡的,仿佛不觉得自己作为这里最美貌最弱不禁风的“绝色女子”以方便为借口进林子里安置阵法有什么不对劲——左右不过插几根竹子埋个盘子的事情嘛,又不难。
“其实金竺阵就是一个盘子几根竹子的事情而已,那金螺盘是北堂派掌门秘制的,天竺竹是天竺那边进口的,硬件设备安插好启动就行了....没错,其实就是这么简单!”顾曳笑得也很是微妙,天知道她当时知道这些的时候内心是呵呵的。
——北堂的套路还挺效率化哈。
顾曳笑呵呵的话却让孔洞生有了一种羞耻感——枉他一直都心中侥幸,自以为总算胜了这个自以为聪明的顾曳一回,却不想自己一直被对方当猴子耍,奥,对了,她的外号竟然是猴子!
这特么是猴子成精啊!
“二叔,天下间的聪明人太多了,是聪明还是蠢,得看最后活下的人是谁。”顾曳踩着孔洞生,看着孔二叔。
“不过我有些好奇,为什么你们一直不肯让这司马僵吞了剩余的降师血呢?而且最重要的是——这个局你们到底下了多久了。”
孔二叔面无表情,却深深看着顾曳:“你这些问题只有最后的赢家才可以问,你以为你们已经赢了?”
奥,你特么又是这句话!又有什么后招?
顾曳眯起眼,陡然听到东柳林后深处有乌压压一片的东西......
游尸!数百数百的游尸!
奥,顾曳忽然想起来了,这附近并不止一个隐月村啊,没准他们在村子里商议对策的时候,这两人也并没有窝藏在山中等待司马僵出世,而是到了附近村庄觉醒起诸多游尸。
幽州偏远,人不多,但死人不少,因为生活水平不高,加上边境时有战争,死人多也不奇怪。
可不,这就是一个差不多四百多口的游尸大军。
顾曳抿抿唇,转头看到孔二叔跟鲁大师脸上微妙的笑。
——狡兔都有三窟,何况老狐狸!
第164章 行舟
这么多的游尸,岳柔等稀疏几人可以对付原来的几十头,还只是勉强而已。若是数百头,天啊,单单一人吐一口尸气也足够让他们死个好几回了。
岳柔他们这边撑不住,那边游尸也大军压境到了金竺阵这边,让原本还能应对的薛梁平等人一下子没了章法,当一个降师脱离本位,这金竺阵的一端就削弱了,整个阵法开始不平衡!
鲁大师默念咒语,那司马僵就冲撞阵网,竟让他拍出一个漏洞来。
“不好!他要破阵了!”薛梁平大骇,加大了降力的输出,那漏洞开始修补,可身后的游尸一头接一头扑来。
白玉堂此刻还在消化解毒丹的药力,旁边的齐轻霞在一旁庇护,而岳柔在游尸群中杀戮,压力颇大,一袭长裙染上了污血,挑剑飘带,她眉眼有了杀戮过多晕染的锐利。
白玉堂看了她半响,突然拔剑掠出,杀意纵横。
“大师兄!”齐轻霞担心白玉堂身上尸毒未退,如此毒伤在身强行催用降力,会伤身体,可眼下情况紧急,白玉堂不肯窝在一旁也是自然的。
直到齐轻霞看到了白玉堂杀戮过去的方向——岳柔。
她看过去的时候,正好对上岳柔偶然瞥来的一道目光。
目光一对,她还未表达自己的不甘跟嫉妒,对方已经漠然转移目光。
岳柔的情况的确凶险,她的实力强,因为云灵飘的缘故攻防兼备,承当了许多游尸的攻击,屡屡游走在生死边沿。
那头白玉堂杀戮而来,哪怕岳柔一直刻意忽略,也知道这个男人对她是有心的,只是......
她到底还是转移了目光,却看到了近前扑来的游尸,距离她太近了。
她刚刚略一失神,便让它抓了空子,眼看
自己的脸就要被被这游尸一爪子抓烂。
砰!这游尸被一脚踢出。
岳柔看到一张清秀跟张扬不合理存在的脸。
“怎么,失望了?”顾曳眉梢扬起,隐含笑意。
岳柔:“此时还能嘲笑于我,看来你的伤确无大碍了。”
顾曳固然口头功夫过人,岳柔习惯了也淡定了,不过此时的确不是她们两人互怼的时候,只见那边又有一个降师被游尸给扑倒了。
好歹如今也是一条船上的蚂蚱,顾曳能从柳枝头跳下,也是有了决断的。
“都什么时候了,你们两个还聊天!猴子快来救我!”李大雄不知何时也冲入了战圈,本想给岳柔解围,哪成想自己人高马大且肉多被当成了活靶子,越来越多的游尸围着他,可把他吓坏了。
不过手里这降器也没啥用啊,还不如拳头来的顺溜——没人会解封啊,头疼!
没解封的降器那在他们手里就是砖头啊!
顾曳跟岳柔对视一眼,岳柔掠出去傍李大雄,而顾曳一把揪着被她控制的孔洞生,刀口一开,这厮的大腿上就被戳出了一个洞,鲜血哗啦啦直流。
孔洞生疼得倒抽气。
新鲜的血液吸引了游尸,顾曳拽着孔洞生跑了一圈,吸引了几十头降师,脚下再一点,便是带着孔洞生掠到了那老柳树的枝头最上方。
孔洞生被大腿被戳了一个大孔,双手也被捆缚在后背,卡在柳树枝桠之间根本动弹不得。
鲜血从树上滴答滴答落下去,树下是一群嗷嗷待哺的游尸。
脸颊被顾曳拍了拍,听到这个年纪极小的姑娘对他说:“其实我并不讨厌你,阴谋诡计,各有所需罢了。现在你为鱼肉,我这刀俎必然要从你身上借点血的,不过我也怕你饿着,这只鸡就留给你望梅止渴吧”
然后这厮要拿出那没吃完的烧鸡,用绳子吊在了枝头。
孔洞生看着距离他脑袋就半臂长的香喷喷烧鸡,再看看下面疯狂的游尸。
——这个畜生!
顾曳收手,掠出,孔洞生直勾勾盯着这人在空中一个侧身,身法轻盈,脸上没有半点对他的杀意或者歉疚。
新鲜的血可比死人的血吸引人多了,几乎所有的游尸都不自觉得朝着那大柳树而去,顾曳落地后一个侧身,避开了孔二叔的突袭。
“呵,二叔不去救自己的小侄子,怎会来找我麻烦。”顾曳眯起眼,盯着伤势完好无损的孔二叔。
这厮差不离是二卦降师了,来明的她还真不是对方对手。
“都败了两次了,若是还不能明白杀你才是我该做的,那我也就枉费了这些年闯下的名声了。”孔二叔皮笑肉不笑,陡然从袖口抽出一把下场的剔骨薄翼小刀。
这小刀十分纤薄锋利,藏在袖口或者腰带之上无人能察觉,随着孔二叔手腕一甩,那剔骨小刀展开薄面,飞刃飞梭.....
咻咻咻!破空而来!
好快!顾曳脚下连连躲闪,但行动之间多少有些虚。
孔二叔目光冷凝,暗道恐怕还是伪装的,这女子如此狡猾,他如何还能再信!
反正全力以赴追杀她!
孔二叔手头的飞刃显然也是降器,降力催发倒也厉害,但顾曳很快发现这厮跟自己一样——野路子出身,学的不系统,恐怕降文都不认得几个。
如此一来,顾曳也不怕被难以预测的降术控制,只需躲避这飞刃的攻击突袭就行了,两人一老一小斗得不亦说乎。
而此时,孔洞生感觉到了大柳树的摇晃——下面那些不能爬树的游尸竟然开始推树了!上百个头游尸啊!
乌压压一片,他知道自己若是从树上落下,不到几个呼吸就会被啃得只剩下累累白骨,不,也许连骨头渣渣都会被折成粉末。
游尸被引到大柳树下,岳柔等人压力小了很多,薛梁平等人更加卖力催生金竺火。
顾曳躲避孔二叔的时候,感觉到了空气中温度的变化。
她转头看去,那阵中地面已然生起了耀目的金火。
司马僵就在阵中,被那金火烧得惨叫凄厉,几乎可贯通四野。
顾曳不知道的是不管是数百游尸的疯狂嘶吼,还是司马僵在阵中的怒吼,都是没有任何隔音的。
江河滔滔之上,有一艘不大不小的行船经由永定河缓缓而下,远远看到隐月山的时候,身后略躬身的侍从进言:“少东家,看这天色,雷雨将至,若是如前几日一样阴冷森寒,恐会伤及您身体,还是进去吧。”
这位被恭声唤为少东家的男子抬眼看了下天色,“前头可是隐月山?”
“是的。”
“隐月?”修长如刀削的手指肤色苍白,仿佛指尖已盈盈透明,指尖敲击在栏杆圆木上,略微清脆,却有些微回音——其实那是他的嗓子带来的吧,悠远流长。
“幽州镜荒疾,平原地,这隐月乃方圆百里之唯一突起,峰峦叠嶂,峰顶直指苍穹,倒是不俗,只是.....”
就在此时,轰!天空雷雨终于落下来了。
“这雷雨来得蹊跷。”
身后侍从已经开了伞遮挡这阴冷雨水,有心劝自家少东家回船舱。
还好,少东家也并不久待,正要回去....他们听到了吼声,还看到了岸上那乌压压的东西。
杨柳之中,柳条早已光秃,随风飘动,随天空雷雨飘摇之中,依稀可看到那乌泱泱的东西一群群得围在大柳树之下。
“难道是难民?可今日幽州境内并无疆外战争,怎会有如此多的难民。”有人狐疑。
少东家身后一个高大消瘦的男子一跃便是跃上了船栀之上,抓着帆布掠上顶端,居高临下之下将那岸上柳林里的情况一览无余,脸色变幻了几下,脚下一点后空翻落地,身上衣袂落地无声,靴子也是无声。
“少东家,是活尸,恐是幽州境内有尸作乱,岸上正有降师与之搏斗。”
活尸!毕竟这世间神鬼也不再是传说,世人皆知,在场的人随着这艘船走南闯北,诸多鬼祟也是见识过的,活尸而已,并不算稀奇,但问题是这么多的活尸!
“如此诸多的活尸,恐怕此地已有僵成,僵者,刀枪不入,殊为难缠,还请少东家下令杨帆加速,速速离开此地。”
另一个人似乎是降师,看到岸上情况后,眉头微微锁,但也没有多少惧怕。
“僵?那么岸上的那些人该是幽州的降师咯,北堂吧”少东家双手拢于袖子之中,目光清正悠远。
“僵者,百年难得一遇,且看看吧。”
他说看,后面便再没有人说不看,一片宁静,船帆飘摇在大风大雨之中,河水逃逃,至于岸上的人都已经被雷雨浇灌彻底。
顾曳忍着这酷寒,看到金竺阵中的金竺火因为雷雨而熄灭一些,顿时暗叫不好。
所有人都知道不好了,这雷雨果然害人。
“就差一些了!只要烧毁此僵的三分之二僵躯,我等再联手就容易对付了。”
薛梁平再次输出体内的降力,众人呼应,但金竺阵明显不如前头那样对司马僵伤害大,逐渐有削弱之势,而雷霆在天空纵横,司马僵仰头看天,那苍白带青的眼珠子诡异转动。
“不好,他要化雷僵了!且不可让他脱困吞雷!”
光头佬这边缠住了鲁大师,让他无暇操控司马僵,但这僵哪怕没人操控也是有本能的,既然是雷僵,必然要吞雷!
第165章 鲁,鹿!
砰砰砰!司马僵撞击阵法,鲁大师也急于脱身,几个虚晃招数,终于瞅了一个空中闪身而出。
脱身后,鲁大师操控司马僵凝聚权力击打那无人看管的阵法缝隙。
嗡!阵法颤动,薛梁平等人皆是心口起伏,一口淤血藏在喉间,眼看着那司马僵即将破出了金竺阵,又是一脚跨出.....
鲁大师跟孔二叔都笑了。
快赢了!
众人却是绝望,这数百游尸还难以解决,若是还叫这司马僵真的成雷僵,莫不是他们幽州要被僵尸给攻陷了?
薛梁平目光闪烁,最终打了一个手势,北堂的降师齐齐围聚一起。
要放弃阵法了?还是.....
顾曳眉梢一跳,暗道这姓薛的一直以来都没出全力,那阵法输入也不够彻底,否则哪里还能面色红润有光泽啊,老早就脸色惨白站不住脚了。
现在是想风紧扯呼,等边境其余州的人来收拾烂摊子?
不过么,这里要么散修,要么就是他们这几个奎山的,人家留着一手也没啥问题——就是以北堂自诩幽州第一门派的立场来说,忒小心眼不大气了,反正顾曳是很看不上的。
北堂的人缩手了,修仙的人也多数以个体为考虑基础,谁会冲上去你死我活?
没有!
不,还有一个人,没有阳光反照但一样存在感十足的死光头。
他冲到那半身脱离出金竺阵的司马僵前面,不还!
鲁大师直觉有异,就放着光头佬呢,因而紧急闪身到那司马僵前面,想要拦下光头佬的手段,但他拦住光头佬的时候,陡然察觉到另有一人。
顾曳!
没错,就是顾曳,孔二叔察觉到顾曳乘机掠出的时候已经有不好的预感了,果然,那司马僵本能咬向顾曳。
顾曳却是指尖一甩,咻,一道白光进入司马僵嘴巴,是什么?
眼睛好的人都看清了,雪白如玉的——蝉?
天雪蝉!
不对啊,不是有一只已经用了,怎么还有一只!
鲁大师脸色又变了,面容狠辣,朝着顾曳扑去!
那杀机极盛,仿佛要将顾曳一击毙命,子母刃也朝着顾曳劈头盖脸.....
但他也看到了顾曳这个小姑娘的瞳孔里没有恐惧也没有惊惶,只倒映了一个人的大光头。
奎山光头佬,鲁大师知道他有一些手段,但他也不是没防备着的。
顾曳看到了鲁大师嘴唇蠕动,后背凝出一个龟纹形的咒纹,防御术啊?
杀她还用不着咒术,挡光头佬却是要的。
但光头佬抽出青尺狠狠劈下的时候,鲁大师的脸色却是变了下,因为不止那一把青尺,还有凌空跳跃刺下一剑的白玉堂!
一剑一尺。
轰!鲁大师胸膛破出一个血洞的时候,瞳孔缩放,顾曳看到了,但她直接转头,抬起脚。
进入司马僵身体的天雪蝉已经发作了,司马僵的身体由内而外被吞吸尸气邪气,冰雪覆盖出来。
顾曳一脚将司马僵踹了回去,那一脚特别帅,帅到让心生退意的北堂门人一个个如遭雷击。
也让落下的白玉堂眉心一跳——对这个顾曳真心不知如何评价了,狡猾如狐,算无遗漏。
当然,有其徒必有其师,老的小的都不是省油的灯,想到昨晚这一师徒摸进自己房间的时候.....
他当时问:“你竟有第二只天雪蚕?”
光头佬:“稀奇了,就许你春心荡漾看上人家岳谷娘君子好逑,就不许人家两只虫子一公一母双宿双飞了?”
瞧瞧,这是拉拢他该有的态度?一大一小特别狂拽,从来不考虑他会拒绝。
“没事啊,反正岳柔跟我们站一起的。”
然后顾曳顺手还捞了他桌子上摆放的一叠糕点——一个姓齐的师妹给他送来的。
理由的大男人吃什么甜点啊,这种会发胖的事儿就应该交给她去纠结。
然后两师徒就一人一块糕点出去了。
门都没关。
白玉堂想到昨晚的事情,再看顾曳一脚将司马僵踹进去,他什么也没说,脚下一点,在顾曳侧头避开孔二叔的时候,白炔剑尖挑刺过去。
孔二叔避开,顾曳一个下盘扫腿....
孔二叔倒地了!
白玉堂正要上前乘机一剑,顾曳再一脚踹在了孔二叔两腿之间。
干净利落一气呵成。
白玉堂:“......”
光头佬:“.....”
众人:“.....”
哦,她是没有什么神兵利器,也没什么降力,但很会攻击要害啊,聪明的姑娘!
孔二叔这次是真的重伤了,打死也没想到自己会被一个年纪小她两轮的姑娘击中要害,倒地不起后,鲁大师被命中KO,那司马僵重新困入金竺阵中。
OK,完美!
顾曳觉得自己可以歇一下了,虽然那边还有很多游尸,不过么...轰轰轰,天空雷霆大作,雷雨越发疯狂,狂风摇曳,顾曳忽然感觉到了强烈的降力波动。
猛然转头,顾曳看到那鲁大师竟残留最后一口气跃起,戾笑着。
光头佬跟白玉堂急忙祭上攻击,但......
鲁大师后背硬抗下这一击,人却是冲进了阵中。
他面容阴戾,死死盯着顾曳等人,或者说,他在看着那座山,那座高耸却被如刀削过的隐月山。
“十二长生,十二长生,我得不到的,你们谁也别想得到!”
他的话刚说话,心脏已经被司马僵抓出,而司马僵啃咬在他的脖子上,疯狂吸血,鲁大师的皮肤以恐怖的速度迅速干瘪,连同肉都被一并吸干了似的,只剩下了骨骼跟皮肤。
众目睽睽之下,司马僵将心脏一口一口吃下。
场面血腥不忍直视。
“这才是真正的狠人啊,以身伺僵,若是我们正道门派的人也有这样的觉悟就好了。”光头佬还不忘怼一下人最多、且最强却没太大作为的薛梁平。
后者果然脸色难看了几分。
“十二长生,还缺一个降师血,他进去也是无用吧。”有人这样说。
顾曳本身也这样想,却看到光头佬面容幽深,喝了一口酒,口气有些飘,也很轻。
也许只有旁边的顾曳能听见了。
“那可不一定,他一个人的血顶的起十个降师的血呢。”
咦?这话什么意思?顾曳心里狐疑的时候,阵中忽起恐怖的气息,司马僵身体鼓掌却见表面皮肤隐隐被逼出一层金光来。
封印。
“他的体内竟还有封印!!!”薛梁平等人脑子都不够转了。
“是鹿亥。”岳柔想起了当时也只有鹿亥镇压主了司马懿的僵躯,让他蛰伏三百多年未化僵,能在他身体上下封印的也只有鹿亥了。
就是因为这样,这鲁大师跟孔二叔两人才迟迟不能让司马懿变成真正的僵?
可现在.....司马僵身上的封印也解了!
因为吃了鲁大师?
鹿亥,遗产,鲁大师,鲁?鹿!
岳柔脑子里电光火闪,陡然明白了些什么,而司马僵吃了鲁大师,果然如吃了人参果一样,身体忽然不怕那些金竺火,一掌就拍碎了金竺阵。
阵破,刚好天空斗大的雷霆劈下!
他张开嘴巴.......
顾曳等人眼睁睁看着那一条雷霆劈入他的口中,吞下。
雷僵终究还是成了!
完了,这肯定打不过,风紧扯呼吧。
就算顾曳算无遗漏,却总归会漏掉一些,而这一些意外造就了司马僵真正成雷僵。
这算是命运?顾曳不知道,反正她知道这里不能久待了。
“夭夭,咱们赶紧走!”顾曳招呼着夭夭跟李大雄就想跑路,却看到夭夭脸上的表情。
顾曳心里一惊,侧身....刷!小飞刃划破了她的手臂,若是没有她的侧身,它已经刺入她的心脏了。
是孔二叔。
一击不成的孔二叔直接闪入柳林中。
顾曳本想去追.....陡然感觉到后头冰冷的气息,带着腐朽的气味。
顾曳转头一看,头皮都紧了——司马僵朝她来了。
“靠,又是我!”顾曳转头便跑,一边拼命拿衣服擦掉上面的血迹,擦掉后扔掉,再拿丝线缠绕伤口,但没用,这血味已经引来了司马僵。
他记住了这个味道,亦或者如同往日那些鬼祟一样——盯上了她的命格。
“师傅师傅,猴子又被盯上了,你快去啊!”李大雄着急了,在后面一边喊一边追。
光头佬抽着嘴角,“我觉得此刻应该是我们乘她引走司马僵赶紧离开这里的好时机。”
李大雄:“师傅!”
夭夭瞥了他一眼,头也不回追上去。
岳柔也没说什么,脚下掠点。
倒是白玉堂无视了薛梁平的眼神暗示,只提剑而去,但抛下一句话:“圣人近年在乎幽州疆域太平,若是幽州僵乱,他会大怒。”
圣人若是大怒,天下降道庇护正统,势必得将目光集中幽州。
到时候就一个可能——你北堂护不住幽州,那就换一个来护!
圣人朝纲独断,对降道亦是影响颇深,谁坏他边疆大事,必杀之!
五年前的江州就是一个例子。
薛梁平恍然发觉自己想的还是太乐观了,若是真的拿不住这司马僵,到时候就不是他们北堂割地赔款给其他州的门派,而是被圣人厌恶,也会被降道北帝那边的人重罚。
咬咬牙,薛梁平也吆喝人追上。
另一头,顾曳夺命狂奔,内心就一句话——我特么又在被追杀的路上!
第166章 哑炮
司马僵的速度多快啊,顾曳虽跑在前头,可后头司马僵一蹦就是七八米远,蹦两下就快追上她了。
顾曳可算是使了吃奶的力气也甩不掉,但她聪明,晓得蛇形跳闪。
那司马僵已经是真正的僵尸了,力量速度防御都变态指数递增,顾曳实在不敢硬碰硬,但对方的活动轨迹也很单一,身体僵硬绷直,无法灵动转移方向,故而蛇形跳闪也算弥补了顾曳速度远不如对方的弱处。
但这僵也不是傻的,毕竟是三百年的老僵,三百多年前这人叱咤三国风云的时候顾曳她祖宗怕是还在吃奶呢。
他的智商基础还是在的,感觉到顾曳蛇形逃窜自己无法追上后,便是改变了套路,竟抓起旁边一棵柳树,直接朝顾曳后面扔去。
那柳树起码也大腿粗,竟是被他一抓就抓出了地面,连着根带着土!
轰!
顾曳跳开的时候,那柳树整个落在地上,有枝条抽过来,她急忙再次躲开,但这样一来就改变了之前的蛇形路线,那司马僵仿佛已经料到她会闪到那里,便是一个弹跳......
顾曳看到司马僵近在眼前的时候脸色抽了抽,对方双臂蹦直,直接朝她脑袋一扫。
这厮臂力如此恐怖,顾曳被他扫中的话还不得头身分家,但他的速度那样快,顾曳根本躲避不开。
刷!
顾曳躲开了,因为一开始就预感到这僵的攻击手段,缩头侧闪一气呵成,竟避开了!
后面追赶上来的李大雄感觉还好,没想太多,但明眼人都十分惊疑,尤其是薛梁平,他看着顾曳的眼里一直暗光闪烁。
“猴子,你撑着点,我马上就来救你了!”李大雄吆喝着,一边从那头大喝着跳起,泰山压顶!
轰!地面震颤了下。
问题是顾曳早已躲出十几米外,而那司马僵又拔出了一颗柳树,朝着顾曳前头不断扔砸,阻断顾曳去路。
顾曳疲于奔命,很快到了河岸边上。
河岸滔滔翻涌,顾曳看到河中有一行舟漂泊,但那又如何,距离这里很远,她插着翅膀也飞不过去。
因此只是瞥了一眼,且说这行舟并不离开,看来也是察觉到岸上动静却想看热闹的——也不知哪里来的胆子。
这些念头也不过滑过顾曳脑子一瞬而已,她就瞥了一眼那行舟,便是转身看向逼来的司马僵。
司马僵对她势在必得,低低嘶吼着,身上煞气不断衍生,乍一看就跟实体化的魔鬼似的。
“你别过来啊,再过来我特么死给你看!”顾曳看似嘴唇都在哆嗦,但手指不经意摸住了指环,这司马僵忒厉害,也不知她手里这子母飞焱弩有多少功效。
对付这种BOSS,若是一击不成,恐怕她就没有第二击的机会了。
顾曳心里这样想,神情越发紧绷,冰凉刺骨的雨水从她脸上流淌进入脖颈。
这大雨打得人眼睛都睁不开了,而司马僵后面光头佬跟白玉堂终于赶来。
再后头就是李大雄跟岳柔还有薛梁平等北堂之人——还有大量的游尸!
这是一场对峙。
对于行舟上的人便是如此。
“真是僵尸。”随从低低惊叹,似有惊恐,却听得让少东家都礼遇的降师先生声音低沉。
“而且是百年雷僵,雷僵者,可远攻,不可预料,少东家,恐怕这热闹我们是看不成了。”
人家专业的都这么说了,这位少东家会一意孤行吗?
男子身上滴水不沾,双手拢在宽大袖摆之中,手中有珍贵取暖的火石手炉,他淡淡看着岸边凶险一幕,说:“隐月隐月,月未出,何所惧。”
那年过中旬的降师先生闻言一怔,看向那一面隐月山壁的目光也凝重了几分。
隐月?这山有何玄虚?
司马僵不顾及身后人,任由光头佬跟白玉堂从后面猛击,那白炔还是青尺打在他宽阔的后背,愣是连伤口都没带出一条来。
光头佬直呼完了完了打不过什么的,赶紧跑。
反而是白玉堂执拗几分,杀意纵横。
这小子怎对猴子这么有情义啊?光头佬一看,奥,是那漂亮的岳姑娘不肯走呢。
有些降师倒也会出手,一群乱战,但北堂这边的人却是显得.....
齐轻霞等人看到薛梁平手势的时候就懂了,虽然出手,但并未全力,只在周遭对付一些游尸,对于那司马僵并不施以有效攻击。
单凭白玉堂跟光头佬两人怎么可能!不过最大的好处就是这司马僵主要目标是顾曳,对于他们两人反而无视了。
当司马僵低吼着朝顾曳扑去,顾曳身后就是滔滔永定河,顾曳虚晃一招,在司马僵即将抓到她的时候,让这厮冲进河中。
但司马僵反手拽住了顾曳的手腕,另一只手朝着顾曳的脖子狠狠抓去,那动作类似之前对鲁大师做的,下一秒他估摸就能咬向她的脖子了。
“孽畜你敢!”光头佬奔疾而来,青尺青光凝聚一端,嗡!悍然顶在司马僵的天池穴位置,青火!
另一头,白玉堂指尖划过白炔,降字流淌。
“焚!”白玉堂低喝,白炔尖端也刺在天池穴对应的中观穴。
两种降术火烧,穴位对应,顾曳感觉到扼住自己脖子的尸掌肌肉有一瞬的灼热跟收缩,她飞快掏出一张黄黄的镇邪纸贴在司马僵额头。
“成了!”顾曳一看司马僵一动不动任由火烧便是大喜,却见光头佬跟白玉堂脸色一变。
成你妹啊!
司马僵低吼,尸毒疯狂涌出,吓得三人齐齐躲开。
“你没有咒术!”光头佬恨铁不成钢。
咒术?咒术?
顾曳反射性来了一句:“天灵灵地灵灵太上老君快显灵麻利麻利哄急急如律令芝麻开口多来A梦!!”
司马僵直接撕下了黄纸撕个粉碎。
顾曳:“死光头,你给的黄纸特么是山寨过期的吧!就知道省钱!”
光头佬:“你那念的什么鬼!要念虚黄镇邪咒!”
顾曳:“你没教过!”
光头佬:“你不是聪明吗?不会偷学啊!”
两师徒隔空对骂,可把李大雄急的,亲娘呦,求你们别骂了,那僵尸又过去了!
不,司马僵并非过去,身上还燃着光头佬两人给他送去的火焰,似乎愤怒了。
也是此时,天空陡然发白,那一雷霆之白震怒了天地似的,众人身体一僵,感觉到这天上的雷雨似乎多了一些——血红。
吼!司马僵嘴巴一张,一束雷霆轰然劈出。
劈谁?劈顾曳!
我靠,口吐雷霆,这老僵要成仙啊!!
雷霆之速谁能挡?
嘭!!!当那一束雷霆劈中顾曳的胸膛,几乎所有人都一个念头——她死定了。
顾曳倒地的时候,李大雄脸都绿了,脱口而出:“我的镜子!”
镜子?岳柔伤心之时,却也陡然发觉倒地顾曳胸口有流光飞碎。
镜子,护心镜,本该是在李大雄身上的,如今却是在顾曳身上,而且碎了。
很显然,奎山师徒不是没有预料的——某个猴子就是这么招霉运,拿个镜子避避邪。
却没想到这一击雷霆把能硬抗王菁跟陈易生的护心镜直接被一雷霆劈碎了。
噗,顾曳吐出一口血,但她知道自己捡回一条命,而且不单单是护心镜的缘故,若是没有降力护住了心脉,她一样会跟这镜子一起挂掉。
不过....没有第二面护心镜了。
顾曳抬头就看到司马僵又张开嘴。
祖宗,你可别吐雷了!
光头佬跟白玉堂冲上去,但三两下就被司马僵打飞出去了,落地后,白玉堂用白炔插地,剑滑过地面三丈长才堪堪止住了冲势,抬头看去,只见光头佬飞出七八米,连连撞到两三棵杨柳树。
那抛飞上空的青尺螺旋几圈,落地,插入泥土之中,顾曳眼看着司马僵跳来,便是囫囵爬起,指尖点触指环,嘴唇蠕动,降力催发!
子母飞焱弩!发射!
顾曳将降力全部催发,那降力气息让大口吐血的光头佬错愕,也让白玉堂挑眉——她有降力?难道是之前隐藏的?
众人错愕,但也起了希望,难道说....然而....哑火。
这是一个哑炮仗。
李大雄跟光头佬:“....”
什么鬼,裤子都脱了,你让我看这个?
顾曳脑子里也浆糊一团,但幽幽想起一个事儿——那啥,那鲁大师放着当诱饵的那些降器好像都是未解封的,也就是说这子母飞焱弩也是一样的。
这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顾曳吃土的心都有了!
亏他还藏着掖着拿它当杀手锏,这脸丢大发了!
不过顾曳心一狠,放弃了子母飞焱弩,便是冲上前抓住了青尺.....
咒来,挑上刺!
如同之前光头佬所为,顾曳此刻一刺也一如他,只是威力小了很多,毕竟她的降力远不如光头佬强大,但那一击很惊艳,完美对刺到了司马僵的天池穴!
司马僵的天池穴位置本就受伤,顾曳这一击不轻不重,但确实加重了,导致他身体一僵,只是手臂一摆....顾曳整个人被扫飞十几米远,径直撞击在隐月山的一侧狭窄山壁上。
那力量大得不行,顾曳只感觉到后背被山壁上的凹凸石棱刺破,血肉飞溅。
她觉得自己可能脑震荡了,否则怎么会隐约听到这山中有一缕呼吸呢。
似乎在耳边。
她浑浑噩噩中。
第167章 话真多
轰!此刻天空雷霆炸响,雷雨疯狂大作,仿佛整个天地都在预示天之不详,僵要作乱。
光头佬,白玉堂还有顾曳皆是重伤,岳柔等人也被游尸围困,几乎都命悬一线。
“师叔,大师兄他.....”齐轻霞忍不住了,薛梁平才说:“他已经是雷僵,无论金竺阵还是两个三卦降师合作都对付不了他分毫,我等过去也是送死,暂且撤退,从长计议!至于你大师兄.....”
薛梁平知道自己今天必须将白玉堂带走,不然将他折损在这里,门内就更不会放过他了。
北堂的人怎么想的,其余降师如何不知道,谁还愿意留下来送死!纷纷有了惧意,想要杀出游尸重围......
薛梁平已经到了白玉堂身边,正要捞走他撤退。
却突兀惊骇,因为天空纵横的雷霆光芒照耀了整块隐月山壁。
白光照灰石,所有雷霆劈下,全部劈在山壁中。
轰隆!天地岿然一浮白似的,就算是远在江河之上的行舟之人也感觉到刺目,纷纷闭眼。
又有谁知道重伤贴靠在山壁上的顾曳惊骇恐惧呢——这山在吸她的血。
麻痹啊,这山也成精了?
白光缭绕,从顶峰有一极光撕裂而出,从山而下,山裂而开,仿佛山中有一股极致的力量活生生将山裂开。
李大雄仿佛能听到这座山的呼吸,睁大眼睛,硬生生看着他们之前被野狗追赶且攀爬过的山顶峭壁裂开的口子下面生出一缕白烟,那白烟萦绕,继而席卷而下...
从山顶到山下,席卷所有山的灵气,呼啸而来。
司马僵仿佛惧怕,死死盯着那呼啸如山海的白烟,嘴巴张开。
“鹿亥!!!”
惊天动地的怒吼,仿佛隔了三百年依旧让这位位极人臣但死后为人炼僵的枭雄怨恨不已——谁愿意死后被一个男人压了三百多年!
那白烟呼啸凝聚,最前端那人赫然仿若驾驭一座山海。
一个男人,一个未束发而发丝飞扬的男人,他穿着一袭朴素的白衫,腰间悬玉尺,脚下一塌,跃起!
一座山海的滔滔白烟随着他跳起而呼啸长空,拔玉尺,跳沧海。
天上雷霆密布,暴雨倾盆,一山白雾往上冲击,再随他手中玉尺......
所有白雾都涌入那玉尺之中,那玉有了纵横这一夜的极致玉光。
顾曳看到了这个男人的侧脸,看到他嘴唇的蠕动,但只听到了两个字。
这两个字是她入了降道这一行之后一直未明白的——到底什么才是降师?
那是哪两个字呢?降道之上顾曳且记得,但迅速开始遗忘,她死死盯着,她不想忘!
轰!那玉尺扩张,变成宽三四米长达数十米的巨大玉尺,朝着司马僵浩瀚劈下。
司马僵双手交叉,双臂之上雷霆覆盖,仿佛借了这天上的雷霆力量,怒吼着。
砰!!!!
潮浪翻涌!山石震裂!杨柳碎裂!
所有人被这股力量席卷飞退.....
双手硬生生接这一尺的司马僵双腿噶擦,轰!
他跪了。
这个鹿亥一出,只一尺就让完整化僵的司马僵跪了。地面疯狂龟裂,凹陷一个五米深的大坑。
这....是什么样的力量啊。
反正已经远远超过三卦降师的力量,薛梁平知道他们一个整个门派加起来的人也扛不住这一尺,包括他那位已经登顶为掌门的师兄。
四卦降师?远不止吧。
这就是极致的力量?不,应该说那是一种正气,邪不压正的正气!
他们这里没有一个人有这样浩瀚纯粹的气魄,光头佬没有,白玉堂没有,薛梁平等等都没有。
不是他们弱,或者没有学会什么术法,而是他们没有这种精神。
外练精骨皮,内炼一口气。
一口精神气儿,这口精神气儿叫什么呢?
顾曳失血过多,几乎看不清前头那是什么,只模模糊糊看到高大魁梧的司马僵被那烟雾凝聚而成的鹿亥一尺子劈跪在地上。
那些游尸都惊恐得趴伏在地。
但她也看到了一个人。
当顾曳被孔二叔扼住脖子拽出人群。
“鹿亥,果然是鹿亥。”
他大笑着,光头佬等人一看到他就变了脸色。
岳柔想要上前。
“都别过来,否则我现在就杀了她!”
顾曳浑身血淋淋,一袭简单的青衣被血渲染,尤其是后背。
她被孔二叔拉到河岸边上,对峙着那头鹿亥跟司马僵,也对峙着光头佬等所有人。
薛梁平并不在意顾曳生死,心中还巴不得顾曳死掉,本想出手。
却见光头佬的青尺落在了白玉堂的脖子上。
目光相对,杀机暗藏。
岳柔没留意到这一幕,只知道顾曳又倒霉了。
“姓孔的,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想干嘛,想领教一些这位鹿亥前辈的厉害?”有个散修降师终究不愿目前的大好局面又被孔二叔这只老鼠破坏,因而怒斥。
孔二叔却是疯狂大笑,“鹿亥,我当然知道鹿亥,也知道这位三百多年前就一手封绝了僵墓高手计谋的你绝不会任由我们这些后人成功将他觉醒的,也是姓鲁的可笑,他当真以为自己能赢过你这个老祖宗?”
鹿亥定定看着他,也看着孔二叔一边笑一边拿出一个东西。
顾曳被她掐住脖子,但也看到了孔二叔这厮手中拿捏着一块牌位。
——上面有两个字。
鹿亥。
难道这厮想.....
“你故意假死避过阴阳路,但必须以假乱真,因而将自己的命气连接在这牌位上,以后辈子孙供奉确保你能在棺中继续镇压司马懿,若是它毁了,你的命数也就断了,天地绝不会允许你继续存活在这天地间。”
孔二叔笑着:“命有所运,不长生,这是你们这些自诩正道的降师说的,所以.....”
去死吧!孔二叔用力一捏,牌位断裂,很快就会全部化为齑粉。
但!
噗......一把剑穿透了他的胸膛,从他背后。
他的背后是高大魁梧的李大雄,这土贼是怎么到他身后的呢?
他太忌惮顾曳了,其实抓她在手中只是因为顾忌她又闹出什么幺蛾子,顺便威胁一下光头佬等人,毕竟岳柔跟白玉堂也会跟着一起忌惮。
一举三得。
没想到还漏了一个李大雄。
他到底是怎么到自己身后的?李大雄并不擅长速度跟身法。
孔二叔打死也不明白,也许是他太过关注鹿亥,也许是他过度小看了李大雄?
“话真多。”顾曳掰开他的手,凉凉说了这句话。
孔二叔瞳孔缩放,最终露出苦笑,他知道为什么了,因为鹿亥。
他小看了这位三百多年前的降师,对方竟然不用动用任何实质手段就麻痹了他的感官。
死的人才是最蠢的那个。
话太多了,暴露了他内心的紧张,更有利于对方对他的麻痹。
算了,输了就是输了。
孔二叔倒地,死前死死盯着地上的牌位——已经碎裂。
顾曳也看到了,神经猛跳,话说,这样的话鹿亥会不会.....
顾曳转头看去,鹿亥凝聚的身体正在消散,而司马僵怒吼着,猛然站起,冲出去!
奥,NO,是冲过来!
当顾曳的脖子再次被司马僵抓住。
顾曳:你脱困就不能跟鹿亥拼命吗?为什么非要逮着我呢!上辈子我挖你祖坟了?诶,不对,好像上辈子我疑似的确挖过你的坟头.....
顾曳内心是纠结的,司马僵是疯狂的,就要将顾曳的脖子拧断去吸她的血,不过鹿亥来了。
玉尺流转,司马僵本能性怕他,竟是抓着顾曳便要逃。
也是,这天大地大,他暂且捞着这个人躲避一段时间,等鹿亥的灵魂散尽,再不能出世,他的伤也养好了,这幽州境内还不是他的地盘!
僵也是懂得审时度势的,就是苦了再次被掐脖子的顾曳。
眼看着就要跟司马僵“双宿双飞”而去......
鹿亥在后面双手合十,玉尺悬浮掌心,上面降文流转,往上一举,哗啦!玉尺径直升空,扩大,在天空旋转着,光芒渡下,二十米直径内全部被光芒笼罩。
“一尺方圆!”光头佬喃喃自语,不远处的岳柔看了他一眼。
一尺方圆?这个人认得鹿亥的术法?可他们这些人显然都未听说过。
奎山......
一尺方圆出,想要逃走的司马僵一头撞在了方圆寸光上,额头如火烧,便是后退。
逃不了了?顾曳正要欢喜,可也担心这厮会狗急跳墙把自己吃了。
却感觉到天上雷霆....不好!
司马僵嘴巴大大张开,雷霆劈出。
说实话,顾曳从来不知道僵尸还能口吐雷霆的,以前不管是小说还是电影电视剧都说僵尸怕火怕雷,哪里还有僵尸吐雷的啊。
那些编剧小说作者还是脑洞不够大啊。
嘭!雷霆劈在一尺方圆上,破不开,但司马僵看到他的雷霆劈一次,那鹿亥的身体就淡化一分。
嘭嘭嘭!雷霆不断劈着方圆,鹿亥的身体淡化也显而易见。
“不能再这么下去了,等他灵魂散去若是还未收服这雷僵,大家伙都别想好过,尤其是你姓薛的!有三百多年前的降道前辈相助还无作为,回去等着跪老虎凳吧!”光头佬抹去嘴角的血,朝着薛梁平冷笑。
这个威胁果然是有用的。
薛梁平神色变化,便是怼了光头佬一句:“不过是暂看局势而已,何须着急。”
第168章 替换
幽州通隐月山的官道之上,正有几十匹骏马狂奔,这里已经能看到隐月山了,甚至能看到前头村落,但雷雨倾盆,每个人身上的衣甲都被这冰冷雨水打湿,不过他们都是习武之人,倒也还好,只是雨水打在脸上,迷蒙了视线,让他们内心有些焦躁。
“韩哥,我们来得及吗?”许典忧心忡忡,脸上哪里还有半点一个月前的风流花心。
韩高看了他一眼,“你不该来。”
“我问你话,你倒还说这个了!”许典有些恼怒,只得问前头的人。
“青羽阁下,你.....”
他还未问完,他们身下的马匹陡然都停下且惊狂嘶鸣起来,十分不安,只见前方隐月山上方雷霆弥补,仿佛有什么恐怖的东西在生成。
“恐怕来不及了。”青羽看着那里,眉宇紧紧的。
“但也得去!”他摸了下自己胸膛内藏得好好的小瓶子。
另一头,薛梁平倒也呼吁门下弟子联手对付这司马僵。
鹿亥看了他们一眼,一挥袖子,一尺方圆裂开,司马僵冲出的时候对上的便是劈头盖脸的各种降术攻击。
光头佬一看就黑了脸,他是让薛梁平等人出手,可那是提醒对方别让这司马僵拐着顾曳逃了,不然顾曳必死无疑,却没想到这薛梁平这么狠毒。
要把猴子一起炸死吗?
大大小小一窝蜂,虽然乱,虽然弱,但蚂蚁还能咬死象呢,怎么着也得在他身上一通乱炸。
还好司马僵没有硬抗,因为本身就有之前被鹿亥一尺劈出的重伤,所以他避开了。
鹿亥仿佛早知他会避开,身形一闪便是到了他避闪的方位。
玉尺在手中,鹿亥在眼前,顾曳第一次如此之近得看到这位三百年前的神秘降师,但她无法像从其他人那儿一样看穿他们的性格跟作为,甚至提前做预判,也能模拟学习对方的手段,但现在是对方能看穿她。
顾曳神经凛起,鹿亥手中的玉尺轮转,尺寸方圆之后是当面如拔剑劈下的断川之势!
司马僵本能恐惧,第一反应便是将顾曳挡在身前。
你大爷!追杀我就算了,还拿我当挡箭牌,做僵尸也不能这么不要脸!
顾曳哪有能力躲开这一尺哦,只觉得自己怕是要被这一尺子打成粉末尘埃了。
哗啦,玉尺果然劈在了顾曳的脑袋,且从脑袋贯穿到脖颈,胸膛.....仿若划开她整个人。
李大雄吓得那张大脸都苍白无血色了。
但.....那玉尺穿过了顾曳的身体,却劈中了顾曳身后的司马僵。
司马僵身体涌出大量的黑绿尸血,仿佛一下子被打散了大半个尸躯似的。
不过那黑绿尸血也将喷在顾曳后背上,让顾曳顿感后背阴冷,尸气卷着尸血呼啸,仿佛想钻入顾曳的身体,腐蚀她的血肉,顾曳嘴巴一张便是吐出鲜血来。
“孽障,还想害人!”
鹿亥眉头一皱,大喝,玉尺再一转,想再刺入司马僵身体,却被司马僵抓住了玉尺。
“鹿亥,那些人害我三百多年来徘徊阴阳路上不得善终,我本是帝王之尊,却被你镇压始终,天本欠我,你若还要拦我,可别怪我跟你不死不休!”
司马僵咬牙切齿,一字一句包含着无穷的怨恨,这怨恨让那些原本匍匐的游尸都抬了头。
不好,鹿亥的灵魂意念在削弱,这些游尸的邪气必然大涨!
但鹿亥也不可能后退,“孽障,你生前便为夺权势造了不少杀生,却得寿终正寝,奈何你之血脉造孽,贪图长生,那你试验,用数千人之尸骸铸就你这长生之墓,这才惹怒了上苍,亦是因果循环,你我本就不死不休!”
两人杀机纵横,苦了当中的顾曳:“两位壮士有话好好说,如果真的不想说想动手,别连累我这个可怜人。”
顾曳被困于尸气中,想脱身都无法,她感觉自己体内被驱逐的那些尸气又抬头了。
苍天啊,她这是又在变成活死人的路上了?
顾曳这话刚一说,天空陡然雷霆大作,一道一米直径粗的巨大雷霆劈了下来。
劈的地方就在顾曳、鹿亥跟司马僵三人之中。
话说不到三秒就遭雷劈,顾曳啊顾曳,你到底做了什么孽。
轰!雷霆劈下。
司马僵陡然放开顾曳,跳起。
那巨大雷霆便是劈在他身上......那雪白的雷霆顷刻变得血红,进入司马僵体内,顾曳眼睁睁看着他嘴巴张开,吃雷?这么粗的雷若让这厮吃了,那得吐多少雷炮啊!
顾曳正暗叫不好,耳边听到一句话。
“这不是隐月的七日长生,而是.....他要以身锻雷进化成飞僵!好一个野心勃勃的家伙!小姑娘你躲远点。”
诶?顾曳被一道软力推飞出去。
而鹿亥冲上去,进入那雷霆之中,玉尺飞旋其上,软化,变成绳索将两人捆缚。
鹿亥竟抱住那司马僵冲向永定河!
他想干什么?
鹿亥嘴里念咒,那咒术竟无需手指画纹,而是直接化成一个个金光大字,绕着他跟司马僵飞舞,可见金光大字飞舞之中,那雷霆血气越来越淡,而司马僵愤怒咆哮。
也是此时,天空雷霆震怒,地面永定河河流翻涌,竟然席卷起海啸一般的急流,天地震怒,地面上的人或者花草树木都像是蝼蚁一般被轻易倾覆。
鹿亥抱着司马僵要坠入那永定河的时候,众人里面已经有人恍惚察觉到他的意图。
“这不是七日长生阴雷,而是司马僵要渡劫飞僵的五日雷劫,我们都被骗了!”白玉堂脸色难看,薛梁平等人又怎看不出来。
七日跟五日是不同的,若是七日,他们现在就是提前截胡,这司马僵不到七日便是达不到巅峰,哪成想他根本就不需等七日,他只要五日,利用这隐月山的长生气为自己度化精华,以三百年的修为度成飞僵!
这是鲁大师跟孔二叔的后续诡计?若是,那这两人就显然死得太早了,若不是,那就更可怕了——鲁大师跟孔二叔是被司马僵利用的。
棋子,还是下棋的人?
“鹿亥前辈是要借用这河川之力稀释雷霆力量,毕竟水能释电,如此宽广的永定河足以稀释司马僵身上的雷霆,也让他无法进化成更厉害的飞僵!”
飞僵不是那么好进化的,但哪怕司马僵失败,他引下的雷霆也足以让这里所有人都一起挂掉。
鹿亥是在救他们。
以身相救。
顾曳也懂了,好像又不太懂,反正她自己应该跟鹿亥不是一路人。
但....总觉得事情还没有结束,顾曳下意识低头看向还缠绕着自己的几条黑气。
麻痹!她深吸一口气,朝光头佬喊:“死光头,快.....”
光头佬转头的时候,看到朝他伸出尔康手的小徒弟一秒钟被黑乎乎的尸气拽起,随着鹿亥跟司马僵坠向那河川漩涡。
啪!顾曳在半空拽住了一条柳枝.....她是奔溃的,又来又来,特么什么鬼啊邪啊僵啊的都有拽人的毛病?
“猴子猴子!”李大雄吓坏了,狂奔着过去....
哗啦!
柳枝断了,顾曳手指松开要落入那湍急河流的时候,啪!
一只手拉住她,手指修长,紧紧握住,顾曳看去。
“夭夭!”
夭夭死死拉住顾曳,但他本身也纤细轻盈,便要被一起被卷走,这一幕看得远处的光头佬青筋一跳一跳的,还好!李大雄赶到了。
好个屁啊!李大雄也要被卷走了,没看那纤细柳树都要被连根拔起么?李大雄牙根都咬出血了。
老子这是要一下子送走三个徒弟?
“你们谁特么敢松手,老子剁了他!”光头佬怒吼着狂奔过去....
这话刚说完,那小柳树被李大雄拔起了。
光头佬:你特么就不能找一颗粗一点坚强一些的?
岳柔等人此刻反应过来了,但也来不及了,速度太快了,顾曳三人直接被拽想那旋转的漩涡......
半空的顾曳咬牙,直接一手刀劈在夭夭手腕上,但....夭夭没有松开,顾曳下意识看向他。
夭夭放开了李大雄,从袖口掏出小刀,在自己手臂上狠狠一划,鲜血喷溅....
“不!”
哗啦!缠绕顾曳的尸气一闻到如此新鲜的血液竟全部朝着夭夭窜去.....
被尸气缠绕的夭夭将顾曳一拉一甩。
顾曳撞在李大雄身上,两个人一起朝河岸那边抛去。
而夭夭则是被卷进漩涡之中,眼看着就要朝着那司马僵....
一个在漩涡之中,一个在半空,顾曳看到了那被金光缠绕的司马僵伸出手,朝着夭夭抓去。
她知道他要干什么。
他若是渡不过这雷劫,也挣脱不开鹿亥,便要抓着一个活人为自己夺得一线生机——夺舍?
本来该是她,可夭夭替代了她。
顾曳眼睁睁看着天空雷霆弥补,也形成了一个漩涡。
飞僵之劫要开始了。
轰!河流滔卷起,河上行舟摇摆不定,但还算安全,只是舟上的人多少被这连续波折的一幕一幕吓坏了。
“少东家!”有人忧心,却见少东家你站在船头前面一动不动,只看着那河岸上的雷霆中两人如同流星一般落向那河流漩涡.....
要结束了?
“猴子!”突兀传来一大嗓门,众人皆下意识看过去,只见落地后的顾曳一个鲤鱼打挺,爬起,狂奔,且奔跑中探手拔出插在地上的光头佬青尺。
那青尺带出了一些泥土。
第169章 气势!
顾曳奔跑中,手臂一甩,大弧度甩出青尺,人再跃出。
青尺在半空旋转出去,再回旋,回旋镖?
顾曳脚下点到了刚好回旋回来的青尺,用力一跃!
七八米!!!
那是一种技巧,一种借力用力的极致身法技巧。
她跳向那暴躁的河流.....
那一秒,光头佬忽然觉得自己这个徒弟有一种气势。
一往无前的气势。
而跳跃长空的顾曳想起了那日她入山门摆老头子的时候,他问了她一个问题。
——顾曳,你因缘际会入我山门,可问过你自己什么才是降师?当你明白它,再来决定你是否真正要成为一名降师。
当时她心里藏着太多东西,也有太多对这个世界的抗拒跟试探,对此并不以为然,反问:“我不回答的话,就进不了你们奎山的门?”
老头子笑着摇头。
然后她就说:“奥,那我不想回答,因为反正我都要成为降师的,问这个没意义。”
老头子看了她许久,终究未说什么。
现在她忽然有了一个答案,这个答案就叫做.....
顾曳跃起,朝着斜前方的漩涡,她看着已经拽住夭夭的司马僵,她看到了司马僵张开嘴,也看到了司马僵身后的鹿亥望来的目光。
那是一种默契,再合作一次?
顾曳左手捏住了胸口的白骨塔,举起右手,手指按压着指环,以瞄准的姿态,体内降力全力催发,与此同时,贴身挂在她腰侧内的鱼尾玉片发热。
她只有一次机会。
瞄准。
噶擦!子母飞焱弩羽翅打开,弓弩机关锁链启动,尖端祭出一根发光的红艳箭矢。
那是触目的红,像是一点火光。
顾曳嘴巴动了动,喊出了让所有人都愣神的咒语。
很短。
只有两个字。
她心里默念,嘴里念咒。
嗡~~~刷!
那展开羽翅也不过一尺长的精致弓弩射出的火光如一只焚烧的红焱飞鸟,张开羽翼足有三四米长,体态美艳非常,却又带着能驱散所有阴冷的灼热,也带着驱散黑暗的火光。
真正的火,就该是如此耀目惊艳的。
在那一刹那,夭夭被鹿亥抓起,抛出.....
而鹿亥朗声笑了笑,在那红焱鸟撞在司马僵胸膛,他自爆了。
那火焰随着雷霆焚烧,爆炸,轰隆!整个漩涡都被火焰跟雷霆缠绕,焚烧又爆炸。
火海,这是一片焚烧的火海。
司马僵在火海中嚎叫,天上本要降下的雷劫漩涡终究停下了——渡劫的人被提前斩杀,还度个屁劫!
所有人都跑到河岸边上,只看到那司马僵的身躯在火海中扭曲,“不,我不甘心!不甘心.....”
他伸出手,大量的尸气咆哮着....但终究还是逝去,因为不管他放出多少雷霆,都被宽容的山川河流稀释...
结束了?飞半空射出惊艳一箭的顾曳忽然眼前一黑,被浪头翻卷,打入那火海中。
“猴子!”
“顾姑娘!”
噗通噗通有人跳下河游过去...
而逐渐沉入水中的顾曳只感觉自己眼前只有一片的红,竟是连水中都满是火焰跟雷霆么?
她会死。
顾曳疯狂摆动双臂跟双腿,想要游上去,陡然!脚被拽住,她转头一看,是已经被烧焦成骨骸司马僵直勾勾得盯着她,拉下顾曳后想要咬住她的脖子吸血以此弥补自己即将烧毁的尸躯。
你特么的都烧成骨架子了还不放过我!
顾曳大怒,狗急还跳墙呢,她一拳砸在司马僵脸上,脚也揣在对方身上,反正就是疯狂厮斗!
但顾曳终究乏力,揣了两下就被对方按住脖子,那獠牙即将刺入她脖子的时候。
——吾命休矣?
顾曳:我一直在被追杀,差点被咬的路上。
司马僵:一直在追杀他,差点就咬到她的路上。
现在终于要见分晓了。
痛苦中,顾曳陡然感觉到自己的手碰到了一个冰凉凉的东西,她一低头就看到这厮身上的腰骨上竟用黑色链子系着一块黑白相间的玉佩。
顾曳一看到这玩意儿就浮起一念——阴阳佩!
这鬼东西屡屡不死,还妄图抓她或者夭夭求得一生,恐怕就是因为有这阴阳佩庇护,有源源不断的长生之力可以规避阴阳。
顾曳心一狠,直接拽下那阴阳佩。
这阴阳佩一被顾曳拽下,她就感觉到这水中火焰跟雷霆对她没有任何伤害了,而且有一股冷热流转的力量涌入她体内,顾曳心念一动,看到水中火焰疯狂吞噬了司马僵,顾曳一脚踹开他,还不甘心,又狠狠踹了一下他的脸。
火焰之下,司马僵的脸被顾曳一脚踹成粉末,整个尸骸都变成飞灰,在这水中消失无踪。
但顾曳也感觉到了视线的迷蒙。
气力枯竭,力量用尽,失血过多,尸毒作祟,她不行了。
顾曳死死捏着阴阳佩,抬头看去,那火红的水面离她越来越远。
好累啊,这样真的好累啊。
而漂浮水中缓缓往下落的顾曳看到了自己脖子上漂浮起来的白骨塔,它发着光。
像是黑暗中的一盏明灯。
那一晚,她被自己的父亲带到华山顶峰去看夜色,星辰闪耀,他指着天空的北斗星跟她讲着它们的历史。
她就故意说圣斗士星矢,还引经据典,把自家老爹气得不行,旁边的母亲乐不可支,却也为她披上衣服,怕她着凉.....
“阿曳啊,人这一生其实就是天上的一颗星辰。”
“得了得了,你是不是要告诉我人死了会化作天上的一颗星星,会保护他们牵挂的人啥啥的,这心灵鸡汤我不喝!”
“笨阿曳,你父亲是想告诉你,活人才是星辰,死人不是,死人是看不见任何光明的,只有活着的人才能给他们带来光明,指引他们的路,阿曳,你要做那最闪耀的一颗星辰。”
顾曳眼底有些湿润,看到了自己左手捏着的阴阳佩发出光,她想了下,将它按在自己心脏,左手又捏住了鱼尾玉片。
“我不要死,不能死,绝对不能!”
陡然,胸口发烫,她依稀看到了龙尾,庞大龙尾游转水中,缠住了她的身体.....黑暗中,她仿佛看到了巨大的双瞳。
这是.....太圭?
河岸边上,司马僵已经彻底坠入水中,火海还留有火光,但顾曳已无声息,只有奎山三人还有岳柔、白玉堂前前后后游过去.....
“没救了,那样怎么可能不死!”
“可惜了,那小姑娘端是厉害。”
“是那降器厉害吧...”
“应该是鹿亥前辈厉害。”
“众人争论不休,但都说不清楚之前那一波三折具体发生了什么事儿,反正哪儿哪儿都透着古怪,薛梁平的表情很复杂。
“七师叔,现在.....”齐轻霞询问,薛梁平皱眉,淡淡道:“司马僵已经陨落,我们幽州总算能太平了,但还得善后,只可惜还是有诸多人牺牲,等回门内后,告知掌门一一嘉奖就是了。”
呸!谁稀罕你们奖励!
虽然散修门知道自家表现也很怂,但好歹他们散修比这北堂好吧,亏了北堂还自诩是幽州庇护门派呢!
真是渣渣!
就在此时.....“天啊,那是什么?”
天空暴雨雷霆已经停歇了,也是古怪,乌云散尽后竟还显露了朗朗夜空,那夜空不要太漂亮了,明月高悬,那月光皎洁,众人也才留意到那永定河上方还悬浮着那玉尺!
“至宝!”几乎所有降师都眼睛亮了,齐齐飞掠而出,光头佬跟白玉堂在河中,薛梁平最强,他跃出的速度是最快的,眼看着就要够到那玉尺......
玉尺陡然旋转,朝着那隐月山壁狠狠劈去!
轰!整座山都震动,噶擦噶擦,隐月山壁脱落一块块碎石片,最终裸露了一块巨大凹陷的月牙。
这月牙通体雪白,对应天上的皎洁月亮,那玉尺从山壁上有弹回来.....朝着永定河!
哗啦!玉尺径直穿入河中,激起水花,但游在最前面的夭夭仿佛得到了指引,一个下潜。
“那玉尺难道是?”舟上有人惊讶。
片刻后....哗啦!玉尺漂浮到了水面上,有一只手攥着它,纤细发白,手指上还有一枚指环。
须臾,夭夭捞着顾曳从水中冒出头来,一张脸惊艳卓绝,似水中神仙,一张脸清秀苍白,却因唇红而多了几分清艳。
只是......没有呼吸了。
玉尺带着两人飞落到了河岸边上,夭夭抱着顾曳,手指都在颤抖,“阿曳,阿曳!”
他在害怕,眼底都发红了,然,顾曳一点声息也没有。
旁边有许多降师上前,看到顾曳死绝了,心里都是一咯噔,有多少人将目光落在她手掌攥着的玉尺上?
薛梁平看了一眼那玉尺,走到边上,开口:“节哀顺变,不过这玉尺是那位鹿亥前辈的遗物还得让我们北堂带回去交由掌门看看.....”
他说罢就要去拿那玉尺——得赶在那河中光头佬跟白玉堂、岳柔回来之前。
就在薛梁平要碰到这玉尺的时候,他看到了夭夭看来的一眼。
那是怎么样的一张脸啊,清而近乎艳,圣而近乎妖,一双眸子仿佛盛开了无穷的瑰冷,竟是让他活生生打了一个酣畅,反应过来便有些恼怒,这个奎山弟子只空有一副皮囊,不会降力不会降术,竟还敢如此看他?!
薛梁平愤怒之下便是指尖一动,寒芒起的时候......
第170章 认主(今天就一更)
月光从天上祭下,落在月牙上,耀眼银光直射出来,上空悬浮了巨大的浮相。
是鹿亥!
鹿亥悬浮半空,不管是岸上的人,还是行舟上的人都惊愕了。
他还没灵魂消散?
“是壁上残魂,提前预留的,有些意思。”少东家看着那璧上月牙,眸色清转。
鹿亥在看着顾曳。
确切的说,在看顾曳攥着的玉尺。
“你竟肯救她,看来与她有缘了?我要陨落了,你不属于我,也不属于这里,不如我送你回去吧。”
玉尺发出嗡嗡的光,竟摇摆了下。
鹿亥苦笑,“那你要如何,留在此地任人贪心作祟,引发**?这些人修为不行,定力更不行,保管得死很多人。”
这话说得在场的降师都脸红了。
呵呵哒,这前辈说话可真直白啊。
不过....玉尺不说话了,须臾,竟一摆,飞旋上去。
走了?哎呦,这宝贝要走了,岂不是让我等失去了变贪的机会?
众人怅然若失。
就在此时,那飞旋出去的玉尺陡然回头....
在鹿亥错愕的目光下,直接插入顾曳的腹部。
贯穿!
血溅到了夭夭脸颊上,他愣在那里。
众人:妖朽啊,这特么是戮尸啊!!!
就在此时...嘶嘶嘶,顾曳腹部血流疯狂涌出,缠绕着玉尺....侵入,缠绕,一条条血丝如同水流渲染开一般,如同血翡翠。
水中珊瑚,云中血翡。
半响,它从伤口飞出,乖乖落在顾曳手中,那雪白剔透带血丝的样子妖艳漂亮得很,任谁都想拥有。
“认主了,竟然认主了!能自动认主的降器啊,无疑是灵器了,就是我北堂也只有一把灵器....”薛梁平喃喃自语,眼中闪烁,其余降师更是嫉妒不已。
顾曳睁开了眼,一摸腹部,一个血洞,疼死了!
什么鬼!她死里逃生一醒来特么肚子就被戳了一个洞?
“小姑娘,你学过我之前所用降咒?”
顾曳听到鹿亥问她,对于比自己厉害能杀死自己的人,在并非敌对关系的情况下,顾曳还是不吝啬尊重的。
“没有”
没有?鹿亥若有所思,“那你知道是什么意思?”
这次轮到顾曳若有所思了,她回答:“诛邪?”
若是真正知道就不会是这样的反问语气了。
鹿亥看了她半响,说:“你是天生的降师,这应该是你的命。”
应该?他好像也不确定,说明没有看穿自己来历?
极好极好!
顾曳瘪瘪嘴,“你问我两个问题,我也问你一个。”
“说”
“我肚子这个伤谁搞的,我要摁死他!”
鹿亥的表情有些微妙:“缘分。”
“谁叫缘分?我要摁死他!”
“.....”
鹿亥有些无奈,却是忽然看向一人,顾曳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丫,是姓薛的!
还不等顾曳暗恨他,鹿亥袖摆一甩,暗觉不好的薛梁平还未开口就被那流光劈中,直接打成粉末。
北堂的人齐齐身如抖筛子一般。
“贪,嗔,怯,心思歹毒,降师如斯,丢脸极致,难道三百年后你们这一代的降师已经堕落到这个程度?”
奥,这话一说谁都不敢给薛梁平说好话——前辈你厉害,你说什么都是对的。
这本就是一个强者为尊的时代!
但所有人都知道薛梁平给那把尺子背了黑锅。
北堂的人又惊又怕,齐轻霞想要说些什么,却被肖敬龙拉住了。
不可,后者摇摇头。
鹿亥也不在意他们,只是抬头看向那隐月山壁,最终双手作揖一叩,再转身朝着东方。
此时他的神色慎重,眉目深远,荡袖,作揖,弯腰。
“不肖弟子鹿亥,三百年前未能制止僵墓之阴谋,让千多无辜之人为之葬命,是弟子无能,有愧师门,有愧于天地,今终将此僵解决,愿魂灭祭灵,以送枉死者度阴阳路,此乃亥之愿,魂飞魄散,终不悔!求师门应允。”
终于跪地。
那一跪,却让许多不跪的降师都羞耻莫名,之前还觉得这鹿亥是实力强于他们,因而惧怕,此刻却觉得对方一身正气,浩然无畏,这种精神才是真正凌驾于他们的关键。
顾曳也看着鹿亥,这人虽然跪着,却尤自屹立不倒!
不过....那东方到底是什么?鹿亥的师门?不是传闻鹿亥是散修么?
就在顾曳疑惑的时候...东方!也就是永定河流通的方向有一扇大门恢宏出现,那灰气翻涌而来,流淌在河面上,最终成就一条朦胧虚无的路。
天啊,那是什么?众人都看呆了。
这是绝对不应该存在于人间的——门?
“鬼...鬼门?”
顾曳也牙齿发冷,她这是真的穿越了啊,特么鬼门关都看见了?
与此同时,那裂开的隐月山中有一道道灰白的影子飘出。
“是鬼魂!是那些枉死者的鬼魂!”
山中一层层的尸骸累积,一个个鬼魂困在其中三百多年不得解脱,如今,他们终于可以解脱了。
而那扇大门之中也传出一道冰冷而又悠远辽阔的声音。
“亥者,有过,罚你领枉死者度阴阳路,直至他们全数转生,不可有误!”
鹿亥欢喜,眼眶含泪,再叩首,“诺。”
他起身,一袭长袍变成白衣,身形也飘忽如鬼魅,行走前端,上千鬼魂乖乖跟在他身后。
但人数太多了,有很多鬼魂走过顾曳他们眼前,虽然大多数人已经是降师,但这么大规模的鬼魂现行走阴阳路还是把众人吓得够呛。
——最恐怖的是那鬼门关跟那条路。
“活人一旦走上那条路,便是瞬间血肉化为虚无,鬼路,也只有鬼能走!”
待所有鬼魂走进那扇门,鹿亥是最后一个,他忽然转头,朝他们这边深深看来一眼。
也不知是看谁,反正顾曳心里一跳。
这老家伙那眼神啥意思?
仿佛......在笑?
顾曳整个人都不太好了,不,应该说她本身就很虚弱,不禁握住夭夭的手。
“夭夭。”
“我尸毒要发作了。”
顾曳昏厥过去的时候,夭夭眉头紧锁。
岳柔跟白玉堂已经上岸了,前者过来探了下顾曳的脉搏,“情况不妙,她体内的尸毒又复发了,而且她这次中的毒更深,我的解毒丹已经用完了。”
这情况的确棘手,岳柔跟夭夭眼前却多了一枚解毒丹。
岳柔愣了下,看向白玉堂,他脸色发白,当然也有尸毒在身,可他拿出了解毒丹。
“我跟她虽不和,但也一路扶持过来,算起来,的确是她救我多次些,这一颗解毒丹,平了。”
他也不管岳柔跟夭夭接受不接受,手松开,解毒丹落下,然后他管自己一旁打坐逼出尸毒。
岳柔接住了解毒丹,递给夭夭,然后到了白玉堂眼前,“你也救我多次,如此,我也该还你一次。”
白玉堂看着她,点头,算是允了。
齐轻霞看着两人,咬咬唇,身后听到肖敬龙低声说:“你何须担心他们两个,他们两个绝不可能在一起。”
齐轻霞愣了下,但也颔首。
是不可能在一起。
夭夭将解毒丹给顾曳喂下,但他知道这一颗可能不顶什么用。
“夭夭姑娘,我这也有一颗解毒丹。”有一位散修拿出了一颗解毒丹,夭夭有些惊讶,对方却是脸红,“作为一个前辈,还比不得顾姑娘英勇,实在羞愧,若无她跟鹿亥前辈还有你们奎山师徒诸多努力,今日在下必然死无葬身之地,还请你收下吧。”
有一个就有两个,相继有人拿出了珍藏的解毒丹,但夭夭摇头,“你们留着吧。”
诶,竟然不要,难道是不愿意原谅我们?
众人颇为羞惭,却听夭夭说:“游尸来了,没有解毒丹,你们自己也活不了,救阿曳是我们奎山的事儿,不至于让你们付诸性命。”
他这样冷淡,又这样干脆,仿佛在这个问题上跟奎山其余人是一致的态度。
“靠,死大熊你该减肥了!不会游泳跳什么河救人!”
“师傅我会游泳,就是忘记自己没力气了。”
“你滚开!”
光头佬一上来踢打了下奄奄一息的李大雄就挥赶他们了。“你们都走开走开,去对付那些游尸吧,我家猴子福大命大,这点尸毒要不了她的命。”
虽然不客气,但众人反而对奎山观感大增,纷纷赞美奎山之人深明大义很有原则芸芸。
却不知光头佬跟夭夭是这样想的——这些人用的都是劣质解毒丹,压根对这剧烈尸毒没什么用处,既然如此,又何必承情,免得日后这些没什么品格跟逼格的人反复要挟。
北堂的人再不愿管奎山人的事儿了,薛梁平死了,被降道前辈杀死的,还是三百多年前的前辈,他们能怪谁去?反正这说出去也会被人嗤笑——三百年前的降道前辈都说你们长老不行啊!你们北堂更不行!
他们得表现好一点,免得日后遭人诟病。
一群人对付游尸,光头佬按了下顾曳的脉搏,咧嘴:“哎呦,我就说福大命大吧,暂时死不了。”
李大雄一瘸一拐走过来,“那晚点呢,师傅。”
“晚点啊,熬不过今夜就变成游尸呗。”光头佬捏了下顾曳的脸颊,满不在乎,却看了顾曳手里的玉尺一眼,眼中流光闪过。
李大雄:你这是为人师表的态度?夭夭瞥过光头佬,没有言语,只是抱着顾曳,脸上没有惊惶,也没有担忧。
就在此时,他们听到了马蹄声。
转头看去,一众铁骑近前,一根箭矢射来.....
轰!直接贯穿了十几头游尸。
哗,这么厉害!众人转头看去,只见马上射箭的男儿跨马跃出,飞跃半空又射出箭矢,刷刷几下又射死好些游尸。
落地后,左手拔出腰上横刀,一刀一头游尸,头颅尽数飞起,这杀戮手段快如闪电,身法也是超快,再加上那弓箭庇护,愣是让他一人杀出了一条血路,后头是韩高等人拔刀劈砍.....
片刻后,青羽将横刀插在地上,目光一扫,看到夭夭的时候有些惊讶,暗道这位奎山弟子可是没有任何武力的,怎的也来这么危险的地方。
但他很快将目光落在顾曳身上,一看她发白的脸色便是皱眉,将怀里的小瓶子拿出。
“这是解尸毒的菁璃丹,给顾姑娘服下吧。”
光头佬一听二话不说直接拿过瓶子全倒出来,好家伙,一共七颗呢。
“给猴子四颗,剩下夭夭你吃一颗,大熊来一颗,其余两颗给岳小姑娘。”
他分配完便看向青羽,笑眯眯的:“可心疼?”
青羽面色不变:“卢氏应允,怎会心疼。”
“奥,又是你家公子未卜先知,得知我家猴子有危险让你过来救急的?”
“提刑司大人飞鸽传书入幽州刺史府,我恰好也在,得知隐月有尸出没,且顾姑娘跟康师傅也在,为保万全,便临时从族中在幽州分布提出的一瓶解毒丹,对尸毒有效。不过因为事态紧急,还未跟大人知会,只以大人的名义提取的。”
“不怕你家大人心疼?”
“区区一瓶菁璃丹而已,大人说过,若非顾姑娘只要几百两银子,论之前东柳镇之事也该送奎山降道之礼的,比如降器丹药什么的。”
“......”
光头佬脸色苦逼了,狠狠瞪了瞪昏厥的顾曳——聪明过头了吧,你个小狐狸,等你醒来我一定告诉你,让你心疼死!
光头佬气呼呼,可怜李大雄被他揪着耳朵到一旁训斥。
青羽也不久留,正要转身去对付那些游尸,却见那河上行舟往这边靠泊而来。
游尸没了司马僵操控,到底是乌合之众,何况在场的人没了司马僵的压力,又有青羽等人强力援助,压力倒也不大,但那行舟上掠出的一人.....从十数米之外的行舟掠到岸上,轻盈如风,闪电无比。
且这人挥手一扇子就是一大团青风,将诸多游尸直接扇成粉末。
好生厉害!
这人是谁?
众人也未多问,等游尸都被处理了,那船只刚好靠岸。
近看才知道这船只乍一看不大不小,但船板等等皆是上等木材,且停靠精准稳重,船帆栀柱都十分精致,显然造价不菲。
此刻月明星稀,也没雷雨,那甲板上的水已经被排出了,有几个侍从提着灯盏照明,船梯放下。
众人听到脚步声,然后看到上头站了一个人。
第171章 清河崔凉 (一更)
浅灰的宽袍大袖,衣摆曳地,双手拢于袖中,身姿抽长玉立,束发及冠,制式十分简单,一根竹嵌玉的簪子足以。
只是此人似乎极怕冷,身姿单薄修长,却披着厚而贵重的大披风,上有不知是何珍贵异兽的绒毛,纯黑色的,越发衬托此人面如冠玉。
这样的人物定定地站在上头,也静静地看着他们这些岸上的人,半响,他开口:“青羽,我自江南出,于你家大人一别半年,不成想还能在此地见到你,莫不是你大人也在此地?”
青羽上前,并不躬身,但是行礼:“青羽见过崔公子,大人不在此地,我也只是恰好在幽州办事。”
崔公子也不多问,只朝下方岳柔看去,“岳姑娘,许久不见了。”
岳柔之前便是惊讶,此刻也收回了目光,说:“是有许多年了。”
别的话再不多说,但明眼人都看得出他们认识,而且有些交情,不同于此人跟青羽是上对下的关系,他对岳柔的态度倒是平辈,而岳柔对他似乎有些尊敬跟忌惮。
但其余便再看不出来了。
反正白玉堂看向这人的时候,目光有些深。
船只行过幽幽长河,周边山川联袂,河边田林纵横,天地如斯辽阔,长空云飘,高阳暖暖。
这样的风景跟五日前在隐月山经历的相比,简直就是天差地别,仿佛一场梦。
“我是在做梦?”
“不是。”
“那为何我会头晕?”
“大概是因为顾姑娘你晕船。”
顾曳转头看向岳柔,一脸苦瘪:“你能不能别提醒我,这样一来我不会因为想着晕船而晕船。”
奥,所以是我的错咯?
岳柔神色自然,瞧了瞧顾曳脸色的苍白,“依你平时那样健壮,纵使晕船也不会如此脆弱的,只因为你有伤自身,自身弱了,便是加重了晕船。”
好吧,顾曳抱着棉被,继续趴在床上,她上身衣服是脱光的,后背裸露,不过可不是什么春光,而是十分狰狞的血肉结痂。
岳柔正往上敷药膏,“你这几日要忌辛辣,伤口也不可碰水,否则若是发炎腐烂了,有你好受的。”
她温柔嘱咐,顾曳感慨:“你放心,关乎我自己的美貌,我肯定会放在心上的,你跟夭夭都多虑了。”
岳柔也深以为然,“那倒是,对这方面你是一贯在乎的,只是在夭夭面前,你也敢自称美貌?”
连岳柔这样被从小夸着长大的都有这方面自觉,看来夭夭是真的美貌入人心啊。
“做人总得有点理想,万一我实现了呢?事实上我以前真的长得很美......”顾曳一本正经。
有理想的女人最有魅力,有自信的女人更美丽。
岳柔哭笑不得,“我怎听大熊说你以前是个村姑,该让夭夭替你敷药的,他应该比我习惯你这人的无耻。”
“你们两个可以一起来,我不怕的。”顾曳一脸笑眯眯,一边透过小窗看向外面的景色。
岳柔不怕伤残患者的调戏:“我倒是无所谓,左右都是女子,你看我一回,我看你一回,也算平了,但夭夭不愿,说你已经长大,怕有损你的名声。”
顾曳一怔,继而笑:“我还有名声这玩意儿?不过他倒是躲过一劫。”
“嗯?”
“我本来想找个机会将他推倒拿下当小媳妇的,诶,这次本是个好机会,没成想让他成功逃过了。”
“......”
做人怎么可以坏到这个地步呢。
难怪你处处被邪祟盯上。
两人随口开玩笑,恰好顾曳想起一茬:“对了,我一醒来发现自己在船上,还没来得及问你,这谁的船啊?”
顾曳之前是一直昏厥的,醒来后也是好几天后的事情了,以她的性格,有不懂的,肯定是要搞明白的。
岳柔闻言手指顿了下,将药膏装好,再替顾曳包扎伤口。
“崔凉”
崔凉?顾曳疑惑,仿佛看穿了她的疑惑,岳柔解释:“清河崔氏。”
奥,顾曳懂了,清河崔氏,七宗五姓之一,跟范阳卢氏一个水平的,只是人家根基在清河那边。
既然顾曳问了,想必也有许多疑问,岳柔索性一次性告诉她。
“崔凉是清河崔氏三公子,年少时体弱多病,因清河崔氏人丁不旺,对他便十分呵护,以至于后来他不愿从政,而是爱好经商,清河也允了。”
丫,顾曳是真的惊讶了,她知道这七宗五姓的繁荣根基便是军政,历朝历代哪怕是她那个时代也是如此。
不过商人地位比古代高了许多,毕竟现代也搞经济。
只是在这里......
“他虽是商人,但起初并未以清河崔氏的名声出道,后来清河崔氏纵然知道,有心也无法了,也只得随着他。”岳柔又解释了一句,顾曳才恍然,果然,以清河崔氏这样的名声,哪怕再疼爱一个子弟,也不会让他堂而皇之搞商业的,必然有几分无奈。
“那么他的商业版图肯定不小咯,在当时。”不然清河崔氏就算再心疼这崔家三郎,也得堵住官场门生的悠悠之口。
顾曳一言切入重点,岳柔颔首,“五年前,扬州商行金梁经营海贸,以扬州为根基,给那边带来了大量的贸易收入,且以此资金补充了边疆战事,得以全胜匈奴,圣人大悦,不但江南刺史一夜连升两级,就是金梁掌门人也受到圣人接见,那时天下人才知道金梁属于崔凉。”
岳柔言语平和,语态也平静,但顾曳知道这件事在当年一定引起不少轰动。
“难怪这些年大唐海贸大力发展,恐怕也是圣人从这件事尝到了甜头,以海贸发展经济,借此补充边疆战事所带来的消耗。”
这种事情在现代实在太寻常,但对于古代的确是经济学上的一个里程碑。
“是的,商人地位也在五年前得到极大的改善,也因此,崔凉被公认为江南海域一带无冕的商业巨头。”
不管是哪一行,一旦混到一个顶级的阶段,就绝不是军政商壁垒可以跨越的,所谓皇商皇商,其实只要圣人在乎,他就是重要的。
这也是岳柔对崔凉忌惮的原因。
顾曳记住了这个人名,但左右跟这位商业巨子也不认识,也就没怎么放在心上。
至于他们为什么在船上,这就得从那晚崔凉出面说起了,当时那行舟在永定河上看了好久的僵尸与降师大战三百回合,瓜子都可以磕一盆了,最后还好降师胜了,不管如何他们都得出面道谢,何况还有故人在。
岳柔跟青羽都算是故人咯,打了招呼,就顺势说雷雨伤身,若是回幽州也得好长路程,回那隐月村吧,倒也可,只是比不得他的船近吧。
青羽跟岳柔本想拒绝,但光头佬答应了。
很显然,这光头并不放心把他们奎山几个病号置身于这些心思不定的降师群里,还有北堂的人虎视眈眈。
于是他答应了,他都答应了,青羽跟岳柔自然也就答应了,于是在那永定河跟北堂这些人爽快得分道扬镳。
至于其他降师没被邀请,也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离去。
“奥,算起来是死光头借了你们的面子啊。”顾曳摸着下巴,光头佬这么选择也是对的,若换了是她,肯定也不愿跟那些人待在一起,焉知这些人还会不会出什么幺蛾子。
不过这光头肯定也对崔凉有所了解,不然不会上人家的船。
岳柔很快收拾东西走了,她跟顾曳都没有提起白玉堂。
她一走,光头佬跟夭夭还有李大雄就来了。
光头佬手里还抓着一把尺子,不是他的青尺。
“桀桀,都是药味,真难闻。”
你可以滚粗去。
顾曳翻了个白眼,懒得理他,却见光头佬将那把尺子甩了过来。
顾曳下意识接过,触手温润冰凉。
“这是那劳什子前辈的尺子,最后便宜了你,我拿去琢磨了一下。”
“看出什么了?”
“这是一把尺子。”
滚粗去!
光头佬瞧到顾曳撇嘴不屑,也不气,笑呵呵得给自己倒茶,牛饮完才说:“不过呢,现在幽州所有降师都知道名不见经传的奎山小弟子得到了三百年前一位降师前辈的灵器玉尺,你跟它一样,都出名了。”
人怕出名猪怕壮啊!顾曳当然知道这个道理,“奥,所以我感谢师傅你把我带上这船,咱们风紧扯呼是对的。”
“你知道就好,只要它在你身上,你这一路总是不安全的,留在奎山也不安全,毕竟咱们奎山弱,不说地头蛇北堂要找咱们算账,就是其他人一窝蜂的也吃不消,是以,得换个地盘混混了。”
说着,光头佬也指着顾曳手里的玉尺,“而且你这次虽然屡屡遇险,但得到它也是你的机遇,如今也出名了,日后逮着你切磋或者贪图它的人肯定很多,你一向聪明,懂我意思的。”
顾曳当然懂,“你带路就是了,不管哪儿,让我有个地方练一练,不过前提是你得教我。”
光头佬撇嘴:“当然得教,不光是你,你们三个都得教,瞧你们之前那样儿,对付一头僵尸,三个都负伤险死,若是在不教,来年我还得给你们烧黄纸啊。”
搞得好像你自己没有受伤一样,有本事你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啊!
李大雄跟顾曳都很整齐的撇嘴,夭夭轻笑。
顾曳病弱,嘴上也就不怼他了,只是低头看着手头这玉尺。
大约4尺长,六七分宽,握手可盈,如剑,只是无锋。
这世上降道用尺的不多,她迄今也就看到光头佬跟那位鹿亥。
“它叫什么啊,师傅。”李大雄知道这是宝贝,之前那一夜印象太深刻了,那什么尺寸方圆跟一尺子劈跪司马僵,霸气侧漏得不要不要的。
“玉尺”光头佬十分严肃。
因为你的尺子叫青尺,所以人家就叫玉尺?
“我听之前那鹿亥前辈的意思,仿佛它也不属于鹿亥的,既然现在认你为主,给它取个名就是了。”
夭夭替顾曳折叠好刚刚收回来晒干的衣物,一边提了建议。
“这个可以有,你有什么建议吗?”顾曳说。
“霸尺或者血煞!”李大雄说。
“土!就叫红酒!红红的,多应景。”光头佬也说。
“我问的不是你们。”顾曳微笑。
夭夭走过来,拿起玉尺,瞧着上面如水墨画般渲染流转血丝,红妆之美艳,丝丝入白玉。
半响,她说:“红颜。”
顾曳看她人面桃花,点头:“恩,人长得好看,取名字果然也好听。”
长得丑的两个人:“......”
红颜有名字了,顾曳还是伤残体,也没法拿来耍一把,只得放在一边,不过她也想起来了。
“对了,死光头,你来看看这两个玩意儿。”顾曳掏出阴阳佩跟鱼尾玉片。
“这阴阳佩是我从那司马僵身上抢下来的,至于这鱼尾玉片,大熊也知道的。”
李大雄当然知道,“奥,这个不就是那什么巷子里拿到的嘛,后来姓郑的那几个家伙还想抢呢!”
光头佬先拿了阴阳佩,仔细看了看:“这玩意儿可是好东西,那司马僵就是因为它才那么难打死。”
“它可以吸收天地间的阴阳气,辟邪避伤,你在那火海下面,亏了它保护你吧。”光头佬知道顾曳名气打出去,不单单是因为得到了红颜更因为她前期聪慧非常,后期又一击射出了那弩箭,还有竟能活着从那火海出来,这三点都是其余人难以想透的。
“嗯,就是因为它。”顾曳也没提起白骨塔,因为光头佬都不提,“既然它很不错,就给你吧。”
顾曳将阴阳佩递给了夭夭。
光头佬微微惊讶,夭夭也是如此,他看着顾曳,“你既知道它是如何的至宝,几乎可在危机时刻救人一命,又为什么要给我。”
“你救我一命啊,我的命比一块玉佩值钱多了,还有你,大熊,你那破镜子没了,这个.....”顾曳想要把鱼尾碎片给出去,想了想还是收回来。
“先欠着吧。”
李大雄:“.....”
你这差别待遇太大了,你大爷!
不过么,奎山人对外表现得都很贪财啥啥的,实际上内部对这些宝物不是很讲究。
夭夭不要,李大雄也就翻翻白眼抱着自己那把剑嘚瑟,光头佬一看这样就说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死了,在派发遗产呢。”
顾曳手抖了一下。
第172章 船上 (一更)
“大熊那镜子碎了也就碎了,以前就是老给他一面镜子护着,搞得他这么大个头就知道躲了,白长那么多肉。大熊,你那剑拿来,我去卖了给你换把合适你的降器,至于这阴阳佩,固然对猴子有用,但她命格极端,本就招惹鬼祟,若是还藏着这么个让鬼祟贪婪的阴阳佩,那些鬼祟还不得疯了!”
本来这世上逗留的鬼祟都不想入阴阳路转生,当然对阴阳佩趋之若鹜,留在招鬼祟的顾曳身上的确不合适。
“夭夭的体质特殊,正好可以遮挡阴阳佩的气息,遇上一些危险也不至于毙命,给他合适。”
光头佬这么一说,顾曳才想起夭夭的体质的确奇怪。
察觉到顾曳的视线,夭夭便是垂眼,轻轻说道:“我是天生的陋灵体,任何力量气息都在我这里无用,留不住,有利有弊吧。”
利的地方就是连尸气这样的玩意儿都对他无效,弊端就是他也无法修炼降力,手无缚鸡之力。
“没关系啊,我护着你就行了。”顾曳满不在乎将阴阳佩塞进夭夭的手里,又看向光头佬,“这玉片到底是什么来头,我能从它那儿吸到不少力量为己用,端是厉害。”
光头佬之前先看了阴阳佩,其实顾曳知道他的目光着重在这玉片上。
“这东西若是完整的,十个阴阳佩也比不过,如今不完整,却也跟阴阳佩差不多了。”光头佬拿起这串玉片,垂直看来,像是一条鱼。
“叫什么?”
“不知道。”
那你说个毛毛,还言之凿凿的样子。
“嘿,我不知道它什么来头,但知道这玉质是上古深海鱼骨玉,乃是存活上八百年以上的古鱼陨落的化骨锤炼而成,不过年岁太久,肯定在历史之中被多人拥有过,或许是被埋没了,因此沾染了不少污浊,你看着上面脏兮兮的,得用你的身体跟意志去日日淬炼洗涤它,才能恢复它原本的皎洁。想那阴阳佩虽然特殊,但其实长生跟阴阳路不是那么好抗衡的,它的作用实效对活人来说不是很大,也就邪祟跟鬼魂看重,但这鱼骨玉就不一般了,只可惜残缺了最重要的头。”
光头佬摇头可惜,顾曳听着,也觉得可惜了,李大雄撸着袖子要再去那巷子找找看最后一块碎片。
却听夭夭说:“它的名字叫化龙玉玦。”
诶,三人都看向夭夭。
你咋知道?
“这上面的文字是荒古文,荒古文是传说流传自荒古时期的终神祗文明,是他们的通用语,而鱼跟龙的历史悠久,在荒古早已存在,比虎豹这类漫长的多,传说还有鱼化龙的典故,因而也属于保留下来的文字之一,这玉玦下面鱼身,上应为龙首,以鱼化龙,因而叫化龙玉玦。”
夭夭古书看得多,他既然这么说,那就是真的咯。
长得美还这么有文化,顾曳觉得自己没有乘病推倒这美人实在是有负她天涯老妖婆的名头。
“化龙玉玦?缺一个龙头啊,找这玩意儿也得机遇,补不全也没事儿,暂且留着用。”
顾曳死里逃生,此刻显得心宽,若是往常,不得操着家伙把那瞳巷翻个底儿掉。
不过拢总算起来,她从那司马陵墓里面也得到了阴阳佩跟子母飞焱弩,李大雄也得到了一把剑,算是收获匪浅了。
“你这弩箭比大熊这把剑好多了,应该是鹿亥的得意之作,否则不会还特意制造了一个指环以操控。自古远攻之降器都很少见,你自己留着用,这把剑我拿去跟那崔东家换,还好已经解封,价值彪了不少,可以卖不少钱。”
顾曳的子母飞焱弩在当时被鹿亥解封,其余人拿到的降器自然也一起解封了。
说道这里,顾曳忽然眉头一皱,“孔洞生死了没?”
她怎忽然想起这人,夭夭看向顾曳,有些惊讶,不过他也觉得那孔洞生有些古怪。
“你果然对他有防备心理,不过你的防备是对的,这姓孔的一大一小都不是省油的灯。”
光头佬说后来清理战场的时候,那孔二叔的尸身跟孔洞生都不见了。
“不见了啊......”顾曳手指敲着被子,眯起眼,“我怎觉得我们这些人都被这小子间接利用了呢。”
她的声音有些飘,似乎飘入了五日前的那一后半夜。
那半夜雷雨已经停歇,一个黑影背着一具尸身到了半山腰。
尸身扔在地上,黑影似乎笑了笑,拔出一把小刀,活生生割下这尸身上的一块肉...直到这尸身疼痛难忍,睁开眼。
孔二叔...还未死。
“我的好侄子,我原以为孔家属我最聪明,看来还得加上一个你。”
“既然是最,那就只能存一个,二叔今天活不了,那自然是我比你聪明了。”孔洞生微微笑着,将手里一块肉随手扔掉。
孔二叔奄奄一息,但脸上也有笑,只是在看到周遭环境后,笑意淡了一些。
“你果然还是知道了,让我想想,奥,应该是那老家伙死的时候告诉你的吧,可惜啊,我当时还真以为他是舍不得你这小孙子呢。”
“人到老年,眼看着自己的二儿子为了一己之私杀死兄长,怎么能不痛心,所以他早早就去世了,不过我也没法责备二叔你什么,毕竟孔家人像我父亲那样单纯老实的人太少,多数人都不甘平凡。”
“就好像你?”
“对,就好像我,小时候爷爷跟父亲都说我像你,以前我不信,现在信了。”
“那你可得留着我的命,不然我怎么教你那些降师之术呢,你的来历经不起查,要拜山门修行可不容易。”孔二叔似乎也在笑。
“二叔不肯交出那本修行之术么?”
“你说呢?”
“那就没办法了。”
孔洞生弯下腰,将刀子猛然插入孔二叔的胸膛,硬生生划开他的心,血腥味冲鼻,他笑看着孔二叔扭曲的脸。
“你不就是把它交给了你在隔壁村子一寡妇么,那寡妇还给你生了一个大胖小子,那小册子是要留给我那小堂弟的吧,不过修行之路如此凶险,我怎忍心让他冒险。”
白刀子出,红刀子出。
孔洞生看着孔二叔痛苦惊恐的脸,脸上的笑容终于多了几分自在。
顾曳不是一个能养生养病的人,之前昏迷的时候躺着几天还好,现在醒来了,她也就窝了一天就憋不住了,在岳柔检查后说后背的伤口恢复不错后就一个人摸出了房间。
这船看起来不大,但房子不少,顾曳跟岳柔两个女人就占了一个不小的房间,听说是那位崔东家特意安排的。
顾曳腹部有伤,后背也有,走路就得小心些,因此慢腾腾踱步——她去了小厨房。
找夭夭去啊!
夭夭是贤惠的,帮顾曳李大雄洗衣服煎药等等都是他自己来,连那些侍女都没用,惹得船上不少人都把夭夭看成了绝美贤惠的不世美人——谁说夭夭姑娘是男孩纸,他们跟谁急!
所以顾曳过去的时候刚好看到一位绛衣男子站在夭夭面前,面红耳赤的,话都说不清楚了。
“夭夭姑娘,我帮你吧,这药可烫了,怕烧到火,不对,怕烧到药,也不对,是怕药到你。”
说到最后,他自己手掌拍到自己脸上,唉,不忍直视。
旁边侍女跟随从憋笑,不过么,终归有人笑出声来。
这男子皱眉,转头看去,看到了靠着门的年轻女子,眉眼弯弯,笑得恣意。
这人他认得,便是尴尬行礼:“顾姑娘。”
“你好你好,不知你是....”
“我是余生,是少东家麾下的管事儿,刚刚让您见笑了。”
余生见过顾曳对付司马僵的本事,心里是钦佩的,因而哪怕见到顾曳取笑他,也不恼,反正降道女子大多爽利。
唯独夭夭姑娘....怎么说呢,夭夭姑娘必然是温柔的,接近了,又感觉到他的疏远。
余生忍不住又看向夭夭,却看到夭夭已经不在药炉前。
“疼么?”他过去轻轻扶住了顾曳,顾曳笑了:“若是岳柔看到我,肯定会说我乱走,你怎么不说。”
“没人比你更爱惜你自己,何况你自己喜欢。”夭夭寡淡说着,却递给顾曳一碗热姜汤。
顾曳体内还遭过尸毒,体寒,得多喝姜汤去体内寒气。
顾曳乖乖喝了,喝完,说:“有吃的么?”
现在还不到吃饭的点儿,旁边侍女有些为难,想着要不要现在做一些甜点给顾曳。
但....夭夭随手从旁边的一篮蔬菜里抽出一条蔬菜来递给顾曳。
“还没到饭点,早吃不好,先垫底吧。”
顾曳定定看着夭夭手里的一根蔬菜,她抿抿唇,语气有些古怪:“我特地来找你,你就给了我一根黄瓜?夭夭,没想到你这样的夭夭,太坏了!”
然后就抢了黄瓜走了。
夭夭跟其他人:“.....”
什么鬼。
片刻后,她到了甲板上,眼前是一片空旷辽阔的山河景象,水清山秀。
怎么说呢,顾曳前世也是半个享乐者,没有工作的时候就去云南大理跟桂林那边旅居,最不喜欢的就是某个雾都,不过现代跟现在的风景有的比?
没有!
但顾曳观察的重点是黄瓜。
“我的天啊,这是唐朝的黄瓜....我还是第一次看到。”顾曳认认真真得观察这根黄瓜,落在金梁少东家的崔凉眼里就是五日前那一晚霸气侧漏一箭爆了司马僵的年轻姑娘正仔仔细细“怜爱”地摸着一根黄瓜,眼里泛着绿光。
他顿了下,站在那里观察了几个呼吸才走过去。
“顾姑娘。”
悦耳柔凉,带着缓缓的温润感。
顾曳转头看他,奥,一看衣着就知道这人很有钱,是这船的老大。
“你好,崔老板。”
崔凉聪明一世,也没想到自己会被一个年轻姑娘喊老板。
以前的人好像都是喊他公子,崔少,少东家等等,崔老板?这么接地气的称呼听起来——像是最契合他商人身份的。
尤其是对方还加了一个你好。
“你好”崔凉察觉到你好这个字眼是打招呼前缀,因此也回了一句,再看向顾曳手里的黄瓜,便是缓缓问:“顾姑娘似乎觉得这黄瓜不一般.....”
顾曳近距离看这位崔家三郎,内心是欣赏的——长得很好,很贵气,只是脸色有些苍白,平添了几分清润,恩,声音也好听,温润风雅。
卢易之自然也是美人,但有几分从事刑侦的锋利跟敏锐,不如此人温润。
夭夭么,是真心美得不似人了。
这人倒更符合凡人心目中的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的温润贵公子形象。
不过么,顾曳见惯了美人,看归看,却不痴迷。
崔凉能打下这么大一份事业,自然观人观心,也知道这姑娘不怎么把自己放在心上。
崔老板.....与其说接地气,不如说很随便。
不过么,说到黄瓜,她似乎比较认真。
“当然,不然我研究它干嘛!”
崔凉后面的人闻言紧张了,“有毒!?顾姑娘你放下它,我来验毒!”
验你妹的毒啊!顾曳瞥了他一眼,“它没毒,我说它重要,是因为它并不是一根普通的黄瓜。”
“哦?在下洗耳恭听。”崔凉有些好奇了。
不普通的黄瓜?他游历诸多地域,甚至包括其他国家,也从未觉得这黄瓜——不普通。
顾曳怎么说也是考古学界的副教授,还开过讲课的,一看学生那求知欲满满的眼神就受不住了——尤其对方唇红齿白,一表人才。
“我跟你说吧,黄瓜是西汉时期张骞出使西域带回中原的,称为胡瓜,当时中原人对这胡瓜是相当之好奇,觉得吃着爽脆,清凉,虽无甜味,但也解暑,后来呢,五胡十六国时后赵皇帝石勒忌讳胡字,汉臣襄国郡守樊坦将其改为黄瓜,所以呢,人家也是有历史有资历的,然后这黄瓜呢,还有一则小故事。”
然后顾曳就面不改色得说了一个小故事,几个随从听得津津有味的,后面还夸赞顾曳:“顾姑娘真是博学多才啊,难得难得。”
顾曳微微笑着:“过奖过奖。”
然后咬着黄瓜走了。
崔凉听完了,完完整整听完了,此刻看顾曳离开的背影,目光顿了好半响,才说:“刚刚那个小故事说的什么来着?”
第173章 抱一抱?(元宵快乐)
旁边随从有些奇怪,自家少东家一向过目不忘好记性的,怎的今天记不住了,不过还是说道:“仿若是关于一个寡妇跟黄瓜的故事,说是一位寡妇性情恬淡,种了一园子黄瓜,且那黄瓜长势极好,后来寡妇....寡妇....”
另一个随从接上,“就死了。”
第三个随从感慨:“这黄瓜跟寡妇必定寓意深刻,融入了人间真理,可惜我们几人悟性浅薄,不能懂顾姑娘的深意,让少东家笑话了。”
崔凉:“恩.....那她的黄瓜是从哪里来的?”
随从:“自然是从船上厨房来的,是昨日过一小镇让人上去采买的,还算新鲜,少东家若是喜欢,我让人做几样黄瓜小菜给您品尝。”
崔凉:“嗯?倒也不必.....”
他瞧着随从们一脸单纯又苦思真理的样子,神色有些微妙——是他自己想歪了么?
直到中午吃饭的时候,奎山师徒四人跟崔凉都列位在席,还有崔凉的两个贴身随从,便是顾曳之前见过一面的余生跟齐安,再然后就是那位用扇的降师跟岳柔了。
当然了,还有青羽跟一起上船的韩高跟许典。
后面两人全然是因为是幽州的官宦世家子弟,对崔凉也有所耳闻,请命上船,崔老板大气,允了。
一共十二人,仆从站在餐厅边角,静默等待着。
餐盘一碟碟上来,色香味俱全,多有河鲜,但当崔凉看到有三盘菜里有黄瓜的时候,不经意瞥过齐安,看到后者脸上的恭敬,他默了默,什么也没说。
奎山人素来不会在意别人的规矩什么的,吃饭聊天很正常,反正他们自己聊自己的,但是么,旁人也会受影响。
那位用扇子的降师就跟康师傅挺有话聊的——因为都是酒鬼。
这位降师姓许名柏,江南道人士,论实力确实是光头佬跟薛梁平两个合起来也比不上的,就是那鲁大师也输他一截。
但他又确实只是三卦降师。
这三儿跟三儿差别还能这么大?
顾曳心里惊讶,听岳柔说起这人一扇子就能干翻十几二十个游尸,杀伤力很厉害啊。
“因为术法跟降器的缘故,他那降器应是半灵器。”
岳柔跟顾曳小声提及,关于灵器跟半灵器,顾曳也从光头佬那儿听到一些。
灵器么,就是有灵的,是活的,跟降师能配合,那效果绝不是一加一等于二可以形容的,总比死器来得厉害多了。
半灵器就是介于灵器跟死器之间,也算极为难得。
听岳柔说整个范阳境内的灵器不足五,半灵器不足三十,而降师么,则是上千计的,这还不算上顾曳他们这种不计入名册的菜鸟徒弟,可想它的稀少跟厉害了。
听说幽州就北堂掌门手里有一把灵剑。
现在算上一个奎山的顾曳。
顾曳想着自己日后出门脑袋都得拴在裤腰带上了。
“小姑娘不必担心,远离范阳幽州后,外人不会知道的,不过你若要用那玉尺,还是得增强自身实力,要么用了让人抢不走,要么不用。”
许柏这个人好酒,但看起来是挺爽快的人,不讲规矩,虽说人心隔肚皮,但起码他这话没错。
显然这里的人都能猜到光头佬带着三个徒弟离开幽州是为了避祸。
当然了,没人问他们要去哪里。
顾曳颔首,“我晓得,反正我有没有这尺子都挺招麻烦的。”
众人一听,额......好像也不需要安慰你什么了。
许柏也笑笑,“有这种心态也是好的,对了,康兄刚刚嘱托少东家转卖的那把鹿亥前辈锻造的剑,我看了看,鹿亥前辈是三百多年前的炼器大师,手艺惊人,他制造出来的降器大多不错。虽比不得岳姑娘的云灵飘,但比之其余降器是好很多的,因此按照如今降道市场上的估价差不多是三千五百两,只是......”
他顿了下,有些慎重,“康兄应该知道如今这降器市场素来是供不应求,卖之比买之要不划算得多,你卖了这三千五百两,再去买差不多水平的降兵,却是五千两也未必能找到了。”
也就说这降器市场其实就是供不应求。
而且往往不以银两交易,而是用宝物或者差不多的降器易物,若是真用银两好买,这天下间的富商老早就买一堆降器放家里了——老子用不了也可以拿来辟邪啊!
可现在是有钱也买不到降器——降师大多数都有清高思想,不愿把自己跟世俗凡人同流合污,就更不会把降器埋没给商人了。
也就光头佬这人不走寻常路,一大早直奔崔凉那儿说要卖降器。
搞得崔大老板都觉得其中必有诈,要么就是这康师傅脑子被司马僵打傻了。
可不,现在许柏就是在试探了——哥,你不是在逗我玩儿吧。
康师傅就不爽了,老子是真心卖装备的!
“剑这玩意儿吧,讲究技巧跟悟性,我这徒弟没技巧也没悟性,还有这件这么袖珍纤细,看我徒弟长得那么胖,乍一看还以为是拿一根牙签剔牙呢,这外形就不匹配啊。”
众人一看那头胡吃海喝不知众人在说啥的李大雄,不知为何,竟觉得康师傅罗列出来的两三点十分有道理。
“那康师傅不知想给大熊小哥买个什么样的降器,若我这里有,倒可以易物。”
崔凉这话让众人对他观感改变不少,都说商人市侩,原来也不是么,不愧是世家出身啊。
不过顾曳琢磨着对方跟自己奎山一挂人也没什么交情,加上清河崔氏跟范阳卢氏也差不多,对降师并不陌生,甚至看这位许柏都被人家当护卫养着,那就更不必对他们客气了。
所以......
顾曳看向岳柔的眼神特别温柔似水。
岳柔也看向顾曳,“是伤还没好,哪儿不舒服吗?”
奥,没事,顾曳收回自己感激的眼神。
许柏已经拿出了那把剑,解封后的剑跟没解封之前的简直就是卖家秀跟买家秀的区别。
“他啊,要么就是近战主力的,要么就远攻擅力的。”光头佬自有打算,李大雄这厮天生基础还是不错的,按照游戏人物属性来说,力量防御的基础值远超大部分降师,最难得的是自带狗屎运这一BUG技能,而且跟顾曳这种酸中带甜,甜中带酸的狗屎运不同,没有任何副作用。
对这个徒弟,光头佬是不担心的。
不过脑子差是个问题,要么是发挥最强优势,搞血牛近战路线,要么就搞远攻防御弓箭手。
都是不用动太多脑子的,法师就不适合了。
难为了光头佬一片拳拳爱护徒弟的心思啊,他的小弟子就被感动了,仔细思考了下,问:“那万一大熊拿起宽柄大刀来像铲屎呢?”
光头佬:“......”
崔凉:“......”
众人:“.....”
另一头的主角还是在胡吃海喝的路上。
纵然顾曳一句铲屎让众人静默了片刻,但还是很默契得忽视了这个人的存在,只是后期没人再提及让李大雄用刀啊什么的,可除却刀,李大雄还能用什么呢?
“弓”青羽忽然开口,众人一愣,齐齐看向他。
这位年纪轻轻但武功在江湖排的上号的青年抬目,“我手里的风雷弓乃是大人赐予的,但我并不是降师,它于我终究是埋没了,倒可跟大雄兄弟交换。”
风雷弓?众人如何不知道那晚上青羽几根箭矢就屠了不少游尸,杀伤力可谓惊人,虽然不到半灵器,但以许柏的锐利眼光还是能笃定这风雷弓绝对比原来那把剑好。
这明摆着是开后门给好处啊。
奎山人都晓得的,然后反应就是。
“这样就太好了,来来来,换吧。”光头佬二话不说就答应了,并且麻利得把剑从许柏手里拿回来,没有任何对崔凉这一方的客套话。
大的不讲究,小的么....
一个在吃,一个在撑着下巴盯着桌子上的水晶肘子纠结——到底吃呢,还是不吃呢?
另一个比较正常,但从一开始就没看他们这些人一眼,美丽温柔却又冷漠。
这是怎么样的一家子啊。
于是弓跟剑就这么换了,那头的李大雄也将手里的烤鸡换成了猪蹄子,一边惹来顾曳的怒瞪——你大爷,最大块的那只被你抢了!
一日后,行舟到了淮安,在唐时也叫楚州,顾曳暗自庆幸这神鬼大唐起码没在地理上坑她。
淮安到了,许典跟韩高也就下船了,好歹这两个公子哥儿也算有情有义,顾曳还是不吝啬自己的友好的,所以就说:“既然你们两个要走了,那我也就送你们一程吧。”
然后呢?
没了。
没有热泪盈眶的告别词,也没有送什么粮食包裹。
就这么干巴巴的一句话。
许典也干巴巴地看着顾曳:“你就不打算说些什么?好歹本公子我好几次都帮着你,屡屡赴险。”
顾曳:“哦,想让我抱一下你?”
许典刷得一下脸红了,梗着脖子喊:“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岂是那种浪荡之人,虽然我以前是,但我已经洗心革面了!你这是在侮辱我!”
顾曳:“额.....好吧,看你这么为难,本来我是真的想抱一下你表示感谢的,既然如此就算了。”
然后大大方方得抱了一下韩高。
第174章 心悦你
韩高措不及防,不过顾曳如今虽已十七,但身子骨还未发育,脸上还清秀得很。且一路看她破案降妖斗僵尸,韩高哪里把她当成姑娘家看,且顾曳这一抱大大方方的,很是江湖气概,他觉得没啥,就是看到了自家兄弟一脸猪肝色。
韩高:你听我解释。
许典: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
“你也不用难过,既然你已经洗心革面,日后就好好重新做人吧。”顾曳拍拍许典的肩膀,一脸期许——仿佛期待他从一头畜生努力修炼承认。
许典:“.....”
旁边的岳柔嘴角往上翘,扶着栏杆偏头笑。
“不过此地距离幽州的确甚远,你们能一路跟到这里,算是对我情深意重了。”顾曳还是不免感慨。
这次许典不爽了,冷笑:“这你就想多了,我们在淮安下,只是想借道去洛阳,本来我们就不打算在幽州多待,此行也早已跟家里说过了。”
这眼神这表情就是在告诉顾曳——才不是为了你,不要脸!
顾曳面不改色:“奥,还以为你喜欢我呢,原来一点都没有,那我就放心了。”
许典又说不出话来了,只觉得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好疼。
韩高无奈,拉扯着满地心伤的许典下了船,却发现顾曳也跟了下来。
许典又梗了脖子,“你送这么远干嘛!不用,你回去吧!”
这次顾曳没说话了,后头也跟着一起下来的奎山三师徒站在顾曳后面神色各异。
李大雄开口:“不是啊许公子,你想多了,我们也要在淮安下的。”
奥,那是他误会了?许典下意识看向顾曳,后者一脸怜爱:“让一让路,你堵住了。”
码头就这么大,人来人往的,船梯就那么宽,当然会堵住。
许典气得不行,转身就走,韩高哭笑不得,只得朝顾曳几人一拱手,“有缘再见。”
两人往前走。
顾曳师徒四人已经跟岳柔几人告别过,如此也要离开.....
奎山人是素来没有伤别离这种情绪的。
因为看重的人太少。
四人往左,韩高两人往右。
岳柔跟青羽还在船上,看着两拨人左右分别,岳柔忽然觉得自己不太喜欢这样的一幕,纵然她一直以为自己已看淡了这种世态。
她的这种不悦体现在她眉宇之间,青羽也在皱眉。
旁侧迎风而立的崔凉瞥过两人,淡然不语。
直到许典忽然顿足,握了拳,转身,用力喊:“顾曳!!!”
回头的反而是李大雄跟光头佬这两个颜值不在线的家伙。
许典抽抽嘴角,不过顾曳终究回头了,隔着十几米看着他。
许典知道自己跟前方那个姑娘今日一别恐怕是很多年甚至永远不能再见了。
这天地这么大,赶路都得一月,还不知能不能找得找得到,何况他们萍水相逢,日后有何因缘能再见?
所以他怕了,一个念头梗着。
所以回头了。
吐出那一句他不知何时想说的话。
“顾曳,我心悦你。”
这话让夭夭都抬眼看了他一下,韩高有些惊讶,他不知道自己这个兄弟会.....
船上,崔凉高高在上,双手依旧捧着那暖炉,眸色流转,看到下面那贵气帅气的公子哥卖力高声呐喊。
附近老百姓皆是惊讶,不过大唐民风宽松,对此倒是给予不少笑意,甚至有一些旅人顿足看着。
那姑娘......会如何呢?
那姑娘看着许典,不需等太久,她只是扬眉一笑,粲然如骄阳。
啥也没说,就那么一笑,恣意又风流,带着让人难忘的洒脱,转身举起手来,手掌摆了摆。
再见,许典。
她往前走,夭夭看了许典一眼,神色很平和,眼神也很平静,略一颔首,也走了
光头佬嘿嘿一笑,搂着李大雄的脖子,嬉笑怒骂...
这就是奎山的人。
也许很多年后,年纪变大变得成熟的许典会记得自己年少时曾经花丛中过的风流,亦或许也会记得那石榴树石榴红红挂坠下秀淡又不逊的少女,还有那邪祟凶险中短暂的颜面加错。
当然,或许.....也会搂着自己的儿女怅然想起自己最风华正茂的时候,曾拼尽全力朝着那个姑娘喊出自己的心中痴想。
顾曳,我心悦你。
不知不觉,很多随从都退开了,就是青羽也到了另一头。
甲板前沿就只剩下了崔凉跟岳柔。
“从前见你身边鲜少有同龄姑娘,还以为你会一直这般。”
崔凉手指抚摸过暖炉上花纹,指尖细细摩挲,唇间似乎婉转了柔和。
岳柔将目光收回,落在崔凉身上,“知己者,一生一人也足矣。”
崔凉闻言洒然,视线掠到已经融入人群中的师徒四人。
“人生本就寡淡,身边若有一人多颜色恣意而风流,的确可以增添许多乐趣。”
崔凉是何等人物,这几日足够他得知奎山几人的具体情况了,心中了然那姑娘年纪轻,聪明绝顶,但是性情乖张,作风恣意,总有种与众不同的鲜活,仿若她最后那一笑,得意么?的确,年少而得人痴心,哪一个少女不恣意,但她笑出了坦然的风流,不婉拒,不恼怒,只一笑,给了那痴心的少年美好的回忆。
这样的人...招人恼,却不会招人恨。
他没见过这样的人,从未。
不过崔凉这番从容而睿智沧桑的话,让岳柔略皱眉,眼底也有暗色,忍不住放缓了语气,“表哥......”
“于你相见之前,母亲曾提过我的亲事。”
崔凉的话让岳柔神色略敛,指尖也忍不住曲了曲。
她没说话。
“还有你的,我知道你不会拒绝。”
“是,我不会。”岳柔侧头,靠着栏杆,“出身岳家,享岳家尊荣,尤是嫡长女,如何能得到而不付出,不管家族如何选择,我都不会拒绝。”
“嫁给我,我不会拘束你,且你我两家毕竟有母亲她们这一层关系,算是锦上添花。”崔凉说着这话固然温柔,却也平淡,仿佛这关乎两人一生的事儿于他不过是稀疏平常的一件事。
岳柔看着崔凉,的确,纵然崔凉不入仕途,但凭他如今这巨大家业也是让人垂涎的婚事,何况他是子息单薄的崔家三郎。
在旁人看来,是她高攀了的。
“但这是别人认为的。”崔凉看向岳柔,“我有的,素来也是你不大看重的,唯一于你有助益也就是我不会拘着你,也不会有其他女人烦你的心。”
岳柔却是看着崔凉,若有所思:“表哥说这么多,总不可能是在说服我嫁给你,一来我不会拒绝,二来我也没资格拒绝.....”
她素来知道这位从小温文儒雅的表哥有旁人不能触及的内心,那心性之空旷深邃,也是她不能看透的。
她会是他的解语花吗?
幸好她无心。
崔凉看着她,却是笑了:“原本我就是不大在意身边这个位置的,若是你愿,它是你的,若是你不愿,左右也就空着罢了。”
岳柔眉心微动,看着崔凉许久,才舒出一口气:“谢谢。”
崔凉摇摇头,“你走吧,我只能帮你这几年,往后你都只能靠自己了。”
岳柔深吸一口气,拱手,要离开之前,不知为何转头看着崔凉说了一句话。
“表哥,你说这世上是否会有一个人一直在等你?”
崔凉触着暖炉的手指微微动了动,看着岳柔眉宇之间难得的恍惚。
“你这个问题,若是问你自己,时日一长自会知道,若是问我......”
“若我心上期待一个人,便宁愿我等她,也非她等我。”
岳柔一怔,竟觉得这个让她忌惮表哥眉眼有她看不懂的模糊。
青羽看了崔凉一眼,跟着岳柔一起离开。
等两人下了船,崔凉阖了眸,不远处的许柏上前,“我以为少东家对岳姑娘有心。”
崔凉却是一笑,“她年幼时很可爱,也是唯一知道我活不了多久却不会在我面前流泪的人。”
所以他愿意用自己的婚姻来替她挡住那些麻烦。
直到她不再需要。
下船后,青羽跟岳柔进入一偏僻茶楼中。
青羽将手中一卷密信交给岳柔。
岳柔拆开看了,眉头微微锁,阖上。
“告诉你家大人,他的话,我会传达给师傅。”
青羽颔首,却没有直接离开,而是看着岳柔,“我想问岳姑娘一个问题。”
岳柔将密信收起,看向他:“用青羽这个身份,还是卢易之亲信这个身份。”
青羽:“自是前者,若是后者,我便是为仆,是没有资格僭越的。”
岳柔喝了茶,“你问吧。”
“师傅,我怎觉得那岳姑娘跟那个崔有钱有点说不得的关系啊。”
李大雄在路上大大咧咧得问,手里还拿着一根糖葫芦,身下骑着刚买来的马。
光头佬没好气:“既然知道说不得,又问毛毛。”
李大雄噎住,顾曳在一旁打诨:“大熊啊,对待长辈呐,一味装傻卖萌是没用的,你还得会撒娇。”
撒娇?李大雄想了下,扭捏了下,掐着嗓子学着路上见过的那些姑娘家家的:“呜~~师傅~~~我想知道,你就说嘛~~”
光头佬打了个哆嗦,“行了,老子说!别作孽了。”
李大雄一秒钟收起娘气,一脸期待。
听八卦什么的,他最感兴趣了,倒是顾曳意兴阑珊。
“这岳家跟崔家早前就有姻亲关系,她跟崔凉是表兄妹关系,本来崔家门槛高,岳家差了一阶,不过么高嫁低娶本就是那些世家路子,她跟崔凉是被两家默认要成亲的,但崔凉此人不走寻常路上,入了商,听说本身身子骨差,这亲事就一直耽搁着,直到前两年....”光头佬顿了下,看了看顾曳。
“前两年,卢氏也露出了要跟岳家结亲的意思。”
卢氏?李大雄下意识问:“卢易之那一家啊。”
第175章 古庙,尿尿(一更)
“恩,卢跟岳同处范阳,若是岳跟崔结亲,也意味着范阳一部分地盘会被崔家沾染,卢氏自然不愿。再加上卢家有一位从事刑侦但本身并没有降师身份的嫡子,娶一位降道女才便是上上之选,女降师多得是,卢氏可以可劲儿挑,可要出身样貌才学等等样样出色的却是少了,于是岳家嫡长女岳柔就是独一份的合适。”
光头佬没明说,可谁都知道那位很可能要跟崔凉抢媳妇的人是卢易之。
于是光头佬跟李大雄看顾曳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被始乱终弃的可怜小媳妇。
而顾曳此刻的确陷入深思.....直到夭夭拍拍她的肩膀,她才回神,叹口气,显得有几分忧伤。
“从前我风华绝代,动辄就勾了一群富家子弟为我一掷千金,结果都两年了,竟只有许典这小子一个独门独户。”
顾曳固然没轻贱许典的一片痴心,可也没怎么看重。
都什么年代了啊,有鬼有妖有僵尸的,她小命还保不住呢,就说许典那厮看上她也不过是年轻人血气方刚,一向风流的公子哥看到一个特立独行不为他痴心的姑娘,自然好奇,这一好奇就有点欢喜,这一欢喜就有点上心,然后——主要还是她魅力大,把人勾住了,可要说让一个大好年华的贵公子为她一生不悔那就太扯淡了。
——那些年的青春谁没有啊!
顾曳嘴里轻飘飘的,旁人听着却是憋笑。
从前?光头佬跟李大雄都想起了那破落村子里的某只猴子村姑。
还风华绝代,嘿嘿~~
“这辈子做梦梦见的上辈子的事情就别说了,主要是这辈子要努力,但凡你努力长出夭夭一半的姿色,这天下的男人随便你挑!”
顾曳:“死光头,你竟会安慰我!中邪了?”
光头佬:“没啥,反正你撑死了也就长这样了,随便说说而已”
光头佬甩了这一句,却不知道日后被顾曳一年一年生生打脸,此时他拉了缰绳,马儿奔跑,后面三个弟子跟上。
路上还有李大雄问:“师傅,咱们这是去哪儿啊?”
回答他的只有马儿扬起的尘土。
不过大抵那时四人心里都有个念想——这极好极好惹得一向对外人挑剔的奎山师徒都很满意的岳姑娘会选谁呢?
而此时那小茶楼之中。
“卢氏,崔氏?”岳柔呢喃了下,却不看青羽的目光,只看向窗外,淡淡道:“婚姻嫁娶,素来都由不得我自己,我没有选择的余地,倒是可以随着另外两位的选择而选择。”
她转头看向青羽。
“你家大人对我是无心的,他那样的人物也犯不着要娶一个女降师来当他刑狱的煞劫,在这点上,我表哥也是如此,他对我无男女之情,全凭哥哥对妹妹的爱护而用这一门婚姻来抬高我在岳家的地位,让我恣意这么多年,否则我父亲早亡,哪轮得到我做这岳家第一千金,一个无心,一个有心但无情,我自然是偏向第二个。”
青羽只是秉着一点知交情谊一问,却没料到岳柔会这样直白剖析这两段可能的婚姻,还有她自己的处境。
是啊,世家嫡女不是那么好做的,尤其是岳柔父亲早亡,她这一身荣耀必然要付出极大的代价。
难怪大人以前就说岳姑娘是极通透的一个人。
“岳姑娘,我青羽少有佩服的人,尤其女子之中,你是第二个。”
“第二个?”岳柔并无被青羽问了这么一个刁钻问题而觉得冒犯,反而放下笑了,“第一个必然是顾曳了,不过既然是她,这第二我是认得。”
她将茶水一饮而尽,转身洒然离开。
岳柔虽然知道光头佬肯定是要带他们去一个不让人查到的地方,虽然淮安已经距离幽州很远了,但降师之间的传讯手段难以想象,灵器的诱惑也太大,不排除有心人盯上他们,所以光头佬连青羽岳柔他们都没提起。
显然,岳柔两人也懂,甚至也不问。
所以这一别,是真的幽幽不知多少栽了。
至于他们这窝藏的地方,至少要能在这两三年内蒙住范阳那些已然将她列入劫财名单的降师们。
——所以,那山?
比奎山大了十几倍的巨大山峰,高耸入云,层峦叠嶂,山中芳翠联袂,坐落在大地之上,仿佛山中钟灵鼎盛......
但此刻他们还只是看到了这座山,还没到山下呢。
“师傅,咱们要去的是那座山啊。”李大雄喃喃问。
光头佬颔首,“恩,我有一老友在那里,正好把你们托付到那儿.....这里已经不是淮安境内了,而是淮安南边的镇江,镇江一地已处中原腹地,人多,但鬼妖也多,这白日赶路还好,但现在太阳快下山了,你们晚上就能见识到了。”
我靠,这话忒不怀好意。
三个徒弟不由想起了在奎山那会三人窝在树洞里,这厮放出了那无头尸.....
“山中是什么门派?瞧着很气派。”顾曳想着这么大一座山,不可能没有降道门派的。
“神霄”光头佬回答。
“厉害吗?师傅。”李大雄眼睛发亮。
“神霄内有三位五卦降师,所有弟子要入名册都得修出降力,且能控降器,而神霄内有记录在册的弟子有两千,你说厉害不厉害。”
光头佬摸着下巴,表情有些幽深,却把顾曳跟李大雄吓得够呛。
这镇江一个神霄派都可以轮五个北堂派了啊,也可以铲平整个幽州了。
“这样说来,咱们幽州是好弱,难怪被其余州城的人看不起。”李大雄嘟嘟囔囔,顾曳却是撇嘴,“鬼多妖多,降师自然就多,这就跟市场需求关系似的,供需平衡。”
不过这中原大地的鬼妖分布是真的很难说的,按理说人越多的地方,阳气重,应该鬼妖少,可鬼妖贪人阳气,又聚着繁华之地了。
有些地方人少荒僻,没什么鬼,如幽州,又有些地方比幽州更荒凉,但恶鬼凶妖随便拉出一个来都能弄死一个城的人。
“得了,我看咱们今天也到不了神霄派,得留意地方借宿了。”
光头佬果然一语中的,太阳下山了他们也没到那山,望山跑死马,瞧着还有大半天路程呢。
入夜了,鬼妖就该出来了,夜路是不敢跑的。
不过还好李大雄眼珠子利索,看到了一破庙。
入了这破庙,光头佬第一时间看此地有没有邪气。
顾曳也留了心。
这破庙其实不是很破,就是年久未修缮,显得颓败,灰尘厚厚一层,蜘蛛网一大片的。
一尊大佛就这么坐在那儿,拈花一笑,看起来倒也颇有佛气,这让顾曳跟光头佬都安心了一些。
这是小佛寺啊,有佛镇守,应该是安全的。
两个大男人是不怕脏的,但顾曳觉得自己跟夭夭长得如花似玉的,怎能如此卧躺呢,于是逼着李大雄做苦力,硬生生整理出了一干净的地儿。
地方干净了,生火取光外加烤饼吃。
“诶,吃惯了那崔有钱船上的猪蹄膀,感觉这饼真难吃啊。”李大雄感慨。
顾曳:“有什么办法呢,咱们师傅穷啊,只愿意买饼,幸好我拉着他,不然他买的就不是饼而是咸鱼了,一条咸鱼咱们每人舔一口过一日。”
真是够了!光头佬微微一笑:“你们怕是误会了,咸鱼一条要二十文呢,我要买的是装咸鱼的鱼篓,拿来泡一泡水,每天你们一人一口。”
顾曳跟李大雄:厉害了我的师傅!
夭夭撑着下巴坐在篝火边上看三人互怼,轻轻笑着,偶然瞥过那大佛,觉得这佛像端是大气雍容了些,在这颓败的庙里反而显得有几分不谐。
不过么.....他转头看着顾曳既嫌弃又无奈吃着烤饼的日子,便是轻轻笑了下。
这大晚上的,也没什么娱乐活动,李大雄缠着光头佬讲故事,被光头佬一顿好打,还是顾曳怜悯他素来有些智障顽疾,智障的孩纸可怜,得呵护,便说要不要自己唱个人间脍炙人口的****要么来几个荤素不忌的段子也行啊。
光头佬跟李大雄:“好啊好啊。”
夭夭:“不早了,睡吧。”
夭夭淡漠的时候,奎山老老小小四个土贼素来是怕的,只得悻悻趴下去睡觉。
睡着睡着,顾曳感觉自己人戳自己的腰,她眉头压了压,不理。
又戳了下,顾曳抿抿唇,一巴掌扇过去。
“猴子....”挨了一巴掌的李大雄捂着脸委屈。“是我是我。”
“老子打的就是你,大晚上的戳我干嘛!”顾曳怒瞪李大雄。
李大雄:“我想尿尿。”
顾曳面无表情:“需要我帮你把尿?”
哎呦我个去,大雄一哆嗦:“不敢不敢,就是问你要不要一起去。”
神经病啊!你一个男的要尿尿找我一个女的一起尿?
“你怕鬼?”
李大雄:“没有没有,我就是觉得大家一起去安全一些。”
其实就是怕鬼。
顾曳翻了个白眼,“不去,你自己去。”
困死了,鬼才要出去挨冻。
“你不陪我去,我就尿边上。”
你大爷!顾曳瞪着李大雄,李大雄也回瞪着他。
直到夭夭拍拍顾曳,“一起去吧。”
顾曳:“奥,你也要尿尿啊,夭夭!”
黑漆漆的,一时看不清夭夭的脸,但顾曳还是听到了夭夭弱弱的一声嗯。
这小娘子肯定脸红了。
顾曳猥琐一笑,“那咱们快走吧。”
李大雄:靠!色胚,老子憋死了也不让你玷污夭夭!
不过李大雄还是憋不住,特么膀胱都要裂掉了,只能跟着顾曳两人出去,另一侧光头佬睡得跟猪一样,还时不时挠一挠自己的大光头。
却不知道那坐着的大佛面上有一闪而过的阴森.....黑气一缕。
这晚上的确冷,明明白天还挺暖和的,顾曳出庙的时候打了一个哆嗦,让李大雄站前头挡风。
其实这么冷的夜,黑漆漆的,李大雄在庙里尿尿也是可以的,可问题是那不是普通的房子,是庙,是佛庙,都说佛道是一家,若是不敬佛,来日必有佛家因果找上你。
道家是没有气运这一茬的,但佛家有,真让佛家盯上了,给你念几天的地狱经,保管你一辈子倒霉。
所以大多数降师都比较尊重佛教。
李大雄也是,所以三人一起出了庙,还走出老远,就怕一泡尿倒霉一辈子。
“随便找个地方就行了,走那么远干嘛,也是怪了,刚刚来的时候没发觉,现在才觉得这地儿真特么阴森,行了,就在这儿吧。”顾曳裹了裹身上的衣袍,打了个喷嚏。
夭夭本就不想让顾曳冻着,只是李大雄这厮怕倒霉,愣是走出这么远。
不过既然夭夭说了,他也觉得自己憋不住了,便是扫了下周遭的草丛跟废墟,说:“好吧,那就这儿,不过死猴子你不许偷看我尿尿!”
“蛇精病啊!看你我还不如挖条蚯蚓看。”
“.......”
世上竟如此歹毒无耻之女人。
李大雄气得不行,但也跑得更远了一些,解开裤带子。
另一头顾曳笑眯眯得对夭夭说:“好了,夭夭你尿尿吧。”
夭夭有些沉默,半响才弱弱说:“阿曳~~”
“诶~”
“你背过身去吧,远一些....”
“哎呦,还害羞呢~~我又不是男人...好吧,我走开一些。”
顾曳故意坏笑,不过其实也的确走开了一些。
夭夭当然知道顾曳是故意的,哭笑不得之下却也知道自己脸上有些微热意。
他正要解开了裤腰带......
“大熊啊,在尿了吗?我忽然想起来好像在很多话本里面都说过这夜晚投宿破庙的,很容易见鬼,何况白天都暖烘烘的,大晚上忽然这么冷,会不会真的有脏东西啊,这脏东西....”
“死猴子,你闭嘴!”
“好吧,我只是想问你已经开始尿了吗?”
李大雄磨牙声传来,顾曳满意了,又开口。
“夭夭啊,需要我帮忙脱裤子么?”
“......”
顾曳耳聪目明,听得到两人的尿尿声,不过都跟几个男人住了两年了,谁还矫情这个啊,她没感觉有啥,却觉得视线里的那破庙有些诡异,好像有什么黑乎乎的东西在绕着它飞一样。
她吓得也有了尿意。
第176章 凡人路过,见笑了(一更)
顾曳被吓到了,刚想问夭夭两人有没有觉得这破庙有些古怪,便是听到李大雄惨叫的一声。
不好!顾曳迅疾闪去,李大雄正蹲在地上,一脸惊恐。
“怎么回.....”顾曳刚要问,便顺着李大雄惊恐看着的方向看去。
黑乎乎的地方,在惨淡月光下音乐能看到是个凸起的玩意儿,土坡?
土坡前面还有个竖立着的东西。
墓碑。
“你个傻逼玩意,在人家坟头上尿尿,找死呢!”顾曳恨不得一巴掌扇死李大雄。
李大雄也是一脸委屈,“我也是刚刚才发现的,也吓坏了。”
“吓坏了?”顾曳瞧着这厮蹲在地上捂着裤裆的样子,眯起眼,笑得阴测测的:“阿~~吓坏了啊~~”
李大雄反应过来,登时大怒:“你个流氓!”
顾曳撇嘴,“瞧你这怂样,吓到你捂那儿蹲着干嘛,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便秘呢!”
李大雄支支吾吾,不过还是说:“我刚刚那不是尿尿的时候,忽如其来一阵凉飕飕的冷风,我打了个哆嗦,猛然看到自己尿到了墓碑上......”
大晚上的,那怎一个恐怖了得。
顾曳一想也是啊,人之常情嘛,“得了,赶紧给人家鞠躬道歉,免得被人惦记上你那吓坏了的丁丁....”
丁丁!都一起生活两年了,李大雄怎么会不知道这丁丁是啥意思。
那是传家的命根子啊!李大雄也是怕的,鞠个躬也没什么,若是真的触犯了人家,让他下跪都行啊!
于是他赶紧起身朝墓碑拜了一拜。
顾曳呐,就在一旁懒散得瞟着......
李大雄这一拜还挺诚恳,腰身都下去了,要上来的时候忽然留意到这墓碑上啥字也没有。
什么鬼啊,墓碑上没字?搞半天这是山寨墓碑啊。
李大雄恼了,暗自唾骂,却忽然觉得自己眼睛花了,怎的这墓碑上又有字啦。
而且是什么.....
“我....喜欢....你的....丁丁。”李大雄越念脸色越苍白,语气也越飘。
却让旁边的顾曳大怒,一脚踹过来。
“喜欢你大爷!我没丁丁!”
李大雄挨打习惯了,人都没动一下,反而抱住了顾曳的手臂,浑身哆嗦,“猴子,猴子,看它啊,上面有字,真的!”
顾曳皱眉,“你吓傻了吧,上面哪有字!”
没有?李大雄揉揉眼睛,仔细一看还真特么没有。
这见鬼啦!李大雄说不上来是不甘心还是庆幸,不过顾曳还挺谨慎,“要么你再拜下?”
李大雄想了下,如果没有鬼,再拜下也不吃亏。
于是他又拜了一下,顾曳看到墓碑上......
——把你的丁丁留下来陪我,好么。
“靠!真的有鬼啊!快跑!夭夭!”顾曳还不忘叫上不远处尿尿的夭夭,结果一回头哪里看得到夭夭啊,整个空旷的黑漆漆荒地里就她跟李大雄。
“大熊,夭夭呢!!”顾曳刚这么一问,忽感觉到抓着她手臂的手似乎在摸她....顾曳第一反应就不是大雄,她转过头去,看到抓着她手臂的那只手长着许多的毛,她上线往上,高高大大的战战兢兢的李大雄一动不动,那张脸....猫脸。
大晚上的出门尿尿没遇上鬼,好运啊!
但若是遇上妖呢?
顾曳盯着这张猫脸,猫儿在她眼里不算什么可怕的东西,在现代有多少猫星人啊。
可在这神鬼大唐的话,猫星人,尤其是在这么大晚上的坟头出现的猫星人....
“大熊,大晚上的带什么面具啊,忒吓人了。”顾曳温温柔柔得叫着,一边摸上对方搁置在自己手臂上的猫爪子。
猫脸大熊诡异一笑,声音阴测测的,竟还是女声。
“把你吓死了,我才有肉吃啊。”
顾曳心里一咯噔,感觉到那猫爪子摸着她手臂的的动作越发温柔......
她正了正脸色,“是这样啊,那你能别摸我吗?”
顾曳眯着眼,这猫脸大熊也眯起眼。
两人的目光在漆黑黑的夜里显得诡诈,而身后是一座坟茔,还有一座墓碑。
怎么看都显得恐怖。
而在双方目光对接三个呼吸后。
猫眼大熊猫爪子猛然朝着顾曳的脸挠去,那张胖乎乎的猫脸竟变得狰狞起来,猫瞳森绿,牙齿锋利。
顾曳身体大部分没动,只是翻手扼住这猫爪子。
“你饿啦,正好,老娘特么也还没吃夜宵呢。”
说罢,顾曳体内降力发出,降师么,一个合格的降师必然不管去哪儿也是要带兵器的,红颜就在她后背上——只是套上了匣子。
但顾曳没拔出它,只是催发降力在手掌上,硬生生扼住着猫脸大熊的手臂,再迅猛一踢腿!
轰!
大熊那么大的个儿愣是被顾曳一脚踹飞出去,趴地后却是四肢伏地,如同凶猫一般,摆出了嘶牙裂嘴的妖脸,正要朝顾曳低吼,但眼前一脚已经踹来,这一脚可凶了,直朝面门.....
轰!
再次被踹飞出去落在坟头上。
它显然没料到顾曳会这么强,但它也没顾曳料想的那么弱,四肢抓着坟头低低嘶吼,那坟头上的泥土竟挖出一个个孔洞来,赫然是一只只肥硕的大黑鼠,那个头竟有寻常猫儿大,从坟头爬出来,可吓人了。
“长见识了,特么猫妖还带养老鼠的。”顾曳咋舌,却也不敢小看,因为这些大黑鼠已经一只只跑了过来。
说起来在船上的时候人多眼杂,显然不是教授降术的好时候,是以虽然光头佬已经松口要认真教导他们,可实际上顾曳现在还是毛都没学到,当然啦,自学的术法倒是有一两个。
比如镜中龙——但素没镜了。
比如青火——那得有青尺,用红颜又怕控不住。
子母飞焱弩?
这发一箭得损她大半降力,杀一只老鼠啊?
哎呦,这有些为难了啊.....为难个妹!顾曳将二话不说跳起,朝着坟头,那坟头上的“大熊”惊了,往后跃,那些老鼠也往回窜。
然而它尖叫.....顾曳一脚踹在墓碑上。
为啥踹墓碑呢,顾曳其实还未修白玉堂那样的洞察术,无法一眼看穿邪祟妖气附着,但她观察力变态,一开始就觉得这墓碑有些诡异,从大熊的观字跟到这坟头下爬出老鼠就知道这墓碑不正常。
所以踹它!
她踹出去的脚就从来没有不狠的!竟愣是将那并不厚实的墓碑给踹断了。
半截墓碑砸在坟头上,砸出了大片呼啸的黑气,还有那“大熊”惨厉的叫声。
黑气呼啸,顾曳甩袖跃出,片刻后就看到了那些黑老鼠已经无影无踪,倒是黑夜跟月色交融下,“大熊”摇摇晃晃起来....
啪!顾曳冲上去就是一巴掌。
“啊!好疼!猴子你干嘛打我!”李大雄脑子还晕着呢,陡然就被顾曳甩了一巴掌,登时更晕了,还有大怒。
顾曳一看这厮这表情就知道没事儿了,“刚刚你被猫妖附身了。”
“啥?什么鬼!不可能吧!”李大雄惊疑,下意识看看四周,便是看到了地上的不少爪痕,还有断裂的墓碑。
他有些半信半疑了,直到顾曳将一张专门验证妖气的黄符纸贴在那断碑上,黄符烧起,烧出了红光。
“真的有妖气啊!那猫妖呢?”李大雄窜到顾曳后面,不过想到这段时日光头佬的棒子教育,还是拼凑了下男人的责任感,又挡在了顾曳前面....
“滚一边去,别挡我视线,我得找找夭夭去哪儿了,这猫妖有古怪。”
顾曳这么一说,李大雄也着急了,不同于他们两个,夭夭可脆弱了,那猫妖莫不是瞧他好看绑走了人当小相公?
不过两人终究段位不够,查了下周遭也找不到人。
“这猫妖水平不是很高,按理说不可能短时间内卷走一个大活人啊。”
两人跑到夭夭刚刚尿尿的位置,李大雄闻了下,“没闻到尿味,夭夭肯定没尿尿就被绑走了。”
顾曳被这话梗了下,暗道夭夭花一般的人儿能从小跟这土贼生活一起还不被污染,本质是多么的出淤泥而不染啊。
值得敬佩!
“别浪费时间了,先回庙里找光头佬!”
顾曳不愿让夭夭多凶险几分,当机立断带着李大雄跑回庙里,然而李大雄在庙外嚎了好几嗓子都没得到光头佬回应。
睡成猪了?顾曳隐约有不好的预感,冲进庙内后却看到光头佬原来躺着的地方现在半点人影都没有。
“完了,师傅也被猫妖叼走了。”李大雄十分沮丧。
顾曳微微皱眉,环顾这个破庙,“跟我去后门看看。”
不等李大雄回应,她自顾自绕过大佛往后走去。
这破庙也就这么点大,但他们之前都没留意到这破庙后面还有个不大不小的林子。
林子里看起来很小,树木稀疏,但大晚上的尤其显得阴霾,那树影曳曳中.....
“妈呀,猴子,我怎看到里面树上吊着一个人似的。”
李大雄取下了自己的风雷弓,以他只比顾曳高出一些的降力,也就能发出一箭,因此得谨慎对待。
这风雷弓用起来霸气,就是太耗能。
顾曳也悄然捏住子母飞焱指环。
两人缓缓靠近那颗吊着人影的树.......不约而同,他们都想起了王菁。
那剥皮人~棍!
顾曳脸色难看了几分,莫不是又碰到了口味如此重的猫妖?
全身戒备之下,两人真看清了这树,却是一怔。
这人影...其实是树木枝干断裂垂而不掉,黑夜里乍一看就像是死人吊着似的。
顾曳看着这根十分粗壮的树干若有所思。
这树枝....太粗了。
不协调。
“诶,吓我一跳,还以为是夭夭呢,哎呀我这臭嘴。”李大雄知道自己说了晦气话,刚打了自己一巴掌,却被顾曳猛然拉开,且她鞋尖一顶,地上一颗石子飞出,砰!
它打在那树干上,将树干打飞弧度,陡然有黑影从它后面窜出,仿佛惊动了。
这黑影速度太快,鬼魅般掠窜到三四米外的另一颗树上。
李大雄眼睛好,也看清了。
“是猫!”
一只猫妖。
这猫妖本就被顾曳赢了一筹,这次又被她看穿隐藏当然又忌惮又怨恨,那双绿油油的猫眼狠厉盯着顾曳两人,叫唤着,林子里传来密集的稀稀疏疏声。
“是老鼠,小心些。”
顾曳叮嘱了李大雄,便是从袋囊里拿出分别前岳柔赠送的炽光丸。
哗啦!
炽光丸在地上放出白光。
光来,这些大黑鼠登时被刺得眼瞎。
李大雄已经将风雷弓悬在身后,转而拔出腰上的佩刀。
降器跟凡人兵器兼备,这是他这种降力不强的降师一贯的装备方式。
这刀还是青羽送的——诶,穷人啊,装备都是土豪接济的。
青羽的刀自然极为精良的,虽然不是朝廷记录在案的大理专用横刀,但也比一般兵器厉害的多,他窜出去三两下几刀砍死最近的几只大黑鼠。
而此时,顾曳已经指尖按在了指环上,子母飞焱弩瞄准也被白光刺瞎一瞬那猫妖,蓄势待发.....
然而也是这一瞬,一道流光从林子那头突如其来。
砰!
打在猫妖停歇的枝干上,没打准,反而让猫妖惊醒,直接窜出。
借着白光,顾曳看清了对面冲进来的两个人。
一男一女,都很年轻,穿的衣服也差不离,嘿,手里竟也都有降器,男的手里用的是刀,女的耍剑,刚刚那流光就是剑尖用降力附咒发出的。
力道不错,就是准头不好,打歪了。
那猫妖落在另一棵树上,叫唤了一下,附近那些黒鼠便是将四人齐齐围了起来。
“师妹,这黒鼠乃是猫妖豢养,身上有妖气,切莫被咬到,否则很伤体魄。”
“若不是刚刚这猫妖被这闲人惊扰了,我早已打中它,也让这猫妖没有机会召出如此多的黒鼠!”
这师兄妹一搭一唱的,本来顾曳还想着大家联手对付呢,此刻便是冷笑。
这哪儿来的门派弟子,忒特么不要脸了。
李大雄更不喜欢,这天下间如岳姑娘那样的人美心好聪明又大气的降师果然极少,哼哼!
听见李大雄的哼哼声,那一男一女也是不喜,刀剑齐出,大力斩杀这些黒鼠,再看大熊,竟是还拿着凡人才用的刀劈砍黒鼠。
这高下立见。
女子便是冷笑了:“区区凡人到这里找死,不知所谓。”
这话刚说完,那师兄大叫:“这畜生想跑!”
的确,那猫妖一看人多就想跑,窜了几下就到了十几米外,眼看着就要出了林子逃之夭夭.....
师兄妹追上去,然而......艳红火光从他们身后发出,掠过,瞬间击中那半空掠射的猫妖,甚至刺穿到了对面的大叔上,噗!飞焱箭刺穿了树干,那树干不中用,直接被火焰焚烧粉碎。李大雄却听见了凄厉猫叫,只见那半空的猫妖全身燃起火焰,叫的凄惨,但不过须臾就落地烧成了灰。
那男女一下子哑巴了,直勾勾盯着射出那一箭的顾曳。
只见阴森森林子中,那火光潋滟下显得一脸秀色白皙的姑娘眉梢上扬,眼角挑飞,唇在指尖指环上吹了一口气。
“不好意思,凡人路过,让你们见笑了。”
师兄妹:“.....”
第177章 玉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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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人路过?见笑了?
师兄妹还真笑不出来,脸皮扯都扯不起来了,因为被打肿了。
不过这两人仿佛真的来头很大,哪怕当时被顾曳吓到了,但也很快镇定下来,反盯着顾曳手腕上佩戴的子母飞焱弩。
“降力修为如此差劲,也不过是借着手头这降器的灵便而已。”女的这样说。
顾曳眼皮子都没动一下,“要打架?”
男的大怒:“你竟如此嚣张,还想跟我们两人动手?”
顾曳:“打不打!”
对于就知道瞎比比的人,顾曳从来是不慷慨自己的口舌的,打不打!憋废话!
如此强势极端反而让师兄妹心中发虚,委实是顾曳手中的降器太厉害,比他们的厉害许多,且是远攻,占了他们大便宜,若是打起来,保不准他们两人吃亏。
于是两个瞎比比的人一下子就鹌鹑了,只是面色不善,似乎在让顾曳先出手。
顾曳咋不知道这两人心思,无非是想占着自己后面的门派,若是她先出手攻击了这两人,且两人梅应下切磋,那就是跟他们门派为敌,到时候不管输赢他们两个哭诉一番,他们门派也就有理由派高手修理她了。
这套路是有的,可惜顾曳不走。
“不打啊?不打瞎扯个毛毛。”顾曳撇嘴,走过去看了下地上一堆飞灰。
这猫妖变成渣渣了,可夭夭的踪迹还是没找到。
“猴子,这猫妖都死了,夭夭在哪里啊。”李大雄恨不得把这附近的树都给砍了。
那师兄妹得知两人的同伴不见了,自然心里舒坦,那女的忍不住开口:“此地邪气内藏,恐怕不止一只猫妖,没准你们的同伴已经被吃了。”
这语气怎么听都有些幸灾乐祸。
李大雄大怒,顾曳转头瞥了她一眼:“就冲你这句话,如果我真找不到同伴,就拿你当诱饵吊出其余妖怪!”
靠,这话可真当敌意了。
两人大怒,祭出降器就要攻击顾曳......
“小孩子家家的,打什么打!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懒懒散散的声音突如其来,师兄妹跟李大雄齐齐一惊,皆是看去,便是看到明晃晃的大光头。
这光头佬踩着枝桠,笑眯眯得瞧着他们,那光头能反光,像是一个光度不是很高的灯笼。
顾曳眯起眼,冷笑:“我倒是想问问你,还让不让人尿尿了,说吧,把夭夭藏哪儿了!”
顾曳这话一说,李大雄就懵了,啥意思啊,师傅藏了夭夭?
“我知道瞒不过你,你这丫头一向聪明,不过既然大半夜的敢带人出去,还走那么远,自己看不住人就怪不得别人,这次呐,就给你个教训。”光头佬虽然笑眯眯,顾曳却知道这厮言语里的警告。
她怎会不明白。
“好吧,不过你这态度不对,我是小弟子,怎听你这意思我反而是老妈子了。”
顾曳没好气,但也不想多说什么,“夭夭呢?这么大晚上的,你让他一个人?幸好这里就一个不成气候的小猫妖。”
她这话一说,光头佬神色有些深沉,说了一句让顾曳瞬息变色的话。
“谁跟你说这里就一只小猫妖的?”
破庙中,夭夭坐在他们原来的位置,本来已经熄灭的篝火被他重新点燃,火光暖暖。
他坐在那里,捡起一根一根木柴往篝火里添加,神色温和,眉眼如画。
他如此美好,似乎这破庙黑漆漆的也不甚可怕了。
那佛祖坐在那儿,安安静静的。
夭夭一只手撑着下巴,看着篝火燃烧,看着它的火光颜色不断变化,变成了诡异的绿色。
绿火光摇曳在他脸庞上,他的眉梢不自觉压了压,但神色十分淡漠。
转过头,看到了雍容肃穆的佛祖此刻被大量的黑气缠绕,那面容也似乎露出了鬼相。
这佛庙竟是鬼庙不成?
庙中萦绕了似远似近的诡异笑声,听得人心里发慌发虚,尤其是那黑气开始蔓延到墙壁,或者落在地上,朝着他这边靠近,也有笑声似乎贴着他耳边。
“好生俊俏的小郎君,不枉奴家一番心思.....”
夭夭垂眸,淡淡道:“你让那猫儿诓了我同伴,难道只为我?”
“桀桀,明明是你们的师傅自以为是,想要借此磨砺你们,可怪不得奴家抓住这个机会.....”
夭夭转过脸,看到了黑气凝聚起来的鬼....确切的说,是一只女鬼,且衣着暴露,近乎赤~裸,唯独发鬓之上插了一根发簪,随着她身体动作而些微摆动,有些动人。
他瞧着,却没有非礼勿视,只是那样眼神寡淡得瞧着。
女鬼咯吱咯吱笑,柔弱无骨的白乎乎身子沿着地面如蛇一样前行,“小郎君可是看呆了?可是欢喜?”
夭夭想了下,说:“不是,只是觉得你明明长得比我丑的多,怎还这般自信要用美色来诱我。”
女鬼趴在地上有三秒钟的沉默,三秒后迅速如暴怒的眼睛蛇一般跃起,朝着夭夭扑过去,那活色生香的白花花酮体上鬼气萦绕,那脸庞上满是戾气......
就在她要扑倒夭夭的瞬间,光芒从佛像后面掠出,那是青光。
青光射来,女鬼还是厉害的,竟扭了腰弹到了墙壁上,趴伏着墙壁俯视着佛像后面掠出的光头佬,那青尺没打到人,在墙壁上反弹了一下落入光头佬手中。
“我这徒弟没见过什么世面,说的话如果得罪了你,还请你见谅哈。”光头佬笑呵呵得看着女鬼。
女鬼吞吐黑色留着粘液的舌头,“如果我不原谅呢?”
“何必呢,小孩子家家的没见过世面,也没见过你这么丑还这么自信的女鬼,所以口不择言。”
女鬼顿时大怒,鬼气森森,要将整个破庙覆盖似的。
鬼力这么强,远超当年的王菁,比光头佬还要强得多,夭夭看到光头佬在前面的身影,眉头动了动,往前一些,护住了几乎要被鬼气熄灭的篝火.....
而女鬼也顿然扑向光头佬。
死定了!佛像后面的师兄妹这样想,转身便是掠射出破庙。
他们绝不是这女鬼的对手,自然要逃。
不过他们留意了下顾曳,却见这人竟是连手头的降器也没启动,莫不是跟他们一样打算乘机逃走?
在师兄妹逃了后,顾曳到了佛祖前面,“夭夭!”
夭夭抬眼,从篝火中抽出一根柴火,扔想顾曳。
顾曳接住,手腕一转,那火点燃了佛祖前面的一盏佛灯。
佛灯燃起一指尖光的时候,那女鬼已经惊骇,厉声惨叫,朝着顾曳这边扑来,似乎想要阻止她。
但后头光头佬冷笑,翻手一尺子劈下!
轰!女鬼身上鬼气当下了青尺,可也被阻拦了。
那佛灯燃起了动人的光火,整个鬼气森森的破庙都被这光席扫一空,那有些阴霾近乎鬼魅的佛祖露出了庄严肃穆的阵容,光大幅度席卷,那拈指朝佛的指尖射出金光......
“不!!!”女鬼惨叫,但金光蔓延,转眼便射出破庙,直达那坟头,射入坟中....火光乍起,整座坟头都被烧成了飞灰,还伴随着飞舞的佛光。
这一幕落入仓皇逃出的师兄妹两人眼中,他们惊愕,转头看向那破庙.....
“师兄,这破庙不是那女鬼的障眼法?那佛像不是鬼像?”
师妹惊疑不定,师兄青着脸,颇为尴尬又羞恼,“莫要多问了,多半是那女鬼故意让我们误会的,那几人真是好运,白白让他们借着这佛像消灭了女鬼,得了功德。”
的确是好运。
两人这样想,却也不愿意回去自讨羞辱,便是走了。
这厢破庙里,佛光淡去了,顾曳将柴火放进篝火中,女鬼已经消散,但地上还留下一根发簪。
世间鬼还是妖,既然存在,必留痕迹,不可能完完全全消灭。
而留下的,也是她的执念所在,这发簪便是她的执念。
“这女鬼什么来头,法力不低啊,如果不是这里本来就有佛像镇压,恐怕咱们今天都得折在这里。”顾曳这么说着,却听见李大雄咋呼。
“猴子猴子,这佛灯下面压着一小册子啊。”
啥?顾曳看到李大雄从佛灯下面抽出一本薄薄的册子。
上头半点灰尘也没有,而且刚刚她点佛灯的时候压根没看到它。
真是神奇。
“大概是佛念所起,记下了这女鬼的来历。”
顾曳听奎山那老头儿提起过佛道两家不同的政策方针,道的重点在于灭,佛的重点在于度。
前者觉得灭掉了这些鬼妖就好,佛家就喜欢把人家度化了。
一死一生的区别而已。
但佛家明显仁慈许多,这不,把人女鬼镇压了还留下了一生平说明书,务求让人家死得有名有姓。
不过.....
“这啥字?看不懂。”光头佬跟李大雄都看不懂,本想让夭夭来翻译一下,却不成想顾曳是看得懂的。
“这是佛家梵语,说的是这女鬼生平,大概是说这女鬼是镇南东陵女子玉娘,年少孤寡,得人厌弃,母改嫁,继父欺辱她多年,玉娘不堪其辱,终于决心投奔生父,却被他卖入**,从此为**妓子,年芳十八时寄芳心于一书生,为之倾覆钱财,一心让他读书科举,苦苦在**等他多年,书生争气,后高中状元,但攀附权贵,竟为前程将她诓骗送入权贵彀中,被权贵们玩弄毙命,老鸨怜惜她孤苦,差人将她安葬,但书生怕此事暴露,竟让人将老鸨等一干人杀死,且焚了**,将玉娘尸骨挖出后焚毁,......”
顿了下,顾曳说:“这里就是玉娘尸骨被焚毁的地方,当时有一高僧路过这里,感觉到怨气极重,便是上报了神霄派,因为神霄派是降道,擅长降,而不善御,便是佛家出面在此地建了一佛庙来镇压,且给玉娘建了一孤坟,唯恐她鬼魂惦记生前凄惨,便是立了无字碑,希望玉娘鬼魂会因为找不到自己的生平而遗忘过去,但一旦她生鬼害人,这佛像必然诛杀她。”
顾曳说完这些,将册子阖上,却也随手扔到了供台上。
这动作让光头佬眉梢一挑,“你似乎很不舒坦啊,怎么,可怜她了?”
夭夭也看向顾曳。
少见顾曳如此情绪外露。
顾曳撇嘴,“自己选的男人自己造的孽,有什么可怜的,不过就是觉得她还没摁死那些个男人就死在这里,有些可惜了,好歹摁死了再死啊。”
这态度有些危险啊,一点都不圣母,一点都不符合一个正统的降师拯救世人的核心思想。
不过奎山另外三人都点点头,的确可惜啊。
“她恐怕也是自暴自弃才变成这番模样,不过....”顾曳忽然看向夭夭,“我觉得那个狼心狗肺的书生肯定也是个小白脸,不然她为啥不找大熊,就找你呢。”
夭夭哭笑不得,沉吟了下,却说:“她应该并非想伤人。”
若是伤,以她的法力根本无需让那猫妖诓了顾曳两人,其实.....
“终究是执念啊,这发簪恐怕是那书生送她的。”
变成了女鬼,放浪形骸,不着一缕,却终究记得要将这根发簪佩在发上。
她的执念.....
气氛一时有些沉重。
四人也没再说啥,烤着篝火,纷纷睡去。
但次日凌晨,光头佬瞥过那被佛光毁掉的孤坟位置,却见了一座新的坟头,土色很新,且立了一块新碑。
上书——东陵玉娘之墓。
下书——奎山F4留。
“这玉簪是玉娘的执念,也是她的法力来源,咱们降师修为来头除却苦修之外,其实还有两个手段。”
赶路中,光头佬也在给三个徒弟扫盲。
“其一最直接,便是通过降灭这些鬼妖得到上天功德,功德越多,等于气运加身,这在佛家里面就叫因果,种了好因,自然有好果,好处多多,其二便是收藏他们的执念,蕴养着,消除鬼气邪气,让他们得以转生投胎,这功德比原来的更大,但也极难,比佛家的收妖收鬼还要来的困难。”
毕竟已经灭了的鬼妖,要通过蕴养执念来感化他们实在太难。
“一要意念足够强大跟坚持,二要实力,不至于被凡噬,三要运气,四要人格魅力,能让这些戾气颇重的鬼妖顺从....”
光头佬洋洋洒洒一番话,让顾曳嗤笑:“这么难,有这功夫我都可以把你跟老头子干掉当上奎山掌门了,然后赢娶高富帅走上人生巅峰。”
光头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