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九章 两税法【求订阅】
让人头疼的十五万将士的问题,就这么被分田给化解了。
一时间,洛阳城外,十五万军队都被分配了田地,分化到三十六州卫所……
攫欝攫。即刻赴任的那种。
老张自然也是要跟着一起前往的,临行前,许牧拉着老张的手,语重心长地说道:“老张啊,你身为五军都督,掌管三十六州卫所,一定要做好军队建设……”
所谓军队建设这些秘诀,在万民城的时候,老张就已经学得得心应手了。
比如说军纪建设,奖罚分明,军队信仰的建设,以及练兵操练这些。
至于这个信仰,自然是信仰万民城,信仰他这个主公了。
“主公放心,只要三月时间,这十五万士卒,皆为百胜之兵!”老张背负着神臂弓,拍着胸口说道。
有主公提供的优质铠甲和武器在,三月时间,加上他勤加操练,这些士卒……
战斗力将突飞猛进。
正所谓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
这十五万军队在王世充那个庸将的指挥下,战斗力很弱,但换成张须陀……
结果就不一样了。
对此,许牧十分放心。
随着十五万军队化整为零,分配到三十六州,军队的事情告一段落,房玄龄在民政建设上,又遇到了问题。
“主公,现在河南郡该实行什么税制?”对于这等大事,房玄龄不敢轻易做决定。
在万民城内,现在已经废除了农业税……
但那仅仅是针对于万民城。
因为万民城才十万人口,即便征收农税,也征收不到什么。
但河南三十六州,人口加起来近千万……
若不征收农业税,财政目前来说根本无法运转。
房玄龄生怕许牧又说出要废除农业税想法……
那他说什么也要直言进谏,劝主公收回成命了。
好在许牧略微沉吟,也知道在全郡范围内废除农业税不靠谱。
“万民城只是试点,待过几年,便能知道废除农业税的真正效果了,目前而言,河南郡三十六州,依旧需要征税。”许牧皱眉沉吟道。
房玄龄松了口气,提议道:“要不还是参照隋朝的租庸调法,用此来征税?”
租庸调,经过了杨坚时代的改良,其实对百姓较为宽厚。
而且税率也不是很高。
许牧闻言,不由蹙眉道:“现在洛阳国库财政还有多少?”
提及此事,房玄龄便有些愤懑不平:“五姓七望的世家们在托献河南三十四州的时候,将洛阳城内所有财富全部都带走了……”
顿了顿,房玄龄接着说道:“属下清点了洛阳城内现存的钱粮账册,包括国库里的,都是少之又少……”
许牧挑眉道:“也就是说财政没钱了?”
他没想到,这群世家,居然给他留下了这么一个烂摊子。
房玄龄苦笑着点了点头:“而且不止如此,现在百姓户籍早已丢失,想要征税的话难度非常大。”
五姓七望发为代表的世家,掌握了全天下绝大部分的财富,这也是隋朝灭亡的根本原因。
老杨想要对他们动手,结果引发了反噬。
使得兵灾四起,百姓流离失所。
丢失了大量户口。
“又是财政危机,又是户籍丢失……”许牧揉了揉额头,感觉老杨给自己留下的这个烂摊子真的是让人头疼。
世家这颗毒瘤,必须要尽快除去。
“既然是这样,那就趁着如今均田瓦解,直接推出两税法吧。”
最后,许牧又“借鉴”了一遍后世历史。
找到了一个解决方案。
在唐朝盛世之后,安史之乱爆发,大唐盛世急转直下,同样是乱世。
大唐在那个时候,同样遇到了财政危机。
因为兵灾,使得百姓流离失所,户籍丢失,流民四起,均田制被严重破坏。
以均田制为基础的租庸调制……
根本无法维系。
在这个时候,唐德宗年间宰相杨炎,推出了两税法,改革了租庸调制。
将其改造成为了两税法。
顾名思义,改租庸调的谷物、布匹等实物的征收为金钱的征收。
其名为两税,有两层意思,一者是因为一年征收两次税收,改革了租庸调的收税频繁的问题。
两次之外,断不可能征收税收!
二者则是因为改革租庸调制,变为只征收两种税,分别是户税和地税。
至于租庸调这些各种复杂的税,全部被统筹进入了户税和地税之中。
以此减少了许多百姓赋税频繁,徭役众多的问题。
户税,乃是编户造册之后,便以人丁多寡定税。
地税,乃是分田之后,以田地多寡定税。
在杨炎实行这个税制过后,使得唐王朝的财政收入,达到了三千万贯。
可见其对这种情况的治理效果。
直接解决了唐王朝中期的财政危机。
“以河南三十六州为试点,改租庸调为两税法,废去各种苛捐杂税,一年两征,只收户税和地税。”
许牧整理了一遍自己的想法,然后给房玄龄解释了一遍。
房玄龄听完这一套理论……
登时立在了当场。
联想起先前主公提出的兵制改革……
巘戅叮叮dINgdINgXIoshuo.oM戅。外加这一套极为成熟,推行下来,必能解决眼下财政危机的两税法……
房玄龄当场再次下拜道:“属下以前不信,直到见到主公,方知天下……真有生而知之者!”
如此完备的制度,许牧居然在短短时间内,便想出了解决方法。
许牧闻言也颇有些不好意思。
乱世嘛,中国上下几千年历史里,类似这样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在相同情形之下,他完全可以借鉴后世的经验。
那可是被历史验证过的,可行的策略方针。攫欝攫
在敲定了两税法后,激动不已的房玄龄,便开始带领小吏,开始以洛阳为中心,清点田亩,编造户籍。
这个时候,在万民城内执政的经验就体现了出来。
给洛阳城百万人口编户造册,其实和给万民城十万人口编户造册差不多。
只是工作量大了一些。
在房玄龄的统筹规划下,那些早已亡轶的百姓户籍,都被清点了出来。
不过这个任务量有点大,为此,房玄龄率领来自万民城的小吏,以及洛阳城内原有的小吏们,开始通宵上值,夜以继日,花费了七天时间,清点完了整个洛阳城的人口。
然后……
开始定户税。
来自万民城的小吏都是房玄龄精挑细选出来的,可以独当一面的那种。巘戅综艺文学戅
他们带着洛阳城的旧吏们,开始向百姓们宣读全新的收税政策。
“主公恩德,废除租庸调,改用两税法,一年只征收两次赋税!”小吏们在各个政务告示点,向百姓们宣传这个政令。
务必使得整个洛阳的百姓,都得知这个消息。
初闻这个消息,百姓们都不是很理解。
在洛阳城东郊,来自万民城的小吏赵清渠,作为其中一员,只得向百姓们耐心解释道:“是这样的,咱们主公恩德,日后只收铜钱,不收实物,而且一年只在春秋两季征税,其他时候,断不会向你们征税!”
在他苦口婆心的劝导下,这些百姓才明白了过来。
“那这个感情好!大业十三年,征税就征了七八次!”有年长的百姓开始嘟囔着。
其余百姓纷纷附和道:“就是!就是!征税太多了,有的税一年甚至都征了两次!”
“你们虽然征得少,但不会一次征收就要俺们半条命吧?”也有百姓提出了质疑。
他们对于这个主公是谁,没有半点兴趣。
他们只关心,这个主公的政策,对他们的影响。
听到这里,赵清渠连连保证道:“我叫赵清渠,家住洛阳康仁里,各位父老乡亲见证,绝不可能征收恶税!”
“主公仁德爱民,能治理河南郡,真的是你们的福气哩!”
赵清渠不断解释,百姓们这才半信半疑。
然后跟着他……
按照户籍,开始定税。
在定税的时候,这些百姓们看到……
赵清渠居然拿出了洁白如雪的纸张,在上面涂涂画画。
有见识的百姓,登时心痛不已。
连呼暴殄天物。
“这个纸张是主公赐下的办公之物,很廉价的,要不了多久,你们若是识字的话,也能用到这些纸张。”赵清渠一边登记,一边给周围围观的百姓解释道。
他也是被主公绑架到万民城内的国子监监生之一。
他并非出自于寒门,但也不是世家。
在洛阳城内,家境只能算是一般。
但一直生活在东都,他的眼界还是有的。
在房司长取出这些洁白纸张的时候,他的反应,和这些百姓几乎如出一辙。
好在在万民城那座仙城内,他见识了太多不可思议的东西。
作为读书人,使用这些洁白如雪的纸张,他已经能做到待之如草纸了。
而现在河南郡内,那些附庸风雅的世家土豪,都已经被主公清理干净了。
虚抬纸价,对万民城没有任何益处。
所以赵清渠觉得,要不了多久,主公就会把这些纸张的价钱给降下来。
在百姓们的惊讶声中,赵清渠不断给每个户籍定税。
每次定下税收,都能引起周围旁观百姓的惊叹。
第二百四十章 小徐和小张【求订阅哇】
“嘶——”
有的百姓在看到自家户籍八口人的定税额后,更是倒吸了一口气。
都有种不可思议的感觉。
攫欝攫。“这个……大人,你是不是写错了?”有人壮着胆子询问道。
赵清渠缓缓抬头,再次按照主公发下的税法核算了一遍,这才回道:“没有写错,你家一家八口,只有五男,其中有一老两幼,所以税额比较低。”
接着,他又深入浅出地重点解释了一遍两税法。
重述两税法的体贴百姓之处。
“这些都是主公体贴百姓,才削减了的啊……”同时,赵清渠也不忘房玄龄交代的政治任务,开始重点宣扬主公。
至此,洛阳城东郊的百姓们,才真正注意到主公二字……
有人忍不住好奇问道:“主公是谁?”
他们都已经知道了,洛阳城内的皇帝……
已经没了。
现在王世充遁入空门,带领群臣,全部交权。
但对于现在洛阳城的掌舵者是谁,他们都不清楚。
赵清渠便解释道:“主公生而知之,来自于一座仙城,乃是圣人,见世人苦厄,百姓流离,才下凡……”
总而言之,万民城的小吏,每次宣告政令的时候,都要把主公吹捧一番。
顺便把那一座仙城也鼓吹一遍。
引发百姓的向往之心。
而随着两税法的制定和实施,百姓们开始重新分配田亩。
河南郡三十六州的百姓,都分到了土地。
眼下旱灾即将过去,河床水位恢复,全郡三十六州的农田灌溉已经可以正常实施了。
所以现在房玄龄的事情非常多。
百姓造册,分田过后,又要开始劝诫农桑。
其中,来自于万民城的高产种子,曲辕犁,筒车等工具,都出现在了河南郡三十六州百姓面前。
为此,房玄龄特地给三十六州,每州分派了一名农书记,负责全州百姓开垦种植等事宜的宣导。
这些农书记进入各大州后,便在卫所军队的帮助下,开始引导百姓们种植土豆冬小麦等种子。
土豆这些东西长得快,若是种的好的话,过不了多久,河南郡的所有百姓,都会爱上这些高产种子。
与此同时。
许牧带着房玄龄,来到了洛阳城外的含嘉仓。
这个皇家粮仓。
“居然就这么点粮食了……”
许牧在逛完含嘉仓后,有些无语。
这个仓库,修建的非常大。
比所谓的天下第一仓洛口仓还要大。
但粮食和洛口仓比起来,简直……
称之为沧海一粟也不为过。
而洛口仓还是义仓。
乃是杨坚时期,组织百姓在丰收之年,自觉捐献粮食,屯入义仓,并许诺天下百姓,日后灾年,一定会开仓放粮……
然而,粮食进入义仓后,便被世家们公饱私囊了。
百姓们连一粒米都吃不到。
不止如此。
连老杨也吃不到。
所以他的皇家粮仓粮食非常少。
“这些陈粮,全部清理了吧。”
逛完后,许牧大手一挥,对房玄龄说道:“开仓,赈济河南郡内的百姓!”
房玄龄听后,微微颔首:“属下也正打算这样提议,要不了多久,全郡三十六州种植高产粮食,含嘉仓……”
想到这里,房玄龄就笑得合不拢嘴。
别看现在这个国库空空如也,待两三次丰收过后,国库恐怕要放不下粮食了。
“所以你现在任务很重,务必要做好劝农事宜,在入冬之前,一定要丰收一次!”许牧拍着房玄龄的肩膀,鼓励道。
现在他已经当甩手掌柜了……
河南郡三十六州的治理,除了大方针外,各种事务,都落入了房玄龄肩上。
“等第一次丰收之后,若粮食能满半仓,本公赐予你两个美妾。”聊着聊着,许牧试着给老房打打鸡血。
结果老房吓得两腿打了个哆嗦,连连摆手道:“主公……还是换一个吧,属下实在是无福消受……”
只要想起家中母老虎,别说美妾,他出轨的胆子都没有。
虽然他现在离开了万民城,距离母老虎很远……
而且在河南郡内,地位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他也不敢乱来。
许牧看到老房被吓成这样,不由感慨房夫人教夫有方。
至此,许牧进入洛阳城,花费了半月有余,与房玄龄张须陀二人,解决了民政和军队方面的问题。
河南郡也正式进入了稳定发展之中。
而经过此次,作为万民商号明面上的东家,范逐也开始把万民商号开遍了整个河南郡。
三十六州,到处都有万民商号的身影。
然后……
许牧再次把养好了伤的孔兴岳喊到了洛阳。
并且让他把麾下数百军工队的人,都带了过来。
“兴岳啊,有一个很重要的事情交给你。”许牧望着孔兴岳,颇有些不好意思。
毕竟他坑了兴岳不止一次。
但经历了地下暗河那一次事件后,孔兴岳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
他挥舞了一下手上的重型工铲,兴奋道:“主公,这次是要挖哪里?”
这段日子以来,他一直在万民城医署里疗伤,每日里,都有数不清的百姓排着队想要见他,给他送东西。
从中他真正感受到了自己的价值所在。
巘戅tianLaixS.o戅。如主公所言,名垂青史他不奢望,但能得万民城百姓如此拥戴……
他只想要尽自己最大的力,辅助主公,尽快结束这个乱世。
还百姓一个朗朗乾坤!
许牧听完孔兴岳的话,翻了个白眼:“这次不是挖,而是修!”
随后,许牧开始拿出了一张地图,上面刻画着现在万民城麾下的三十六座州城。
“这三十六座州城,包括洛阳城在内,你需要尽快用水泥修筑内城墙,以防外敌!”许牧再接着拿出了一张城池内墙修筑图,递给了孔兴岳。
孔兴岳眼神一亮,望着厚黑的主公……
瞬间来了兴趣:“没问题,此事交给属下!有水泥钢筋在,属下一定将河南郡三十六座州城打造成铁城!无人可以攻下!”
在这三十六座城池中,不乏低矮的城池。
攫欝攫。这也是许牧担心的问题。
他不可能在河南郡内修筑什么长城来抵御外敌。
在和同行内战的时候,城池的重要性就体现出来了。
只要城池够坚固,河南郡便将牢牢掌握在他的手中!
想到这里,许牧补充道:“先把新城和宜阳两座城池修筑一下。”
这两座城池距离京兆郡最近,首当其冲。
而且……眼下李孝恭正在和守城达人王琮鏖战。
估计再打一阵子,他就会发现镇守商州的王琮变态之处。
然后调转方向,攻打新城和宜阳。
现在的新城和宜阳两城,正是徐世绩在镇守,若配上内墙,几乎不可能丢失!
等待对方牺牲大量士卒,好不容易冲上外城墙,然后会发现……
下了外城墙,还有一座坚不可摧的内城墙等着他们!
阳城公府。
孙颖正搂着杨萱的纤腰在院子里晒太阳。
而杨萱的手里,正握着孙颖一直在研习的古今檄文精选……
“夫君,你的檄文之道已经冠绝天下了,除了死去的李密外,天下已无人能与你相比,为何还要每日不辍呢?”杨萱歪着脑袋,眸子里露出了不解之色。
孙颖不由笑道:“萱儿,你有所不知,檄文之道,博大精深,犹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我修行此道以来,虽然说已经可以骂尽天下无敌手,但……”
巘戅云轩阁Yunuane.r戅。“想要名垂青史,还是差得远啊!”
说到这里,孙颖便感慨不已:“前有李密罄竹难书在前,为夫必须要苦修此道,争取早日写出千古雄文,才能压住李密一头啊!”
杨萱撅着嘴,道:“夫君还是太过谦虚了,依萱儿看,夫君之前写的那一篇便不下于李密,请看今日之域中,竟是谁家之天下!必定可以名垂千古!”
孙颖:“……”
他总不能说,那篇檄文,是主公帮他写的吧?
他也是因为那一篇檄文,被誉为匡复隋室者,必此人也。
“也不知道我何时能达到主公那等骂人的境界。”孙颖心中感慨道。
“对了,夫君,现在王世充已经遁入空门,洛阳城以及河南郡的民政听闻都是房玄龄来掌管,他是何人?”两人闲聊着,杨萱忽然问道。
作为杨勇的孙女,她到现在……还不知道万民城的事。
孙颖只能解释道:“房玄龄乃是为夫多年好友,尺有所长,寸有所短,为夫行军打仗,攥写檄文不弱于天下任何人,但……”
“在政事上,却不如房玄龄多矣。至于军队方面,有小徐和小张在外,为夫很放心。”
杨萱这才眨着眼睛,投以崇拜的目光。
眼下河南全郡克复,自家夫君还是以将军自居,没有僭越之心,可见其忠心。
自己可真是嫁了个好郎君呢。
“将军,大夫来了。”在院外,管家轻声提醒道。
孙颖眼神一亮,这才牵着杨萱的手,往屋内走去,“大夫总算来了,自从主……咳咳,萱儿,你先进屋,我去引大夫来。”
这几日里,杨萱一直感觉恶心干呕,身体不适。
孙颖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觉得她可能是怀孕了。
但洛阳城内,野生的大夫是真的不好找。
他只能前往洛阳城外寻找。
花费了好几天,才找到了大夫。
第二百四十一章 孙颖遇刺【求订阅】
洛阳城内的大夫……
现在全部在深山老林里。
而许牧在得知了杨萱可能怀孕的消息后,第一时间就命人前往万民城的医署里,唤来了孙思邈。
没错。
就是孙思邈!
作为他手底下的得力干将,许牧要怀孕生子了,自然要请这个时代最有权威的医者前来。
在接生和妊娠一道上,孙思邈浸淫了数十年时间,许牧相信,他不会让杨萱腹中之子轻易夭折。
毕竟在这个时代,难产和夭折的概率实在是太高了。
阳城公府内,在杨萱回房后,孙颖便前往迎接大夫。
沈光紧跟在他身侧。
这也是许牧给孙颖安排的保镖。
而数月相处下来,沈光和孙颖熟稔之后,关系极好。
在不需要送信的时候,沈光便住在孙颖的家里。
“老爷,这位就是大夫,乃是一名游医,正巧他在洛阳西郊给百姓看病,小人就把他给请来了。”管家指着一个面色白净,单肩背负着一个大药箱的中年人说道。
孙颖顺目望去,一股药味扑鼻而来。
“总算找到大夫了!”
孙颖没有任何疑心,直接上前,打量了一番大夫。
然后颔首道:“大夫,请跟我来,拙荆最近身体有些不适,不少人都说她怀孕了,还请帮忙仔细看看。”
大夫弯着腰,连连称是。
沈光紧跟在孙颖一侧,半眯着眼,却一直盯着这个大夫。
这个大夫总给他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大夫,你是哪里人?”一行人朝着内室走的时候,刚穿过院子,沈光便侧着身子,忍不住开口问道。
这个大夫讪讪一笑,连忙道:“回大人,小人就是个普通郎中,就靠着游医赚些贴己,家中距此比较遥远,不提也罢。”
沈光听后,眉头更是皱起。
忍不住试探道:“我听你口音,似乎是太原人?”
大夫脸色微变。
只得干笑道:“大人慧眼如炬,小人正是太原人,这一生医术,也是在太原学的。”
孙颖在前,一心沉浸在杨萱有喜的这个消息中。
对于两人的交谈,完全没有放在心上。
而沈光自始至终都陪伴在孙颖身侧,挡在了大夫和孙颖之间。
主公派遣他到洛阳,有两个任务,一个是平日里送信,另一个就是保护孙颖。
很快,三人进入了内室。
由大夫开始诊治。
大夫看到了杨萱后,微微有些失神。
皇室公主,尤其是嫁作人妇,颇有些让他惊艳。
当然,他想的是,能不能利用杨萱来做一些文章。
没错,他正是李世民派遣到洛阳的死士。
进入洛阳后,他和他的同伙潜伏了几日,把关于孙颖的消息里里外外打探了一遍。
结果发现……
这个孙颖,几乎不出门。
即便如今整个河南都系于他一人之手,他仿佛能运筹帷幄一般……
从不操心任何事情。
偏偏整个河南郡还因此被治理的井井有条。
蹲点了好几天,他们发现,想要刺杀孙颖这个死宅,必须要想方设法进入阳城公府。
然而阳城公府……
必然防守森严,有重兵把守!
于是,他们又等了好几天,总算等到了这个机会。
冒充成大夫,进入了其中。
可谁曾想……
在孙颖身侧,还有一个两百多斤的大胖子守着。
大夫想了想他药箱里的短骨匕……
在两百斤大胖子面前,可能只够刺穿他表面一层肉。
而且……
最主要一点,他根本不会看病!
作为死士,天天苦练武艺,谁特么会看病?
所以他必须要尽快动手,不然迟早要暴露。
“大夫,萱儿怎么样了?”孙颖看到大夫在把脉,却一直凝眉思索,忍不住问道。
杨萱也是秀眉微蹙,有些担忧。
大夫轻叹了一声,说实话,这脉象……
他摸了半天,什么也没感受到。
于是乎……
他忽然站起身,一边打开箱子,一边对孙颖说道:“永昌公主脉象平稳,没有怀孕征兆,先前出现呕吐症状,或许是被人下毒了!”
此言一出,孙颖大惊,一下子失了分寸,跨上前一步,抓着大夫的手,紧张问道:“下毒?可有什么性命之——”
话未说完。
沈光便看到药箱里露出的一角,沉声大喝道:“有刺客,快退开!”
他奋力地抓住孙颖,往身后一拉,可惜动作还是慢了一步。
这个大夫的反应极快,一看就是此中老手,行刺的速度,在电光火石之间就已完成。
鲜血顿时喷溅而出。
洒了杨萱一脸。
杨萱吓得花容失色,紧接着便看到孙颖的腹中被插着一把骨头磨制的匕首。
“孙颖!今日便是你的死期!”这个大夫忽然猖狂大笑,声音极大。
沈光脸色微变,连忙把孙颖往身后回护,紧咬着牙,往前踏上半步。
和这名刺客打了起来。
没多久,其余暂住在孙颖府上的特种兵也被惊动,纷纷赶了过来。
一起动手之下,很快就将这个化身成大夫的刺客制服了。
沈光一脚牢牢地将其踩踏在地,沉声道:“说!你是什么人派来的?”
然而大夫却狰狞笑道:“你不可能知道的!”
说完,便咬破了藏在齿间的毒囊。
没几个呼吸,便一阵抽搐……
剧毒开始生效。
在他痛苦的痉挛中,他居然一声不发,生生地昏死了过去。
沈光紧咬着牙,看向了另一侧孙颖方向。
“夫君!夫君!你醒醒啊!别吓萱儿……”杨萱正抱着孙颖,满脸染血的她,望着昏迷了的孙颖,哭得梨花带雨。
“沈将军,你是夫君的得力手下,你快去请大夫啊!”杨萱似乎想起了什么,连忙看向沈光。
沈光握着拳,狠狠锤向了柱子,沉声道:“快去请主公!”
到了这个时候,他也顾不上在杨萱面前暴露主公的身份了。
作为河南郡面对全天下的精神领袖,孙颖决不能死!
没过多久,许牧得知了消息,便带着一众亲卫,赶来了阳城公府。
并且命令王昭,将阳城公府里里外外围了一遍。
在检查完了孙颖的伤势后……
许牧心中已经是怒意滔天!
“血已经止住了!但在骨匕上,却藏有见血封喉的剧毒!”
许牧召来了沈光,沉声询问道:“把那名刺客行刺的经过再说一遍。”
沈光半跪在许牧面前,先是详细叙说了一遍,随后低头道:“属下办事不利,致使阳城公被刺,请主公降罪!”
许牧扫了他一眼,冷哼道:“你们的防备也太松懈了!药箱里有一把骨匕,你们都能把人放进来?”
不过事到如今,再追究责任,已经于事无补,许牧很快就调转了矛头,看向了地上那名已经毒发身亡的大夫。
这个死士,硬是忍受了剧毒爆发的痛苦,足足两个时辰,才彻底死去!
“好一个死士!”
他半眯着眼。
心中早已是杀意滔天!
这些人,明显是冲着他来的。
若非他比较苟,没有暴露在明面上,这次他们的目标,就是自己了!
按照沈光所说,这群人行刺极为果断,速度极快,而被俘之后,更是直接咬破毒囊自尽……
“必然是大势力才有资格豢养死士,而目前孙颖得罪的人里……”
许牧很快开始了排查。
目前得罪的,只有李渊和窦建德。
而窦建德那边有凌千在。
若有人施展行刺之计,凌千不可能不知道。
所以最大的可能,只有李渊!
而且据沈光所说,刺客还是太原口音。
“刺客绝对不止一名!现在起,封锁洛阳城,排查进出城的所有人!”
许牧深吸了一口气,再次转身进入房间里。
望着昏迷不醒的孙颖,默默道:“你放心,老孙在得知杨萱怀孕的事后早就出发了,最迟明日便会赶到!”
随后,他跨步走出了厢房。
而在厢房外,被王昭等人控制着的杨萱有些不知所措。
这些人似乎都是她夫君的手下,在得知夫君遇刺的消息后,非常急切地赶到了她府上。
但……
所有人都称呼许牧为主公。
让她有些摸不着头脑。
更有甚者,一个叫做王昭的将军,居然还命人将她阻拦在孙颖厢房之外。
不准她进房!
“现在可以进去了,很快孙思邈便会来给他治病,在这之前,好好照顾他。”
许牧对她安慰了一句,便带着王昭离开了阳城公府。
杨萱听到孙思邈几个字后,一时间又懵了。
“药王孙思邈?他……他他不是早就被王世充杀死了吗?”杨萱一头雾水,感觉自己好像陷入了一张大网之中。
所有人都知道真相,就她不知道。
毕竟,在几个月前,王世充杀死孙思邈的事,已是天下皆知了……
因为孙颖遇刺一事,许牧暴怒,直接封城!
并且开始让小吏在所有百姓之间宣传,让他们留意近期进入洛阳城的,太原口音的人。
只要符合条件者,都可以上报!
一旦消息确认准确,赏金一百贯!
在小吏们强大的办事效率下,一时间,洛阳城的衙门里,百姓人头涌动,络绎不绝,都想要赚这一百贯钱!
第二百四十二章 店小二,王玄策
“太原口音!”
“近期入洛阳!”攫欝攫
目前来说,只有这两个特征可以排查。
但这样筛选的范围太大了。
许牧对此其实并不抱信心。
于是,他找来了范逐……
“近几日里,仙味居的来客里,可有什么陌生面孔?”许牧重点询问道。
随着万民城入主洛阳城,仙味居已经彻底形成了垄断。
无论是洛阳百姓,还是外地前来洛阳的人,提起吃饭,首选仙味居!
而这些死士……
人家都要送死了,金主爸爸肯定给了他们一大把的钱!
人之将死,美食在前,许牧还就不相信,他们会不去仙味居!
“待属下排查一番!”
范逐得知孙颖遇刺之事后,也是义愤填膺,开始召集全城八大酒楼的店小二们。
轮番询问。
很快,康仁里仙味居里的一个店小二,便说出了他印象中发生的一件事:“那应该是八日前了,当时有六个人一起来酒楼,各种大菜都点了一份,挥金如土,所以小的特别有印象。”
“最后他们还自诩酒量过人,不自量力,点了咱们仙味居的招牌酒,然后……”
“没几杯下肚,都喝得醉醺醺的,其中有一个人忍不住说出了太原口音。”
店小二回忆了好多遍,范逐再三确认,才把他带到了许牧面前。
许牧听后,心中一沉。
这几个人,的确很符合条件。
而且根据小二的描述,这几个人都虎背熊腰,一看就是走江湖的练家子。
“他们最后去哪里了?”许牧盯着小二,亲自询问道。
店小二看着许牧,他虽然不知道眼前此人是什么身份,但看到东家对其毕恭毕敬的样子,他就知道,这是能通天的人物。
所以他说话的声音都有些哆嗦:“最……最后他们还是……还是小人给送出酒楼的,只知道他们朝着东边走了……哦对了,他们走之前,还买了十来斤烈酒……”
许牧这才微微颔首。
眼前这个店小二,和其他小二不一样,说话条理清晰,而且八天前的事,还能记得这么清楚。
“你叫什么名字?”在让他下去之前,许牧问了一句。
店小二吓得身子一顿,连忙说道:“小……小人……名叫王玄策。”
许牧点了点头,摆手让他下去。
接着看向范逐叮嘱道:“这几日让所有小二都留心一下,若再有人前来,或者说是买酒之类的,留下他们。”
范逐有些不解,问道:“买酒的人也要留下吗?”
许牧站起身,看向了窗外,沉声道:“都是死士,必然好烈酒,上次他们买了十多斤,八天已过,恐怕差不多喝完了!”
许牧深吸了一口气,接着说道:“而且,他们死了一个同伴,想来必要为他送行,送行,没酒怎么行?只要他们敢来,仙味居,便是他们葬身之地!”
康仁里的一间客栈里。
五人挤在一个房间里。
正压低着声音,其中最为年长的一人沉声道:“殿下交给我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昨日里我潜伏在阳城公府外,听到了里面的老五大叫!”
这是他们约定好的信号。
若行刺成功……
就大喊一声。
若失败,便一声不发。
当然,若真大喊了,他们口中的老五,也不可能能活下去了。
毕竟他们每个人的齿间,都有一颗毒囊。
虽然不可能立即毙命,但在没有医治的情况下,两个时辰内,必死无疑!
“如此甚好!”
接着,这群人神情颇为兴奋:“既然如此,我等也不负殿下一番奉养之恩了!”
他们都没有为老五的死去,而有所悲痛。
毕竟都是死士。
每个人都随时准备着赴死。
“只是现在……洛阳城封城,我们回不了长安了……”其中一人忽然说道。
“别慌!封城是正常的!他们没有任何线索,只要我们不暴露太原口音,洛阳百姓近百万,他们绝不可能抓到我们的!”有另一个人解释道。
众人这才松了口气。
他们虽然是死士,但非到必要时候,也不想死。
“不过咱们的酒……好像没多少了?”五人对视了一眼,看向了墙角的酒坛子,忽然有人说道。
提起仙味居的酒,这群死士便回味无穷。
他们对美食尚有抵抗力。
但对美酒,尤其是烈酒,却没有任何一点抵抗力……
“要不,咱们再去仙味居买一点?”有个人咽了口口水,提议道。
五人面面相觑,都在想……
这个关口,要不要冒险。
“王玄策?不会是那个一人灭一国的王玄策吧?”
在仙味居的那个店小二走后,许牧反应了过来。
尤其是王玄策三个字,在后世,简直是如雷贯耳。
大唐时期,最出色的外交官……
出使印度,更是创造了一人灭一国的赫赫战绩!
极富传奇色彩!
而且这个人最传奇的是,在史书上,他的前半生……
没有任何记载。
只知道他是洛阳人。
他第一次出现在史书中,是在贞观十七年,作为副使,护送婆罗门国使节回国。
然后开启了开挂一般的人生。
“不会真是王玄策吧?前半生潦倒到当店小二了?”许牧感觉有些不可思议。
不过想想自己给店小二开的工资……
还别说,王玄策要是缺钱的话,真有可能加入仙味居当店小二。
而且听范逐说,王玄策在康仁里的仙味居里的众店小二中,业绩最好……
每个月都能拿到超过一贯的工钱!
就在许牧犹豫要不要确认此王玄策是不是彼王玄策的时候……
范逐急急忙忙地找到了他:“主公!主公!王玄策报告,说又看到了那几个人!只不过这一次他们不是六个人了,只有一个人!”
许牧闻言,眸中顿时闪过了一丝精光。
猛地站起,看向身侧的王昭,道:“调集亲卫,着甲,包围康仁里!”
……攫欝攫
仙味居里。
王玄策正在给一个带着斗笠的中年人扯着皮:“客官,您可得等一等了!咱们酒楼里的存酒都卖光了,现在正在往地窖里取呢!”
中年人微微点头,一直在左顾右盼,神情有些不对劲。
但王玄策极其健谈,一直拉着他东拉西扯,他只能有一句没一句地回着。
回着回着……
他发现一群身穿黑甲的士卒冲入了仙味居的大门。
直奔他而来。
“被发现了?!”
中年人顿时脸色大变,把手中斗笠摘下,朝着王玄策砸去。
他自幼力气极大,在他想来,这一砸,至少会把这个小二给砸个重伤。
但没想到……
这个小二居然反手接住了他甩出去的斗笠。
眼看着即将被包围,中年人没敢再久留,而是……夺路而逃,奔向了二楼。
王玄策见此,心中一沉,咬着牙,他知道,他立功的时候到了。
如果放过了这个机会,他还不知道要当多久的小二才有出头之日。
昨日见到的那个年轻人,就是他攀天之梯!
若他能够拦住,甚至擒下眼前此人,他一定能引起对方的重视!
“哪里逃!”
王玄策当机立断,朝着中年人追了过去。
很快,王昭便率军堵死了酒楼的各个路口,进入了仙味居,扫视着众人:“主公府排查刺客,诸位勿慌,作为补偿,今日一切酒食都免费!”
他这么一番解释……
原本被吓得不轻的客人们瞬间喜笑颜开,甚至还有人主动给王昭指路:“那个戴斗笠的中年人朝着二楼跑去了,有个店小二追了上去!”
王昭眼神一凝,立即踏步上前,率领亲卫们,手持着削铁如泥的长刀,走上了二楼。
他跟随了主公数年,还从未见过主公发怒的样子。
所以他十分清楚,此次事件的严重性。
只要牵扯了孙颖被刺一案的人,都逃脱不了!
所有人都要死!
仙味居外。
许牧和范逐正在外等待着。
在他们四周,还有一群身穿铁浮屠的亲卫守护着。
有了孙颖的前车之鉴,许牧现在对自身的安全十分看重。
小半个时辰之后。
王昭拖着……一个不断抽搐的中年人走出了仙味居。
单拎着脚的那种。
地上拖出一条血迹。
而这个中年人似乎正在遭遇什么大痛苦,不断抽搐着,却紧咬着牙,一声不发。
“主公,这名就是刺客,被王玄策擒下,却咬破了齿间毒囊,属下晚了一步。”王昭把这个不断抽搐的中年人甩在了许牧面前,单膝下跪,汇报战况。
许牧微微抬眸,看了眼王玄策。
王玄策的右臂被利器划开了一条血口,鲜血淋漓。
可他却浑然不觉,一双炯炯有神的眸子迎上了许牧的目光。
“你,很不错。”许牧微笑着,鼓励了一句。
王玄策当即咧嘴,轰然下跪,道:“愿为主公效犬马之劳!”
范逐在许牧面前,并没有避讳主公的称呼。
加上这几日里,洛阳城内突然多出的“主公”,王玄策已经猜测到了许牧的身份。
这也是他竭尽全力,甚至不惜自己受伤,也要留住刺客的原因。
而许牧的这句话,等于是认可了他。
王玄策一瞬间觉得,他这一刀,挨得是真的值了!
鼓励完王玄策后,许牧低下头,看向了在地上蜷缩的中年人刺客,目光变得无比冰冷:“你以为服了毒就能顺利去死吗?”
第二百四十三章 重操旧业陈轩轾
先前那名刺客许牧没有及时赶到,导致他能顺利死亡。
可这第二个刺客……
绝没有这么简单就能死去!
要知道,现在孙思邈已经带了一批来自万民城的大夫,赶到了洛阳城。
正在想方设法抢救孙颖。攫欝攫
“把他带到阳城公府。”
许牧深吸了一口气,跨步离开了此地。
他并非是要把这群刺客全部抓住,他想要的,只是一个线索。
一个……幕后主使到底是谁的线索!
虽然太原口音指向了李渊,但这也有可能是别人栽赃嫁祸。
许牧可不想自己被人当了枪使。
阳城公府。
孙思邈刚给孙颖看完病,见到许牧回归,立即汇报道:“孙将军的确身中剧毒,属下已经开始给他驱毒,不过时间太久,毒素过深……”
说着说着,孙思邈叹息了一声,道:“属下只能暂时吊住他的性命,剩下的,还得看他自己了。”
这个毒素,其实并不算很恐怖。
倒是在两军交战的战场上经常使用。
若是施救及时,孙思邈还有把握把人就回来。
但是现在……
许牧看着孙思邈愁眉苦脸的模样,眉头皱起:“务必要竭尽全力,将人救回!”
孙颖不仅是现在万民城布局的关键,而且还替他挨了一刀……
只可惜他不懂医术,面对这种情况,只能全部托付给孙思邈了。
接着,他让王昭把在仙味居擒获的那名刺客拖上来。
“此人已经服毒了,把他救活。”
许牧望着还在地上抽出的中年刺客,沉声道:“也不知他服的毒是不是孙颖所中之毒,你可以将他当小白鼠试验一下。”
孙思邈有些不解,问道:“小白鼠是何物?”
“就是试药之用,任何不敢在正常人进行的医学实验,都可以安排在他身上,只要别把人弄死就行!”
“主公此言当真?”孙思邈眼神一亮。
加入万民城以来,显微镜,外加和巢元方相互印证医理,他的医术进步很快。
外加许牧提出的医学主张……
凡事需要在实验中求真理。
没有经过实验验证的药,不可以给万民城的百姓使用。
所以一直以来,他们用的实验物,都是羊马之类的动物。巘戅追书看zhuShuAn戅
从不敢用人来实验!
更别说是活人了!
许牧颔首道:“日后河南三十六州内,所有死刑犯人,都一律改判为实验品,送入医署给你和老巢实验!”
这个想法他早已有之。
也算是对这群人进行废物利用了。
孙思邈顿时大喜,对许牧拱手作揖:“主公圣明!”
他历任过数代皇帝,就没有见过像主公这般开明的国君。
用活人当实验,这种惊世骇俗的想法,放在往年,必然会被天下所有人给抵制。
但孙思邈却知道,唯有如此,方能促成医学的快速进步。
在原本历史上,他和巢元方都曾申请过利用死人尸体来验证某些药理。
但从不敢打活人的主意……
如今主公给开了个头,孙思邈立即兴奋了起来,看向了倒地不起,还在不断抽搐的中年刺客,咧嘴笑道:“主公放心,他只是服毒而已,毒素扩散远没有血液那么快,他绝对死不了!”
许牧点了点头。
这个医学药物实验,也正是许牧给这个刺客安排的酷刑。
“这几日里,你跟着老孙,随时逼问他幕后的主使是谁!”接着,许牧看向王昭。
王昭立即应道:“诺!”
老孙的医术的确是高明。
对于这等毒素由肠胃进入体内的,仅仅花费了一个时辰,便熬制出了一碗药汤……
给刺客强行灌了进去。
没过多久,不断抽搐的刺客……不再抽搐了。
说明毒素已经缓解了不少。
“还好不是攻心之毒,那孙将军应该有救,不过老夫需要再仔细试验一番,方能研究出合适的药方那个……”孙思邈最终确定了毒药的品类,然后开始以刺客为实验品……
疯狂实验。
昏暗的房间里,孙思邈伏在桌案上,一直在喃喃自语。
“以毒攻毒的话,不知道有没有效果?”
“就是还不清楚此人所中之毒的药性,只能一步步推测了……”
在孙思邈看来,一切毒素都是药的一种。
都有相生相克之理。
可以害人,自然也能救人。
在确定了方向后,孙思邈开始用微量毒素……给中年刺客试药。
王昭化身成为了冷面助手,一直看守着中年刺客,强行灌药。
“喝了它!”每当孙思邈熬完一碗汤药后,王昭立即将其端至中年刺客面前。
此时的中年刺客……
早已没了牙齿。
为了防止他再次来个咬舌自尽,许牧直接下令,让王昭打碎他所有的牙齿!
实际上,咬舌自尽,并不会失血而亡。
另外还有几种说法,说咬舌自尽是疼死的……
这更是无稽之谈。
实际上,之所以能通过咬舌成功自杀,最主要的是……咬断或者咬破舌头后,大量的血液在口腔之中,将被迫卷入喉管以及气道……
加上碎舌肿胀,一瞬间能堵塞住喉管和气管。
使人窒息而亡!
许牧十分清楚其中的原理,直接给这名刺客来了个釜底抽薪。
没了牙齿的刺客,全身被绑缚着,只能被迫喝下了王昭递来的每碗药。
在刚开始的两日里。
这个刺客还十分硬骨头,一句话不说。
不仅什么信息都不透露,哪怕喝完药后,药性发作,他身躯无比疼痛,他也一声不吭。
但在第三日……
当孙思邈加大了剂量后。
这件昏暗的实验房间里,不时传出痛苦的嚎叫声。攫欝攫
撕心裂肺,痛不欲生。
许牧在外面听到这个声音,浑身都要起鸡皮疙瘩。
“果然,这才是最大的酷刑。”
许牧感慨了一句。
他还就不相信,在陆续的药物试验下,这个死士还不开口。
五日后。
巢元方闻讯,也带领着一批进修过的专业医者,从万民城赶到了洛阳。
开始和孙思邈相互辩证药理,并且提出药理相克的种种可能性。
比起孙思邈……
巢元方在药理方面的造诣简直要超出天际!
他来到的第一天,便提出了六种药理生克理论,然后熬制出了针对性的汤药,给刺客使用。
要知道,前面几天,孙思邈每天也就熬制出一两碗……
在实验室里,刺客的目光已经绝望了。
原本孙思邈熬制的各种汤药他就快要承受不住了。
忽然又加了个巢元方,更加变态。
而且,这一次,陈轩轾也来了。
“两位师傅,你们尽管试药,若是药性重了,有弟子兜底,这个人,绝对死不了!”陈轩轾拍着胸脯,信心满满道。
来到洛阳城后,他总算找到了重操旧业的机会……
每次看刺客的眼神,都极为热切。
终于,在三日后。
巢元方的药性用的过多了,使得刺客有性命之危……
陈轩轾一脸兴奋地站了出来,手捧着散发出一股怪味的东西,在中年刺客绝望的眼神中……
开始一勺一勺地往他嘴里灌。
虚弱至极的他无法反抗。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陈轩轾给他喂这种东西。
“放心,有我在,你死不了!”
陈轩轾咧嘴笑着,向他安慰道。
实验房间外。许牧看完里面发生的一幕后,也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他都有点后悔,把这个催吐的方法教给陈轩轾了。
现在的陈轩轾,在催吐一道上,已是青出于蓝,愈发炉火纯青。
“你们杀了我吧——”
“求求你们……杀了……呕……杀了……我……呕……”
“呕……”
房间内,传来一阵虚弱的怒吼声。
这个声音里,蕴含着无比复杂的情绪,有悲愤,有愤怒,有恐惧,有绝望,有哀求……
“说出你幕后指使之人。”王昭在刺客身旁,冷声道。
这个死士的声音,再次沉寂了下去。
哪怕到了这个地步,他还是没有说出幕后主使。
许牧都不得不感叹,这个时代的死士,忠诚度是真的没话说。
“继续逼问,加大剂量,洛阳城内还有四个刺客,不用怕玩死他!”房间外,许牧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
现在他已经在洛阳城内各个生活必需品的地方派遣了暗哨。
只要有耐心,迟早会蹲守到这群人。
他们不可能不吃不喝!
……巘戅叮叮戅
在折磨刺客的第十天的时候。
刺客望着正朝着他走来,一脸笑意的陈轩轾,浑身都在打颤。
昏暗的房间里,只有三个人。
两个老头,一个陈轩轾。
但在刺客的心里,两个老头加起来,都没有陈轩轾一个人恐怖!
陈轩轾这个人……
他简直不是人!
这几天下来,刺客已经数不清自己被喂了多少次夜香了。
“来,喝完这碗好好休息一个时辰,等会儿巢师傅的药就要调试好了,为了避免和你体内先前的药性产生冲突,你先把那些药排干净……”
陈轩轾因为一直在调试夜香的缘故,身上一直散发出恶臭味。
但他却荤然不觉。
他现在眼中,只有刺客。
“这次还真的药感谢你,若不是你,我还没有机会调试这么多夜香给人实验呢。”
陈轩轾的声音,像是来自地狱的恶魔,让中年刺客感觉到毛骨悚然。
第二百四十四章 孙颖之死,惊动天下【求订阅】
刺客浑身都在打摆子……
望着距离他的嘴越来越近的碗……
他总算知道,为什么陈轩轾见到他第一眼那么热切,眼神里居然对他充满感激。
“我……我……我我……”刺客张着嘴,想要开口说话。
可陈轩轾却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捏着他的鼻子,一勺一勺地……
给他灌了下去。
动作无比娴熟。
浓稠均匀的夜香恰到好处,没有一滴滴落在刺客的嘴外。
全部一滴不剩,被灌入了他嘴中。
“呕——”
很快,刺客就开始继续呕吐。
弯着腰,肠胃抽动,恨不得把里面所有东西都呕吐出来。
小半个时辰后。
刺客这才把所有东西给吐了干净。
见状,陈轩轾心中生出了满满的成就感。
遥想当初,主公引他走上这条路,他苦心钻研以来,不断进步……
如今,在这一道上,迥乎绝尘。
“你先好好休息,接下来,巢师傅的药就要熬好了。”陈轩轾拍着中年刺客的肩膀,安慰了一声,转身就要走。
“不……不不……不要来了……”
刺客嘴唇哆嗦,声音沙哑,不仔细听,甚至都听不清:“我……我我要……我要招……”
陈轩轾听清楚后,脸色不由难看了起来,左顾右盼,凑到刺客近前,小声询问道:“你要不……再考虑考虑?”
“晚两天再招供?”
刺客身躯猛地一颤,猛地摇头。
目光无比绝望。
扯着嗓子,朝着房间之外大喊道:“我……我我要……我要招供!”
“来……个人!我……我要……我我要……招……”
这一刻,他的欲念无比强烈。
很快就把王昭给吸引了过来。
“窦建德?”王昭听完这个答案后,立即汇报给了许牧。
许牧也来到了这个充满异味的房间里……
都没有看刺客。
直接看向陈轩轾,淡淡说道:“继续试药。”
他都不用确定真伪。
这些天里,他多次询问过凌千。
得知此事与窦建德没有一点关系。
这个刺客,还真的想把他当枪使啊。
哪知刺客听到许牧的话后,连连摆手……
极为激动,猛地抬头,疯狂拒绝道:“不……不要!不……”
“主公放心,属下刚刚向洛阳城的百姓收购了三十斤夜香,绝对管够!”而陈轩轾的表情却截然不同。
他大为惊喜,两眼发光,搓着手,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听到这话,刺客跟诈尸了一样,原本匍匐在地的他,突然跃起,伸出手,想要向许牧乱抓……
这段时间里,他已经逐渐知道了,许牧才是这群人的老大。
“砰!”
立即被王昭一脚给重新踹在了地上。
“我……我招供!是……是秦王让我来的……”最后关头,这名刺客,终究抛弃了幕后的主使者,说出了一切。
不只是李世民。
连随行一起来的那些同伴们,他都招了出来。
可惜许牧派人去抓,对方早已离开了原地。
不过对许牧而言,这已经足够了。
他要的,只是幕后主使。
至于那些小鱼小虾,根本不足为惧!
“这几天,就别喂药了,让他好好休息。”许牧看着已经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刺客,犹豫片刻,吩咐道。
无比紧张的刺客,这才松了一口气。
然后昏死了过去。
许牧顿了顿,接着对孙思邈等人说道:“后面若有什么新药,都可以交给他。”
孙思邈,巢元方,陈轩轾三人对视了一眼,纷纷大喜。
他们还以为主公要禁止他们进行药物实验了呢。
这段时间下来,他们已经深深体验到了药物实验的作用。
用这种方法,一个可行的解毒药方,很快就被他们研制了出来。
巢元方擅长药理,理解了毒性后,孙思邈擅长诊治……
简直是完美配合。
而在这个药方的帮助下,孙颖总算脱离了生命危险。
开始进入了调养阶段。
病房内。
孙颖模模糊糊地苏醒了过来。
第一眼看到的,并不是杨萱,而是许牧。
“拜见……拜见……主公!”孙颖挣扎着,想要站起。
却被许牧阻拦了。
“你中毒在身,无需多礼,这段时间里,好好养伤。”许牧简单安慰了一下,便把孙颖交给了杨萱。
杨萱这几日里,一直守候在孙颖身侧照顾他,脸色显得憔悴了许多。
此时见到孙颖苏醒,一下子扑到了孙颖的怀里,哭得梨花带雨,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
孙颖抚摸着她的后背,不断安慰道:“为夫……没事了,你不用太过担心了……”
杨萱哽咽地抬起头。
孙颖望着她,轻叹了一声:“萱儿……这几日,你应该知道了主公吧?”
杨萱一言不发。
这几日里发生的事,直接颠覆了她以往对孙颖的所有印象。
突然冒出的主公,房玄龄,孙思邈……
从起初的疑惑不解,到现在,她已经彻底明白了过来……
孙颖轻轻抬起手,将她揽入了怀中,抚摸着她的小腹,轻声道:“萱儿,为夫曾去过一个地方,让为夫给你讲一讲吧。”
孙颖虽然苏醒了,但在许牧的要求下,这个消息被隐瞒了。
并且让他闭门不出。
将所有事宜都交给了房玄龄和张须陀处理。
对外,则传出了孙颖……已死的消息!
没错。
这个消息一经传出,天下再惊!
孙颖此人,犹如彗星一般崛起。
极为璀璨。
被誉为匡复天下者,必此人也!
其面对李密,面对司马德戡,面对李世民……
都创造了辉煌璀璨的战绩!
甚至逼得李世民发出了“孙颖不死,河南难平”的感慨!
对于这八个字,天下各大势力,都十分认可!
一度生出不要与孙颖为敌的想法。
而孙颖这一次遇刺身亡……
其造成的震动,丝毫不比当初老杨死亡小。
毕竟……老杨死亡,天下反王瞬间没了忌惮。
而孙颖的崛起,却让他们再次忌惮起了孙颖。
毕竟孙颖代表的,是河南,是洛阳正统!
可现在,孙颖已经没了……
等于是,隋室最后一个将星,彻底陨落!
其中,犹以长安最为欢呼雀跃!
长安。
在得知孙颖死亡的消息后,李渊立即召开了紧急朝会。
群臣在听完孙颖死亡的消息后,都露出了喜色。
尤其是李世民。
“父皇!如今孙颖已死……河南之内,必将无我大唐敌手!”李世民站在大殿中央,意气风发。
这一次,他可谓是立下了大功!
但这个功劳,不足以向世人宣告。
群臣不知,各大反王也不知。
可李渊知道。
所以,野心勃勃的李世民,想要借着这次机会,向李渊请示,申请再次带兵……
进攻河南!
没错!
他想的,是再次攻占河南,重新获得兵权!
在乱世中,唯有兵权,才是他最大的依仗!
李渊听后,也是微微点头:“秦王所言不错,孙颖已死,我大唐天军一到,必将势如破竹!”
“拟旨,让李孝恭趁此机会,猛攻河南!”
李渊望了一眼自己的这个儿子。
说实话,这一次李世民提出的暗杀手段,虽然收获了大功,但……
也让他看到了李世民自诩仁厚外表下,心狠的一面。
让他有些心惊。
于是……
李渊看向李世民,沉声道:“若李孝恭再无寸功,便着秦王重任征东大元帅,讨伐河南!”
这一次,他没有再直接任李世民为统帅,选择了再压一压李世民。
言外之意,是李孝恭若再无建树,才是李世民上。
若李孝恭攻下了河南……
那李世民就只能继续坐冷板凳了。
李世民听后,神情有些郁郁,但李渊既然开口,便再没有了回旋的余地,他只能听命。
河北。
金城宫。
窦建德也听闻了这个消息。
悲叹了一声:“惜乎!孙阳城如此英雄,可惜未能与之一见,实乃平生憾事!”
他在各路反王中,颇重义气,麾下诸将,多是意气相投,而选择投奔的他!
在孙颖诸多事迹传遍天下的时候,他就想要前往洛阳,与之一见。
为此,窦建德甚至传令全军……
为孙颖举行了一场重大的追悼送别大典!
“若让本公查出是谁暗害了此等英雄,必为其报仇!”
私下里,窦建德对凌千如此说道。
凌千立即应和道:“孙阳城天下少有,依属下观之,暗杀他者,必然是得利最大之人!”
“主公可以观察一下,此次孙阳城死亡,谁获利最大?”
窦建德略微沉吟,不由挑眉道:“李渊?”
凌千颔首道:“没错!现在李渊正在和孙颖争夺河南!他一旦死亡,得利最大者,必是李渊!”
“依属下之见,要不了多久,新城和宜阳,都将遭受猛攻!”
窦建德闻言,神情一凝,默默点了点头,旋即开口问道:“太原距离河北甚近,军师可有办法,针对一下李渊?”
凌千嘴角翘起,从袖中取出了一份主公交给他的全新计划……
渑池。
进攻了商州近月余,却没有寸功的李孝恭……
同样收到了孙颖死亡的消息,再接着,便是李渊的圣旨。
命他尽快建功!
第二百四十五章 孙颖遗计安天下
李孝恭如今率领二十万大军,正驻扎在商州城外。
猛攻了商州城月余。
然而……
望着商州这个高耸的城墙,他此时此刻的心情,极为复杂。
和当初的窦建德十分相似。
当年窦建德造反,兵锋席卷河北各大州郡,所遇州郡皆望风而降,唯有河间郡……
在王琮的镇守下,固若金汤。
哪怕是在孤立无援的情况下,王琮也将其守住了两年时间!
两年里,窦建德为了河间郡辗转反侧,彻夜难眠,好在最后凌千献计,利用了老杨死亡的消息,外加河间郡孤立无援,无人可守的内情,王琮才决定投降。
此时,归顺了万民城的王琮,被调任于商州,再次发挥了他守城达人的才能。
把商州守得滴水不漏!
李孝恭亦属名将,但面对这座坚城,一月以来,尝试了无数办法,最终只能望城兴叹。
“孙颖麾下人才何其多也!先是徐世绩和冷箭张,还有镇守商州的这名将领……”李孝恭感慨了一声,看向了身侧的李靖。
李靖听后,默默点了点头,却是一言不发。
他还沉浸在孙颖的死讯之中。
李世民离去前,曾透露过派刺客暗杀的计划。
他是知道一二的。
孙颖死亡,让他有种英雄之间兔死狐悲之感。
“罢了!罢了!商州城高,守将深谙守城之法,不易建功,为今之计,转攻新城和宜阳方是上策!”李孝恭一番考量过后,重新制定了方略。
暂时放弃了商州这个难啃的骨头。
决定率军先攻新城和宜阳两城。
毕竟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孙颖一死,河南痛失将星,而且新城和宜阳两城并非险隘,城池低矮,极其容易进攻。
“传令全军,三日之内,必须破城,首先入城者,赏钱百贯!”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在这个赏赐的激励下……
李孝恭带着二十万军队,放弃了商州,直接浩浩荡荡地开赴至新城和宜阳之外。
洛阳。
许牧很快就得知了前线的战报。
这些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他才刚刚把孙颖死亡的消息给放出去,李孝恭便迫不及待地选择攻城。
“主公,要不要调任卫所军队集合,前往支援?”房玄龄知道这个消息后,忍不住建议道。
现在新城和宜阳只有徐世绩一人镇守。
他的意思是,让正在训练收编新兵的老张出山,帮忙守城。
哪知许牧却摆手道:“徐世绩深得本公兵法真传,有他一人镇守新城宜阳,河南边境无忧矣!”
开玩笑,这一个月时间以来,孔兴岳第一时间就把新城和宜阳的内墙修筑了起来。
钢筋水泥的城墙,外加调派过去的守城利器,徐世绩若这都守不住,也就枉称名将了。
“另外,刺客的主使者已经查明了,就在长安。
接着,许牧深吸了一口气,看向了长安方向。
他正在考虑,要不要前往长安。
顺便看看同行那边有没有人才想要跳槽的。
若有机会,直接把李世民给阴死。
新城之外。
徐世绩现在很淡定。
哪怕被二十万大军包围。
但他一点也不慌。
“主公说的没错,山河动荡,沧海横流,方显英雄本色!此正是我扬名之战!”
他站在城楼上,望着敌军组织一遍又一遍的进攻……
然后命令守城将士将狼牙拍竖起,一遍又一遍地滚落。
仅仅狼牙拍这一件器物,便让对方损伤惨重。
但因为新城矮小的缘故……
狼牙拍根本发挥不出最大的作用,很快,就被悍不畏死的敌人攻上了城墙。
但徐世绩依旧是不慌不乱。
率领人干脆放弃了低矮的外城墙。
然后……放铁浮屠!
没错,近百个身穿黑甲的铁浮屠冲了出来。
将那些耗费了大量力气,刚刚登上城墙的敌军士卒,如砍瓜切菜一般斩杀。
几乎是一刀一个。
凭此,他很快再次收复了外城墙。
期间,李孝恭的麾下众将士,多次冲上外城墙,甚至还拼死挡住了铁浮屠,让后续部队源源不断通过云梯登上外城墙。
然而……
当他们意气风发,走下城楼后,发现有一个更为坚固的城墙在等着他们。
而一团火焰外加火油,凭空而降,在内外城之间,掀起了熊熊大火。
那些先登部队,全部葬身于火海。
没有一个逃出!
三日时间下来,徐世绩大大小小击退了数十波敌人的进攻。
“只可惜主公命我坚守城池,不得主动进攻,不然的话……”重新站在染血的城楼上,徐世绩望着城外黑压压的大军,叹了口气。
低头拿起主公写给他的全新的兵法故事,聚精会神看了起来。
“戚少保大破倭寇……”
相较于徐世绩的云淡风轻,李孝恭此时已经快要抓狂了。
“禀大元帅,末将攻上城墙,却发现……他们还重新修建了一座内墙!”一个先登部队的将士顺利逃生后,禀报了这个事情。
听完此事,李孝恭紧咬着牙,恨得咬牙切齿。
他南征北战,刚收服巴蜀三十余州,正是志得意满的时期。
而且才二十多岁……
本以为能够建功立业,横扫天下,却没想到被这么两座城池给挡住了。
不,准确来说,是三座城池!
而且,这三日下来,二十万军队,损兵近五千……
这个伤亡不可谓不大!
“药师,你觉得本帅该用何计破城?”李孝恭转而看向李靖。
自从他接管了李靖的指挥权后,李靖便没有提出过一个建议。
他以为李靖对他心有芥蒂,所以一言不发。
这一次,他干脆放下面子,主动询问。
李靖闻言,苦笑着摇头道:“末将实在是不知。”
如果他知道的话,他早就攻破这几座城池了。
哪里还用得着等李孝恭来?
李孝恭却是不信,挑眉道:“药师莫非对本帅有什么不满?但讲无妨!本帅并非那等气量狭小之辈!”
李靖满脸苦涩,只能上前一步,郑重解释道:“大帅莫要多疑,非是末将一言不发,而是……想要孙颖之才,迥乎绝尘,哪怕他死了,但他定下的计策尚在……”
“长安朝堂诸公,包括秦王殿下,想的都太天真了!”
“孙颖虽死,但其计尚在,阻我军三年时间,绰绰有余!”
在这件事上,李靖对孙颖极为推崇。
尤其是见识到了商州守将,外加各大守城利器后……
李孝恭闻言,却是十分不悦,道:“药师何故长别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他没有和孙颖交过手,对孙颖的认知还停留在世人传言的那个层次。
接着,李靖便指着地图上的新城和宜阳两城,给李孝恭重点分析了一番:“末将曾与徐世绩多次交战,深知其性。此人年轻气盛,闻战而喜,正是兵法所谓好战之人。”
“而且擅用偷袭之计,放在往日,在我军停止攻城后,他必然会反攻一波,为此,末将还做好了防备,设好了埋伏,但……”李靖摇着头,苦笑道:“若非孙颖的叮嘱,他岂会一直闭城不出?”
李孝恭根据李靖的判断,也认真分析了起来。
缓缓点了点头。
一个人的行军风格,极难改变。
所以徐世绩,必然得了孙颖的叮嘱。
所以一直闭城不出。
说完,李靖顿了顿,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大帅,末将以为,孙颖虽死,但在死之前,其布局甚多!必如商州那个守城将领,新城宜阳两城的内墙以及诸多守城利器……”
“皆是为了防备我军而设啊!”
听完李靖的分析,李孝恭越想越心惊,越想越觉得李靖说的有道理……
然后转身走入大帐,拿起纸笔,开始写奏折:“陛下在上,非是我军无能,而是孙颖虽死,然其遗计却处处防备我李唐……”
他简要把这一个月大大小小战斗的经过说了一遍。
被孙颖牢牢算死。
反倒是自己还损兵折将。
为此,他一咬牙,在奏折上,甚至还写道:“臣无能,才不堪大任,不足以破孙阳城之遗计,还请陛下另择贤明!”
长安。
这一封奏折到了李渊的桌案上。
李渊看完,陷入了沉默之中。
不得不说,李孝恭分析的很有道理。
孙颖虽死,但短时间内,他留下的布局……
和他活着的时候,没什么区别。
这个时候,几乎没人能攻下河南!
在这一瞬间,他甚至放下了暂时和河南为敌的想法。
为此,他甚至举行了一次朝议,商讨国策,到底要不要继续攻打河南!
李世民第一时间站了出来:“父皇,儿臣以为,河南占据天下中心,正统之地,东都洛阳,富庶之地,三十六州,若给孙颖余党时间发育,恐成后患!”
他的意思是,还是要继续攻打河南!
他好不容易搞死了孙颖,征服河南这个天大的功绩,绝不能落入他人手中!
一旦他攻下了河南,地位将急剧升高!
未来与李建成争夺太子之位,就更有把握了!
李渊深深地看了一眼他,知子莫若父,他自然是知道自己这个儿子真实想法的。
恰在此时,魏征瞥了眼李世民,又站了出来。
第二百四十六章 工部尚书,无甚才能
在魏征有动作的一瞬间……
李世民的眼皮一跳。
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魏征一站出来,便立即说道:“臣……有本要奏!”
李渊眼神一亮,颔首道:“爱卿但讲无妨。”
“臣要弹劾工部尚书,不务正业,玩忽职守。如今我长安城百废待兴,陛下重点修建寺庙、宫殿、民居、城墙等等,皆为燃眉之急,工部尚书却熟视无睹,身居要职,居然无所事事!”
接着,魏征列举了一大堆玩忽职守的证据。
李世民在一边,听完后,松了一口气。
还好,这个喷子喷的不是他。
但听着听着……
他反应了过来,发现了不对劲。
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
他……隐约记得,他被撤去兵权之后,现任工部尚书!
想到这里,他眼中闪过了一抹杀意。
他在这里为国谋划,魏征这个大喷子,居然一直揪着他不放?
“臣以为,工部尚书无甚才能,不堪国之重位,还请陛下明察此事!”最后,魏征下拜,神情无比恳切。
李渊听后,嘴角抽了抽。
他知道,魏征这并非是针对李世民。
因为满殿群臣,只要有做的不对的地方,都被魏征抨击过。
谁让魏征现在被调任成了……监察御史了呢。
“咳咳,爱卿,此时讨论的是河南要事,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稍后再议。”无奈,李渊只能打马虎眼。
哪知魏征却不依不饶,沉声道:“男子耕,女子织,天地纲常,但成其位,便行其事,若事事越俎代庖,天下岂不是乱套了?”
“如此以往,国将不国啊!”
说到这里,魏征慷慨激昂,一副为国殚精竭虑的表情。
看的李世民恨不得去殿外拔出一把剑当场杀了魏征。
李渊也是如此……
最后,这一次对河南的国事讨论,因为魏征,被暂时搁置。
作为魏征炮轰的对象,李世民……
因为玩忽职守,被贬,撤去了他工部尚书的职位,退居二线,成为了工部侍郎……
也就是工部的二把手!
回到府中,李世民恨得牙痒痒。
当着长孙无忌的面,数次沉声大骂:“终有一日,本王要杀了魏征!”
这次朝会,他得知了李孝恭无功,正想着加把劲,拿回兵权呢。
没想到,计划全被魏征给打乱了。
长孙无忌进言道:“殿下不要着急,时间还长着呢,李孝恭之言不无道理,孙颖虽死,遗计尚在!此事拿回兵权,未必是好事。”
顿了顿,长孙无忌低着头劝解道:“殿下莫非忘了连丢三城之事?”
李世民这才缓解了几分怒意。
微微颔首。
“依属下之见,殿下不妨韬光养晦,趁这段时间身居长安,笼络群臣,壮大党羽,为后日计。”长孙无忌接着说道。
李世民眼神一亮,立即恍然,拉着长孙无忌的手,感慨道:“还是无忌知我志向啊!”
李孝恭二十万大军,连续猛攻,无功而返的消息,很快传遍了天下。
孙颖遗计安天下七个字,同样被世人所认知。
孙颖的名字,再次登上了各大反王同行的热搜榜。
连带着洛阳百姓,都对这句话津津乐道。
很快,就传到了阳城公府。
孙颖听完这句话后,哭笑不得。
而杨萱,在听完孙颖讲述的那个故事后,也原谅了孙颖。
听到这句闻名天下的传言,杨萱忍不住白了眼孙颖:“想不到我夫君之才,死后还能震慑宵小呢!”
孙颖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干笑道:“都是主公教导有方。”
这一切的幕后黑手……咳咳,幕后操纵者,自然都是许牧。
杨萱眨了眨好看的眼睛,对许牧和万民城,都充满了好奇。
“夫君,上次你说了那个神仙之境般的万民城,今天能给萱儿说说主公吗?”杨萱守在床榻边,摇着孙颖的胳膊。
孙颖低眉一想,回想起主公帮他做的一切……
感慨万分。
不仅给他指明了人生方向,给是帮他娶了个美娇妻。
还莫名其妙,把他捧得这么高。
高到死后……
天下群雄,听到他的名字,都要为之侧目。
“那是大业十三年冬季,为夫当时还跟随着独孤盛将军……”孙颖陷入了回忆之中。
杨萱托着香腮,认真地在一旁倾听着。
洛阳城外。
许牧带着王昭等人,准备启程前往长安。
“主公要不要多带一些人?”房玄龄前来给他送行,有些担忧道。
现阶段,许牧身系万民城,一旦出事,万民城……
将分崩离析。
对此,许牧却不怎么担心。
他的身份,在万民城,人尽皆知。
但在山外,却没几个人知道。
“放心吧,这次我带上了老秦和小王,问题不大。”许牧指了指身后的秦叔宝和王玄策。
没错,就是秦叔宝。
他加入了万民城以来,一直在万民城内帮忙训练特种兵。
主要教导各种合击之术。
这一次,他把他训练出了三十余特种兵,都带了出来。
这些特种兵,身上都配备了许多先进的武器装备,而且人手一副铁浮屠。
在忠诚度上,他们都出自于万民城,完全不用担心。
“本公走后,河南一切内政都交给你了,下次回来,希望能看到焕然一新的河南郡!”离开之前,许牧拍着老房的肩膀,打气道。
房玄龄神情肃然,郑重允诺:“属下必不负主公所托!”
这一次出行,许牧乘坐的是行船。
伪装成行商的商人。
范逐自然也在其列。
据他所说,现在万民商号的产业,已经有不少开到了长安。
比如说仙味居。
在长安内就开了一家。
“纸带了多少?”在船上,许牧询问道。
范逐指着满满当当的船舱,咧嘴笑道:“白玉纸准备了半仓。”
白玉纸,也就是万民城出产的,洁白如玉的纸张。
没有半点瑕疵。
当初各大世家还在洛阳的时候,它一出现,便使得洛阳纸贵,成为了各大勋贵争相竞逐的高档奢侈品。
如今,许牧同样想要利用这个白玉纸……
来当作敲门砖。
没错,他不打算赚钱。
现在而言,钱,对他这个层次的人来说,已经没有太大吸引力了。
他首要的,是争夺天下!
不只是他,他的那些同行们,现在在意的,只有疆域土地和权力!
“阎立本作画,应该很需要这些东西吧?”
“还有裴寂这些人,听说他们很喜欢书法?”
“魏征写奏折,用这种纸战斗力会不会大增?”
一路上,许牧思绪纷飞。
白玉纸这种东西,对于随便在街上一走,就能遇到勋贵世家的长安城来说,最适合不过了。
寻常百姓用不起,但这些勋贵们都是狗大户,想必会对它趋之若鹜。
花费了数日时间,许牧等人,总算顺利来到了长安城。
入城之后。
许牧不由自主地和将其和万民城对比了一番。
相比较之下,万民城更像是一个暴发户。
而长安城,数朝古都,带着一种前朝的沧桑感。
“论繁荣程度,比起洛阳,还是差了一些。”作为商贾,范逐中肯地评价了一句。
许牧也是颇为认可地点了点头。
毕竟洛阳是老杨重点扶持的首都……
国家政策扶持之下,洛阳的繁荣程度,自然超过了古都长安。
走着走着,一行人来到了仙味居,入住了其中。
“先休息一晚,明日,范逐,你带着白玉纸,依次去拜访那些勋贵们,切记,一分钱不要收,全部白送!”许牧对范逐吩咐道。
范逐眨了眨眼睛。
似乎明白了什么。
便听到许牧说道:“这段时间里,对外,我便是你的远房表弟,一个读书人,游学到长安的这种。”
听到这话,范逐总感觉有人要倒霉了。
上次初至洛阳,范逐记得,卢楚就是这样被骗的……
再接着,许牧看向了秦叔宝,沉声道:“梁子秋家中有一母,就住在长安城,你这几日去找一找。”
秦叔宝以及他麾下的特种兵听闻梁子秋三字,神情纷纷一肃,肃然道:“诺!”
王玄策没有听过梁子秋。
只以为梁子秋是什么大人物。
也跟着秦叔宝等人,一起前去查找。
在众人离去后,许牧带着王昭上了楼,准备好好休息一下。
这也算是偷得浮生半日闲了。
“希望梁子秋的母亲还健在。”休息的时候,许牧又想起了那个在万民城内,为了百姓而死的小吏。
可以说,万民城十万百姓,都欠他一份情。
渭水之畔。
一个五十余岁的老妇人正佝偻着身体,在河畔用衣槌拍打着衣服。
她就是梁子秋之母,宋氏。
梁子秋家中世代务农,父亲早亡,宋氏省吃俭用,每日帮一些富贵人家洗些衣服,藉此养大了梁子秋。
“我说宋婶,你欠下的钱,到底能不能还得起?”
在她身后,一个身穿粗布衣衫的中年人走了过来,眉头紧皱着:“牙侩那边派人来催了,再给你三天时间,若不还的话,就要用你家田地抵债。”
这个中年人,乃是宋氏的邻居,也是当初劝她借钱,资助梁子秋前往洛阳国子监读书的人。
第二百四十七章 梁子秋之母
中年人名叫梁奇。
梁子秋作为寒门子弟,在梁家村里,读书成绩最好。
引起了梁奇的注意。
他觉得梁子秋身为读书人,将来必有一番作为,便向宋氏讲解了一番求学的好处。
若能读成,未来他也算是梁子秋的恩人。
于是便让宋氏把梁子秋送到洛阳国子监去求学。
至于为何不在长安的国子监求学,原因自然是因为长安乃是古都,世家贵族根深蒂固,国子监被世家把持。
里面一个寒门子弟都没有!
唯有洛阳国子监,在老杨的扶持之下,收揽了大量寒门子弟。
所以梁子秋才从长安前往洛阳,这一求学,便是八年。
原本每月梁子秋都会寄信回到家中,但大业十四年开春以来,梁子秋就仿佛失踪了一般。
“宋婶,我让人去洛阳打探过了,在今年立春的时候,洛阳国子监的学生都被李密谋害了,全部都死了,梁家已经绝后了,你替梁家守着田宅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梁奇盯着宋氏,皱眉说道。
宋氏闻言,身躯一颤。
似这等话,她不知听过多少遍了。
疯狂摇头道:“不……不不……不会的,子秋性子和善,佛菩萨会保佑他的!他他……一定不会出事!”
作为古都长安,在杨坚时期,便曾大兴土木,修建大量寺庙。
并且鼓吹佛教。
所以在长安,佛教的信徒很多。
仅仅是兴修的寺庙,便有十余座之多!
见宋氏如此固执,梁奇神情一冷,哼道:“宋婶,不管梁子秋有没有出事,反正牙侩的人明天就会过来,要么还钱,要么用田宅抵押,你好自为之吧。”
说完,他便拂袖离去了。
只留下宋氏一人在河边捣衣。
快速把衣服捣完,她便急急忙忙赶回了梁家村。
开始向村里的各家各户借钱。
……
梁家村,位于长安城郊。
村中多不富裕,大多数是种地的农户,传承者祖产,一直以种地为生。
而在今年,大旱刚过,梁家村的村民好不容易顶过了几个月的旱灾……
身上都没什么存钱。
宋氏每家每户登门哀求,竟是一分钱都没有借到。
“我说宋氏,梁子秋回不来了,你替梁家守着祖产也没有意义了,不如把它们变卖了,还完债自己再改嫁去吧。”梁家村的里正梁德看不下去了,忍不住劝说道。
可宋氏却固执的摇着头:“我……我知道里正是好心,但我儿求学八载,还未回家,我就算要变卖祖产,要改嫁,也要等他回来再说。”
“我只是普通农妇,不知道什么大道理,只知道从一而终,若我儿回来,发现祖产都没了……”说着说着,原本倔强的宋氏,忽然泪流满面,哽咽啜泣了起来:“我……我真的没有脸面去见他九泉之下的爹了……”
梁德轻叹了一声,犹豫片刻,从袖中拿出了一百文钱,交给了宋氏:“如今大旱刚过,平日里若是丰收年,你或许能借到十八贯钱,但今年……”
说完,梁德叹息了一声。
宋氏缓缓擦去了眼角的泪水,朝着梁德千恩万谢,拿着钱,继续去筹钱。
如今,已是深夜。
但她还是不耐其烦地敲开梁家村每家每户的门,向他们借钱。
“我儿去洛阳读书了,待他读书有成回来,一定会感激你们的。”
可村民们都不买账,有的直接把门关上了,有的更是出言讥讽:“你儿子早已被李密杀死了,此事早已传遍了洛阳,借了你,他怎么还钱?”
“有这工夫,你不如回去清点下梁家的祖产,看看能卖多少钱,够不够还债的!”
……
在这一夜间,除了里正梁德外,没有一个人借给了她钱。
宋氏遭受了无数嘲讽,经历了人间冷暖后,回到自家房子里,原本佝偻的身躯,像是又苍老的十岁一般。
握着那仅剩的一百文钱,她紧咬着下唇,渗出了血而不自知。
“我儿没死……我儿没死……”她不断喃喃着这么几句话。
……
次日。
一大清早。
牙侩的人便带着一群人赶到了宋氏家门口。
为首的叫崔孤,正拿着一本账目,仔细翻找了借贷数额后,沉吟道:“梁宋氏,为资助儿子读书求学,借贷十贯。”
而算上利息这些,八年下去,已经达到了十八贯之多。
实际上,他们这个借贷,并不算是什么高利贷。
梁奇当年给宋氏介绍的时候,还是好心的。
介绍的是官牙。
牙侩,自古以来便分为官牙和私牙。
牙者,以嘴说话,取买卖之意。
总而言之,各种买卖,都能在牙侩里找到。
想要买卖奴仆,货物,借贷钱财等等。
官牙是在官府旗下,行事颇按照规章制度而来。
但私牙就不一样了……
属于私人控制,包括其中的借贷,皆为高利贷。
作为当初借贷时候的保人,梁奇也被唤道了崔孤面前。
“宋氏的钱筹备得如何了?”崔孤瞥了眼梁奇,冷哼道。
梁奇低着头,苦笑着摇头道:“昨夜里,她拿死去的儿子为名头,借了一夜的钱,只借到了一百文。”
作为保人,昨夜里他还来询问过此事。
崔孤闻言,神情顿时一冷,沉声道:“我官牙的钱也敢不还?”
紧接着,他便挥手道:“按照律例,宋氏欠钱十八贯,将以其名下祖产冲抵,去,把宋氏赶出来。”
他身后,一群人立即冲入了宋氏的房子里,并且翻箱倒柜,找到了地契和房契。
“不要……不要啊……那是梁家的祖产……”宋氏不断哀求,数次想要上前阻止。
却被人粗暴地扇了一个耳光。
“啪!”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这账目已经八年了,我已经再三宽限,今日必须结清!”崔孤看着倒在地上的宋氏,冷哼道。
在宋氏绝望的眼神中,很快强行把地契和房契……
全部划转交易至牙侩名下。
“自今日之后,你我两清。”
最后,崔孤把宋氏赶出了家宅,还收下了宋氏的祖产。
留了一个下人守着房子,防止宋氏进入,这才扬长而去。
而这强行变卖的一幕,自然引起了梁家村其余百姓的注意。
但对于此事,却无人愿意为宋氏出头。
都是指指点点,冷眼旁观。
最后关头,还是里正梁德上前,把宋氏从地上扶起:“你若没有住处,可以暂时住在我家。”
可是宋氏却茫然地摇着头,一步一踉跄,朝着村口走去。
眼中已经萌生出了死志。
她一直不相信儿子死去的消息……
一直固执地守着梁家祖产。
现在祖产没了……
她一时间,竟失去了活下去的动力。
她只记得,在村口,有一颗大树,当年她就是在这里,送梁子秋的最后一程。
……
梁家村村口。
秦叔宝等人找了一日,总算找到了这里。
急忙率众前来。
“应该就是这里了,我多次打听,都说这里出了一个读书人,被送到了洛阳求学。”王玄策指着这个村子,十分确定地说道。
他嘴皮子利索,这次找人,大部分都是他的功劳。
秦叔宝看着这个衰败的村子,抬起步子,正要向村子里走去,却看到了一个双目无神,步履蹒跚的妇人……
微微蹙眉,他上前询问道:“能不能打听一下……”
可惜妇人似乎根本没有听到他的话,直接无视了他。
秦叔宝只能摇了摇头,率领众人朝着梁家村走去。
向村民们一番询问后,秦叔宝等人得知了梁子秋家的住处。
“我说教官,这个梁子秋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啊?为什么主公还有你们提起他,都这么尊敬?”一路上,王玄策忍不住问出了这两日里的疑惑。
秦叔宝想起了那个在疫病中为了拯救万民城百姓,自己却染上疫病的读书人,便神情肃然道:“那是一个读书人,却也是万民城的恩人。”
王玄策刚想要再问……
便看到梁子秋家,满目狼藉的一幕。
之前牙侩的人前来,翻箱倒柜,到处乱翻。
就像是被洗劫了一般。
秦叔宝见状,神情瞬间冷了下来。
不仅仅是他。
他身后众人,皆出自于万民城。
在那场疫病期间,受过梁子秋的大恩,目光瞬间变得冰冷。
一股风雨欲来的压抑感,席卷在四周。
王玄策都不由打了个寒颤。
偷偷瞄了眼秦叔宝……
秦叔宝身上散发出的气息,最让他心惊。
“查一查!这是谁干的?”秦叔宝沉声怒道。
王玄策连连点头。
很快,一番询问,王玄策便找到了里正梁德。
梁德也没有隐瞒,一五一十地把先前发生的一幕说了一遍。
秦叔宝等人越听越是气愤。
万民城英雄的亲人,在长安城外,居然被如此巧取豪夺?
“教官,这个事不简单,按照里正所说,梁家的田产是块肥田,换算下来,已经超过了三十余贯。这牙侩的人,恐怕是居心不良。”王玄策最通人情世故,忍不住说道。
里正梁德听后,也是叹息道:“谁不知道此事呢!可保人梁奇和崔孤勾结,一起谋算梁家祖产,没人敢说话的。”
秦叔宝神情一冷,反问道:“为何没人敢说话?”
第二百四十八章 欺我万民城之人,罪该万死
梁德苦笑了一声:“崔孤乃是崔家的家仆,负责掌管牙侩行当,历来鱼肉乡里,巧取豪夺。”
“似这种事情,也不是第一次发生了。他和梁奇勾搭成奸,梁奇引人借贷,崔孤巧取豪夺,只要欠了他家的债务,不死也要脱一层皮。”
崔家,自然是五姓七望的崔家。
王玄策久居洛阳,深知五姓七望的势力庞大。
顿时有点退缩。
但秦叔宝却冷声道:“崔家又如何?他若只取部分,也便罢了!居然欺负寡妇遗孀,巧取豪夺全部财产,便要付出代价!”
“我万民城之人,无人可欺!”
说完,他身后那些他训练出的特种兵也沉声大喝:“我万民城之人,无人可欺!”
声音之大,把梁德吓得腿一软。
他小小里正,何曾见过如此阵仗。
“宋氏现在何处?”接着,秦叔宝询问道。
“祖产被强行变卖后,她便往村口走去了。”梁德没有隐瞒,直接说道。
闻言,王玄策脑子转得飞快,立即大叫道:“不好!我们来时见到的那个妇人,就是宋氏!她已生出了死志!”
话音一落,秦叔宝转身便走,朝着村口方向狂奔而去。
不只是他,其余众人,纷纷在梁家村的小道上狂奔了起来。
只留下王玄策一人。
王玄策知道他现在去也帮不上什么忙,干脆站在原地,看着被吓傻了的里正,说道:“我这里有一件事,还请里正帮个忙。”
说着,他从袖中取出了一贯钱,递给了梁德。
梁德见到沉甸甸的钱,登时清醒了过来,连忙摇头,表示不受。
“敢问……你们是不是梁子秋的朋友?”同时,梁德心中隐隐有了个猜测。
王玄策微微一愣,歪着脑袋,结合先前秦叔宝所说的话,答道:“他……是我们所有人的恩人。”
这一句话下来,梁德瞬间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先前他仔细打量了秦叔宝等人。
每个人都是劲装。
也就是方便打架的那种。
像这种人,一般要么是军队出身,要么就是大家族豢养的家将。
总而言之,来头很大。
可现在王玄策却告诉他,梁子秋是他们所有人的恩人……
梁德心中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个梁子秋去求学,不仅没被李密杀死,居然还有这等奇遇?
村口。
秦叔宝等人夺路狂奔,待到村口的时候,正好看到宋氏上吊的一幕。
好在他们速度快,把上吊窒息的宋氏救了下来。
再晚一点,宋氏必死无疑。
好半天,宋氏才醒转过来,望着四周……
发现自己居然还没死。
又掩面哭泣了起来:“你……你你们……你们为何要救我啊……”
接着又要寻死觅活的。
秦叔宝连忙抚慰道:“我们是梁子秋的朋友。”
本已绝望的宋氏闻言,身躯颤动,忍不住抬头望着秦叔宝,双手紧抓着秦叔宝的手臂,一脸的不敢置信:“真……真的?我儿……我儿没死?”
一瞬间,她那如死灰一般的眸子,似乎又生出了活下去的动力。
秦叔宝略微沉默,点了点头。
在这个时候,他没敢说出真相,只得说道:“梁子秋说家中有一母,还在长安,特地让我们来接你去洛阳享福。”
梁子秋之母,宋氏,没有怀疑秦叔宝的话。
因为她现在什么都没了,没有人会来骗她。
在这一瞬间,宋氏又哭又笑,嘴里不停念叨着:“我儿有出息了,读书有成,知道来接娘享福了……”
秦叔宝见到这一幕,心中冷意更是丛生。
长安城,仙味居。
许牧很快便收到了秦叔宝传回的消息。
带着王昭等人,急忙赶到了长安城郊的梁家村。
在宋氏家中,秦叔宝对许牧拱手道:“少爷,这位就是宋氏,梁子秋之母。”
外人面前,一律称呼许牧为少爷。
至于公子……
这种称呼,直到明朝才普及。
在这个时代,公子乃是公侯之子的意思,一般人不能叫。
许牧也得知了具体的情况,对宋氏道:“你先安心住在这里。”
崔孤派遣的一个镇守在宋氏家中的下人……
已经被秦叔宝一脚踹得吐血,然后跑去喊人了。
“可是……可是房契和地契都不是梁家的了……”宋氏有些担忧道。
许牧背过身,负手道:“很快就会是了。”
他的声音很平淡。
却让秦叔宝等人神情一震。
他们在听闻宋氏如此遭遇后,都憋着一股气。
而主公这个架势,一看就是要帮宋氏复仇。
“我万民城之人,无人可欺!”许牧淡淡说出这几个字,然后走入了梁家的院子里。
在梁家院子外。
梁家村的人听说来了一群人,把崔孤留下的下人给打走了,重新住进了梁家,纷纷前来看热闹。
“这群人是哪里来的?”
“对啊,居然敢对崔家动手?”
“崔氏五姓七望,天下谁人不知?长安城里还有谁敢得罪他们的?”
“啧啧啧,本来债都还清了,结果还有不怕死的要来这么一出,还打伤了崔孤的人,恐怕这个事没办法善了了。”
这些村民们议论纷纷,七嘴八舌地讨论了起来。
宋氏听到村里的人如此议论,更加忐忑,数次让许牧等人快离开。
五姓七望。
大贵族。
在洛阳还好,但在长安,这个持续了数百年的古都,五姓七望,关陇贵族根深蒂固。
平民是没办法和他们斗的。
身为一个村子里的人,宋氏遭难,因为对方是崔家的人,竟没一个人站出来说公道话。
此时又来看热闹……
“去,把他们都赶走!”许牧在院子里,也有点忍受不了这群人七嘴八舌的声音。
“诺!”
秦叔宝等人凶神恶煞地走出院子,直接把围观的百姓全部驱逐了出去。
世界这才安静了下来。
没过多久,王玄策也带着几个人从外面回来,提着大包小包一大堆东西,道:“主……少爷,东西都买回来了。”
这些东西,全部都是日常生活用品,以及各种肉食。
还打包了仙味居带回来的食盒。
这些自然是给宋氏的。
许牧来到宋氏家中,发现她家家徒四壁,什么都没有。
干脆就让人把这些东西都置办齐全。
他还得在长安待一段时间,没那么快接宋氏回万民城。
在三十余人的帮助下,宋氏的房子很快就焕然一新。
而房子外部,在一群大汉的帮助下,也被重新修葺了一遍。
“这……这这……”宋氏见到许牧等人对她这么好,连忙下跪,激动得语无伦次。
秦叔宝急忙把她搀扶起:“你先安心待在这里,崔氏的人不敢拿你怎么样的。”
而在此时,外面的百姓虽然被驱逐了一次,但看到被重新修葺的房子,以及各种崭新的家具肉食……
再次聚集了起来。
“啧啧啧,这群人倒是有钱。”
“有钱有什么用?谁能比崔氏有钱?”
“这个倒是,不过时间过了这么久了,崔氏的人怎么还没来?”
看热闹的百姓什么人都有。
语气都是酸溜溜的。
在临近傍晚时分……
崔孤得到了消息,带着二十多个打手,手持木棍,再次到了梁家房子外面。
同行的还有梁奇。
“你不是说梁家无权无势,可以随便侵占吗?”崔孤站在房子外,看着院子里三十多个壮汉,盯着梁奇问道。
梁奇也是一脸疑惑,“小人也不知道啊,不过据小人所知,梁家数代务农,就出了梁子秋这么一个读书人,而梁子秋也早就死了,哪还能认识什么大人物?”
崔孤冷哼了一声:“稍后再跟你算账!”
说完,他便走到了院子外,取出了房契和地契,沉声道:“不知阁下哪里来的?此处乃我崔氏所有,这是不是个误会?”
没弄清楚对方身份之前,他还不想撕破脸。
然而……
秦叔宝从院子里跨步走出,冷冷盯着他,压着一腔怒意,挑眉道:“你就是崔孤?”
“正是,不知你……”崔孤只感觉自己被一头猛兽盯住了,不由后退了一步。
秦叔宝接着,又扫向了他身后的打手们……
“梁奇,又是哪个?”
和打手们站在一起的梁奇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刚才被秦叔宝的目光扫视到,他只感觉两腿发软。
“阁下,此处乃我崔氏所有,不知阁下到底——”崔孤见秦叔宝无视了他,神情愠怒,再次低喝。
然而,他话音未落。
只见众人眼前刀光一闪。
一颗人头便直接掉落了下来。
在这一瞬间,崔孤似乎从另一个角度,看到了自己完整的四肢和身体……
血液喷溅!
“杀人啦——”
围观的村民们何曾见过如此场面,顿时下的尖叫出声。
连崔孤带来的那些打手也在这一瞬间吓得发颤,手上的木棍都握不住了。
秦叔宝久经沙场,煞气逼人,紧接着,扫向了那二十余打手。
缓缓上前。
梁奇此时已经被吓得小便失禁,瘫坐在地。
望着秦叔宝朝他走来,他连连摆手,疯狂后撤,求饶道:“我……我我只是收了五贯钱而已……”
“我不是故意的啊……我我……饶饶……”
这一瞬间,他无比后悔。
而随着秦叔宝往前走一步,梁奇身侧二十余个打手便后退一步。
竟无一人敢阻拦。
紧接着,刀光再闪。
梁奇的求饶哀求声戛然而止。
“欺辱我万民城之人,罪该万死!”
秦叔宝以极低的声音,一字一句地说道。
第二百四十九章 向魏征行贿【求订阅】
“杀人啦!”
“杀人啦!”
秦叔宝连杀两人,四周原本围观的梁家村村民瞬间被吓傻了。
全部作鸟兽散。
不敢久待。
两颗大好头颅,直接滚落在地。
不止吓到了村民,更吓到了崔孤手下的那群打手。
“今日,我不想大开杀戒,都给我滚!”
秦叔宝手握着在滴血的佩刀,扫了眼二十余人,露出了蔑视之色。
这二十余人如蒙大赦,手持各种各样武器的他们……
直接把武器放下,逃也似地飞奔而去。
一刻也不敢在这里久留!
这个时候,是个人也看出来了,这群人,根本不怕所谓的五姓七望,门阀世家!
院落里。
王玄策看到秦叔宝走到院外,手起刀落,直接杀死了两人,顿时感觉后背发凉。
秦叔宝的手法……
杀人如饮水,可见其杀的人,绝不在少数。
武力值远在他之上。
梁子秋之母宋氏也看到了这一幕,吓得楞在当场,双手不断哆嗦。
好半天才缓过来,缓过神后,她轰然跪在了许牧面前,满脸担忧,不断磕头道:“恩公,老妇人感谢你们,但现在得罪了崔氏,他们不会善罢甘休的,你们要不还是快些走吧……”
崔氏到底有多可怕,她并不知道。
她只知道,据说长安的内史法曹这些人,都是崔氏的人担任的。
在长安,得罪了谁,也不能得罪崔氏。
这也是崔孤能够横行长安,鱼肉乡里的倚仗所在。
而在此时,王玄策也忍不住进言道:“是啊,主……少爷,此地不同于洛阳,长安乃是古都,世家门阀根深蒂固,几乎为官之人都是世家……”
而且李渊这家伙,又是靠的关陇贵族,五姓七望起的家……
他的担忧,的确不无道理。
许牧先是亲自扶起了宋氏,然后淡淡看向了王玄策,开口道:“我万民城功臣之母,无人可辱!梁奇与崔孤相互勾结,历来鱼肉乡里,罪该万死!”
接着,他凝视着王玄策,淡淡说道:“而且长安城内,也不完全是世家说了算,我们不是还有一个帮理不帮亲的盟友吗?”
许牧这番话,把王玄策说的一懵,不由喃喃道:“盟友?”
许牧笑着,说道:“魏征,便不是出身于世家,祖籍并不显赫,其父仅仅是县令,直言进谏,不惧任何权势,你先去将崔孤的证据都收集一遍,然后上门拜访一下。”
说实话,这几次魏征的操作,实在是让许牧刮目相看。
不愧是历史上有名的大喷子。
逮到机会就疯狂喷李世民。
李世民原本掌握着东征的兵马,居然被他喷的丢了兵马大权,还现任兵部尚书……
不,听说因为玩忽职守,兵部尚书也没保住,现在降级成了兵部侍郎……
不得不说,魏征简直是他在长安天然的盟友。
其刚正不阿,直言进谏,只要有看不惯的,就指着鼻子大骂。
这次事件,只要他肯出头,崔氏一定会先择息事宁人。
王玄策听完许牧的分析后,登时眼神大亮,连连点头。
“对了,把白玉纸也给带上,送他一千斤吧。”许牧又补充了一句。
王玄策拱手道:“属下此行,必定用尽三寸不烂之舌,说服魏征出面!”
说罢,他便离开了院子,前往梁家村,挨家挨户搜集证据。
在原本历史上,他是极为出色的外交官。
在出使中印度的时候,因其内乱,导致他和使团皆被关入了监狱。
后他趁乱越狱,逃到了吐蕃,凭借三寸之舌,说服了吐蕃,借了七千兵马,由他亲自率军……
平定了一个国家!
俘获其国王,押解进入了长安。
震惊了整个天下!
当然,这个事件,还需要等到贞观晚期,玄奘西行,带回了大量天竺的经典佛经,打开了西域之路后,王玄策才被派往出使的中印度。
不过这一次,许牧提前截胡,李唐完全必然不可能统一天下。
像王玄策这种出色的外交官……
自然是要去干一些行贿受贿的事。
在王玄策兴高采烈离去后,许牧身侧的王昭忍不住问道:“魏征……不是硬骨头吗?会收白玉纸吗?”
许牧闻言,嘴角翘起,露出了神秘的微笑:“就让王玄策见见人心的险恶也好。”
王昭:“……”
每次主公笑起来,他都感觉有人要倒霉。
果不其然。
这次倒霉的不仅是崔氏,还有自己人。
在秦叔宝杀人后,没过多久,长安城负责这一片治安的法曹便率人赶来了。
法曹,职级较低,但也只是相对王公这些人而言。
对于下层百姓,法曹的震慑力极大。
但凡有作奸犯科,欠债不还,违背良俗等事,都在法曹的管辖范围内。
而这一次,法曹赵体立出警……咳咳,出发速度极快。
主要是崔氏听闻崔孤被刁民杀死,勃然大怒,内史崔鹤着令他立即前往,捉拿凶手。
半日时间,他便率领一班衙役赶到了梁家村。
“是谁杀的人?”来到宋氏房子外面,法曹赵体立沉声道。
他没有贸然进去。
根据逃回去的那些打手们的口供,这些人都有武器,而且刀法精湛……
院子里。
许牧听到了外面传来法曹的声音,耸了耸肩,看向了秦叔宝,道:“老秦,委屈你了,先去牢里待两天。”
秦叔宝:“……”
其实他出手之前,他就有这个预料。
毕竟这个时候再反抗的话,抵抗公差,就要以谋反罪论处了。
那性质就完全不一样了。
而且现在这里还是李渊的地盘。
“放心,你安心进去吧,你的……咳咳,小王已经去找魏征了,三日之后,你必然可以安然出来。”许牧拍了两下秦叔宝的肩膀,安慰道。
秦叔宝这才松了口气。
他还以为主公要放弃他呢。
当秦叔宝走出院子的时候,把赵体立等一众衙役吓了一大跳。
“是他!就是他杀的!”在赵体立身后,一个打手缩着脖子,忽然指着秦叔宝大叫道。
“放下武器!”赵体立连忙大喝。
按照打手的描述,此人穷凶极恶,武艺精湛,而且性子暴躁,动辄杀人……
他不敢有丝毫懈怠。
秦叔宝无奈,只能把自己的佩刀扔在了地上。
接着,赵体立还不放心,朝着秦叔宝扔了一捆绳子,沉声道:“拿绳子绑好自己!”
秦叔宝瞥了眼胆小如鼠的赵体立,无奈道:“这位官爷,自古以来,何曾有自己绑自己的先例?”
最后,一番磨蹭过后,秦叔宝才被顺利“收监”。
院子里,宋氏担忧地望着许牧,“少……少爷,秦恩公他不会有事吧?”
许牧一副信心十足的模样,随口说道:“他没事的,不出三天,人就会被送回来。”
他主要还是相信魏喷子的战斗力。
还有……
白玉纸。
这个时代纸张的质量实在是太渣了。
所以才衬托得白玉纸洁白如玉,一看就是造价不凡,极其难得的那种!
他要通过王玄策,利用白玉纸,打开长安的勋贵们市场。
全部免费白送。
让他们先欠着自己,不,先欠王玄策一个人情。
王玄策此时志得意满,归顺许牧之后,他备受看重。
连行贿这种私密的大事,都交给了他处理。
“我一定要办成此事,证明自己的能力!”
作为读书人,本着士为知己者死的想法,王玄策十分尽心尽力,先是把崔孤和梁奇勾结,鱼肉乡里的证据搜查完毕。
紧接着,前往长安城内的各大勋贵住所,进贡纸张!
起初,这些主人家都不怎么在意。
毕竟作为门阀世家,掌握了长安大半权力,每日给他们送礼的人络绎不绝。
但在见到白玉纸后,他们眼睛都开始发光。
作为文化人。
没有不喜欢琴棋书画,笔墨纸砚的。
尤其是不管作画,还是书法,都需要上等的纸。
而上等纸张,造价不凡,价值连城,还极为难得。
像王玄策这种……
一送就送一两百斤的,简直是大手笔。
于是乎……
关陇各大贵族,五姓七望各大门阀世家,都被他一一登门拜访,知晓了王玄策三个字。
最关键的是,王玄策只是混个脸熟。
什么要求都没提。
十分上道,更是让这些勋贵们十分喜欢。
毕竟每次王玄策走之前,都会说上一句:“若是大人用完了,还需要的话,随时知会一声。”
不得不说,王玄策在为人处世上,做的是滴水不漏。
“最后的太常寺鸿胪寺走完了,接下来就是御史台了吧?”
花了两天时间,王玄策才把除了御史台之外的勋贵们送了一遍。
最后才来魏征府前。
“照理说搜集了证据,应该第一个来拜访魏征的啊,为何主公让我最后一个来拜访他?”
站在魏征府外,王玄策有些不解。
略作犹豫,还是直接带着一千斤白玉纸,敲开了魏征府上的大门。
“别的世家我都是送的几百斤,魏征这里一千斤,想来他会受宠若惊吧?”
年轻的王玄策没有想那么多,毕竟那么多世家,他都已经送礼成功了。
带着一千斤白玉纸,他顺利见到了魏征。
第二百五十章 怀疑人生的王玄策
魏征神情比较严肃,是个不苟言笑之人。
正在家中处理政务,结果听到有人拜访。
他也没什么架子,直接让管家把人请进来。
然后便看到了王玄策。
“学生王玄策,拜见御史大人。”王玄策先是行了一礼。
魏征望着他,皱眉道:“你不是本官的学生。”
一句话,就把话给堵死了。
王玄策只得讪讪道:“晚辈王玄策,有冤情向御史大人禀报。”
魏征脸色这才缓和道:“有何冤情?”
他身为御史,有监察百官之责。
除此之外,一些百姓有冤屈,偶尔也会找到他。
随后,王玄策便把崔孤和梁奇互相勾结的事说了出来,梁奇作为保人,引人借贷,而崔孤则利用借贷巧取豪夺,逼得无数人家破人亡。
听到这里,魏征忽然打断道:“可有证据?”
一面之词,他向来是不听的。
王玄策连忙把被巧取豪夺过的当事人的口供,以及各大案子递给了魏征。
似这种证据其实并不隐蔽。
只要有心,都能搜索。
崔孤之所以能鱼肉乡里这么多年而不倒,主要还是因为没有人敢得罪崔氏。
魏征接过了王玄策递过来的证据,面无表情地看了起来。
看完之后,缓缓抬头,不由问道:“你叫王玄策?”
王玄策连忙道:“正是。”
魏征颔首,摆手道:“此事本官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实际上,看完了其中无数人家破人亡的证据后,魏征心里已经怒了。
已经决定帮王玄策,上书参崔氏一本。
但……
王玄策见状,还以为魏征对这个事情不怎么上心,连忙道:“大人且慢,晚辈还带了一些家乡土特产前来,聊表心意……”
他想着,一千斤白玉纸下来,魏征怎么着也得把他奉为座上宾吧?
之前他去过长安城内那些有头有脸的勋贵家里,他们都是前倨后恭。
在见到白玉纸后,对他的态度当时就来了一个三百六十度的大转变。
“土特产?”魏征微微有些错愕。
耿直的他,完全不明白土特产的意思。
直到……
一千斤白玉纸出现在他面前。
魏征的眼睛瞬间就离不开它了。
“这……这这……这就是土特产?”他的语气有些激动,但同样还有一丝冷意。
王玄策完全没察觉到,嘿嘿笑道:“正是,晚辈家中盛产此纸,洁白如雪,故称白玉纸,薄如蝉翼,可以作画,也可行书……”
他讲解了一番这种纸的功效。
简直是文化人装逼神器。
可很快,便被魏征打断道:“这便是你的土特产?有多少张?”
王玄策咧嘴一笑,很上道地说道:“给大人的白玉纸怎么能用张来算,这里是一千斤……”
魏征听后,心猛地一沉。
脸色再也绷不住了。
如此纸张,得耗费多少民脂民膏?
一千斤……
他想到这个就心里一抽,如此巨资,怕是十万贯不止吧?
够他多少年俸禄?
魏征深吸了一口气,转而凝视着王玄策,沉声道:“王玄策,你可知道,你这是行贿!”
王玄策一愣,旋即干笑道:“这哪能算是行贿?这只是一些土特产罢了,大人若是不够,以后用完了随时知会晚辈一声,晚辈立即给大人送来。”
在前几日里,他每家每户都是这么说的。
无论是太常寺还是鸿胪寺,亦或者其他勋贵,都会含笑告诉他不用。
但言外之意很明显,要多送……
这等优质纸张,谁会嫌少?
毕竟白玉纸给再多钱,也买不到啊!
就在王玄策以为,魏征会含笑收下白玉纸的时候……
魏征脸色猛地一沉,冷喝道:“来人!此人名叫王玄策,行贿受贿,涉资巨大,把他送到长安内史处,依律法论处!”
说完,几个家丁冲了出来,把王玄策当场给按住了。
王玄策一脸懵逼。
怎么谈的好好的,就把他抓了?
还要把他送官?
就这样,他被魏征以行贿罪,送到了长安内史崔鹤那里。
也就是长安县衙。
崔鹤也没做多想,直接把人关进了衙门里的监牢里。
监牢里。
秦叔宝正穿着囚服,正在默默计算着时间。
已经第三日了。
主公说好的三日之后就会放他出去……
但他等着等着,发现隔壁监牢里,多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王玄策?”
这个身影,像极了王玄策。
王玄策听到秦叔宝的声音,羞愧得低下了头:“好……好巧啊……”
秦叔宝脸一沉:“巧个屁!你不是去找魏征行贿了吗?魏征答应出面了没有?”
他再过一天,就要被判刑了……
按照崔氏的尿性,肯定会判他个秋后处斩。
他还等着王玄策救命呢!
没想到王玄策把自己也给玩了进来。
王玄策本来还在怀疑人生之中,听到秦叔宝这句话,顿时气炸了:“说起此事,我就来气!魏玄成真不是个东西!我给他送了一千斤白玉纸,他居然把我反手就送监狱里来了!”
说着说着,他把贿赂魏征的事详细说了一遍。
秦叔宝听后,神情复杂地瞪了眼王玄策。
王玄策还是太年轻了啊。
“无妨!不要太过担心,主公说过,三日之后,你我必定可以出狱!”
一番发泄过后,王玄策反倒是看开了。
和主公接触的短短时间以来,他听闻了许多主公的事迹。
对许牧有种莫名的信任。
秦叔宝闻言,冷笑道:“主公说的是我可以出狱,你才刚进来,能不能出狱还得两说!”
这一句话,直接让王玄策的脸瞬间垮了起来。
一脸绝望地望着监牢四周的墙壁。
暗无天日的监牢里,有一股子悲伤在蔓延。
长安皇宫。
正在举行朝议。
李渊高坐在龙椅之上。
俯视着下方群臣。
群臣皆低着头。
唯有魏征,抬着头,在与他对视。
李渊嘴角抽搐了两下,不由问道:“魏爱卿可有什么事进奏?”
魏征往前踏出一步,下拜道:“陛下圣明!臣……有两件要事启奏!”
群臣听到魏征要上奏,纷纷投向了目光。
魏喷子每次开口,都是惊天动地。
这次居然还有两件要事?
站在首位的李世民听后,心中咯噔了一下。
这个魏喷子不会又找他的麻烦吧?
要知道,这段时间,他被降职为兵部侍郎后……
已经低调很多了。
都在偷偷拉拢势力,没再招摇。
魏征这要是再揪着他不放,那他心态真要崩了!
说什么也得找个借口除了魏征!
好在魏征接着开口道:“臣启奏的第一件事,乃是一件行贿之事!”
此言一出,群臣内心都咯噔了一下。
联想起家中几百斤的白玉纸……
这段时间,他们或多或少,都收了王玄策的礼。
没办法,作为读书人文化人,白玉纸诱惑太大了。
而且是可遇不可求的那种。
错过了以后怕是再难遇到!
他们还不知道,王玄策此次送礼……
所有世家,几乎是无死角覆盖。
连崔氏都送了。
他们都以为只有自己收礼了。
“哦?堂堂长安,天子脚下,居然还有人敢行贿?到底是何人行贿受贿?”李渊眉头一挑,不由问道。
魏征深吸了一口气,接着下拜道:“是有人向臣行贿!”
此言一出……
满殿突然没了声音。
变得十分安静。
居然……有人向魏征行贿?
连李渊都忍不住笑道:“这行贿之人倒是有几分意思,居然敢向卿家行贿。”
魏征却是不苟言笑,继续说道:“臣已经将此人送入了内史处,现在已被收押。”
说完,还看了一眼内史崔鹤。
群臣之中,崔鹤连忙站出来,佐证道:“魏御史的确送了一个行贿之人到县衙里。”
群臣听完,这才松了口气。
是魏征受贿,倒是和他们无关。
他们还以为自己受贿的事,被魏征发现了呢。
但接着,魏征又开口道:“臣之所以如此慎重,要将此事提到朝议中,主要是因为……此次行贿钱财重大,臣……不敢私自处理!”
李渊不由问道:“哦?莫非超过了百贯?”
按照南北朝惯例,官员受贿超过百贯,便是重罪。
哪知道,魏征却语出惊人:“超过了十万贯!”
说完,他便恳请李渊,将行贿之物拖到大殿之上来。
李渊略微沉吟,默认了此事。
十万贯并非小数目……
他也想看看,到底是何事,能被魏征如此慎重对待。
很快……
一大堆白玉纸,被抬到了大殿之上。
满座之中,最震惊的,当属于那些世家勋贵们了。
他们初看第一眼,就觉得有些熟悉。
再仔细看,甚至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这特么……
不是白玉纸吗?
看这样子,比他们的多多了!
龙椅上的李渊看到这洁白如玉的纸张,一时间也忍不住了,直接走下高台,走到白玉纸前,抚摸了起来。
“此纸便是行贿之物?”李渊神情略微有些失态。
只要是文化人,任由谁见到此等绝世纸张,都会失态。
实在是太白了……
而且细腻如雪,书写作画,必然是天下一绝!
一时间,李渊甚至有了将其没收,占为己有的冲动!
第二百五十一章 臣等有罪【求订阅】
大殿之上。
魏征看着这些雪白的白玉纸,痛心疾首道:“如此纸张,不知要耗费多少民脂民膏!臣已将其交付有司,还请陛下下旨详查此事,此乃歪风邪气,定不可助长啊!”
魏征神情恳切,义正言辞,说的李渊不禁点了点头。
他也是喜爱书法之人。
深知似这般上等纸张的价值。
平日里难得一见的纸张,不知要耗费多少民力物力和时间方能制成!
“既然如此,此纸便充入朕的内库之中,拟旨,着令详查此事,命裴寂和王珪……”李渊略作沉吟,正准备下旨。
可大殿之中,原本一言不发的裴寂却在此时接连站了出来……
先是裴寂,作为李渊的多年好友,他内心暗骂了一句王玄策,只能硬着头皮,走在大殿中央,下拜道:“陛下,以臣观之,此事不宜操之过急……”
紧接着,王珪也站了出来:“此中或许另有隐情,陛下还请三思……”
不只是这两人,满殿群臣,除了李世民等少数人,纷纷站了出来。
大多是出言劝阻。
让李渊先不要下旨。
开玩笑!
这几日,他们的家中,都摆放着几百斤白玉纸。
若真彻查此事,王玄策把他们一抖出来……
一个也跑不了!
此时他们的心中,一方面在埋怨王玄策不知好歹,居然连魏征府上都送了……
另一方面,又不得不想办法保住王玄策。
不然收回贿赂这个罪名,必然是跑不脱!
关键这一次王玄策送的不是钱财等物,送礼的时候也只是说混个脸熟……
什么要求都没提。
就连酷爱书法的当朝宰相裴寂都忍不住,收下了那洁白如玉的白玉纸。
李渊看到群臣如此反应,哪能不知道其中猫腻。
冷哼了一声,回到了龙椅上,扫视下方群臣:“你们可真是朕的好臣子啊!”
“臣等……有罪!”
此言一出,满殿朝臣,黑压压跪倒了一片!
场面好不壮观!
好在李渊也没有太过苛责,总不能将这些收了纸张的群臣都定罪吧?
这不现实。
魏征见此一幕,心中大约也猜测到了事情原委。
嘴角抽搐了一下。
没想到这个王玄策,居然……给这么多人送了。
到了这个时候,虽然他战斗力惊人……
但也没敢再揪着此事不放。
得罪一个两个人还好说。
若得罪了满殿群臣,那他以后在长安为官,将寸步难行……
“魏爱卿高风亮节,能将……一千斤白玉纸拒之门外,可见其忠,你们都要向魏爱卿学习……”接着,李渊忍不住夸赞道。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群臣收受贿赂,才显出了魏征将其拒之门外的可贵。
这也是李渊为什么一直能忍受魏征的原因。
作为帝王,兼听则明,偏听则暗,朝廷上需要一两个魏征这样的人。
能时刻敲打群臣。
此为御下之道。
群臣都羞愧得连连点头,表示以后一定向魏征学习,坚决不收受如何贿赂。
“对了,魏爱卿不是有两件事上奏吗?另一件所谓何事?”龙椅之上,李渊接着追问道。
魏征深吸了一口气,再次下拜,从袖中取出了一份……
王玄策交给他的崔孤等人鱼肉乡里的证据。
十余年来,崔孤和梁奇互相勾结,图谋百姓田宅,以上种种,足有数百起之多!
“陛下,王玄策此番前来找臣,是为了状告崔氏鱼肉乡里,视王法为无物,还给臣奉上了一份证据。”
接着,魏征把证据全部呈上,递到了李渊面前,继续说道:“经过臣的核查,这些证据全部属实。”
群臣之中,长安内史崔鹤,此时已经是冷汗直冒。
他没想到……
第二件事,魏喷子居然是朝他发难!
“陛下,冤枉啊——”他当机立断,直接走出群臣队列,匍匐在地,开始叫冤。
总而言之,不管对错,先喊冤就是了。
李渊正在翻阅王玄策收集的证据,见崔鹤匍匐在大殿中央……
直接选择了无视。
待到看完所有证据,这才开口,冷哼道:“你有何冤屈?”
刚才他翻阅了一遍证据,发现里面时间,地点,人物,田宅等,全部齐全。
几乎不可能造假!
“好一个天子脚下!”
李渊神情不由愠怒了起来,怒拍了一下龙案。
群臣一惊,只得纷纷下跪,异口同声说道:“臣……有罪,陛下息怒!”
古往今来,皇帝发怒,身为臣子的,不管对错,先认错就对了。
群臣如此,李渊的神情这才缓和了几分,盯着在大殿中央不断颤抖的崔鹤,沉声道:“其中记载了数百起事件,上百百姓联名血书,田宅被巧取豪夺,低价抵债,字字血泪,莫非还是冤枉了你?”
崔鹤紧咬着牙,不断磕着头。
崔孤,乃是他的堂弟。
不过不算是崔氏主脉之人。
算是旁支。
到了此时,事情被魏征挑出,而且看样子其中证据确凿……
崔鹤完全不敢再辩驳。
恰在此时,再一旁冷冷盯着崔鹤的魏征,再次开口:“陛下!以臣之见,崔孤行事如此乖张,上面必然有人撑腰,还请陛下……”
他的意思是,让李渊彻查。
但在此时,宰相裴寂忽然站出,俯身道:“陛下,崔氏乃高门,财富冠绝天下,又多对朝廷有所资助,岂能干出这等事?”
“还请陛下三思。”
李渊听完,这才彻底从刚才的愠怒中清醒了过来。
不管其中有没有崔氏的参与……
眼下天下未定,他绝不能因此事而得罪崔氏!
一时间,李渊有了息事宁人的想法。
身为帝王,他最亲近的,终究还是这些世家。
“陛下……”魏征见状,还要再说。
却被李渊摆手阻止了:“此事魏爱卿检举有功,特赐予两百斤白玉纸!”
说着,把魏征奉上的一千斤白玉纸给魏征返了两百斤折扣……
然后盯着还在不断磕头的崔鹤,冷声道:“崔氏家门不幸,出此败类,在天子脚下,竟敢如此胡作为非,鱼肉乡里,罪大恶极!着令,崔鹤与梁奇二人,交付有司,依法惩处,不得徇私!”
依法惩处的意思,大概就是……判处死刑。
上面的罪状实在是太多了。
听到这里,一直磕头的崔鹤缓缓抬起了头,苦笑道:“回陛下,崔孤与梁奇……已经被人杀了。”
接着,他把梁家村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李渊深深看了他一眼,旋即看向了魏征,询问道:“诸位爱卿觉得,此事该如何处理?”
当街杀人。
影响极大。
行为极其恶劣!
按照律法,必然被判处死刑!
魏征略作沉吟,刚想要说杀人者死罪,却见裴寂又站了出来。
作为大唐第一任宰相,裴寂的声音并不大:“固然杀人者当死,但崔孤与梁奇死有余辜,不该责幸,不妨杖三十,然后将其谴归。”
“裴相所言甚是!”
紧接着,群臣附和。
他们都是纵横官场的老手了。
从王玄策提供的这些证据就能看出……
王玄策是想要救人。
虽然每个人都对王玄策恨得不行,但到了这个时候,他们干脆卖个人情。
陛下不追究受贿之事是一回事,可若王玄策来个狗急跳墙,将这些事捅出来,他们也够吃一壶的。
李渊见群臣异口同声,便点头同意了这个判决。
最后,对崔鹤呵斥道:“崔氏门庭,本为高门,出此败类,着令尽快征调前线粮饷十万石,以备支援!此外,崔鹤身为内史,治下无方,暂撤官职,以观后效!”
“陛下圣明!”
一时间,殿上群臣尽皆俯首下拜。
长安县衙。
崔鹤下朝之后,便回到了这里,开始卸任官职。
“把那个杀人犯杖三十,逐出府衙!”在卸任之前,崔鹤对法曹下令道。
法曹赵体立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疑惑问道:“大人,他可是杀了崔孤啊……”
“啪!”
提及此事,崔鹤当即一耳光打在了赵体立脸上。
“这家伙惹出来的乱子,引得陛下都知道了!没人能兜住了,他死有余辜!速速去办!”崔鹤紧咬着牙,面色不善道。
赵体立吓得捂着脸,登时不敢再多说,正要前往牢狱,却又听到崔鹤的声音:“另外,被送来的王玄策也杖三十,一并放了!”
这一次,好在有崔氏护着,朝堂诸公帮忙说话,不然的话,他就不只是乌纱不保这么简单了。
卸任回到了崔氏家中,崔鹤马不停蹄,立即前去拜见崔家第一房的家主,现任户部尚书的崔玄奇。
“这次出十万石粮食,就当买个教训。你卸去了内史之职责,正好这段时间好好休养,顺便去查查那个王玄策,到底是什么来历,白玉纸居然跟不要钱一样!若有机会,把白玉纸的秘方收购过来!”崔玄奇对他吩咐道。
十万石粮食,对崔氏而言,并算不得什么。
而且这一次,死的仅仅是崔氏旁支。
所以并未引起崔氏太大仇恨。
这也是许牧敢默认秦叔宝当街杀人的原因。
崔氏不可能为了区区一个旁支族人,冒大不韪对他们动手。
第二百五十二章 谋算李世民
仙味居。
的确是过了三日时间,秦叔宝和王玄策被杖三十之后,放归了回来。
虽然放了,但三十杖……
并不好受。
此时的两人都趴在床上,屁股以及大腿,都已经开花了。
崔鹤以及手下的法曹自然不会和他们客气。
秦叔宝倒是一声不吭,王玄策就不一样了……
一边发出呻吟,一边向许牧埋怨道:“主公,那个魏征真的不是个东西,给他送礼,他不要也就罢了,居然还把我也给送入了牢狱衙门……”
许牧尴尬一笑。
这是救秦叔宝出来,还有惩治崔孤的最好办法。
经此一事,崔孤巧取豪夺的许多名目,都被归还给了原主。
梁子秋家的田宅也被如数归还了。
不过给魏征送礼,的确是风险很大。
许牧自然不会以身犯险,这个任务,当然要交给王玄策。
敢欺辱宋氏之人已经被惩处了,他来到长安的三个任务,已经完成了其一。
深吸了一口气,许牧喃喃道:“梁子秋的事告一段落了,接下来,便是对李世民动手了。”
孙颖遇刺一事,已经查明。
和李世民脱不了干系!
而且,作为同行竞争对手,李世民一直在图谋河南,而且麾下良臣猛将颇多,是目前河南的大威胁。
不过这里是长安,李渊的地盘。
李世民又久经战阵,对自己的安全极其看重。
暗杀之类的方法,是逼不得已的下策。
最好的方法,就是让李渊和李世民之间,起嫌隙!
然后提前父子相残!
现如今的李建成远在蒲州,负责镇守长安北方,防御突厥,给了李世民疯狂招揽盟友的发育机会。
本来按照原本历史,李世民的崛起,也就是在这个阶段。
他招收了大量能臣和武将,秦王府十八学士,也就是在这个时期逐渐声名鹊起的。
在贞观年间的凌烟阁二十四功臣,多为这段时间内归顺的李世民。
在许牧想着对策的时候,范逐从外部赶了回来,对许牧禀报道:“主公,已经查清楚了,现在长安东面的仙游寺正在出售,我们要不要……”
没错!
许牧这一次想要让李渊李世民父子相残,入手点就是寺庙!
纵观李唐开国,和寺庙,或者说,和佛教密切相关。
不只是李渊时期,哪怕玄武门之变后,李世民对佛教都极为推崇。
在史书中,甚至留下了李世民亲口所说的:“出家乃真丈夫,非王侯将相所能为。”
贞观年间,李世民见到得道高僧,都会首先行礼,执弟子礼。
玄奘从天竺回来后,他甚至亲自接见了玄奘,对其十分恭敬。
而在去岁,李渊攻入长安以来,便开始着手命令工部,大兴土木,修建寺庙。
以此来弘扬李唐入主关中的正义性!
同时,还尊崇道教,自诩老子的后代……
在李唐开国初期,几乎是佛道并行的状态!
而这段时期,佛教经过了南北朝以及梁武帝的发展……
深入人心,香火鼎盛,络绎不绝!
堪称佛教巅峰!
光是寺庙,便不下三十余座!
其中最为著名的,当属四大寺庙,青龙寺,华严寺,无漏寺,仙游寺!
在这四大寺庙中,仙游寺现在人迹越来越少,香火越来越少。
它本为隋文帝当年的行宫,后来被改建成寺庙。
隋文帝杨坚,也就是老杨的老爹,在早年,为了对抗世家,推行科举,在全国各地修建学校私塾。
可到了晚年,也犯了许多明君都会犯的错误……
他将在任期间,在天下各大州郡修建的两千余所学校全数毁去,并且转信佛教,大肆兴修寺庙!
仙游寺也就是在那个时期,被改造成的寺庙。
起初,香火极为旺盛,但在李渊进驻长安,逼迫杨侑禅让称帝以来,仙游寺的香火就越来越不行了。
正好趁着此次机会,白玉纸闻名长安,许牧特意让范逐去询问,有哪些寺庙要转让的……
然后他用一堆白纸,去买寺庙……
“仙游寺地理位置极好,完全符合主公的要求,只需要二十万贯……”范逐把他探查的情况如实说道。
“先等等,如今是大业十四年,也就是武德二年,有件大事要发生了。”许牧略作沉吟,还是没有贸然出手。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
就在这段时间里,太史令傅弈,将联合魏征等一众大臣,公开反佛。
这才是他是利用佛教,挑拨李世民父子关系的大好时机!
“千面研习了一段时间佛法,佛法高深,让他尽快赶来长安,这里的寺庙,需要他来主持。”随后,许牧对沈光说道。
在许牧外出长安这段时间里,河南的一些动向以及情报,都是沈光负责送信。
沈光不愧史书中所赞“肉飞仙”之名,洛阳到长安,送信速度极快……
两百斤的大胖子沈光,眼神一亮。
不由期待了起来。
上次主公设计白马寺,就让群臣剃度,遁入空门……
这一次设计仙游寺,恐怕长安又有人要倒霉了。
数日后。
长安皇宫,大殿上,如许牧所预言的事,的的确确发生了。
太史令傅弈,联名魏征等人,一同上疏,请求罢黜佛教。
“陛下,佛在西域,言妖路远,汉译胡书,恣其假托。故使不忠不孝,削发而揖君亲;游手游食,易服以逃租赋。演其妖书,述其邪法,伪启三途,谬张六道,恐吓愚夫,诈欺庸品。”
太史令傅弈作为代表,开始痛陈佛教的弊端:“陛下莫非忘了洛阳王世充旧事?”
“旧鉴不远,还请陛下悬崖勒马,罢黜佛教,弘我汉家佛学……”傅弈等人拜服在地,黑压压跪了十余人。
大多是察觉到了佛教有入侵中国本土儒学的趋势,想要抵制的有识之士。
李渊也没想到,自己弘扬佛教,兴建寺庙这些,居然引得这么多人反对。
但他弘扬佛教,并非是自己笃信,而是为了李唐的正统合理性……
是有政治需求的!
自然不能随意废除此等国策。
于是……
李渊又开始踢起了皮球,看向群臣:“诸位爱卿,对于此事,你们是何看法?”
知父莫若子,李世民刚想站出来支持李渊,却被人抢先一步,只见中书令萧瑀站了出来,驳斥道:“佛,圣人也。弈为此议,非圣人者无法,请置严刑。”
他的言辞很是激烈。
因为……
他全家上下,都是信佛的。
他也是杨广的小舅子,萧皇后之弟,他的高祖,正是梁武帝……萧衍!
傅弈的上疏,就差指着他鼻子说,他信仰的是邪教了。
傅弈被这么一番驳斥,面红耳赤,恰在此时,魏征站了出来……
作为队友,魏征冷笑了一声,开始反驳道:“礼本于事亲,终于奉上,此则忠孝之理著,臣子之行成。而佛逾城出家,逃背其父,以匹夫而抗天子,以继体而悖所亲。萧瑀非出于空桑,乃遵无父之教。臣闻非孝者无亲,其瑀之谓矣!”
大意是我听说不孝顺的人都是孤儿,说的大概就是萧瑀这样的人啊。
“你……你你……”萧瑀被魏征骂得老脸通红,恼羞成怒,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憋了半天,咬牙切齿,无比痛恨道:“地狱所设,正为是人!”
地狱,也是佛家所讲的一个概念,是人死后去往之处。
他的意思,简要翻译一下……
就是地狱就是给魏征这样的喷子设置的……
魏征昂首挺胸,对萧瑀这样的谩骂浑然不在意。
这一回合的辩论大战,他代表反佛派,大获全胜!
对喷,他还没输过谁!
“陛下!佛法只讲前世因果,不讲今生善恶,一切皆托果报,不讲律法,无君无父,逃脱赋税,实在是不足以倡导啊!”看到队友如此给力,傅弈再次朗声恳切劝说道。
李渊见到中书令萧瑀都败下阵来,正要开口,一直看魏征不爽的李世民又站了出来。
“佛教讲究世人兼爱和善,乃圣人之言,敢于出家之人,皆为大丈夫!本王以为,尤胜公侯将相!”李世民一边说着,一边盯着魏征。
显然,是在说魏征连出家人都比不上。
魏征被这么一怼,神情一肃,深吸一口气,正要开口……
眼看着这一场朝议,即将变成骂战,傅弈连忙拉住了魏征。
他是知道魏征战斗力的。
害怕他把李世民骂哭……
到时候李世民不好下台就麻烦了。
所以他拦下了魏征,对李世民拱手道:“秦王殿下,佛是胡中桀黠,欺诳夷狄,初止西域,渐流中国。遵尚其教,皆是邪僻小人,模写庄、老玄言,文饰妖幻之教耳。于百姓无补,于国家有害,还请殿下仔细思量。”
李世民却是满脸不悦,反驳道:“荒谬!佛道玄妙,圣迹可师,且报应显然,屡有征验,你独不悟其理,何也?”
他知道,这个时候,就该表现自己对于父皇国策的拥护,方能得到重视,于是继续趁势说道:“佛虽有弊,然善者甚多,岂能因一弊而毁全局?刀兵可以残害世人,使百姓流离,难道我大唐就要因噎废食,不修刀兵吗?”
一番言辞,说的慷慨激昂,引得李渊连连点头。
ps:这一段反佛言论,都是李世民,魏征,萧瑀,傅弈所说,有史记载,略作修改。
第二百五十三章 魏征恐怖的战斗力
“父皇,如今天下弊病,兵灾四起,佛教导人向善,使得百姓能够安居乐业,若毁佛教,百姓若乱,谁能担待?”李世民慷慨陈词,躬身俯首下拜。
“陛下断然不可啊,佛教妖言,只托轮回,并无半点锐意进取之心,百姓受其蛊惑,长此以往,不事生产,必将致使农业凋敝,田粮产量锐降啊!”
争论到了白热化阶段,傅弈同样站了出来,痛心疾首道:“此外,秦王殿下刚才所说因果报应,佛教先兆,从未有过应验,可见佛教皆为妖言,不足为信啊!”
李世民这下就不爽了,直视着傅弈,冷哼道:“太史令所言,佛教为妖言,简直是信口胡诹,一派胡言,法雅禅师所言果报,难道没有应验吗?不然何以杨家失了天下,我李家得了天下?”
他说的法雅,乃是当今长安城里炙手可热的一个佛教大师。
李渊一入主长安,法雅便率领群僧大肆欢迎。
并且帮助李渊,鼓吹大唐统治的正义性。
向百姓们宣扬杨广的无道……
迎合了李渊统治长安的需要,加上佛法精深,深受李渊信任。
李世民讲出此话,魏征登时又不服了。
明明就是大隋气数已尽,居然还能扯上佛教的因果报应……
这一次,他没再忍着,直接对李世民炮轰道:“陛下,秦王殿下妖言惑众,以天下变易之事,假托佛教,实乃居心叵测,无君无父!长此以往,臣……恐其如萧瑀一般,无亲而待,子失子纲,父丧父常啊!”
他的大意是……李世民推崇佛教,可见不重视礼仪道义,天理伦常,这样下去,极有可能演变成孤儿……
这话可有说是十分严重了。
群臣闻言,皆大惊失色,李世民更是被喷的体无完肤,紧咬着牙,刚要开口辩驳,却又听见魏征开口:“是以,臣恳请陛下……罢黜秦王爵位,贬其为庶民,允其信佛,于家于国,想来皆有大利!”
李渊高坐龙椅之上,听到儿子被骂,再也忍不住了:“放肆!”
“魏玄成!你这话是说我父子总有一天会反目相残吗?”他直视着魏征,语气极为严重!
傅弈等反佛派闻言,尽皆俯首,替魏征告罪道:“臣等……失言,臣有罪!”
唯有魏征,笔直地站立着,目不转睛地望着李世民:“臣并非是挑拨离间!而是佛教传播教义不重视伦理纲常,必然使人心性薄凉,信仰佛教者,不重纲常,无孝义可言,有百害而无一利,恳请陛下……明查!”
李渊却不听魏征的辩解,愠怒着脸色,忽然站起,拂袖而去。
这次反佛,他没有给任何官方答复。
作为帝王,其实他也在想,到底要不要尊崇佛法。
佛法的弊处,他也是知道的……
回到了寝宫后,他召唤来了心腹老臣裴寂,询问道:“今日反佛,玄真以为该如何处置?”
玄真,乃是裴寂的字。
裴寂早已猜到了李渊会向他问计,略微沉吟,道:“傅弈魏征等人言说并非没有道理,然佛教一直在帮我大唐宣传,亦不可轻废,不妨……先停建寺庙,聊以观望。”
李渊颔首道:“玄真所说,真乃老成之言,甚合朕意!”
接着,一道旨意从皇宫派发而出,主要是给工部的,着令工部,从即日起,停建寺庙。
一时间,长安正在修建的寺庙……
全都烂尾!
仙味居。
范逐在打听到了最新朝堂情况后,极为兴奋地找到了许牧,一脸崇拜:“主公的预言,又成真了!傅弈等人开始公开反佛,李渊已经下旨,长安寺庙的兴建修葺全部停止!”
他十分兴奋。
之前,他找到了长安大禅师法雅,想要买下仙游寺。
许牧让他等等。
果不其然。
后面真的发生了大事。
佛教一瞬间,从炙手可热,变成……一群文臣的炮轰对象。
加上李渊这个政策,使得不少人以为,佛教要被李渊放弃了!
许牧淡定地点了点头。
他的预言,也不是第一次成真了。
“准备一下,现在长安人心浮动,法雅应该是犹疑不定,带上一千五百斤白玉纸,去找他买寺庙!”略作思考,许牧大手一挥。
范逐道了声“诺”,便立即前往畅谈购买事宜。
如今的白玉纸刚刚进入长安市场,经过了各大勋贵,王公大臣,世家的宣传,已经变得炙手可热。
市面上,甚至已经有人高价收购白玉纸了。
大多是那些富家子弟,钱多闲的,就是为了追求一份精神享受。
毕竟白玉纸用来书写作画,一看就是高级文化人的代表。
法雅现在很慌。
他本为无漏寺主持,作为投机倒把分子,他在李渊入驻长安后,第一时间便率领无漏寺僧众前往面见李渊。
一方面展示了他高深的佛法,另一方面……则表示李渊大唐的正统。
迎合李渊,向百姓们宣扬,总有一天,李唐将会夺取天下,乃是天命所归!
长安城内,百姓至少有一半百姓信佛。
每逢初一和十五,长安寺庙的香火便鼎盛至极。
他这么一弘扬,百姓们对李渊入驻长安,顿时没了什么抵触。
李渊得到了好处,自然投桃报李,给了法雅许多名号。
在政策上,更是不断为他兴修寺庙。
而借着李渊给的诸多便利,法雅开始……逐渐侵吞其他寺庙。
总而言之,经过了一年多的发展,现在长安的寺庙四大寺庙,皆为法雅的私有财产。
最著名的青龙寺,华严寺,也归属于法雅名下。
在原本历史上,他在李渊当政期间,备受宠信,极为膨胀。
直到……李世民的贞观年间,一朝天子一朝臣,他没有摆正自己的心态,多次在……李世民面前装逼。
然后被李世民抄家流放,没收了名下所有财产。
但在此时,反佛风波下来,外加李渊禁止兴修佛家寺庙,使他这个投机倒把份子忍不了了。
正巧,范逐这个时候找上门来了。
法雅穿上袈裟,亲自前往仙游寺,带着范逐游览了一番。
“施主,仙游寺乃是隋文帝所修,本为其行宫,风景优美,二十万贯,不能再少了。”法雅一副悲天悯人的得道高僧模样,但此时,却开口闭口,只说钱。
范逐看完之后,牢记许牧的叮嘱,冷哼道:“禅师此言差矣,俗话说的好,一朝天子一朝臣,在隋文帝年间,仙游寺或许是香火鼎盛,但是现在……”
他指着佛教大殿,里面的香客几乎没有几个。
门可罗雀。
“我购买寺庙,也是想要赚钱的,这样怎么赚钱?”范逐有些不悦道。
他说的赚钱,自然是赚的香火钱。
法雅也知道他说的是实情,退让一步:“这样吧,那十八万贯,如何?”
范逐却伸出了五根手指,淡淡说道:“十五万贯!一口价,我给你直接买下来!”
法雅闻言,故作犹豫,一副思考的样子。
范逐见状,转身便假装要走。
“罢了罢了!就依施主所言,不知施主打算如何支付呢?”法雅立即咬牙道,比范逐还像生意人。
十五万贯,并非小数目。
若换算成铜钱的话……
极为恐怖。
当然,付钱还有别的方式。
比如说等价物抵押等。
据他所知,范逐旗下的仙味居……
就是一个暴利酒楼!
说是日进斗金也不为过,法雅不止一次眼红过!
可惜,范逐大手一挥,道:“一千五百斤白玉纸,购买你这寺庙,你觉得如何?”
法雅先是一愣,用纸买他的寺庙?
接着,当看到范逐抬出来的,洁白如玉,细腻如雪的纸张后,眼睛一下子就直了。
他身为主持,李渊眼前炙手可热的人物,自然是知道白玉纸的。
要知道,就算是李渊,也只从魏征那里得到了八百斤而已!
“成交!”
法雅没有多做犹豫,知道白玉纸价值的他,生怕范逐反悔。
这些洁白的纸张……用来书写佛经,再送给李渊以及长安城内的勋贵们……
至少可有帮助他佛教再上一层楼!
很快,法雅便开始和范逐签订转让契约,将仙游寺全部转让到了范逐名下。
做完这一切后,法雅双掌合十,喊了声佛号。
神态一变,再无先前的市侩,而是摇身一变,眸光深邃,神情悲悯,俨然是一个得道高僧。
没办法,李渊召唤他进宫,让他讲解佛法呢。
仙游寺大殿。
一众佛菩萨雕像面前。
许牧,王昭,范逐,王玄策,秦叔宝,千面等人……
先是给佛菩萨上了柱香。
再接着,一群人望着许牧,面面相觑:“主公……刚才所说,要装神弄鬼?”
许牧翻了个白眼:“本公说的是要制造神迹,招揽信徒!”
眼下,李渊犹豫不定,正是仙游寺扬名的大好时机!
而一个寺庙想要扬名,当然是施展所谓的神迹了。
毕竟佛菩萨在寺庙中供奉着,一切都可以假托给他们。
如此,才可以吸引到李渊前来。
想到这里,许牧看向在场所有人中,唯一一个光头……
也就是千面。
先前冒充王世充,在骗洛阳群臣遁入空门之后,他便以闭关研习佛法为名,离开了白马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