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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银河锋     幻海洗剑录txt下载     幻海洗剑录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八十九章 少年人做少年事

    舒小利舍弃自己的哥哥,转而去夺宝。

    在他从柳成业腿上飞出来的刹那,陈无忌就有所察觉,当即从地上捡了一颗小石头在手。

    只是陈无忌没想到丁氏兄弟如此不堪一击,他想救援也是来不及了。等到舒小利举刺往范海清而去,他迅速将手中的小石头弹出去。

    他原来瞄的是舒小利的胸膛位置,舒小利变换路线扑向箱子后,错有错着,那颗小石头打在了舒小利的腰间。

    刚抱起箱子的舒小利被击中,身体受痛发麻,手脚发软,咣当一声,刚抱起的箱子砸到地上。他一口真气没提上来,跟着跌倒在箱子处。

    范朝终究是武道四品高阶的老江湖,这一会功夫足够他变招回来。随着他手腕的用力挥动,寒光闪闪的链子钩镰刀勾住了舒小利的喉咙,轻轻一拉。舒小利连最后的惨叫都发不出,鲜血从裂开的大洞里涌出来,只一会儿就变成冰冷的尸首。

    范朝呆了一呆,意料之外的容易。因为角度问题,他没有看见陈无忌弹石击中舒小利,所以他单纯地以为舒小利是在之前的打斗中伤得太重。

    全场人只有范海清看见了,她惊喜地望向陈无忌。陈无忌立即竖起食指放到嘴边,用嘘声的口型示意她不要声张。

    范海清稳下心神,微微点头,赶紧将视线放回到门口处。

    柳成业用全身劲力将舒大金反压在地,力量之大,将砖石地面都砸出了一个人形。

    舒大金瘫软在下陷的地面中,本就丑陋的脸死气沉沉,出的气多,入的气少,眼看是活不长了。

    在云梦城一带横行多时的云岭双鼠,转眼间尽皆丧命。

    柳成业一个鲤鱼打挺站起来,先理了理凌乱的衣衫,再捋了一把头发。这才对着屋里的众人道:“这几只老鼠不自量力,实在叫人扫兴。没吓着大家吧?”

    范朝往前一步抱拳道:“柳先生,我这趟带的红货实在平常得很。先生不必出手,老头子甘愿奉上五百两的银票,请先生网开一面。”

    柳成业又恢复了优雅的神态,用脚尖踢了几块木头到火堆里,“我的车马费只值五百两了吗?”

    范朝听在耳里觉得事情有转机,虽然说用买路钱来开路是可耻的,但技不如人的时候也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亏本都没办法了。他握紧拳头,十分沉痛地还价:“一千两如何?”

    柳成业哈哈笑了两声,“范镖头,你这人还有些身段嘛,能屈能伸,好,果然是老江湖。”

    “换作平时,一千两的茶水费足够换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惜,这次有人点名要你身上的红货。不好意思了。”

    范朝的心猛地一沉,说了半天,结果柳成业只是戏耍他而已。他看看地上的尸首,看看包着头畏畏缩缩的徒弟伍力行,又看看一脸紧张的女儿范海清。

    眼角余光瞟到另一边的陈无忌与老学究,见这两人都老神在在,心中立即有了打算。

    范朝低声对范海清与伍力行两人说道:“你们过去和他们一起,等会找个空隙逃出去。”

    范海清道:“爹爹,那你呢?”

    “傻丫头,我要拖着夺命书生,你们才有机会啊。”

    范海清的眼泪夺眶而出,“爹,这红货我们不要了,送给他吧。”

    运镖的人失了红货,固然要对货主作出赔偿,连带声誉也会大为受损。但在眼下胜算渺茫的情况下,以货换命是最好的选择。

    范朝却神态凄凉地摸了摸范海清的头发,“你忘了吗?夺命书生从来不留活口。等会你有多快就跑多快。”

    伍力行插话道:“师傅,要不我们一起冲出去吧。”

    范朝道:“别废话了,快走到一边,以后多看着点你师妹!”

    柳成业侧耳听着外面的雨声,对他们的商议不以为意,见到范海清和伍力行慢吞吞地走去陈无忌那边,他便笑道:“商量好了吗?你们这样让我很为难啊,范老头,你把箱子扔过来。”

    到了这刻,范朝也没什么好怕的了,刷刷刷,舞了几下刀光,“哼,想要就过来拿!”

    柳成业利用这一段时间,体内的真气恢复了七八成,自忖对付范朝绰绰有余。不过刚才被群殴的狼狈让他教训深刻。他想了想,转头认真打量陈无忌与老学究二人。陈无忌面上挂着淡淡的笑容,看起来练过武,但是境界只有七品高阶的样子,实在是个傻大胆的普通武夫。而那老学究手捧着书卷,呆若木鸡,没有一丝武道的气息。

    柳成业对他们温和地笑着,“两位如果是路过的,那么现在可以走了。请!”

    陈无忌望着渐渐走近的范海清,高声道:“我没带伞呢,想雨停了再走。”

    范海清那还不知道他在扮鬼扮马,又见他神情轻松,刚才一指弹石令到舒小利动弹不得,自然疑心他深藏不露,见到他不愿舍弃自己这帮人而去,不由得满怀感激对陈无忌笑了笑。

    这一笑,如同风过蔷薇满院香,月落沙洲江水白。伍力行看着她的侧颜,发现师妹是美得如此动人心魄,而这么美的笑容从来没有对自己展露过。他怒火中烧又不好发作,瞪着陈无忌低骂了一句,“蠢货,不知死活!”

    柳成业拍手道:“原来如此,少年人,做少年事。欲做英雄救美人,甚妙。”他又盯着老学究说道:“那这位老人家的意思呢?”

    老学究面色没什么变化,声音却是颤抖的,“非,非,非不愿也,实不能也。”他垂下两手按住直打哆嗦的双腿,“老,老,老朽腿都吓软了,实在是迈不开步啊!”

    柳成业心中涌起一股无名火,笑意半点欠奉,“好好好,等下我自会送你们上路!”

    说着他狠狠地踢起两根燃烧着木头,掌风一送,木头呼啸着直奔范朝面门。

    范朝不敢怠慢,抖动手中链子,钩镰刀划出密密麻麻的一层刀影。

    噗,噗,木头被刀光击落。

    柳成业两手划动,从火堆上扯过来一簇火焰,猛然注入他领悟的火之武意,火光大盛。他两个手掌捧着火焰合作一处,再用力一推,一道火龙凶猛地扑向范朝。

    他这一次的招式比刚才群战时还凌厉几分,火龙发出的光亮照得每个人须发皆现,散发出来的炙热更让人有快要被烤焦之感。

    旁观者都有这样的感觉,身为目标的范朝承受的压力更大。

    火龙的劲风与热力让他的头发焦黄并向后飘起。

    他怒喝一声,重重斩出一刀,正劈在有若实质的火焰尖上。

    长长的火龙顿了一顿,在他的刀势下溃散。

    大火呼地分开两边,却没有消失,而是绕过范朝的刀锋所向,从两边包抄过来,一转眼功夫将他包裹起来。

    火光熊熊!

第九十章 夜还很长

    被大火围住的范朝急忙用刀光护住全身,并不计消耗地外放真气,极力将火焰推开或吹熄。但这火有着柳成业的武道之意,岂是普通的火焰,哪有那么容易熄灭的。

    在陈无忌等人眼里,就像是一个不断变幻形状的火球包住了范朝,看得见范朝在左冲右突,偏偏无法冲破最外面的一层火焰。

    范海清心中着急,低声恳求陈无忌,“十三哥,你去救救我爹吧。”

    伍力行妒火中烧,“师妹,你求他干什么?他的武功都不入流。”

    陈无忌本不想理他,见他一点眼力都没有,还是忍不住激他一激,“那你倒是去救你的师傅啊。”

    伍力行涨红了脸,硬着头皮说道:“去就去。难道我不敢吗!”

    他扬着钩镰刀,大叫着往柳成业冲去。

    柳成业看都不看他一眼,衣袖拂动,无形的力量奔流出击。

    伍力行如被大锤击打,钩镰刀脱手,仰面吐血,倒飞三丈,啪地跌倒在地,差点撞到墙壁。

    “师兄!”

    范海清急忙去扶起他,拍了拍背脊,见他神志清醒,赶紧拿出几颗疗伤小药丸,不由分说塞进伍力行的嘴里。

    伍力行喘息着靠在墙角,趁机抓住范海清的小手,不但面无愧色,还挑衅般对陈无忌扬起下巴。仿佛在说,至少我敢冲上去了,还能活着回来,你呢?

    陈无忌淡淡一笑,先转头去看范朝的情况。

    范朝的真气雄厚,将一丈多长的链子钩镰刀舞得水泼不进,刀光的范围越来越阔。被逼退的火焰由于武道之意开始耗尽而慢慢消散。

    陈无忌心内一宽,范朝虽然是外门弟子,但他在行走江湖时显然没有放松对武功的修炼,加上他拥有丰富的实战经验。从他的表现来看,其实已经到了武道四品高阶的巅峰,只差一步之遥就可以突破到武道三品低阶。没有领悟任何武道之意是他的短板,但深厚的真气有利于防御,至少柳成业的远程攻击无法秒杀他。

    柳成业对他们几个老弱伤残人士并不放在眼里,想着再添一把火去烧范朝,慢慢消耗他的真气,直到他跪地求饶为止。反正夜还很长呢,还有大把的时间要消磨。

    但就在此时,柳成业看见陈无忌笑吟吟地走出来。他连忙划出一道火焰横在陈无忌面前,“后生仔,你真的要逞英雄吗?”

    陈无忌凝视着拦住去路的火焰,伸出一只手指去试探。他在幻海圣殿吞下了阳极火玉,那丰富的火之武意早已渗透了他的身躯。如今他又恢复了丹田,虽然时日尚浅,汇聚的真气还不足以催动大量的武道之意,但这种对武道的领悟对他来说近乎本能,属于身体的烙印,要破去柳成业这种低微的武意还是轻而易举的。

    他屈指一弹,一朵火星随之飞落。

    陈无忌朗声说道:“我需要逞英雄吗?我本来就是英雄!”

    柳成业瞬间瞳孔放大,惊骇地看着陈无忌轻松越过火焰,眨眼间来到自己身前,一个充满力量的拳头在眼前快速放大到沙煲那么大。

    砰!

    陈无忌一拳打在柳成业的额角,无视柳成业的所有防御,直接将他打得飞起在空中转体三圈,翻滚跌落在门口。

    “你!”

    柳成业嘴角流血,怒火攻心。明明是一个武道七品高阶的人,为何能穿透他的武道之意?

    他想不通。

    陈无忌也不需要他想通,一个虎跳,跃到他跟前,踏上一只脚踩在他胸膛上,令他动弹不得。

    这几下兔起鹘落,个中变化出人意表。

    原先威风凛凛的柳成业被人踩在脚下。

    嬉皮笑脸的陈无忌却大显神威力挽狂澜。

    范海清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巴,似是不敢相信这目不暇给的反转。

    陈无忌扭头对她笑道:“清师姐,你叫我一声十三哥,我就打他一拳。”

    范海清摇着小拳头,“十三哥!十三哥!十三哥!。。。。。。”连着叫了十几声。

    陈无忌一边数着她的呼唤,一边打了柳成业十几拳。打到最后用的劲力是越来越小,不然柳成业就要被打死了。

    纵然如此,柳成业的脸也肿得像个猪头,眼耳口鼻都有血丝渗出,哪里还有半分刚来时的潇洒风采。

    他如今是羞愧欲死,终日打雁,叫雁啄了眼。他用微弱的声音喘息着问道:“你,你到底是谁?”

    陈无忌收回大脚,凑到柳成业跟前,用手指着自己的鼻尖,“凤凰谷,陈十三。”

    “你认住我的样子,不服就来凤凰谷找我。”

    柳成业肿得只有一线那么宽的眼缝漏出恶毒的光,他咬牙切齿地说道,“好,你很好!”

    陈无忌完全不以为意,“我当然很好。过奖了。”

    气得柳成业又咳出一口鲜血。

    范朝与范海清两父女走了过来。伍力行还在软绵绵地靠着墙角,不敢与陈无忌对视。那个老学究则仍然呆若木鸡的样子,站着一动不动。

    范海清雀跃不已,“十三哥,你真厉害!”

    范朝也客气了许多,“老夫真是看走眼了,陈老弟只怕不是外门弟子吧。”他心中的疑惑更多,现在危机暂时解除,他怎么看陈无忌都觉得他就是个只有武道七品高阶的普通武者,实在难以置信他能击败成名已久的柳成业。

    陈无忌早就想好说辞,他不慌不忙面不改色地说道:“范师叔,清师姐,我只是投机取巧而已。这贼子刚才与三名大盗战斗时就受了重伤,他又急着拿下范师叔,消耗甚大,已经是强弩之末,虚有其表。”

    “我看穿了他只是虚张声势,所以大胆近前,用蛮力破去他的障眼法。”

    “当然咯,当年在凤凰谷中我有幸得到泺洛师姐的指点,学会了一套精妙的步法,所以才这么有信心。”

    他故意抬出泺洛的名号,有力地提高了言语的真实性。

    范家父女果然深信不疑,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不过仍然对他的胆识佩服不已。

    陈无忌又道:“范师叔,大家都是自己人。我想说,你这趟的红货到底是什么啊?引来这几个亡命之徒。”

    范朝下意识地看了看周围,特别在老学究身上多看了两眼,低声道:“就是一箱平常的珠宝啊。我也只是收了三百两的佣金。”

    “哎,这次可是真亏大了。”

    不说别的,单是死了两个徒弟,这笔生意就划不来了。

    陈无忌认真地盯着他的表情,都快让他浑身不自在了,才说道:“是吗?那可能是这帮人弄错了吧。好在已经解决掉了。”

    不想,躺在地上还剩下半条命的柳成业桀桀桀地笑起来,“解决掉了?真好笑!识趣的赶紧扶爷起来好生照料,不然等会我老大来了,有你们好看的!”

第九十一章 箱子里的东西

    陈无忌毫不客气地踢了地上的柳成业一脚,“你老大?到底是谁?”

    柳成业发出痛苦的呻吟,他吐出一口血水,狠狠地说道:“逆天行事,有我一人。”

    “得罪了我盟,你们还想活吗?”

    逆天盟!

    范家父女俩脸上的喜色尽去,又换上了惶恐不安。

    陈无忌俯视着柳成业,“你是逆天盟的人?你说是就是了吗?”

    柳成业像是恢复了几分底气,声音也大了些,“信不信由你,等会你莫要后悔才好。”

    陈无忌嘴角一弯,似笑未笑。他与逆天盟打过两次交道了。

    一次在桂花城,还与传闻中他们的盟主东玉木有过近距离接触,当时身边的随从李壮也是潜伏已久的逆天盟内奸,自己差点着了道,好在大师姐毛英奇掌握着局势,斩杀李壮,围剿了城内的其余逆天盟人员。

    另一次在去凤凰谷的路上,师傅叶潇瑶一举斩杀两名拦路的逆天盟杀手,还顺便去摧毁了他们在石湾镇的小据点。

    两次他都目睹了逆天盟的惨败,所以他对逆天盟没有半点畏惧之心。

    不过,今时不同往日。眼下既不在木龙山的地头,也没有宗师级高手守护。他掂量了一下自身实力,如果来的是宗师以下境界的杀手,那么自己只要谨慎一点,自保是没问题的。但要是来了宗师级的杀手,恐怕连脱身都很难。

    陈无忌心念电转,一来生性乐观,二来他深信今晚的事不会这么简单,一定会有转机的。

    他心中有了打算,先一脚踢晕了柳成业,免得他聒噪不已。然后望向神情淡定的老学究,“老人家,你怕不怕?等会还有恶人来哦,你还是先离开吧。”

    老学究摇摇头,“外面荒山野岭,夜雨连绵,比这里可怕得多。我还是与大侠们呆在一起比较安心。”

    他身边的伍力行捂着胸口道:“老头,你不怕死吗?等下再打起来,没人顾得上你的。趁着现在安全,快走吧。”

    伍力行的内心其实是恨不得快些离开此地,但他知道现在自己说不上话,看师傅与师妹的神情,明显是开始信任陈无忌了。他只得通过教训老学究来暗示师傅范朝快点下决定离开。

    老学究哂笑道:“年轻人,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你就会明白死亡并没有那么可怕。”

    他叹了口气,“要是我真的这么运气不好,那我宁愿死在这里。好歹有瓦遮头呢!”说最后一句的时候,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陈无忌,然后安然坐下,又捧起他的书卷,摇头晃脑地读起来。再也不理会这几个江湖人。

    范氏父女对视一眼。在今晚早些时候,他们进来避雨之时,老学究就已经呆在破庙里了,就连这堆火也可能是他生起的呢。这个老学究看见他们进来,二话不说让了火堆,自己缩进了角落里看书,没有一点练武之人的气息。故此他们一直当他是普通人,没怀疑过什么。

    陈无忌似乎忽视了老学究的可疑之处,他直接问范朝,“你这趟的红货真的只是珠宝吗?”

    范朝苦笑道:“事到如今,大家又是同门,我也没必要瞒你了,陈老弟啊!”

    陈无忌却举手打断他的话,“范叔,辈分不能乱,你这一声老弟我受不起。你还是叫我十三吧。”

    范海清扑哧一笑,随即想起了什么,两朵红霞浮现在粉脸上。

    范朝干咳了两声掩饰尴尬,“也好。十三贤侄。这箱子里到底是不是珠宝,我也不知道。”

    那边厢的伍力行这时缓过气来,挣扎着走近,闻言也是一呆,“师傅,你居然不知道是什么货就接镖了!”

    范朝沉着脸道:“我不接不行啊!”

    范海清也极为好奇,“爹!到底怎么回事啊?”

    陈无忌在一边冷眼旁观,看看门外的雨丝,又看看门里的各人。

    范朝摸了摸扎手的胡子,终于下了决心,竹筒倒豆子般将这件事的起因说出来。

    “前天夜里,我正睡得香,忽然间脖子那里传来入骨的寒意。”

    “我吓醒后,发现床前有个黑衣人架了一把刀在我的喉咙上,他又蒙着面,只露出一双凶狠的眼睛盯着我。”

    “我自然不敢声张和反抗,小声问他到底是什么情况。”

    “黑衣人的声音明显是故意压低和改变了的。他便命令我将这个大箱子送到金台城的悦来客栈。到了那边自会有人接手。”

    “我也没有办法拒绝啊。看他那架势,我只要说半个不字,我的人头就要落地了。”

    “黑衣人就留下这个箱子和一张三百两的银票。然后穿窗走了。”

    范朝摸着颈部,脸色难看,显得心有余悸。看来这段话多半是真的。

    范海清道:“爹,照你这么说,那个神秘黑衣人的武功比你还要高啊,为什么他还要托镖给我们呢?”

    范朝道:“可能他没空,也可能他为了掩人耳目。谁知道呢。”

    伍力行这才明白这件倒霉差事从何而来,不由悲从中来。他朝地上的柳成业吐了一口口水,抬腿连踢了几脚,口里不住地叫喊,“叫你来劫镖,叫你来劫镖!”

    陈无忌推开他,“行了,行了,要不要我把他叫醒,你们再单挑一次?”

    伍力行受伤不轻,知道自己打不过他,不敢回嘴,嘟囔着不清不楚的话躲到了范朝身后。

    陈无忌道:“范叔,我想看看那个箱子,可以吗?”

    范朝如今折了两个徒弟,剩下的伍力行也受了伤,女儿范海清虽然在练武之道有些天赋,但是娇生惯养久了,又没有实战经验,其实帮不上什么忙。他现在就是孤家寡人一个,难得陈无忌还念着同门之谊出手相助,当然不会反对陈无忌的要求。

    陈无忌便走到箱子前蹲下仔细观察。这个箱子是用坚硬的格木做的,外表涂成了黑色,用一把同样是黑色的大铁锁锁住。陈无忌用手拨了拨,发现铁锁的钥匙孔灌满了铅,就算你有钥匙也插不进去。再认真看箱子的密封之处,原来所有裂缝都涂上了一层透明的蜡。

    就算有办法偷偷打开,事后也一定会被货主知道。

    陈无忌哑然失笑,两手试着捧起箱子轻轻摇了摇,发觉十分沉重和没有响声。

    难道里面真的是珠宝?

    这重量非是练武之人根本捧不起来。而且塞得满满的,该是多么价值惊人的财富啊!

第九十二章 还有人来

    陈无忌放下那个奇怪而沉重的箱子,走回火堆处,捡起地上的木头,重新把火堆烧得旺旺的。

    范海清则走过去将她那两个死去的师兄,丁氏兄弟的尸体摆放好,又从他们的包袱里取出衣服盖住他们冰冷的身躯。

    范朝和伍力行看得也是一阵凄然。

    陈无忌等他们的心情平复一些后,示意他们坐过来,“范叔,我觉得那家伙说的不像假话,逆天盟极有可能盯上了你这批货。”

    范朝愁眉不展,“我也觉得是。哎,像我们这种外门弟子,平时不过是跑一些普通的镖挣个温饱。”

    “我也是抱了侥幸的心,以为这趟镖神不知鬼不觉,没成想还没离开庆州呢,就被人盯上了。”

    “烫手山芋啊!”

    伍力行颤抖着声音,“师傅,要不我们趁现在赶紧走了吧。”

    范朝道:“怎么走?外面情况不明,师傅的武功别说保护你,用来自保都不够。”

    伍力行哑然。

    范海清扭头去看大门外,火光映照中,自己的身影被投射在屋檐下水滴形成的水帘上,随风轻轻晃动。雨变小了,变成淡淡的粉末状,但是看不分明,夜太暗了。

    经过之前一系列的变故,她越发觉得黑夜里隐藏了太多可怕的东西。她悄悄地挪了挪身子,更加的靠近陈无忌。

    陈无忌装作不知道,用木头拨着火,“我认为天亮之前呆在这里比较好。敌情不明,黑灯瞎火的容易自投罗网,还不如守株待兔,见招拆招。”

    “你们不要慌啦,逆天盟又不是真的那么可怕。”

    范海清两眼发光,“十三哥,难道你以前就和逆天盟交过手?”

    “当然啦,还不止一次呢。”话一出口,陈无忌暗道要糟,说漏嘴了。

    果然,火堆边的三人同时瞪大了眼睛看过来。

    范海清的眼神满是崇拜,“哇,十三哥,原来你这么厉害啊。”

    范朝的眼神则是狐疑,“十三贤侄,你这就不像是外门弟子了啊。”

    陈无忌笑呵呵地望着他们,他知道范海清天真无邪,伍力行见识浅薄,唯有范朝外表粗犷,实则粗中有细,说他是老狐狸也不为过。

    这次若是找不到可以说服他的理由,刚建立起来的信任就会土崩瓦解,说不定还要兵戎相见。

    陈无忌收起嬉笑的表情,十分严肃认真地压低声音道:“我是千鸟。”

    千鸟,类似于木龙山的龙隐,是凤凰谷的一支神秘部队,直接听命于谷主,潜伏在暗处为宗门办事的强大力量。陈无忌经过在凤凰谷那段日子的观察,他隐约猜出沐栩也负责了千鸟的一些事务。

    “我直接听命于沐栩小师姐。”他补充道。

    范朝等人只不过是流落江湖的凤凰谷外门弟子,哪有资格知道千鸟的运作啊,只是知道千鸟是宗门的核心存在,和知道沐栩嫡传弟子的身份。自然无法质疑陈无忌话里的真假。再说了,天下间有谁敢冒充凤凰谷精锐弟子啊?吃了豹子胆不成!

    于是他们对陈无忌肃然起敬。范海清难掩兴奋之情,“十三哥,你太厉害了。我早就听说沐栩师姐的威名,可惜无缘一见啊。”

    陈无忌心里默念,蝶莺二师傅啊,我上次说往后余生任你差遣,这和你手下的千鸟不是一样吗?所以我这当然不算是冒充咯。沐栩啊沐栩,我俩这么熟,我听命一两次于你也没什么大不了嘛。所以这一句更加不是说谎了。

    他越想越坦然,面部表情显得正气凛凛。范朝的疑心再次消去,反而有些惊喜地说道:“九月份清儿会去宗门参加新秀选拔,不知道十三贤侄可不可以为她引荐一下。”

    “相信你也见到,清儿在武道上的天赋绝不会输给谷中的精英弟子,让她进山当个内门弟子绝对绰绰有余。”

    陈无忌道:“清师姐要参加谷里的新秀选拔吗?”

    他知道各门派每年都会在年轻一辈中进行一次选拔,挑选好苗子加以重点培养。

    范海清嗔怪道:“十三哥,你可不能再喊我清师姐啦,折煞清儿了。”

    范朝也欣慰地笑道:“对对对,辈分不能乱了。”

    陈无忌当然是打蛇随棍上,“好的,清儿。”

    他自忖以他与沐栩的交情,加上沐栩的师傅当麻就是未来的凤凰谷谷主,再看这范海清的确有几分天赋,想必这件事还是比较容易操作的。

    于是他就将这件事揽了上身,“放心,到时我会替清儿铺好路的。”

    范朝喜出望外,将眼前的危机都先抛到一边,语气更加亲热,“能得十三贤侄相助,真是感激不尽啊。”

    范海清也笑语盈盈,越发亲近。

    剩下个备受冷落的伍力行妒火中烧却又无可奈何,只有低头生闷气。

    三人说说笑笑了一阵,忽然觉得周围静了许多。原来夜雨已经停了,没有了雨敲瓦片,没有了雨滴檐下,没有了风送雨声。天地间只剩下静谧的夜色。

    范海清喃喃道:“雨停了吗?天还要多久才亮啊?”

    陈无忌伸了个懒腰,站起来凝视着门外,“这才子时不到,离天亮还远着呢。”

    生了一肚子闷气的伍力行看看外面,又看看死狗一样的柳成业,以及无人理会的云岭双鼠的尸体。忽然慨叹道:“想不到还是那个南山豹岳叫天最幸运,早早就远走高飞。”

    陈无忌用奇怪的眼神盯着他,他不由心头悸动,“怎么了?”

    陈无忌道:“我发现你有点乌鸦嘴。”

    伍力行听了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正不知如何反驳。范朝嘘了一声,“有人来了。”

    忽听山下有人在唱歌:

    “大侠自来自去,

    未及红尘男女,

    不伤心处不能流泪,

    旧梦没凭没据,

    有理也不可追,

    呼天不应叫地未闻一句。”

    歌声飘忽,时远时近,唱到激昂处,有如厉鬼长啸,经久不散。

    屋内的人们听得头皮发麻,虽然柴火烧得正旺,还是忍不住想打哆嗦。

    伍力行连滚带爬,退回到角落里,挤在老学究旁边,身如筛糠。

    陈无忌嫌弃地看了他一眼,捡起他丢在地上的钩镰刀,与范氏父女凝神戒备。

    随着最后一句歌词唱完,唱歌的人来到了破庙前面。

    他没有急着现身,先扔了一个圆滚滚的东西进大殿里。

    这东西滚到火堆边才堪堪停下,让陈无忌等人看得清清楚楚。

    那是一个人的头颅,短发,面目狰狞。

    陈无忌等人一眼就认出来,这正是伍力行刚才提起的南山豹岳叫天的人头。

    门外的人阴恻恻地说道:“听说这人叫岳叫天?”

    “我怎么感觉他现在是呼天不应叫地未闻一句呢。哈哈哈哈哈哈哈!”

第九十三章 暗册

    这时候,昏死了许久的柳成业居然悠悠醒来,听到这渗人的笑声后,用力大喊,“老大,老大,快来救我啊。”

    陈无忌冷漠地看着他,舞了舞手中的钩镰刀。这凤凰谷的兵器不是很趁手,与木龙山的陌刀大有不同,但他本就精通刀法,到了触类旁通的层次。自忖也能发挥出八九成的威力,随时可以收割柳成业的性命。

    门外的人慢悠悠地走到屋檐下。

    这人的相貌极其普通,一眼看过去,最吸引人注意的是他的眼睛,闪动着狡黠的光芒。他从夜色中浮现出来,那种感觉就好像他之前一直与夜色融为一体。

    他的声音像利器刮过石头,尖锐刺耳,“夺命书生,你的外号真没叫错。只不过现在被夺命的那个人好像是你自己。”

    柳成业继续苦苦哀求,“马老大,救我。”

    马老大看都不看他,目光在陈无忌等人身上流连,他看到角落里的老学究时,明显吃了一惊,脸色变幻。

    “你们把箱子交出来,我放你们走。”

    陈无忌无动于衷地盯着他,想看看他的武道境界到了哪一个层次。谁知马老大站在屋檐下,身形似动未动,收敛着气息。陈无忌努力了几次,还是无法看透他的实力。

    范海清很紧张,但她的注意力放了大半在陈无忌身上,显然她只会听从陈无忌的安排了。

    范朝惊疑不定,沉吟着不作声。

    里面的伍力行喘着粗气喊道:“师傅!”剩下的话他没有说,意思却很明确,他是要范朝交箱子换活路。

    范朝恼怒地瞪了他一眼,同时坚定了自己的信心,“箱子我是不会交的。范某本事低微,但出来跑江湖,最看重一个信字。要箱子可以,先拿走范某的这条贱命吧。”他行走江湖多年,看了今晚的阵势,那会不明白这事难以善了。他心如明镜,知道自己就算交出箱子,也一样要被灭口。既然如此,横竖都是死,还不如放手一搏呢。

    马老大伸出大拇指,“了不起,江湖上这么有骨气的人已经不多了。”

    他注视着角落里的老学究,“我知道你们有依仗,但你们也莫要以为我盟会怕八大门派的人。”

    “也罢,我再给你们一个时辰。好好商议一下吧。”

    “我已经很久没有与人痛快一战了。”

    说着,他慢慢地退出去,很快就消失在黑暗里。

    躺在地上的柳成业发出悲鸣,“马老大,带上我啊!”

    忽然之间,陈无忌觉得火光一暗,柳成业的声音戛然而止。

    众人定睛细看,只见柳成业眉间破了一个大洞,鲜血和脑浆涌出来,已经死透了。

    黑暗中遥遥传来马老大飘忽的声音,“聒噪,我盟不需要这样的绣花枕头。”

    陈无忌心往下沉。无声无形,隔空杀人,武道一品低阶以上的境界。

    他修复丹田后,外表看起来是武道七品高阶,实际上已经到了武道四品高阶的境界。如果不是气海受损,他可以轻松进入武道上三品层次。

    如前所述,丹田用于储存真气,领悟武道的各种意境后才可以提炼真气,将真气转化成武意。而武意存放的地方就是气海。

    陈无忌的丹田气海都在幻海圣殿的战斗中受损。蝶莺为他修复了丹田,却对他受损的气海无能为力,故而叫他往青云观一行。天下间只有青云观有一本修复气海的功法。

    陈无忌现在的气海就像一间四面漏风的茅屋。他真气够多,提炼出来的武意也多,但存放不久,在实战中只有一击之力。

    一般的武者能领悟一种武道之意就不错了,若是能穷研到极致,更是相当了不起的成就。陈无忌原来在木龙山参悟出江水的武意,又在西域吞食了阳极火玉,阴差阳错下领悟了烈火之武意。

    身怀两种武意,加上他焕然一新的丹田能提供庞大的真气运转,若是再巩固了气海,他随时能脱胎换骨,在武道境界上一举突破到宗师级别!

    但这都是后话,今晚这一关能不能熬过去还另说呢。

    陈无忌望着一脸平静的老学究,恭敬地作了一揖,“看来我们几个人的性命安危全系于先生身上了。”

    范海清眨着美丽的眼睛,低声问道:“十三哥,这是何意?”

    范朝阅人多矣,再联想到刚才行踪飘忽的马老大的奇怪表现,自然也想通了其中关节,跟着行礼道:“还望老先生出手相助。”

    老学究放下手中的书卷,叹了口气道:“终究还是瞒不住啊。”

    陈无忌道:“请问先生是否来自苍松书院?”

    老学究点点头,笑着对他说道:“年轻人,其实我俩算是同行吧。”

    “你说你是千鸟。而我,则是暗册。”

    暗册,就是苍松书院的隐秘力量,类似于木龙山的龙隐和凤凰谷的千鸟。

    而看他深藏不露的气息,刚才马老大都要退让三分,不问可知是境界很高之人。

    凭空又得了个大靠山,范朝自然十分高兴,“请教先生的高姓大名?”

    老学究淡淡道:“我姓彭。”

    “八大门派,同气连枝,你们不用太客气。”

    陈无忌问道:“彭老先生,你是路过还是专门来此的?”

    彭老先生道:“我是受人之托而已。”

    至于受何人所托,所为何事,他显然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打算。

    陈无忌等人也不好再问。暗册作为苍松书院的神秘力量,当然会有很多见不得光的秘密。只要知道他会出手相助就够了,其他的先放一边。

    彭老先生又说道:“那个马老大可能认出了我,所以他先退出去。估计是拖延时间好加派人手。”

    他盯着陈无忌,眼带笑意,“年轻人,以你的身手,现在离开是最好的时机哦。”

    陈无忌反问道:“老先生,你与那个马老大交手会有几分胜算?”

    彭老先生道:“五成吧。”

    陈无忌盘腿在火堆边坐下,“我还是留下来帮忙吧。”他笑眯眯地望着一脸焦急的范海清,“何况我凤凰谷的门人还在这,我是不会做逃兵的。”

    范海清听了他的话,很是鼓舞,笑盈盈地挨着他坐下。

    范朝却说道:“十三贤侄,要不你先带清儿走吧?”

    陈无忌知他爱女心切,但还是摇了摇头,“范叔,你太看得起我了,我的武功勉强自保还行。我带不走清儿的。”

    范朝想了想,知道他所言不差,只得无奈地叹口气。

    大殿内静下来,大家在默默地等着敌人的出现。

第九十四章 厮杀

    范海清坐得离陈无忌很近,少女独有的体香直往陈无忌鼻里钻,撩人心动。

    陈无忌暗暗咬了几下舌头,疼痛让他清醒。

    危机迫在眉睫,他当然不敢偷懒。他拼命地汇聚真气于丹田,然后提炼水之武意存于气海。尽管气海在不断地漏气,他还是源源不绝地填充武意进去,只要还能留存一丝武意,他的战斗力就能提升数倍。

    如临大敌地过了一个时辰。

    屋顶上先开始有了动静。整间大殿的瓦片突然抖动起来,声响不绝,过了一会,密集的瓦片一块接一块飞起来,被未知的力量吸走。

    瓦片一扫而空后,屋顶只剩下空荡荡的木梁,夜空中稀疏黯淡的星光倾泄下来。

    很快,整间大殿都震动起来,随着吱呀的破裂声,四面的墙壁出现一道道裂缝,继而朝着外边轰然倒塌。

    头顶上的木梁没有了支撑,纷纷砸下来。

    彭老先生长身而起,一手举天,爆发出无形的气波,托住了下坠的木梁。他一声大喝,手掌再向上一送,木梁们向四面八方飞去。

    大殿中央的火堆没有了遮挡,被劲风吹得摇摆不定。

    陈无忌三人拿着兵器,蓄势待发。躺在地上的伍力行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黑暗中又响起马老大飘忽的声音,“嘿嘿嘿,书院的老穷酸,可敢与我一战?”

    彭老先生傲然道:“装神弄鬼的小丑,现身吧。”

    他拿出一只粗豪毛笔,在虚空中飞快地写了一个“困”字,劲力一送,困字形的真气激射进黑暗中,破空之声大作。

    黑暗中一阵鸡飞狗跳,马老大的身形慢慢地从暗处走出来。

    风过林稍化涛声,群山回应。火光未到之处不知还隐藏着多少敌人,断墙残垣上的众人屏息以待,斗志昂扬。

    马老大突然加快步伐,疾冲过来。他的兵器是一柄长剑,寒光闪闪,剑气如山,逼得彭老先生连连后退。

    两人在破庙范围外的山岭上厮杀起来。

    他们是宗师级别的打斗,陈无忌还插不上手,他柔声对身子微微颤抖着的范海清说道:“清儿,不要怕。”

    范海清道:“十三哥,有你在,我不怕呢。”她只是对即将开始的第一次战斗有点紧张,以及更多的兴奋和期待。

    一条带勾的长索无声无息地从黑暗中飞出来,啪,准确地勾住地上的大箱子。

    “斩!”

    陈无忌低喝一声,手中的钩镰刀划出微妙的弧线。他凝聚已久的水之武意喷薄而出,化成凉气森森的刀影飞进黑暗中。

    有人发出惨叫,随之传来鲜血在空气中狂喷的声音。

    那条长索立即软绵绵地瘫倒在地。

    呼呼呼。

    黑暗中又飞出数条长索,直接往他们三人勾去。

    范朝和范海清父女舞动链子钩镰刀,织出两团密不透风的光网,将飞过来的铁索一一挡住。

    陈无忌长腿一扫,刮起强劲的气流,卷起了熊熊燃烧的火堆,再连环急踢,一根又一根木头带着火光飞旋去四周。

    怒骂声四起,火光照出周围拿着各种兵器的黑衣人有数十之多!

    柴火四处跌落后,光亮大减。但敌人的数目与方位已经暴露。

    陈无忌低声道:“你们去守住箱子。”

    说着他飞身扑向最近的一个黑衣人,兜头就是一刀。

    黑衣人就地一滚,避开他的刀势。

    旁边立即窜出另外两个挺着长枪的黑衣人,一个往陈无忌的头部刺来,一个往陈无忌的腿部刺来,封住他的去路。

    陈无忌深吸一口气,丹田内的真气疯狂运转,衣衫无风自鼓。他骤然将身法提高了数倍,在两柄枪尖未到之前就冲了出去,追上最初的那个黑衣人,拦腰斩成两截。

    长枪如跗骨之俎,紧贴他的后背。

    陈无忌足不着地,以不可思议的姿态转过身来,避过其中一柄枪尖后,沿着枪杆疾冲,侧身用肩头撞向黑衣人的胸膛。

    砰。这个被他撞上的黑衣人不知道断了多少根肋骨,仰面吐出鲜血,身子倒飞出去再跌落,眼看是活不成了。

    另一个黑衣人又惊又怕,来不及抽回枪势,就改戳为扫,将长枪当成棍棒打向陈无忌的腰间。

    陈无忌刀势向上一撩,当的一声,长枪的枪杆被他斩断。他的拳头也随之打在这个黑衣人的额角上。

    黑衣人连惨叫都发不出,木头般直直地跌倒在地。

    眨眼间解决了三人,再看范氏父女,退到了箱子旁边,与五六个围攻过来的黑衣人激烈地战斗着。奈何他们两人境界有限,很快就左支右绌,范朝身上已经受了几处轻伤。

    陈无忌见形势危急,急忙催动真气,飞快地赶回来。他在凤凰谷的时候,有时也会与沐栩等人交流一下武功心得,新学了一套凤凰谷的特别步法。

    百足步法,脱胎自蜈蚣进攻的形态,快疾多变。

    陈无忌将这套身法施展出来,身化幻影,出其不意地来到一个黑衣人身后,钩镰刀翛然架在他喉咙处,轻轻一拉,鲜血猛然飙了出来。

    其余的黑衣人吃了一惊,急忙分出两个人来对付他。

    陈无忌将面前的尸首扔出去挡了一挡,忙中偷闲,从丹田的真气里又提炼出了一缕武意,立即斩下一刀,斩出了一道坚不可摧的水帘,隔开那边厢另外的黑衣人,让范氏父女获得一会喘息之机。

    他自己则迎上继续攻来的两个黑衣人。

    这两个黑衣人一个用刀,一个使剑,都是武道四品高阶的境界。真气外泄,光芒吞吐,刀光剑影交织出一片夺目的光华。

    陈无忌扬手将短柄钩镰刀掷去使剑的那人,劲风呼呼,一下子就突破了他的剑光。使剑的人慌忙回剑防御。

    陈无忌再以优雅的姿势侧身闪避,长刀带着寒光从他的鼻尖直落到胸脯位置。他探出右手,迅速拈住刀背。

    长刀顿住,那人抽之不动。陈无忌飞起一脚,正中那人的腹部,那人哀嚎着飞到一边,长刀却落在了陈无忌手里。

    陈无忌闪身来到使剑的人面前,一刀格开他的剑,再回手一削,那人的头颅冲天飞起!

    陈无忌立住身形,潇洒地挽了个刀花,仰天发出一声长啸,威风凛凛,犹如天神下凡。

第九十五章 继续厮杀

    望着陈无忌傲然而立的英姿,范海清一双美目流露出痴痴的迷醉。

    范朝也大为震惊,十分惭愧自己之前一直看走了眼,看不出陈无忌竟然是隐藏这么深的高手。同时心中燃点起希望,觉得逆天盟好像真的没那么可怕。

    陈无忌刚才斩出的武意水帘已经开始慢慢消散,还站在旁边的四个黑衣人却迟疑地不敢再向前,萌生了退意。

    远处传来马老大的怒骂,“你这小子到底是什么来头?竟敢与我逆天盟作对!”

    陈无忌朗声答道:“斩除逆天余孽,乃武者本分。”

    马老大的声音听起来更加的气急败坏,“不知好歹的臭小子,我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彭老先生慢悠悠地说道:“好大的口气。你先问问彭某手中的笔同不同意。”

    马老大再没言语,只传来激烈的劲风碰撞声,显然他们两人的战斗进入了白热化阶段。

    陈无忌轻笑一声,只要彭老先生能拖住马老大,这边的黑衣人便不足为虑。

    他双手持刀,摆了个夜问八方式,一刀斩出四道刀气。尽管他来不及凝炼出新的武道之意,但他澎湃的真气远超同境界的武者。这四道刀气有若实质,那四个黑衣人不得不同时退了一步,或挡或避,狼狈地躲开这一击。

    陈无忌跨步上前,力大势沉地劈出一刀。正对着他的那个黑衣人横剑来挡,刀剑相交,一声脆响后,剑断。陈无忌刀势不减半分,直接砍在这人的锁骨处,如斧头劈豆腐,刀芒透体而过。

    陈无忌错开脚步,从这人的左侧掠过,借着去势将嵌入血肉中的长刀拖了出来,左手一拳打出半球形的气波,震开了另一个黑衣人的短刀。而他右手拖着的长刀迅速自下而上划出一道刀影。

    那人惊慌地连连后退。不料之前大殿的墙壁倒塌后,砖头四处散落,地面高低不平,他在慌乱中踏空一脚,身体摇晃,露出了破绽。蕴藏着真气劲力的刀影从他颈间掠过,割断了他的大动脉,爆出一团血雾。

    剩下的两个黑衣人吓得屁滚尿流,用他们一辈子最快的速度逃回黑暗中。

    陈无忌横刀于胸,衣衫在山风的吹拂下猎猎而动,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勇。

    大概是慑于他的快狠准,周围的黑衣人安静了一会。然后突然间破空之声大作,密密麻麻的暗器从四面八方向他们三人袭来。

    范朝与范海清急忙挥动链子钩镰刀,舞得水泼不进。陈无忌则从容地为他们补漏,将这些暗器一一击飞。

    只是刹那间功夫,黑暗中再没有暗器飞来。

    陈无忌冷冷一笑,刚凝聚出来的一丝水之武意注入刀锋,对着暗处的敌人横扫挥出。

    刀光划出一道巨浪拍打在黑暗中,骚动声、惨叫声四起,夹杂着几句气急败坏的怒骂,显然有人丧命,有人受伤。

    这一刀过后,周围的黑衣人又静下来,不知道在酝酿什么阴谋。远处彭老先生与马老大仍然在激烈地交战,呼喝声、兵器相交声不绝于耳。

    陈无忌抓紧时间运转真气提炼武意。

    忽听范海清一声惊呼,“啊,伍师兄!”

    陈无忌与范朝凝目看去,只见原先躲在瓦砾砖堆里的伍力行在混乱中不知中了多少暗器,全身淌血,气绝多时。

    范朝道:“唉,江湖险恶,刀剑无眼。只能算他倒霉了。”

    一夜之间连失三名弟子,不知道他心中是何滋味。这一句慨叹中包含着的无奈与憋屈却是闻者动容。

    范海清的眼角流下两行清泪。她自小与三位师兄一起长大,伍力行又对她极为殷勤,当中的情意她又岂会感受不到。虽然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她对伍力行并没有男女之情,但她一向视其为兄长,乍逢巨变,怎会不伤心落泪。

    陈无忌忙于观察四周,和恢复功力,一时也想不到什么言语来安慰她。只得叹了口气道:“清儿,大敌当前,莫要分心。”希望面前危机未解的局势能转移范海清的注意力,让她不要那么伤心。

    不知道是逆天盟太过托大,还是仓促之间调动不了多少人手。只有马老大一个是宗师级别,剩下的二十多个黑衣人都是武道四品高阶以下的境界。若是陈无忌不在场,他们围攻范氏父女还是稳操胜券的。

    可是多了一个不时就凝聚出武道之意的陈无忌在此,他们在见识过陈无忌凌厉的刀法后,是不敢再轻举妄动了。

    如今,彭老先生与马老大的胜负将会直接决定局势走向。

    苦战多时的马老大也从这边战场的沉默意识到了这一点。他咬咬牙,手中的长剑舞得更加快捷如风。他参悟的武道之意是疾风,一向以快取胜。如今到了关键时刻,身上的武意像不要钱似的注入长剑中,挥舞出片片幻影,从四面八方包围住彭老先生。

    彭老先生以一支吸饱了墨汁的粗豪毛笔作兵器,却是凭着深厚的功力以慢制快。他的招式与书法大有关联,龙飞凤舞地在空气中写出数十个大字。他的武道之意注入了这些大字中,凝住了挥洒在空气里的墨汁,让这些字变得坚如实质,只是在黑夜中看不真切而已。什么“学而时习之不亦乐乎”,什么“巧言令色鲜矣仁”,一个个大字围绕在他身边,替他挡下剑光的攻击。

    这些字在马老大疯狂的攻击中会慢慢消散,每消失一个,彭老先生就再写一个补上,令自己处于不败之地。

    他们两个激战良久。彭老先生写出的字越来越淡,字形消失得越来越快。马老大的剑气也消耗巨大,维持不了太大的范围,慢慢地变成只在正面连珠箭似的狂刺。

    彭老先生见机不可失,左手忽然回击自己胸膛一掌,跟着张嘴朝笔尖吐出一口鲜血。毛笔迅速就着这口鲜血,先写了一个大大的“当”字,宛如一面暗红的盾牌立在自己面前,挡住了所有刺来的剑光,再手腕一拉,勾勒出一个“一”字。

    这个“一”字犹如锐利的一支箭,咻地突破剑网,穿过马老大的肩头。

    马老大发出痛楚的闷哼,接连后退。彭老先生乘胜追击,利用马老大伤口处飞溅出来的血丝,刷刷又写了个“二”字,同样化成两支利箭射去马老大的胸口。

    马老大见事不可为,回剑斩断这个“二”字后,身形一荡,飘出了三丈外,头也不回地消失在黑暗中。

第九十六章 诱饵

    随着马老大的离去,周围的黑衣人也悄然撤退。

    彭老先生飘然归来,看了看混乱的四周和遍地的尸体,对陈无忌大为赞赏,“年轻人,你武功不错。”

    这时的陈无忌已经又提炼好了一些武道之意,只是因为气海无法保存,不由自主地从身体中散发出来。

    彭老先生感到了疑惑,“咦,为何你的武道之意似乎不在你的控制之中?”

    陈无忌苦笑道:“前辈,陈某前段时间受过伤,故而如此。”

    “前辈,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怕只怕逆天盟还有人来。”

    彭老先生道:“对,为免夜长梦多。趁着他们被打乱阵脚,我们先去找个地方避一避。”

    于是收拾一番后,由范朝提着大箱子,一行四人在夜色中往大山深处一口气走了十余里。

    来到一个小山坡,四面视野良好。四人便停了下来。

    像无头苍蝇一样四处乱窜当然是不行的,总得商议个计划。

    这里便于观察环境,可以远远发现追兵,又可以往多个方向撤退,算是一个比较安全的休息地点。

    但为了不暴露目标,四人也不敢生火,胡乱在地上找个干净的地方就坐下。

    陈无忌看着香汗淋漓的范海清,从自己的包袱里拿出一块纱巾递过去,“清儿,擦擦汗吧,山里风大,小心风寒。”

    范海清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接过来,道了声谢后默默拭去眉头额角的汗珠。

    范朝瞟了一眼两人,却不理会,转而对着彭老先生说道:“彭老先生,多谢你的援手,范某感激不尽。”

    彭老先生满是皱纹的脸流露出一些困顿之意,显然刚才一战他也不轻松。他调匀了呼吸,轻声道:“举手之劳,不必客气。”

    范朝却十分认真地起身作了一揖,“彭老先生,范某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彭老先生示意他不要多礼,“请坐下说。”

    范朝道:“请问彭老先生受何人所托来护范某周全?”

    一旁的陈无忌和范海清赶紧竖起耳朵,生怕漏过半个字。

    彭老先生仰首望着黯淡的夜空,徐徐吐出一口浊气,“是托你走镖的那个人。”

    范朝张口结舌,“这。。。。。。”

    彭老先生摆手道:“也罢,我们也算并肩作战过。我就说一些能说的给你们听。”

    “那个人的身份我不能透露太多,我是在执行宗门秘密任务的时候欠下他一个人情。”

    “至于他为什么要找你来走镖,其实我也不清楚。”

    “他要求我做的,只是要我护你们一程,到了洛州的西峰镇,我就不用管了。”

    洛州是天威府的地界,门派势力不能随便插手,逆天盟也极少在洛州出现。大概那个人认为只要范朝能到达洛州的西峰镇就会变得安全。

    彭老先生的话里提供的信息不多。整件事仍然隐藏在云山雾海里,陈无忌听出些一鳞半爪,还推断不出背后的隐秘。

    范朝又道:“这么说,他托的镖到底是什么东西,彭老先生你也是不知道的?”

    彭老先生点头,“我的确不知。老实说,我之前一直以为这是小事一桩。毕竟逆天盟很少会打像你们这样的外门弟子的主意。”

    范朝沉默了一会,终于说道:“其实,他托我运镖的并不是这个大箱子!”

    “啊!”范海清惊叫道,“爹,到底怎么回事啊?”

    范朝朝她摆摆手,“走镖之事,为了稳妥,一向都是虚虚实实。”

    “我以为整个大箱子出来,更符合我们这种小镖局干的活。显眼一些反而显得不那么贵重。”

    “谁知还是引来了诸多大盗。”他叹道,“其实,那个神秘人交给我的是这个。”

    范朝从怀中取出一个长方形的小木盒。他们都是练武之人,目力极好,在暗淡的光线中也看得清楚。这个三指宽的小木盒结构巧妙,严丝合缝,绝对不可用蛮力打开。

    范朝握着小木盒,神情严肃,“彭老先生,我敬重你是一个信诺守义的前辈。”

    “请问前辈,你可会继续守护我到西峰镇。”

    彭老先生道:“当然,就算逆天盟派再多的高手追来,我也会尽我之力,护你到西峰镇。”

    “只是到了西峰镇后,我另有要事赶去京城。之后的事我不能对你夸下海口。”

    “不过我想,洛州是天威府搜捕逆天盟最严密的地方。逆天盟未必有那个胆子在洛州地界大开杀戒。”

    范朝像是松了一口气,“前辈的恩义已经少有,能做到这一步已经够了。”

    他转过身,将小木盒塞到陈无忌手中。

    陈无忌愕然,“这是何意?”

    范朝道:“此去五十里才到洛州交界,逆天盟势必不肯善罢甘休。”

    “你带着清儿与这个木盒从另外一个方向去金台城,记住,到了金台城,不是去悦来客栈,而是去金风客栈,把这个木盒给他天字号客房里的人。”

    想不到之前他在运镖的目的地上也说了谎,真是一个谨慎的人啊。

    范朝又道:“我会带着这个大箱子,与彭老前辈走另外一个方向,引开追兵。”

    他惨然笑了笑,“彭老前辈,这不算违背你的承诺吧?我也是为了能将这趟镖安全送达。”

    彭老先生见他甘当诱饵,对他也生出了敬意,当下点头道:“不算。我佩服你这个想法,我会尽力带你到西峰镇。”

    晶莹的泪水在范海清的眼眶理打转,“我不,我要跟着爹爹。”

    范朝爱怜地摸着她的头,“傻丫头,彭老前辈武功这么高,只保护我一个人,对他来说是轻松多了。你不要误了爹爹的大事。”

    “范氏镖局的招牌不能砸在我手里啊!”

    范朝又对着陈无忌说道:“十三贤侄,你既为千鸟,是我们凤凰谷的骄傲。我相信你一定会保护好清儿,帮她完成她的第一次行镖。”

    陈无忌郑重地将小木盒收入怀中,然后庄重地对范朝鞠躬,“范叔对清儿的父爱如山,实在太让人感动,小侄一定竭尽全力,不负所望。”

    “不过,事到如今,我也不能再欺骗你们了。”

    “其实我不是千鸟,也不叫陈十三。”

    “什么!”三人闻之色变。范朝的拳头猛地握紧。彭老先生的宗师气势也骤然爆发。

    陈无忌忙摆手道:“慢着,听我说完。”

    “我叫陈无忌,是木龙山的人。之前胡诌了个陈十三的名字,是因为大家还不熟嘛。”

    范朝和范海清还惊疑不定,彭老先生却气势一收,轻拍着自己的额头,“原来是你!”

    他是苍松书院的暗册,对各大派的情报自然有所了解。虽然不是知道得太多,但也听说了木龙山有一名叫陈无忌的嫡传弟子在西域受了重伤。

    “难怪你的武道之意失控了。原来是在西域受过伤。”

    陈无忌充满歉意对范氏父女说道:“真是对不起了。我不是故意欺骗你们的。再说我也是刚从凤凰谷出来,蝶莺大宗师还认了我做记名弟子。说我是凤凰谷的人其实也没有错的。”

    范朝见彭老先生认可了陈无忌的身份,加上在刚才也是多得陈无忌出手相助,明显是真心真意帮忙。他心中的疑虑当即烟消云散。

    范海清抿着小嘴,似乎心中仍有不快。

    彭老先生安慰他们道:“别担心,这位陈无忌小哥是木龙山这一代的嫡传弟子,不久前可是名震西域的大英雄。有了他与木龙山的助力,范镖头,你可以无忧矣。”

第九十七章 逃亡

    四人商议完毕。范朝一再叮嘱范海清要听从陈无忌的安排,不可在路上使性子,只要她能将那个小木盒安全送达,父女俩很快就会再相见。

    范海清低声抽泣着,但她也知道情况非比寻常,自己若是不肯分头而去,只会成为父亲的累赘。

    一步三回头之下,她终究跟着陈无忌消失于山林中。

    当时天将破晓,山岭中布满大雾,湿气很重,树叶和杂草凝结着水珠。陈无忌刻意避开崎岖的山路,专往枝叶茂密人迹罕至的地方走去。

    很快,两人的衣衫都被露水打湿了。陈无忌不时转过身来,抹去两人走过的痕迹,每隔一段路又会往其他方向伪造一些足迹。这需要极大的耐心和体力,纵然他是个武道高手,也忙活出了满头大汗。

    范海清拿出之前他给的纱巾,“无忌哥哥,你擦擦汗吧。”

    陈无忌摆摆手,没有伸手去接。他满不在乎地用衣袖抹了一把脸,“不碍事。”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亲热地喊他无忌哥哥,他心里情不自禁地涌起少见的温柔。

    范海清充满期待地望着他,眼神里有掩饰不住的崇拜。一路上,十六岁的少女第一次经历这么刺激的江湖逃亡,她有一种晕眩的感觉,身体微不可察地颤抖着。只有看着陈无忌充满自信的脸庞,她才能获得安全感。

    “清儿,你最好运功用真气将衣衫里的水汽烘干。免得风邪入侵。”陈无忌把脸扭过一边,装作在辨别方向。

    眼下是初春时节,少女还穿着厚重的衣服,但是身体的曼妙曲线仍然呈现出来,匀称的小腿,充满活力的腰肢,微微隆起的胸脯,无不散发出青春少艾的惊人魅力。

    再加上她精致的五官,眉目间灵动的风情,陈无忌有些老气横秋地想,年轻真好啊。

    由于两人先往东边走了二十多里,再折往北方。到离开山区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

    陈无忌先将用着不顺手的长刀扔了,又叫范海清将武器收好,再用头巾包住头,隐藏起她引人注目的美貌。

    两人走了一晚夜路,衣衫上污迹斑斑,还有不少地方被树枝勾破了的。看起来像是一对出远门的普通百姓。

    陈无忌袖着双手,带着范海清不紧不慢地在官道上走着。

    大概走了一刻钟,他们来到了一个小镇上。

    这个叫做板屯的小镇相对洛州来说,更靠近越州。尽管天色尚早,街道上已经有不少人走动。陈无忌不费什么功夫就打探到这里有两条大路。一条通往洛州,一条通往越州。

    陈无忌有些犹豫,想着是不是应该先回越州,只要联系上大师姐毛英奇,这种小事还不是迎刃而解。

    但是金台城位于洛州与泰州的交界,在庆州与越州的东北方。如果绕道越州就太远了,没有从庆州直接穿过洛州那么方便。况且,一遇到什么事就去找大师姐,那自己岂不是更像一个长不大的小孩?

    陈无忌作出了决定,还是直接进入洛州,走最近的路。到金台城后,看看没什么手尾的话,正好直接去泰州的青云观求功法,他也想快点恢复自己的气海。

    他正在心里盘算,耳边忽然响起咕噜咕噜的声音。他转头看去,范海清满脸通红地捂着肚子,低头盯着她自己的脚尖。

    陈无忌一拍额头,“哈,我也觉得肚子饿了。”

    两人便到镇上的一间饭店吃早饭。

    说是饭店,其实就是在路边搭一个大棚,摆着几张简陋的桌子和凳椅。经营这里的是一对中年夫妇,妇人负责烧灶、蒸包子,男人则负责上菜和收钱。

    做的也是街坊生意,三姑六婆,兄弟叔伯,差不多都是熟人,边吃边说笑。

    陈无忌与范海清找了个角落坐下来。吃上两个包子后,范海清的精神也好了很多。她望向正在皱着眉喝茶的陈无忌说道:“无忌哥哥,你怎么不吃啊?”

    陈无忌道:“你吃吧,我不爱吃有馅的包子。无论是菜包还是肉包,都不合我的口味。”

    范海清笑了,“无忌哥哥,你也太好笑了,没有馅的话,就不叫包子了,叫馒头。”

    陈无忌叹了口气,“随便啦,反正我都不爱吃。真想念越州的米粉啊。”

    范海清正想说些什么,忽然听到有一个大嗓门在问人,“店家,刚才有没有见过一男一女从这走过?”吓得她急忙低下头。

    陈无忌也吃了一惊,暗道不会吧,逆天盟这么快就追上来了?他运转真气,凝神戒备,慢慢地转过头去。

    大路边上,一个壮汉正在对着老板说话,他身后还跟着两个柔弱的白面无须的男人。

    店家笑着对壮汉说道:“走过去的男男女女就多咯,我哪晓得你讲谁啊。”

    壮汉便比划了几下,“男的这么高,一看就是做惯苦力的。女的很瘦,风吹就到的那种瘦。”

    店家摇摇头,“咱家忙着做生意呢,没注意到。”

    后面的一个人对壮汉说道:“金管事,我看蔡三和那二娘早就跑远了。”

    另一个人也附和道:“就是。这对狗男女也不知道怎么勾搭上的,居然夹带私逃。”

    壮汉便不再言语,往店里扫视了一圈,目光从陈无忌两人身上一闪而过,似是毫不在意。

    陈无忌面不改色,端着八角碗,慢条斯理地吹着水面上的茶叶。

    壮汉对店家抱抱拳,领着那两个男人走了。他们的对话隐隐传来:

    “哎呀,那狗男女不知道去哪风流快活了。”

    “真不知道回去该怎么告诉班主呢!”

    “班主一向把二娘当成是半个女儿来对待,没想到她居然跟一个车夫跑了。”

    “真是世事难料啊。”

    范海清松了一口气,俏皮地对陈无忌吐吐舌头,又拿起一个包子吃起来。

    陈无忌望着那三人远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隔壁桌子有一个人故作神秘地对旁边的人说道:“你知道那几个家伙在找谁吗?”

    “不知道呢!”

    “哈,我知道啊!”那人得意洋洋地说道。

第九十八章 人生如戏

    却听那人笑呵呵地说道:“那几个人是昨天来我们镇的戏班的人。”

    “你道他们在找谁?”

    说到这里,他又故作神秘地压低声音,“听说昨晚半夜里他们戏班里走了一男一女。”

    “那女的我见过,昨晚还登台演了个青衣,瘦是瘦了点,样貌还是挺标致的。”

    “哎呀,真是想不到会与一个车夫私奔了。啧啧,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啊。”

    旁边的人就笑他,“李老三,你这个老光棍是眼红了吧。”

    “不如你也去找个戏班混上些日子,拐个老婆回来吧!”

    人们就哈哈大笑起来。

    陈无忌听了他们的言语,心中灵机一动,呼地从怀里抓出一把铜钱放到桌上。将碗里还剩着的几个包子倒到范海清的包袱里,拉起她说,“快走。路上再吃。”

    范海清一脸迷糊,“无忌哥哥,怎么了?”

    陈无忌扯着她,走到大路上望了望,快步向原先的三人追去。

    那三人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话,“金管事,突然少了两个人,我们戏班的人手可就更加不够了啊。”

    “嘿,没办法,班主肯定头疼了。”

    陈无忌快步跟上去,高叫道:“三位老板,留步。”

    那三人停下来,一脸迷惑。壮汉上下打量着笑眯眯的陈无忌,“这位后生,有何指教?”

    陈无忌抱拳道:“不好意思,我刚才好像听到你们说戏班招人?”

    壮汉眼睛一亮,“不错,你们是?”

    陈无忌拉了拉低着头的范海清,“啊哈,那个,我们正好在找事做,不知道你们戏班是常驻此地?还是到处去演出?”

    另一个男人抢着道:“我们甘氏戏班是要去泰州的。”

    陈无忌大喜,“太好了,我们正要去泰州。不知道能不能捎上我们?放心,我们可以干活。工钱好说,有个三餐一宿就好。”

    那个被称为金管事的壮汉似乎有些意外,“这,你们是哪里来的?”

    陈无忌打了个哈哈,“我们是从越州过来的,唉,家里收成不好,所以出来闯荡江湖混口饭吃。”

    他见金管事的目光直在范海清身上打转,就拉起范海清的小手,志得意满地笑着,“这是我的拙荆,夫人,啊不,未婚妻。”

    范海清闻言羞得粉脸通红,偷偷抛来一丝闪缩的眼神后,头都快垂到地里去了。

    陈无忌见此也不禁老脸一红,讪讪地笑笑,放开了她的手。

    金管事将两人的别扭看在眼里,暗道这个后生真是奸猾,装什么小两口,分明就是偷情私奔的痴男怨女嘛。不过他到底是在底层江湖里奔走多年的人,这样的事见得多了,远的不说,自己戏班刚跑的那两个不就是这样吗。

    他转念一想,陈无忌看起来相当精明能干,戏班里就缺这样的人。况且自己是找不回那两人的了,这两个年轻人自己送上门来,正好对班主有个交代。

    他就对陈无忌说道:“两位真是男才女貌。不错,我们戏班正在招人,但收不收留你们,是班主说了算。”

    陈无忌与范海清便跟着他们来到镇上的一个客栈。

    院子里有十几个人正在乱哄哄地收拾行装,两架大马车停在门口处。一个六十多岁的白发老人正在大声叫嚷:“金大回来没有?找到蔡三了吗?难道要我亲自去赶马车?白养你们了!”

    金管事快步走过去,“班主,班主,我回来了。”

    戏班班主甘老头怒气未消,瞪着他道:“找到人没有?”

    金管事尴尬地说道:“蔡三和二娘早就跑远了,怕是找不到啦。”

    甘老头道:“那你回来干什么?找不到人,要我来为你们赶马车吗?”

    金管事嘿嘿笑了一声,指着陈无忌两人说道:“班主,我找到了两个更好的人呢。”他用手挡住在甘老头耳边说悄悄话,大概是说这两个估计是偷情私奔的小两口,走投无路的人,便宜的劳力。

    甘老头听完,绷着脸对陈无忌说道:“你会赶车吗?”

    陈无忌抱拳道:“会的。小人以前在乡下,收稻谷都是用牛车拉的。”其实他就是在满嘴胡扯,骑马他倒是拿手,赶车从来没试过。不过他想这不过是手板眼见功夫,没什么难的。

    甘老头道:“那好,你们两个可以留下,不过我先说好啊,头三个月没有工钱,只包食宿。”

    范海清一听这么苛刻的条件,就要发作。她虽然不是千金小姐,但好歹也是出身小康之家,范朝又当她是掌上明珠,从小没吃过苦的。

    陈无忌急忙拉住她,“没问题。”当务之急是要找到一个伪装的身份,像这样混进一大帮人中是最好的。若他们继续是两人上路,会很难隐藏行踪,迟早被逆天盟追上。加上逆天盟已经评估出陈无忌的实力,再派来的人一定会是宗师级的杀手。到时陈无忌自保都难,更别说要带着范海清走上近千里的路了。

    范海清的小手被他握着摇了几摇,自然明白他的用意,就嘟了嘟嘴,不再出声。感受到陈无忌手心传来的热力,她的嘴角偷偷露出了一丝甜甜的笑意。

    就这样,两人算是成为了戏班的成员。范海清内心里相当佩服陈无忌的八面玲珑,三言两语就摇身一变,能屈能伸,与流动戏班这种最底层的江湖人也能打成一片。大大消除了她以为门派嫡传弟子都是高高在上的刻板印象。

    陈无忌虚心地向戏班另一位车夫马四请教了片刻,很快就掌握了赶车的诀窍。纷纷扰扰了好一会,大概巳时的时候,甘氏戏班开始向洛州出发。

    一路上,陈无忌继续施展三寸不烂之舌,很快就与戏班的人混熟了。得知他们之前是在庆州范围内卖艺,只要是来到大的城镇就会视情况演上一晚两晚。这一次去泰州,是因为甘老头有一个老友在那边写信来叫他们去,说是泰州那边的生意比较好做。甘老头虽然在钱财方面小气刻薄,但总的来说是个面冷心热的好人。所以这十余个人才会愿意继续追随他穿州过省。

    这天黄昏,有惊无险地离开了庆州,终于来到了洛州交界的一个小镇上。

    金管事带人找好了场地,搭了个简陋的戏台,便在晚上表演了起来。他们唱的是一种叫做牛歌戏的戏曲,戏文都是些才子佳人啊,鬼怪传说啊之类。

    观众不多,收入也不多,勉强算是帮补了一下路上的开支。

    陈无忌帮着戏班的人干些担担抬抬的粗重活,范海清见了,也开始入戏起来,帮着去干些化妆之类的事。

    等到演出结束,回到客栈。大家已经默认他们两人是小夫妻了,自然也只安排了一间房给他们。

第九十九章 今夜的月色真美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烛光中,范海清面若桃花,娇羞地垂着头,双手的手指搅作一团。

    陈无忌也有些尴尬,打了个哈哈道:“清儿,你上床睡吧。我睡地板。”

    范海清道:“无忌哥哥,地板太凉了。”

    陈无忌道:“哎呀,江湖儿女,有瓦遮头就行了。我习惯啦。”说着往地上一趟,还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好舒服啊!”

    范海清踌躇着踱到床边坐下,咬着嘴唇,欲语还休。

    陈无忌为了打破这奇怪的气氛,便诚恳地说道:“清儿,还请你不要怪我,我随口就胡扯了一个身份,让你难为情了。”

    “不要紧,我懂的,无忌哥哥是为了保护我。”范海清柔声道,“但是无忌哥哥你怎么知道这个戏班要去泰州呢?”

    陈无忌用双手枕着头,望着屋梁上的蜘蛛网,“我不知道的。”

    “那你怎么?”

    陈无忌道:“我只是想这个戏班就和那些跑码头卖艺的人一样,肯定是到处去的。”

    “当时,只想为我们两个找一个伪装的身份。碰下运气而已。”

    “谁知道他们还真的要去泰州,省了我们不少功夫。看来是你运气好。”

    范海清幽幽地叹了口气,“今天没看到逆天盟的人,不知道他们是不是都去追杀我爹爹了。”

    陈无忌安慰她道:“放心吧,有彭老先生护着他,最多失了那个箱子,人不会有事的。”

    “以彭老先生的功力,要带走一个人还是轻松的。如果再带上我们,恐怕他也无能为力。”

    “所以分开走是最好的办法。你不要胡思乱想,我们一定会平安到达金台城。”

    范海清点点头,“嗯,我相信无忌哥哥。”

    聊了这么一会,两人的心情都放松了些,没有了刚才那尴尬的紧绷情绪。范海清在床上和衣睡下。

    陈无忌曲指一弹,烛光应声而灭。房间里便只剩下月光从窗子漏进来的淡淡光辉。

    范海清默默无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陈无忌调整着呼吸,尽量让身体放松。客栈的泥地凹凸不平,硌得他的后背很不舒服。说就说是闯荡江湖不拘小节,事实上他从来没捱过这种苦。嫡传弟子的身份让他在门派中前呼后拥,去到哪都是备受敬重。他又舍得花钱,从来都是上最好的酒楼,住最好的客栈。美酒佳肴,高床软被,才是他习惯了的江湖。

    大概是在大宗师的拳头下死过一次,又经历了城破逃亡,武功全失等种种变故,他在重塑丹田恢复武功后,性情大变。变得适应力极强,换句话说,是他愿意去体验别人不同的人生。

    像现在这样居于陋室,混迹底层,他也觉得乐在其中。当然,有美相伴也是很大的原因。

    与范氏父女的相遇应该是巧合。逆天盟要是设局来杀他,不用这么大费周章。从目前的迹象来看,逆天盟的目标显然是范朝手中的这趟镖。

    至于这只小木盒里到底是什么东西,竟然引来逆天盟的连环追杀。他暂时还没有头绪,不过他相信到了金台城就会找到谜底。

    这是江湖路上的小插曲,他有信心解决。反而是师傅叶潇瑶与蝶莺大宗师都对他语焉不详,只叫他去青云观求功法,却又不说这功法叫什么,该怎么求?

    事关自己能否真正恢复武道修行,陈无忌难免有些忧心忡忡,翻来覆去总是睡不着。

    夜阑人静,他的感官又敏锐。可以听见梁上老鼠的走动声,蜘蛛织网声,房子外不知名虫子的鸣叫,吹过树梢的风声。

    还有范海清的呼吸声。

    还有少女若有若无的体香。

    陈无忌心中一荡,忍不住在心头描摹起她的模样。青春少艾,眉目如画,花将要开时最动人。

    无法形容的旖旎感觉在房间内浮动。

    他听着范海清起伏不定的呼吸声,试探地唤了一声,“清儿?”

    范海清立即答道:“怎么了?无忌哥哥。”

    陈无忌笑了,“你还真的没睡啊。”

    “嗯,睡不着呢。”

    陈无忌坐起来,“既然如此,我们找点事吧。”

    范海清低不可闻地回了一句,“做什么事啊?”

    陈无忌活动着手臂,“我们去练功吧!”

    范海清失声说道:“练功?”

    陈无忌道:“对,好歹我现在的境界也比你高嘛,让我来指点你一下。”

    房间里静了静,范海清扑哧笑出来,“好。”

    两人都没有脱衣服,起身就能走,悄悄拉开房门,蹑手蹑脚地来到客栈的院子里。

    陈无忌拉着范海清纵身飞上屋脊,在皎洁的月光下,飞檐走壁,风过留痕。片刻后来到镇子不远的山坡上。

    四下无人,万籁俱寂。

    陈无忌满意地说道:“此地甚好。清儿,你演一遍刀法我看看。”

    范海清依言执刀在手,虎虎生风地舞起来。

    月光下,她的身姿翩翩出尘,举手投足间优雅动人。刀法不见得凌厉,身法却是灵动,望之如广寒宫的嫦娥在舞蹈。

    陈无忌看得赏心悦目,范海清停下来的时候还在痴痴发呆。

    范海清嗔笑道:“无忌哥哥,到底怎样嘛?”

    陈无忌如梦初醒,“那个,这个,呃,不错。”

    范海清翻了个白眼,“还说要指点人家,就说这些?”

    陈无忌收敛心神,认真起来,“唔,你们凤凰谷的刀法以模仿动物的形态著称,我看你的刀法,不但没有幻化动物之形,连烟火气都没有。倒有几分飞天仙子的仙气。”

    范海清一呆,“这是夸我?还是说我一开始就连错了?”

    陈无忌沉吟道:“武道之意,妙手天成,不用拘泥于某一点。”

    “只要符合你的心意来修行,自然可以大成。”

    范海清道:“我现在不过是武道五品中阶,哪里可以参悟武道之意了?”

    陈无忌道:“哈,可以的。只要有武道六品低阶以上境界了,可以真气外放,就可以参悟武道之意啦。”

    在这方面的见识,范朝只不过是外门弟子,只会按部就班,比不上陈无忌在大宗门的熏陶下别有见解。范海清自然大感新奇。

    陈无忌忽然说道:“今夜的月色真美啊!”

第一百章 白月光

    范海清抬头望着月亮,皱起秀气的鼻子,“今天好像是十五了,果然又大又圆。”

    陈无忌看着她的完美侧颜,心中感叹,城头看雪,舟中看霞,月下看美人,别有一番风味,古人诚不我欺!

    范海清转过脸来,“无忌哥哥,这又与月亮有什么关系呢?”

    陈无忌道:“武道之意,借鉴于世间万物。目之所见,心有所思,当你到了某个层次,机缘巧合之下就能将感悟到的意境融入真气的运转中。再用这真气提炼,就可以得到武道之意。到时便可挥洒自如,有若实质,可攻可守。”

    范海清似懂非懂,“原来领悟武道之意就好像暂借天地之道。”

    陈无忌击掌道:“不错,你悟性很好。应该早点去凤凰谷的。”

    他又补充,“天地之道,虚无缥缈。需要你心有所触才能感觉得到。”

    范海清吐了吐舌头,“好难啊,悟道什么的不是神仙才能干的事吗?

    陈无忌道:“没有你想象中那么难的,来,再练一遍。”

    范海清缩了缩脖子,拉开架步,挥起手中的刀。

    “这里要慢一点。”陈无忌在旁指点。

    “这里要轻柔一些。”

    “不是用力才能快,也不是快才有杀伤力。有时候淡淡然的刀势才是最可怕的。”

    陈无忌不住说着刀法的诀窍,范海清听着听着,不觉乱了原来的节奏,招式的起承转合变得磕磕碰碰,没有半点美感。

    陈无忌急了起来,走上前握住她的手,引导着她。

    “你看,这一招,重在刀意,刀势未出,刀风先到。”

    “嗯,这一刀,却是要内敛一些,以退为进。”

    范海清心如鹿撞,火烧云烧到了耳根,偷眼看着陈无忌严肃认真的样子,心神恍惚,根本听不到他在说什么,心里流动着一丝丝的甜意。

    陈无忌却专心地教导她,没注意到她的异样。两人好像双人跳舞一般,齐上齐落,跳跃腾挪了半晌。

    陈无忌皱眉道:“不对,不对。真气不用太早外露,后发先至才是最佳杀着。”他握紧范海清的手,猛然斩出一刀,磅礴的刀气呼地斩出一道风墙。

    范海清受了一惊,清醒了几分,“啊,原来如此,这一招的威力强了好几倍。无忌哥哥好厉害啊!”

    陈无忌却停了下来,沉吟了一会,说道:“也罢,那就试试这个方法。”

    他分出一只手搂过范海清腰间,手掌放在范海清的丹田上,缓缓向范海清体内注入雄浑的真气。

    范海清只觉得一股暖流奔入体内,飞快地运行了一周天,又在丹田处源源不绝地提供能量,令她整个人的气势在不断攀升。很快她就觉得自己强大了许多。

    陈无忌低声喝道:“心神合一,气随身转。”再次带动她施展刀法。

    范海清霎时间得了这么多真气,鼓胀难受,也无暇它想,急于找一个决口发泄出来。

    “注意了!人身小天地,天地大人身。你即是道,道即是你!”陈无忌带着她越舞越快,两人仿佛融为一体,在月光下快如轻烟,闪现出片片幻影。

    范海清觉得心神畅快,每一个招式都使得淋漓尽致,带给她无限的快意。

    “清儿,你看那月光,不悲不喜,存在了千个世代。”

    “山上何人初见月,山月何时初照人?”

    “自有明月照人来,与尔同销万古愁!”

    “记住了,月光就是你的刀光!”

    范海清每听一句都心头剧震,这几句话仿如黄钟大吕,又如当头棒喝,她心中忽然有了一丝明悟。只见淡淡的月光慢慢融入刀势之中,绽放出炫目光华。

    陈无忌引着她往虚空中轻轻一斩,刀影万千如水银泻地,遥遥百尺外的一棵松树咔嚓一声断为两截,倒下的树干迅速被漫天的刀气搅成碎片。

    “哇哦!”范海清惊呼道。

    但也随着这声惊呼,她的心境震动,退出了那物我两忘的超然境界。

    范海清捂住嘴巴,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一刀的效果。

    陈无忌笑道:“果然,这扫除一切黑暗的白月光最符合你的心境。”

    “准备好了吗?再来一次。”他又牵着范海清的手划动。

    但这一次,范海清心神激荡,注意力又转移到他强壮有力的臂弯上,感受着年轻男子蓬勃的雄性气息,她也找不到那像月光般淡然的心境。

    舞了一会,陈无忌注意到她的异样,这才意识到两人身贴身,实在是太过亲密了。少女玲珑浮凸的身躯在怀中是那么的热火。

    “啊。”他急忙松开手,后退两步,“清儿,你听我解释。”

    范海清伸手盖住他的嘴唇,温柔地说道:“无忌哥哥,你不要说。你帮清儿领悟武道之意,清儿很高兴呢。”

    陈无忌顺坡下驴拉起她柔弱无骨的小手,“嗯,你要记住刚才刀光与月光融为一体的感觉。”

    “虽然你现在的境界真气略显不足,但也可以慢慢提炼真气为刀意。刚开始,最好是在有月亮的晚上练功,等你掌握自如,就算没有月光相助,你也可以凝聚出月光之武意。”

    范海清乖巧地点头,“我会努力的,无忌哥哥。”

    陈无忌用手撩起她鬓角的发丝,脱口而出,“我相信你,你是我见过悟性最高的天才少女。”

    范海清道:“真的吗?”

    陈无忌道:“当然是真的,而且应该是最聪明的天才美少女才对!”

    其实他常年守在木龙山,别说美少女,就算是普通少女也没见过几个。师妹易无期算一个,但是从小看着她长大,已经当她是自己的妹妹,倒是捉弄打闹多一些,从不会说这些肉麻的话。从这个意义上来说,他对范海清说的这句话,还真不是恭维,也不是谎言。

    范海清露出甜丝丝的笑容,在月色中更显得秀色可餐。

    陈无忌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头,慌里慌张地道:“清儿,你先到一边休息下,我刚才也偶有所得呢。”

    他往前走了几步,对着几十丈外的树林,凝神聚气。当气势到了巅峰时,化掌为刀,缓缓劈下。

    月色浮动,光华大作,远处的十几棵松树如遭雷击,树冠的叶子簌簌落下,又在陈无忌幻化出来的刀意中,片片支离破碎。

    原来在刚才引导范海清的过程中,陈无忌也感悟出了第三种武道之意。

    月色刀光!

第一百零一章 日暮乡关何处是

    此后的数天,陈无忌和范海清在甘氏戏班中如鱼得水。白天赶路,晚上演出,行程并不慢。夜深之后,陈无忌会帮范海清疏通经脉,用真气淬体。有合适的地方就带她去练习刀法。

    范海清在武道上颇有天分,在陈无忌的帮助下很快就突破到武道五品高阶。但对武道之意的运用还不能收放自如。陈无忌知道这受限于她的功力,心急不得。等到她突破了武道四品高阶的瓶颈,自会水到渠成。

    一天天过去,两人的关系也日益亲密。

    陈无忌在路上有空就去探听消息。逆天盟踪影不见,彭老先生与范朝也音讯全无。倒是听到了一些关于西域战事的情况。

    自夏朝大军出关以后,势如破竹,一举击溃离中原最近的月氏部落,目前已深入大漠五百里。

    洛州是天威府的重点管辖范围,非常忌讳门派势力插手。所以各门派的龙隐、千鸟、暗册等暗桩的行动都加倍隐蔽。陈无忌在急切之间也联系不上他们,也就得不到更详尽的情报。但是从市井之间听来的这些语焉不详的信息,也稍稍让他心安。

    至少战事目前对夏朝还是有利的。

    陈无忌压下对一众好友的挂念,继续将心思放在如何帮范海清送镖这件事上。算算路程,已经过了一半。到底金台城会有什么在等着他们呢?

    这天,他们一行人到了一个三岔路口,这里分出两个方向,一条路通往京城,一条路通往泰州,会经过金台城。

    既然是交通要道,自然有人聚居,形成了一个有点繁华的小城市。

    这座小城叫做兴城。十里见方,四面筑着低矮的城墙。城内罗列着蛛网似的巷陌,人如过江之鲫,贩卖各地特产的小店铺特别多,洛州泰州庆州三州的货物多在此转运。

    甘氏戏班在城中找了间便宜的客栈,包了五六间房安顿好。金管事便要出去看看有没有适合演出的地点。这里看起来十分热闹,有钱人也多,想必听戏的人也多。生意好的话,说不定要多住几晚。

    陈无忌心中一动,冲正要出门的金管事喊道:“金管事,我陪你去吧。”

    金管事一愣,班主甘老头也投来疑惑的目光。

    陈无忌笑道:“今天觉得有点气闷,想出去走走。”他望见范海清也用询问的眼神看过来,便凑到她耳边低声说道:“我出去看看能不能找到木龙山的人,打听多些消息。”

    范海清乖巧地点点头。戏班众人对两人的亲昵表现早已见怪不怪,那些唱花旦、青衣的妇人都懒得取笑了。

    陈无忌这些天表现得非常精明能干,金管事回过神来,对他的主动帮忙感到非常高兴,立即挥手叫随行的另一个人不用去了。

    “十三啊,你有没有兴趣学唱戏啊?你的模样还挺俊的,不用化妆都可以演小生了。”金管事一边走一边对陈无忌说道。

    陈无忌当然是又用陈十三这个假名来瞒过戏班的人,还帮着范海清也取了个假名叫玉娘。

    陈无忌哑然失笑,“管事,还是免了吧,我五音不全。”

    金管事道:“太可惜了,你就靠赶车也挣不了几个钱啊,要不,让玉娘去试试?玉娘那么俏,肯定会是很红的花旦。”

    陈无忌想像了一下范海清在台上咿咿呀呀唱戏的样子,忍不住眼角带笑,“也不行,她干不来的。”

    金管事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老弟啊,肯捱穷的女人不多了,你可要珍惜啊。”

    陈无忌打了个哈哈,“金管事,想不到你心思这么细腻。”

    粗壮的金管事叹道:“老弟,我可是过来人啊!”

    两人在街上走了很远。兴城的街道非常狭窄,有些店铺还把货物摆到了路面上叫卖。两人找来找去,都找不到宽敞一点的地方适合搭台卖艺的。

    走得口干舌燥了,两人各买了一碗凉茶,站在尘土飞扬的路边慢慢地喝。

    看着行色匆匆的人们,金管事有些感慨,“我也算去过不少地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神色紧绷不肯停下脚步的人,来去匆匆,是为了什么呢?”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陈无忌脱口而出。

    金管事大概稀奇,“十三啊,你还读过书啊?出口成章呢。”

    陈无忌挠挠头,“这不是戏文里唱的吗?我只是识得几个大字罢了。”

    卖茶的老板这时插嘴道:“小伙子说得对啊,没有好处的事谁肯去干啊?既然有好处,大家自然要抢着去做了。谁都怕走得慢了,迟到了分不到好东西,当然不肯停下脚步。”

    “老头子住在这几十年了,见了不少人。最多的还是去京城的,有求功名的,有求富贵的。当中又有衣锦还乡的,失意而归的。无不是逐利来去,这里只是个小小的过客之城啊。”

    一个卖茶的人扯出了这么长篇道理,两人不禁刮目相看。金管事佩服得五体投地,“老人家果然见识不凡。”

    陈无忌遥望着京城的方向。暮色将起,那一方的天空灰扑扑的,没有风流动,低沉的云层近乎静止。

    日暮乡关何处是,神京不见使人愁。

    他忽然想起了京城里的方念璇。

    自从离开凤凰谷以后,他有一段时间没想起她了。

    锦衣华服的公主,此刻一定是端坐在灯火辉煌的宫殿里吧。

    他有些惆怅地饮尽碗里凉茶,咂咂嘴,可惜不是酒。

    就在他将空碗递给老人时,似乎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陈无忌急切地问道:“老板!城里最大的酒楼是哪一间?”

    卖茶老人道:“百花楼啊。”

    陈无忌道:“老丈要是能告知怎么去就更好了。”

    卖茶老人乐呵呵地指了指前面,“你们在前面右转,再走不远就可以看到了。他们家的招牌很大的。”

    陈无忌抱拳谢过,兴奋地拉起金管事就走。

    “哎哎,十三。这是干嘛?”金管事疑惑不解地问道。

    “哈哈,管事,我想到了一个好办法。能让戏班做上一笔大大的生意!”陈无忌充满自信地说道。

    金管事虽然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办法,但也被他的情绪感染,于是兴冲冲地紧跟上去。

第一百零二章 百花楼

    陈无忌与金管事两人很快就到了百花楼门前。

    果然是一间气派的大酒楼。楼下大厅门庭若市,楼上还有厢房。

    正值华灯初上时候,百花楼里灯火通明,觥筹交错,一片欢声笑语。

    陈无忌抬腿就要走进去,金管事急忙拉住他,“十三,你不会是想在这里吃饭吧。你身上有那么多钱吗?还是回客栈吧,这种地方不适合我们。”

    陈无忌轻声安抚他,“管事大人,你莫慌,我这是去为戏班谈生意啊。”

    “啊,在这酒楼谈生意。”金管事松开了手,迷迷糊糊地跟着走进去。

    立即有个店伙计迎上来,“两位客官里面请!可有订位子啊?”

    陈无忌摆手道:“不忙。我们是找掌柜的,”

    咦,这就稀奇了。那个伙计狐疑地打量着两人,但见陈无忌气宇轩昂,朴素的衣衫也没有拉低他的气度。在酒楼跑腿的伙计自然阅人无数,还是有些眼力的。尽管猜不到陈无忌两人的底细,却没必要太过得罪人。于是右手一指柜台,“好嘞,我们掌柜的在那边。”

    陈无忌拱拱手,大踏步地走过去。

    柜台后的掌柜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头发乌黑,眯着眼在算账。听到动静,他停下拨动算盘的手上功夫,抬头凝视着陈无忌。

    陈无忌抱拳道:“掌柜的,有礼了。未请教?”

    “小老儿姓孙。”

    “啊,原来是孙掌柜。贵宝号生意真是不错啊。我们两个来自庆州,是甘氏戏班的人。”陈无忌侃侃而言,好像他是管事一样。真正的管事金大正一头雾水地站在后面不知道说什么好呢。

    孙掌柜沉吟道:“戏班?我们这里只做饭市,没有住宿的啊。莫非你们想来本店订餐?”

    “非也,非也,我们是想与掌柜的合作一桩生意。”

    孙掌柜更奇怪了,“生意?是何生意?”

    陈无忌最近口才了得,赶紧先吹了一通法螺,“实不相瞒,我们是初到贵境,但放眼全城,要论酒楼的生意,还得数你们百花楼是第一。我们一路走来,贵店的名声那可真是有口皆碑,个个都竖起大拇指。”

    孙掌柜乐呵呵地捋着下巴的胡须,“都是靠乡亲们的抬举。”

    陈无忌又道:“那我也不谦虚了,实话实说,我们甘氏戏班在庆州也是数一数二的大戏班,吹拉弹唱,曲目任选,去到那都是大受欢迎的。”

    金管事在后面是听得目瞪口呆,这小子也太会吹了。要不是知根知底,看他那言之凿凿的样子,还真会信以为真。这口才,做一个戏班管事绰绰有余啊!这念头一出现,他急忙摇摇头,把这可怕的念头甩出去。开玩笑,要是让这小子当管事,那自己干啥去?去赶车?

    亏得孙掌柜没留意到他,只定定看着陈无忌,“这,又与小店有何关系呢?”

    陈无忌双手一拍,吓了孙掌柜一跳,“孙掌柜,你还不明白吗?我们可以强强联手,合作一下啊!你提供场地,我们来唱戏。各取所需嘛。”

    孙掌柜回过神来,“你这小子,刚才说得天花乱坠,差点把我蒙住。合作什么呢?我这里没场地,你看我都差不多满座了。”

    陈无忌瞄了一眼四周,压低声音道:“孙掌柜此言差矣,做酒楼嘛,虽然说要有一两味招牌菜就够,但吃得多了,人是会生厌的。这时候就要搞些新花样来招徕客人。”

    “我看你这里挺阔落的,只要撤走三张桌子,就够搭一个小戏台了。”

    “重要的是,我们不用你出钱请,相反,我们得到的赏银还会分成给你哦。”

    最后一句引起了孙掌柜的注意。他想了想,虽然自己的店名气是有了,但是客源也流失了很多,尤其街口那边又新开了一间酒楼,更是抢了不少客。吃饭听戏这个噱头好像还不错。最主要的是试一下自己也没损失。

    他便装着很为难的样子,思索了片刻,“你说得有点道理,那就让你们来唱上一晚看看效果如何吧。”

    陈无忌和金管事相视一笑,喜形于色。

    孙掌柜又道:“不过,至于说分成嘛。”

    陈无忌一把扯过金管事,笑嘻嘻道:“这位是我们戏班的金管事,具体事项就由他和孙掌柜来谈咯。”

    孙掌柜讶然,这小子真有一套,刚才还以为他是戏班的话事人。不对,莫非他是戏班的少班主?不然这个管事怎么看着像他的下人。

    不过在商言商,谈生意要紧,他将疑惑放低,与金管事讨论起来。

    金管事到底也是跑惯江湖的,对这些业务了如指掌,自然也说得有板有眼,头头是道。

    陈无忌便闲下来,四处打量着酒楼里的布局。看着墙上的菜谱,心中一动,拉住一名正在上菜的伙计问道:“请问你们这最出名的点心是什么?”

    “哎哎哎,你先放手。”伙计嚷道,“是红豆糕啦!”

    陈无忌松开他,掏出一把铜钱塞到伙计口袋里,“去帮我打包一份,快点。多出的钱打赏你。”

    那个伙计喜出望外,答了句,“好咧!”走路都带风。

    不多时,一份包装精美的红豆糕到了陈无忌手中。陈无忌细心地收好。

    那边厢,金管事和孙掌柜也谈妥了各样事项。明晚演出,四六分成。酒楼负责提前宣传和提供场地。

    出到门外,金管事对陈无忌赞不绝口,陈无忌含笑不语。

    回到客栈,甘老头正要对迟迟归来的两人大发雷霆,陈无忌先将这事说出来堵住甘老头的嘴,又把功劳都推到金管事身上,说自己只是提了一嘴去酒楼碰碰运气,多得金管事凭着三寸不烂之舌打动了酒楼掌柜,争取来了这大机遇。

    等到宣布给众人听,又引来一阵欢呼。他们只不过是混迹江湖的草台班子,风餐露宿,用陈无忌最近的口头禅来说,就是有瓦遮头就不错了。平时都是露天演出,风吹日晒,那进过这种高档场所表演啊。

    甘老头也高兴地发话,当晚不外出了,大家好好休息,明晚里拿出最精彩的本领,一定要挣个满堂彩。

    范海清跟着笑吟吟,她还是能猜出几分陈无忌在这件事里的作为的。陈无忌拉她到角落里,悄悄将那盒红豆糕递给她。

    范海清欢喜得紧,挽住他的手臂,俏面贴在他的肩头上。

    陈无忌侧头看着她花儿般的眉眼,心中有一种莫名的满足,嘴角忍不住微微弯起,静静感受着两人之间难得的刹那安稳。

第一百零三章 戏法

    第二天一早,甘老头就督促戏班的人开始排练。

    陈无忌与范海清站在旁边看热闹。戏班的当家花旦是一个叫桃娘的妇人,三十出头,但是风韵犹存,化了妆后更是显嫩,看起来至少年轻了十岁。她的歌喉不错,懂的曲目又多,风格多变,可端庄大气,可柔情似水,可风骚入骨。

    当然,要是与桂花城的饭姑娘相比,那就远远不如。

    陈无忌想起昨天金管事说的话,不禁低声对范海清说道:“清儿,你想不想学唱戏?金管事说你是当花旦的好料子呢。”

    范海清呆了一下,显然从没想过这个问题,惊讶地说道:“无忌哥哥,你想我去学唱戏啊?”

    “不不不,我就随口一说。”陈无忌道,“不过你要是穿上戏服,想必会极美。”

    范海清粉脸含羞,小手轻捶陈无忌手臂,“无忌哥哥你又笑人家了。”

    陈无忌握住她的小拳头,“嘻嘻,我说事实嘛,清儿的美有目共睹。不知道多少人想赶跑我呢。”

    范海清哼了一声,努着嘴巴,双手扯着陈无忌的臂弯摇来摇去。两人最近如胶似漆,除了没有越过最后的雷池,其他情侣之间的事都做过了。

    陈无忌放松了身体,随她摆来摆去。范海清忽尔低低说了句,“就算我学了唱戏,我也只唱给无忌哥哥一个人听。”

    陈无忌心头的甜意溢出到嘴边,弯起食指轻轻刮了一下范海清的鼻子。

    时间很快到了晚上。

    甘氏戏班来到百花楼登台演出。

    城里的人都当是一件新鲜事,早早来霸了位子。百花楼里坐得满满的。

    桃娘等人使出浑身解数,赢来阵阵喝彩。

    陈无忌和范海清站在舞台边,看得十分高兴。他们两个,男的身材挺拔,玉树临风,女的小鸟依人,秀色甜美。为这晚的盛会增色不少。

    唱了半个时辰,金管事趁热打铁,端着一个盘子讨赏钱。

    看客们也毫不吝啬,大方出手,不一会功夫,盘子里就堆满了碎银和银票。

    金管事笑得合不拢嘴,干净利落地收好这些钱,正要说几句场面话。

    当的一声,有人从二楼扔了一锭重重的银子到盘子里。

    紧接着一个醉醺醺的声音说道:“大爷我要点唱。”

    众人抬头望去,只见楼上某间厢房门口站着好几个人,说话的是个穿着华服面色苍白的年轻人,一看就是酒色过度的公子哥。他旁边站着一个面无表情的老人,鹰钩鼻,深眼眶,像是有人欠了他几百万金一样,目光冷漠地扫视着楼下的人。

    金管事乐呵呵地说道:“这位公子够豪气,欢迎点唱。不知道公子想听什么?三娘教子,还是半夜后花园?”

    那个年轻人伸出戴着玉戒指的手指,指着范海清道:“我要这个小娘们唱,唱什么都可以。”

    他色迷迷的加了一句,“这模样真够俏的,让大爷我听听你的声音得不得劲!”

    周围的人一阵起哄,拍手叫好。

    戏班的人却沉默下来,金管事有些不知所措地望向陈无忌。陈无忌的笑意还挂在脸上,只是嘴角慢慢变成冷笑的模样。

    酒楼的孙掌柜急忙拉过甘老头,低声道:“这位可是兴城卫岑统领的公子,万万不可得罪!”

    陈无忌将他的话听在耳里,原来是天威府的人,难怪在这里作威作福。

    范海清抿着嘴,挽着陈无忌的手下意识地用上了力,显然她心里很生气。

    陈无忌轻轻拍着她的后背,示意她不用着急。然后他施施然走上舞台,四面拱了拱手,朗声说道:“我们两个其实是在戏班里打杂的。难得这位公子有雅兴,我就上来献献丑了。”

    岑公子生气地指骂道:“你上来干什么!我要那个娘们唱!”

    他忿忿地扔下去一个酒杯,正砸在陈无忌脚边,啪,瓷片飞溅。

    见到他发怒,楼里的人都静了下来。有些胆小的见风色不对,开始慢慢地朝门口靠去。有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则幸灾乐祸地看着戏班众人。孙掌柜和甘老头眼看事情要糟,连打眼色给陈无忌,要他快下来。

    陈无忌对这一切视若不见,微微抬起头,目光从岑公子身上扫过,停留在那个老人冷酷的脸上。

    以他的目力,一眼就看出岑公子的武道境界不过武道六品中阶左右,完全就是个纨绔子弟。那个老人倒是有武道三品低阶左右的境界。

    老人被他看得心里发毛,面上不动声色,内心却翻江倒海。莫非这小子扮猪吃老虎?刚才他观察得出的结论,是以为范海清才武道五品高阶,陈无忌更是武道七品高阶不入流。又认为两人混迹于戏班,最多就是某个门派的外门弟子,掀不起风浪。所以他一直都是冷眼旁观,任由岑公子胡闹。如今见陈无忌眼光锐利,气势外露,不禁犹豫起来,想着要不要叫岑公子见好就收。

    却听陈无忌打了个哈哈,“我内人不会唱戏,就由我来表演个戏法为大家解解闷吧。”

    众人听到有戏法看,情绪又高涨,拍手叫好。

    岑公子气得跳脚,但身边那位负责护卫的老人无动于衷,他也不是蠢人,眼珠子转了两圈,冷哼道:“就看看你能耍什么花样!”

    陈无忌早凝炼出几缕武道之意,先手舞足蹈地摆了几个姿势,左手食指轻弹,远处角落里酒楼的货架上,啵的一声响,有个酒坛子被击出一个大洞,带着米浆色的酒水涌出来。

    陈无忌右手一招,似发出了极大的吸力,坛里的酒水被吸过来,化作米色的长练来到他身前。

    陈无忌双手变幻着指法,结出各种掌印。米色水练悬在半空不断地扭曲变形。

    全场人无不看得目瞪口呆,楼上的岑公子也张大了嘴巴,惊得瞳孔都放大了。

    说时迟那时快,陈无忌大手一挥,水化飞虹,直上二楼。随着他的手势,水珠散了又聚,猛然幻化出一个惟妙惟肖的龙头,呼地扑向张口结舌的岑公子。

    旁边那老人面色一沉,吐气开声,一掌拍向水龙。

    陈无忌冷冷一笑,这条水龙注入了他的江水之武意,以意化形,武道二品低阶以下的武者根本无法化解。

    果不其然,那老人的掌力如打在铁板上,震得他连连后退。

    水龙径直来到岑公子头顶,猛扑之势不减。岑公子吓得哇哇大叫,瘫倒在地。

    陈无忌随之散去武意,水龙消散,变成一团酒水兜头泼在岑公子身上。岑公子浑身湿透,双腿抖个不停,四处散发的酒气中,隐隐夹杂着来自他裤裆间的尿骚味。

    楼中众人被这变故吓得鸦雀无声。只有范海清跳着拍手,“哇哦,真有意思啊!”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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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天下的练武之人由朝廷纳入编制来管理,那么侠客们的江湖会不会变得平静呢?
强势的大夏王朝一统江湖,设置天威府管辖由开国功臣们建立的八大门派,调度江湖人士参与战事,西拒异族,北镇藩国。三百年后,内乱将起,乱世将至,主角的故事便是从这时候开始。幻海洗剑录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幻海洗剑录,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幻海洗剑录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