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好人与坏人
秦孟真这会儿,简直像一条身手灵活的游鱼,在人海之中,轻灵巧妙地东躲西藏,穿来穿去,很快就跑到了那个血流满面昏迷不醒的“高老三”身旁。
只可惜,她似乎是跑得太猛,收不住力了,竟然被躺在地上的高老三给绊了一跤。她踉跄了两下,到底没有站稳,好巧不巧,一脚重重地踩在了高老三的两腿之间。
伴随着“嗷~~”一声惨叫,掐人中都掐不醒的高老三,一下子就痛醒了。
整个人痛到蜷缩成了一只煮熟了大虾,头上不光汩汩地往下流血,还稀里哗啦地往下淌汗。
待他好不容易看清楚了自己面前手足无措、嘤嘤哭泣的那个娇小的人影,顿时觉得一种难以言喻的森然寒意,从尾巴骨顺着后脊梁骨一路升起,一直升到了后脑勺。
一颗心刹那间便沉落到最低处,嘴里发出近乎咬牙切齿的声音:“是你!”
秦孟真一边无辜地着抹眼泪,一边儿一个劲儿地抽噎着,不停地慌张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踩疼你了吧?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刚刚我是被你绊倒了,不是故意砸到你的……”
在旁人看来,可不就是这么回事么!
这小丫头大概是过来看热闹的,可惜跑得太急了点儿,一下子没刹住,被倒霉的高老三给绊了一下。也可能是周围人太多,挤挤挨挨地,把她挤倒了。
结果就悲剧了。
不知为什么,在场的几个男人,都忍不住觉得胯下有些凉飕飕地,下意识地夹紧了双腿。八成是被高老三那个鼻涕眼泪血糊漓啦的惨样吓着了吧……
高军气得要命,脸色涨的通红,却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怪不得人人都说“最毒妇人心”!
这女的刚刚那一脚,踩得那么用力,分明就是故意的!
但她为什么要故意踩他一脚?
高军心里知道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但却偏偏说不出口。
他经过一番深思熟虑,挑了这个小丫头片子下手,不就是为了安全考虑?
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在阴沟里翻了船!这小丫头片子看起来懵懂又无知,生涩又青嫩,没想到,实际上却是个狠角色!
秦孟真仿佛故意要往高军的伤口上撒盐:
“哎呀,你都流血了,你没事吧?”
高军咬着后槽牙,忍痛回了一句:“我没事……”
众人见高军意识清醒过来了,急忙围住了他,一边对他嘘寒问暖,一边关心起大家伙儿最感兴趣的话题:
“你咋整的,咋还撞墙上了?而且昨晚上你不是在那头睡的么?”
高军只好咬牙切齿地继续编瞎话,好在,这理由是他作案之前,早就提前想好了的借口:
“尿急,被憋醒了,结果刚走到这边,不知道咋地,突然就急刹车了。”
闷罐车急刹车倒是挺常见的。
大家伙儿迅速接受了这个理由,对强忍着疼痛的高军,报以了深切的同情。
秦孟真捂住脸嘤嘤嘤,嘴角却愉快地浮起来一个甜甜的笑容。
就知道这家伙一准不敢声张!
周丽萍和李娟听到这边喧哗起来的时候,就开始往这边挤,这会儿总算是绕过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挤过来了。
见秦孟真哭得正“伤心”,急忙揽住她的肩膀,柔声地安慰她。
她们完全没有想到,秦孟真会不会是故意的。
在她们看来,秦梅这小姑娘,还是个懵懂无知的半大孩子呢,懂得什么?
不知周丽萍和李娟,别的知青们也是这样想的。
个别脑子转得快,心思比较多的,甚至有几分怀疑高军形迹可疑。
但急刹车导致撞到头这个理由,勉强还是说得过去的。最关键的是,车厢里没有人真的丢了东西。
但高军的理由虽然暂时敷衍过去了,却在几个城府比较深、脑子比较灵活的知青心里,种下了一粒怀疑的种子。
只不过他们什么也没说,只是对视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里一闪而过的那一缕意味深长。
这时候已经有人找来了乘警和列车员,乘警和列车员发现高军的伤势,急忙用广播请求乘客之中的医生进行支援。
但这辆闷罐车里,除了去下乡插队的知青们,就只有去农垦农场报道的农业工人。这一趟车上,根本就没有医生。
秦孟真手里,倒是有系统商城出品的消炎药品。
不过她才不会把宝贵的药物,浪费在拯救高军这种人身上呢。
倒是有个好心的乘客,贡献了一板盘尼西林。
火急火燎的列车员急忙倒了一杯温吞吞的开水来,给高军吃了两颗下去。也甭管对不对症了,好歹是消炎药啊!
秦孟真早就被众人挤出了内圈儿,默默地旁观了一会儿,就跟着周丽萍和李娟两个大姐姐,回到了自己的“铺位”。
周丽萍和李娟又特意陪着秦孟真,待了好一会儿。
见她果然从“惊吓”中恢复了过来,情绪逐步稳定下来了了,而不是为了面子在强撑,两人才放心地和衣而卧,躺在秦孟真身边,补了个回笼觉。
秦孟真也闭上了眼睛,但她却不敢睡了。
若是真的睡了,那个高军万一再摸过来呢?
虽然他暂时不能作案了,但谁知道他会不会恼羞成怒?谁又知道他会不会摸黑过来,冲着自己的脖子狠狠地划上一刀?
虽然凭秦孟真的武力值,即便高军真的这么做了,秦孟真也有本事不让他得逞。但必要的防范,还是值得的。
秦孟真外放出一缕精神力,在自己的身体周围形成了一个微弱的精神力场。只要有人迈入这个范围,她就会第一时间警觉。从而将危险消灭在萌芽状态。
期间,秦孟真曾经数次感受到,有人走进了这个精神力场。但她微微掀起眼皮一看,便发现来人并不是那个袭击过她的高军。
那家伙大概在为了自己的伤势忧心,没工夫来找她的麻烦吧。
好在后来,数次惊动了秦孟真的这些人,都只是路过,或者无意中不小心踏进了她的精神力场,而并不是心怀歹意的坏人。
第137章 初来乍到
无惊无险到了天亮,又熬了几个小时,这辆慢吞吞的闷罐车,终于抵达了此行的目的地:新野县火车站。
从新野县火车站下车,他们还得坐牛车或者驴车,赶到果园镇,然后步行走到梨树沟子村,这一趟旅程才算到了终点。
秦梅的身体素质不差,秦孟真的意识投影又十分强悍,还带着澎湃磅礴的精神力,不管是坐牛车、驴车,还是靠两只脚赶路,她都不逊色于任何人。
反倒是在火车上没安好心的高军,这一路上,吃足了苦头。
这一批下乡插队的知青,拢共有好几千人,但分配到梨树沟子村这一片儿的,就只有四十五人。
这四十五人里头,就有秦孟真、周丽萍、李娟、高军等等。
他们先是在闷罐车上,闷了差不多快一天一夜。吃吃不好、睡睡不香不说,大半夜的,还出了高军撞墙那一档子事儿,一个个都被折腾得很是辛苦。
这些人从火车上下来没多久,又在牛车上颠簸了一路。
到了果园镇,下了牛车,大家伙儿都大包小裹地背着自己的行礼,靠着两条腿往梨树沟子村那边走,却还得倒出空来扶着高军这个伤号,心里多少有几分怨气。
梨树沟子村也派了人来接,不过来的人是个铁憨憨,非常诚实地解释了为啥没有车来接:“生产队的牛和驴都金贵着哩,轻易不能动用!”
知青们听了这话,脸色便不由得都有些不大好看:
“怎么着?这意思是我们这些人,还不如你们的牲口金贵呗?”
这句吐槽盘旋在他们的舌尖,但却没人敢把这句话说出来。
毕竟他们是下乡插队劳动来的,是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来的,怎么能怕苦怕累呢?怎么能挑剔老乡不够热情呢?
不过那铁憨憨的村民王柱子,似乎天生就不会看脸色,直接自来熟似的招呼他们赶路:
“别磨蹭了,咱们赶紧走着。回去的路倒是不咋远,但咱们要赶到天黑前到村里,就没闲工夫再搁这儿磨磨蹭蹭啦。”
这几句话比之前那生产队的牛和驴,更让人头上青筋直蹦。
不过知青们还是沉默地赶起路来,没人说话。
谁也不希望自己第一天下乡,就跟老乡吵起来,自然没有人乐意做这个出头鸟。
秦孟真抬头看了一眼天空。
太阳斜斜地挂在西边,离天黑,怎么也得有两三个小时呢吧?不过她也没有说什么,只是不紧不慢地跟着众人一起往前走。
一脸憨厚,说话格外直不楞腾的铁憨憨村民王柱子,偷偷瞄了几眼知青们的队伍,对这些人的沉默配合,很是满意。
知青们虽然都很年轻,身子骨也不差,但到底还是比不过王柱子这种终年劳作的壮年人。
尤其是这从果园镇通往梨树沟子村的道路,也没有怎么修整过。
一路上坑坑洼洼、凹凸不平的,众人背着行礼、偏又赶得急,走得十分辛苦。
两个多小时以后,他们才将将在太阳落山前,赶到了梨树沟子村。
平心而论,梨树沟子村这地方,景致不错。梨树沟子村依山傍水,田地开阔平坦,人口不多,散落在村里的房子,不算精致,但盖得轩敞宽阔。
看得出来,这地方自然条件不错,村民们的生活水平也不算太差。在秦孟真看来,这村子的风水也很不错。
只是知青们一直在赶路,已经太过疲惫,没有谁还有这份欣赏风景的心情。
村里将知青们暂时集中安置在了生产队的两套空院子里头。
其中一套,是用来养牛和驴等能干活的大牲口的。
知青们发现,铁憨憨村民王柱子没说假话。
梨树沟子村里的牲口,确实很金贵。那牲口棚子盖得很结实,保暖又防雨,比个别人家的房子都利整。
知青们忙忙碌碌地分配了晚上的住处——毕竟这住处是临时的,条件差点大家也能忍。
只是四十五个人,住两个院子,到底还是拥挤了些。
好在这边的房子都盖得宽敞,屋里的炕也很宽大,大家稍微克服下,倒也不至于睡不下。
秦孟真和周丽萍、李娟等几个女知青,挤在了同一间屋子里。
这屋里有一南一北两铺炕,两铺炕都挺宽。连秦孟真在内,分到这屋的,一共是八个女知青。挤一挤,倒是也够住了。
吃了村里安排的欢迎知青们入驻的、特意加了饭豆儿、熬得香喷喷、粘乎乎的大碴子粥,知青们兴奋极了。
只是坐车和赶路消耗了他们的体力和精神,兴奋了没多久,他们就又吃了些自己带的干粮和零嘴儿,然后洗漱了一番,安心地睡下了。
秦孟真依然悄悄地外放了一缕精神力,给自己周围,布置了一个微弱的精神力场。
(以下是重复内容)
周丽萍和李娟又特意陪着秦孟真,待了好一会儿。
见她果然从“惊吓”中恢复了过来,情绪逐步稳定下来了了,而不是为了面子在强撑,两人才放心地和衣而卧,躺在秦孟真身边,补了个回笼觉。
秦孟真也闭上了眼睛,但她却不敢睡了。
若是真的睡了,那个高军万一再摸过来呢?
虽然他暂时不能作案了,但谁知道他会不会恼羞成怒?谁又知道他会不会摸黑过来,冲着自己的脖子狠狠地划上一刀?
虽然凭秦孟真的武力值,即便高军真的这么做了,秦孟真也有本事不让他得逞。但必要的防范,还是值得的。
秦孟真外放出一缕精神力,在自己的身体周围形成了一个微弱的精神力场。只要有人迈入这个范围,她就会第一时间警觉。从而将危险消灭在萌芽状态。
期间,秦孟真曾经数次感受到,有人走进了这个精神力场。但她微微掀起眼皮一看,便发现来人并不是那个袭击过她的高军。
那家伙大概在为了自己的伤势忧心,没工夫来找她的麻烦吧。
好在后来,数次惊动了秦孟真的这些人,都只是路过,或者无意中不小心踏进了她的精神力场,而并不是心怀歹意的坏人们。
第138章 香喷喷的荤油
罗大力很是能说。
秦孟真见他两片看起来十分憨厚的嘴皮子上下翻飞,一口气说了半个钟头,竟然连一口水都没喝,就觉得很是佩服。
她那带点懵懂、带点单纯、带点真心实意的敬佩的小眼神儿,一下子就被罗大力捕捉到了。
罗大力顿时对这个年龄比别人小好几岁的小知青,印象分提升了好几十。
不过,印象好归印象好,该干的活儿,也不能少了。
罗大力打心眼儿里觉得,上头派了这些个年轻人到村里来,纯属给自己添麻烦。
首先多了四十五个人,就多了四十五张嘴。
而且这帮人,其中大部分都还处在“半大小子、吃穷老子”的阶段。就算只给他们吃苞米茬子粥,一顿都得多造多少碗下去?
再者说,这帮孩子里,只有十四个女娃,剩下那些都是男娃。一帮年轻力壮的男娃娃凑到一起,那这日子,还能太平得了?
本村的娃娃,自然有他们老子娘管着。
可这些离了家的,好不容易老子娘不在跟前眼巴巴地瞅着了,那还不得翻了天去?
罗大力心里十分不满,但嘴上却绝对不能也不敢这么说。
他在收到通知的时候,就打好了主意。
不管是谁来,只要把农活给他们堆上,是龙也得给我盘着,是虎也得给我趴着!
一来吃了我的饭,总不能不干活儿吧?
我们村里,从来就没有养活那干吃饭不干活儿的闲人的规矩!
二来这城里娃娃,个顶个的娇气。干的苦活累活多了,说不定就该跟家里人诉苦了。那他们那家里人,还不得抓紧想办法,把他们给倒腾回去?
罗大力的算盘打得很好,不过,他也害怕这帮啥都不懂的半大孩子糟蹋东西,所以一开始,只敢给他们安排些不那么需要技术含量的活儿。
翻地、拔草、捡粪、堆肥、担水,桩桩件件都需要人手、需要力气。而且这种活儿,哪怕这帮人干不明白,一般也出不了什么幺蛾子,想想就觉得安心……
开完会,知青们的劳动内容就算暂时分配下来了。
陆平安、陈岳、王勇、高军等男知青,负责翻地、拔草、担水、堆肥。周丽萍、李娟、秦梅等女知青,负责拔草、捡粪。
早上大家一起听敲锣开工,晚上一起听敲锣下工,三餐都统一在食堂吃大锅饭,不过如果知青们乐意,也可以自己开火做饭。
跟村民们一样,男知青每天最高十个工分,女知青每天最高八个工分,半大小孩每天最高五个工分。
秦孟真被罗大力理直气壮地划进了半大小孩的队伍。
好处是她的劳动任务不像成年人那么重,坏处便是她再怎么努力,忙活一天下来,最多也只有五个工分可以拿……
秦孟真微微地叹了一口气。好在她的任务背包里,带了充足的物资储备。
不然单靠这点工分,怕是连自己的口粮都挣不到,更别说想要买点别的什么了,简直是寸步难行啊!
罗大力讲完了话,看知青们多数都满怀热情地接受了自己的安排,也觉得有些满意。
这些娃娃看起来还比较懂事的。
不像之前老李跟自己说的,他们村的那一批,那些个娃娃……来的时候,说得比唱得都好听!结果那一个个的,心眼子多的哟!淘气得都快上房揭瓦了!
不过自己也得多观察观察,看看日子久了,他们是不是还这样懂事。
罗大力大手一挥:
“都去领工具,今儿个就开始上工了。早上开会这个钟头,不耽误给你们记工分,麻溜滴,快去干活儿吧!”
“好!走咯!”大家轰然响应。
年轻人总是充满了热血和激情,他们还没有意识到,干农活儿的劳动强度是很磨人的,也跟他们想象中的轻松写意、山水田园,有很大很大的不同。
翻地、拔草、担水、捡粪、堆肥,根据任务的特色,大家领的工具也不一样。
不过,共同之处是,他们都领到了一双没什么弹性、尺寸也一样的棉线手套。手套是白色的,质地很粗糙。
秦孟真倒是见过这种手套,但从来都没有戴过。
秦梅的手小巧精致,戴上这棉线手套,就像是小孩偷偷戴上了大人的手套一样,五个手指头那里,都空了一小块儿,手掌的部分也不是很贴合。
周丽萍和李娟看了就忍不住笑:“哎呀,秦梅还是个孩子呢。”
秦孟真摸了摸鼻子,默默地领了个箩筐,准备去捡粪。虽然鼻子又要受折磨了,但比起其他活计来说,还顶数这个最适合自己了。
事实上,村里这些捡粪的活计,本来就是给体力弱的老人和小孩安排的。
半大小子都可以担水、堆肥了。但体力弱的老人小孩、可以捡粪、捡麦穗、稻穗、溜土豆、地瓜,或者喂猪、喂驴,喂牛……
反正,每个劳动力都没有被浪费,每个人都被安排得明明白白。
捡粪的活计以筐计数,一筐捡满了就算一天的任务完成。捡不满,就论斤计数,最低不能少于多少,也是有明文规定的。
秦孟真戴上了劳保手套,背上了捡粪专用箩筐,拿上了捡粪用的粪铲子,在村里小孩张二蛋带领下,“雄赳赳气昂昂”地出发了。
张二蛋今年十岁了,是罗大力二姨家的表姐的儿子。他性子活络好信儿,很乐意往这些新来的知青们身边凑。
不仅仅是因为他们身上带着牛肉干、大白兔奶糖,还有烤地瓜什么的。
张二蛋很想了解村子外面是什么样的。
他没有进过城,但他有个堂哥去参军了。那个哥哥从很远很远的地方,给他大伯寄过信,还给他们这些弟弟妹妹们,寄过糖果和铅笔。
这些知青里面,张二蛋最喜欢秦孟真。
因为秦梅长得好看,心眼儿还好。
秦梅长着一张圆圆的巴掌大的小脸,五官都很精致,脸蛋上还带着两个可爱的小酒窝,笑起来甜甜的。
她整个人都白白净净的,不光是脸,就连脖子和手背,看起来都像过年时候,拿猪板油熬出来的那种香喷喷的荤油,白腻诱人。
第139章 半夜闹耗子了吗
(先发个防盗,大家明天再看)
虽然周丽萍和李娟也都挺好看的,但她们都是成年人,也不怎么愿意搭理张二蛋这个有点儿脏兮兮的小屁孩儿。
不像秦梅,不管谁跟她说话,她都不会不耐烦。
自己的小表妹在外面玩,摔倒在地上沾了一身泥土,后来扑到秦梅身上,蹭了她一身,也没见她恼。
罗大力很是能说,秦孟真见他两片看起来十分憨厚的嘴皮子上下翻飞,一口气说了半个钟头,竟然连一口水都没喝,就觉得很是佩服。
她那带点懵懂、带点单纯、带点真心实意的敬佩的小眼神儿,一下子就被罗大力捕捉到了。
罗大力顿时对这个年龄比别人小好几岁的小知青,印象分提升了好几十。
不过,印象好归印象好,该干的活儿,也不能少了。
罗大力打心眼儿里觉得,上头派了这些个年轻人到村里来,纯属给自己添麻烦。
首先多了四十五个人,就多了四十五张嘴。
而且这帮人,其中大部分都还处在“半大小子、吃穷老子”的阶段。就算只给他们吃苞米茬子粥,一顿都得多造多少碗下去?
再者说,这帮孩子里,只有十四个女娃,剩下那些都是男娃。一帮年轻力壮的男娃娃凑到一起,那这日子,还能太平得了?
本村的娃娃,自然有他们老子娘管着。
可这些离了家的,好不容易老子娘不在跟前眼巴巴地瞅着了,那还不得翻了天去?
罗大力心里十分不满,但嘴上却绝对不能也不敢这么说。
他在收到通知的时候,就打好了主意。
不管是谁来,只要把农活给他们堆上,是龙也得给我盘着,是虎也得给我趴着!
一来吃了我的饭,总不能不干活儿吧?
我们村里,从来就没有养活那干吃饭不干活儿的闲人的规矩!
二来这城里娃娃,个顶个的娇气。干的苦活累活多了,说不定就该跟家里人诉苦了。那他们那家里人,还不得抓紧想办法,把他们给倒腾回去?
罗大力的算盘打得很好,不过,他也害怕这帮啥都不懂的半大孩子糟蹋东西,所以一开始,只敢给他们安排些不那么需要技术含量的活儿。
翻地、拔草、捡粪、堆肥、担水,桩桩件件都需要人手、需要力气。而且这种活儿,哪怕这帮人干不明白,一般也出不了什么幺蛾子,想想就觉得安心……
开完会,知青们的劳动内容就算暂时分配下来了。
陆平安、陈岳、王勇、高军等男知青,负责翻地、拔草、担水、堆肥。周丽萍、李娟、秦梅等女知青,负责拔草、捡粪。
早上大家一起听敲锣开工,晚上一起听敲锣下工,三餐都统一在食堂吃大锅饭,不过如果知青们乐意,也可以自己开火做饭。
跟村民们一样,男知青每天最高十个工分,女知青每天最高八个工分,半大小孩每天最高五个工分。
秦孟真被罗大力理直气壮地划进了半大小孩的队伍。
好处是她的劳动任务不像成年人那么重,坏处便是她再怎么努力,忙活一天下来,最多也只有五个工分可以拿……
秦孟真微微地叹了一口气。好在她的任务背包里,带了充足的物资储备。
不然单靠这点工分,怕是连自己的口粮都挣不到,更别说想要买点别的什么了,简直是寸步难行啊!
罗大力讲完了话,看知青们多数都满怀热情地接受了自己的安排,也觉得有些满意。
这些娃娃看起来还比较懂事的。
不像之前老李跟自己说的,他们村的那一批,那些个娃娃……来的时候,说得比唱得都好听!结果那一个个的,心眼子多的哟!淘气得都快上房揭瓦了!
不过自己也得多观察观察,看看日子久了,他们是不是还这样懂事。
罗大力大手一挥:
“都去领工具,今儿个就开始上工了。早上开会这个钟头,不耽误给你们记工分,麻溜滴,快去干活儿吧!”
“好!走咯!”大家轰然响应。
年轻人总是充满了热血和激情,他们还没有意识到,干农活儿的劳动强度是很磨人的,也跟他们想象中的轻松写意、山水田园,有很大很大的不同。
翻地、拔草、担水、捡粪、堆肥,根据任务的特色,大家领的工具也不一样。
不过,共同之处是,他们都领到了一双没什么弹性、尺寸也一样的棉线手套。手套是白色的,质地很粗糙。
秦孟真倒是见过这种手套,但从来都没有戴过。
秦梅的手小巧精致,戴上这棉线手套,就像是小孩偷偷戴上了大人的手套一样,五个手指头那里,都空了一小块儿,手掌的部分也不是很贴合。
周丽萍和李娟看了就忍不住笑:“哎呀,秦梅还是个孩子呢。”
秦孟真摸了摸鼻子,默默地领了个箩筐,准备去捡粪。虽然鼻子又要受折磨了,但比起其他活计来说,还顶数这个最适合自己了。
事实上,村里这些捡粪的活计,本来就是给体力弱的老人和小孩安排的。
半大小子都可以担水、堆肥了。但体力弱的老人小孩、可以捡粪、捡麦穗、稻穗、溜土豆、地瓜,或者喂猪、喂驴,喂牛……
反正,每个劳动力都没有被浪费,每个人都被安排得明明白白。
捡粪的活计以筐计数,一筐捡满了就算一天的任务完成。捡不满,就论斤计数,最低不能少于多少,也是有明文规定的。
秦孟真戴上了劳保手套,背上了捡粪专用箩筐,拿上了捡粪用的粪铲子,在村里小孩张二蛋带领下,“雄赳赳气昂昂”地出发了。
张二蛋今年十岁了,是罗大力二姨家的表姐的儿子。他性子活络好信儿,很乐意往这些新来的知青们身边凑。
不仅仅是因为他们身上带着牛肉干、大白兔奶糖,还有烤地瓜什么的。
张二蛋很想了解村子外面是什么样的。
他没有进过城,但他有个堂哥去参军了。那个哥哥从很远很远的地方,给他大伯寄过信,还给他们这些弟弟妹妹们,寄过糖果和铅笔。
第140章 半夜闹耗子了吗(2)
不过就是几块排骨而已,没必要为了这么点小事闹腾起来。
当然,有这位宋大妈在一天,秦孟真也不会再在食堂打排骨了。别说排骨,但凡今后再来食堂,就是大碴粥窝窝头,干脆连菜都省了。
真想吃好吃的,干脆自己吃小灶去。
任务背包里的储备,养活她自己,还是绰绰有余的。
秦孟真和张二蛋、周丽萍、李娟四个人,坐了一张桌子,周丽萍打了个白菜炒肉丝,李娟打了个海带炖豆腐,秦孟真打了排骨炖豆角,张二蛋打了一大盆甩袖汤。
主食都是窝窝头、大饼子和大碴子粥。
几个人闲话两句,便都闷头吃饭。
食堂人声嘈杂,本来就不怎么适合聊天。更何况,秦孟真从头到尾都没怎么说话,反而一直在专心致志地啃她的窝窝头。
姿态优雅却又有种迷之感染力,让人看着她那么专心吃东西的模样,就觉得她手里的窝头,似乎应该是什么无上美味。
兴许是上午的劳动让人胃口大开,几个人这一餐吃得竟然十分尽兴,不仅把菜都包圆儿了,连张二蛋打的那一大盆甩袖汤,都喝了个干干净净。
下午,继续满村子绕圈、张二蛋科普、捡粪这个过程。
秦孟真学得很快,到天擦黑的时候,她已经可以很熟练地使用捡粪的木头铲子了。
一天下来,秦孟真捡了满满一筐半湿不干的牛粪,送到收粪处,得了个满工分。见证了这个过程的张二蛋,比秦孟真还兴奋。
夕阳西下,晚上大家吃了稀溜溜的苞米面粥,就着腌萝卜和芥菜疙瘩,另外还有个清汤寡水的土豆熬白菜。
至于中午剩的一些杂菜,刚开饭就被抢光了。
看来今天中午,竟然还是格外丰盛的一顿。说不定就是为了优待刚下乡的知青们,特意多做了几个菜呢。
秦孟真一脸珍惜地把自己碗里的苞米面粥喝了个干干净净,最后还往粥碗里倒了点菜汤,把那点底子都喝的干干净净。
这回跟她同坐的除了张二蛋,还有张二蛋的姐姐张腊月。张腊月今年十八岁,梳着只比李娟短一点儿的一根乌油油的大辫子。
她看着秦孟真喝粥喝汤,忍不住喃喃地说出了心里话:“你吃东西的模样真好看哪。”
秦孟真听了这由衷的夸奖,顿时甜甜地笑了起来。
两只大眼睛瞬间就眯成了两道缝儿,一张白白净净的小圆脸上,乍然迸现两个精致可爱的小酒窝,分外招人喜欢。
张腊月看得直了眼:“你们成立的女娃娃,个顶个都像你这样好看么?”
秦孟真笑道:“腊月姐姐不要臊我。这年纪轻轻的小姑娘,哪有不好看的?”
张腊月想了想,连连点头:“说得也是,十八一枝花。年轻小姑娘,确实个顶个的都挺水灵。”
将饭盒洗了,大家拖着步子,在慢慢西沉的夕阳余晖之中,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秦孟真和周丽萍等人,依然住在原来那间有两盘炕、挤了八个人的屋子。
这天深夜,周丽萍隐隐约约听着,屋子里有些窸窸窣窣的响动,她皱着眉嘟哝了一句,翻了个身,那响动停了。
周丽萍觉得困得很,就没有爬起来看是怎么回事。
第二天晚上,周丽萍又一次听到了这种细细碎碎的、咔哧咔哧、嘎巴嘎巴的响声,照例是她一动弹,那响声就停了。
第三天晚上、第四天晚上、第……一直到第十天晚上,周丽萍终于忍不住了,推醒了跟自己躺在自己身边的李娟:“娟子,你听听,有没有什么动静?”
对面那盘炕上的一个女知青冯丽,捏着嗓子回了一句:“我听见了,好像是在闹耗子呢。”
李娟拍了周丽萍一下:“嗨,别这么大惊小怪的,咱们城里都免不了闹耗子,村里冒出个把耗子来,太正常了!麻溜滴睡觉!”
周丽萍有点小情绪:“这耗子也太嚣张了!咱们就不能搞点耗子药啥的,或者下个夹子也行啊!”
“这大半夜的,折腾死了。要弄夹子也得明个儿再说。现在赶紧睡,六点就得上工了!”
她们说话的时候,闹耗子的声音就停了。
周丽萍忍住困意,竖着耳朵等了一会儿,周围还是很安静。
她严重地怀疑,这耗子这聪明劲儿,简直就跟成精了似的,单单下个老鼠夹子,真的能抓到它吗?
第二天,女知青们跟罗大力那里申请了些老鼠夹子,在耗子可能会路过的地方,都摆上了。至于能不能捉到耗子,那是另一码事。
放几个夹子,总归比什么都不做好。
这天半夜,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周丽萍竟然没有再听到闹耗子的声响,她踏踏实实地睡了个安稳觉。
跟周丽萍躺在同一盘炕上的秦孟真,用被子牢牢地捂住了脑袋,躲在被窝里,拿着一管唇膏大小、淡淡粉色草莓味的营养剂,在悄无声息地吸溜着。
光凭这食堂的伙食,根本支撑不住她那一身“一个顶十个”的力气,所需要的消耗。
只是,秦孟真实在不想太过引人注目。
所以她在食堂吃的饭量,基本上跟普通人持平。
就这,还有不少人忍不住感叹:
“秦梅小同志天天吃这么多,都不见她长肉,也不知道那些吃的,都吃到哪里去了。”
也有人自动自觉地给她找了合理的解释:
“人家秦梅小同志正在长个子呢。半大小子、吃穷老子,这话可不是白说的。你以为半大姑娘是光凭喝风就能长大呢?”
这话说得,大家伙儿都笑了。
但是谁也没想到,秦梅小同志实际上的饭量,比她在食堂表现出来的,还要大得多。
女知青宿舍里,半夜闹的“耗子”,其实就是“秦梅小同志”躲在被窝里偷偷吃东西的声音。
只不过,一开始的时候,她不想吃那些口味单一的营养剂,选的都是既能解馋、又能饱腹的小零嘴儿。
比如牛肉干啦、豆腐干啦、鸡胸肉啦之类的。
偶尔实在嘴馋了,还吃过薯片、巧克力威化,甚至还有泡椒凤爪和酱猪蹄。
第141章 秦梅的新工作
当秦孟真发现,自己半夜躲在被窝里吃小灶的动静,惹得周丽萍夜里醒过来好几回,还被冯丽、周丽萍她们几个,当成了在闹耗子,不由得有几分好笑,又有几分歉意。
东西么,自然是不能不吃的。
但也确实不方便带着知青室友们一起吃。
另外,她还得考虑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噪声扰民的事情。
于是,秦孟真果断选择了使用营养剂。
营养剂是系统商城出品,物美价廉、营养均衡,热量充沛。
一个积分能买十支营养剂。
而每一支营养剂,都足够为一个身高180厘米,体重180斤的成年男子,供能一整天。
还得是进行重体力劳动的一整天。
另外,营养剂食用非常方便,隐蔽性极强。
它的外包装,只有细细的润唇膏小管儿那么大,而且这外包装很是柔软。
只要轻轻地挤压两下,它的内容物就可以无比丝滑地落进你的嘴巴里。
食用的时候,几乎可以安安静静地,不发出任何声音。
简直就是一款被窝偷吃神器,有木有!
两三天之后,别的女知青的被窝里,也隐隐约约传出来几回“闹耗子”一般,咯吱咯吱的响声。
再后来,不只是女知青宿舍,就连男知青那边,也开始半夜三更“闹耗子”了。
知青们原来在新海市的时候,甭管家里条件好还是不好,粗茶淡饭,倒是都填得饱肚子。
然而,自打他们落户到了梨树沟子村生产大队,成为插队知青中的一员,他们就跟本地的农民一样,开始了艰苦的体力劳动。
这种体力劳动,对体能的消耗是非常大的。
同时,这些知青当中,最小的秦梅只有十四岁,很多人年龄才十六七岁,年纪更大些的,也就二十出头而已,多数还在长身体呢。
这时候对食物的需求,甚至比成年人更加夸张。
而他们在食堂吃的三餐,都是些粗粮杂菜,严重缺乏肉食和油水。尤其是早餐和晚餐,还得喝稀的哄骗肚皮,就更是觉得不顶饱。
晚上睡觉前,大家伙儿都觉得,肚子里有些空荡荡的。
有些人喝点水强忍着饥饿感,硬着头皮睡下了,到了后半夜,也会忍不住饿醒过来。
时间长了,大家伙儿就都开始想方设法给自己搞点加餐。
因为人太多,能搞到的食物太少,又爱面子,不愿意在别人心里留下个小气吧啦的印象,于是,知青们都纷纷开始躲在被窝里偷吃。
再后来,半夜“闹耗子”几乎成了公开的秘密。
大家都对那窸窸窣窣的声音心知肚明、心中有数,默契十足。谁也不会不识趣地去揭开室友被窝里的秘密。
除了秦孟真,没有人会在偷吃的时候,把自己藏得那么严严实实,一丁点声响都不发出来。
穿越过许多不同世界的经验,让秦孟真保持了警觉和谨慎。
即便是面对着偷偷塞给她一把炒黄豆的张二蛋之类,纯洁善良的小屁孩儿们的时候,秦孟真都没有对自己偷吃的事情,漏过一丝一毫的口风。
在所有人心目中,秦梅小同志,就是一个勤奋、低调、沉默、好养活,而且晒不黑的小丫头。
尤其是晒不黑这一条,真是让人羡慕嫉妒恨哪。
许多女知青和梨树沟子村本地的姑娘们,去干农活的时候,又戴着头巾、又戴着草帽,可还是免不了被晒成
很快就有人对秦孟真的捡粪工作感到不满了。
于是,她默默地服从分配,被调岗到猪圈去,负责喂养梨树沟子生产大队是十三头猪,外加每天清扫、冲洗猪圈,清理猪粪。
喂猪本身是个相对轻省的活儿,但,喂十三头猪,可就没有什么轻省可言了。更何况还要加上拾掇猪圈呢?这根本就不该是分配给一个十四岁大的小姑娘的活儿。
但秦孟真什么也没说,笑一笑就接下来了。
通知秦孟真的人简直不敢置信,这事儿竟然能这么顺利?他以为,秦孟真多少得哭一哭,闹一闹,至少脸色会变得很难看。
然而,秦孟真那张白白净净的小圆脸上,依然只在唇边微微浮起一个甜甜的笑容,脸颊两侧,乍然迸现两个精致小巧的梨涡。
她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就将箩筐和捡粪的铲子收拾好,送回了领工具的地方,登了记,签了字,干脆利落地领了个喂猪的猪食桶和一个拾掇猪圈专用的大扫帚,外加一个大铁锹。
娇娇小小的身影,带着三大件工具,走得似乎摇摇晃晃的,让人忍不住跟着悬心,却始终没有摔倒。
给她做登记的老太太罗四妹,看着秦梅的背影,忍不住摇了摇头,长长地叹息了一声。
秦孟真倒是不介意自己来拾掇这十三头猪。
最关键的是,猪圈这里少有人来,她可以随时都能放心地打开任务面板了。
委托人秦梅的上辈子,过得非常失败。
她在从新海市开往新野县的闷罐车上,就遭遇了人生的第一场劫难。
而到梨树沟子村插队的日子,更是一个沟坎连着一个沟坎,一个难关接着一个难关。
秦梅的遭遇,让她在波折不断的人生中,不断地从希望的山巅、滑落到失意的谷底,不断地自我否定、自我怀疑……
最终从一个天真单纯、开朗明媚的女孩子,堕落成了凛冬寒夜里枯萎的菟丝花。
委托人秦梅的一生,是漫长的一生,又是短暂的一生。是痛苦的一生,又是屈辱的一生。
秦梅真正快乐的时光,大概只有在新海市那短短的十四年。这其中还有好几年,她压根儿就是个懵懵懂懂小孩子,没有多少记忆的。
自从她登上了那一列闷罐车,她的童年、她的少女时代,她的幸福人生,就彻彻底底地离她而去了。
事实证明,后来她数次将幸福的希望寄托在他人身上,结果却是一次更比一次失望,一次更比一次糟心。
在委托人秦梅的前世记忆里,独力承担“喂十三头猪加拾掇猪圈”这件事,是发生过的。
秦梅甚至还知道这事儿的幕后黑手是谁。
第142章 出水芙蓉
秦梅在这一批,以及后面再来的知青之中,是年龄最小的一个。
与此同时,她也是最漂亮的一个。
别的不说,单单就她那怎么晒都晒不黑的皮肤,就让多少人羡慕嫉妒恨,也让多少人一见之下,便起了觊觎之心。
其实,如果单只是如此,别人也不可能就敢来招惹秦梅。
最关键的是,上辈子因为有火车上那一出,秦梅被整个知青群体孤立了。
她成了离群的孤雁。
没有集体的庇护,被人欺负,便成了理所当然的事。
更何况,上辈子秦梅十四岁,到梨树沟子村插队这一年,恰好是1968年。
这里虽然是平行世界,但发生了和秦孟真曾经走过的几个同时代的世界,极为相似的剧情。
梨树沟子村,说话好使的人物,除了罗大力这位大队长,还有一位相当有权势、有力量的人物,便是村革委会主任孙安平。
这位孙主任,其实并不是梨树沟子村人。
但不知他如何钻营的,竟然得到了这样一个可以在梨树沟子村,上管罗大力,下管宋大娘的实权职务。
秦梅上辈子,便是招了他的眼。
当时,他运作了下,就把秦梅排挤到了猪圈去。
秦梅刚接到这个任务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懵的。但她已经经历了被全体知青孤立的痛苦,虽然年纪不大,却学会了隐忍。
刚刚开始做喂猪和清理猪圈的活计,秦梅是很不适应的。
背着人不知道偷偷哭了多少次。
但作为一个很踏实、也很坚强的小姑娘,秦梅一直在努力适应着这份艰苦的劳动。骨子里的倔强,让她没有跟任何人求助,也没有向任何人低头。
虽然很辛苦,虽然常常弄得一身猪屎味儿,虽然每天都要比别人多干好几个小时的活儿,到了食堂饭菜都凉了,甚至干脆吃不上饭,她也没有放弃过努力。
只是,女孩子么,毕竟爱干净。
秦梅在拾掇了许多天猪圈之后,终于按捺不住了。
趁着一天晚上,月色正好,天气也很温暖,她悄悄地跑到了村东头的河边,脱了衣裳,下河洗澡。
这一洗,就洗出事儿来了。
月色之下的河水里,冒出来一个白的发光的美人儿。
仿佛出水芙蓉,清新脱俗。
虽然头发短了点,不扎辫子放下来,也才刚到肩膀,倒是不至于被误认成人鱼公主。但这副画面,也实在太过美好,太富有冲击力了。
知青里有个年纪比较大的小伙子,叫韩东阳,这天白天刚好去了一趟镇上的公社办事,晚上不愿意花住宿的钱,就连夜赶了回来。
此时恰好路过河边。
不过是不经意地往传来水声的方向看了一眼,就被这一幅美不胜收的画面给击中了。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只觉得仿佛一不留神,误入了什么仙境之中。
他屏住了呼吸,丝毫不敢惊动河里的精灵仙子。甚至还悄悄地退后了几步,退到了河边的一棵大柳树后面。
片刻之后,秦梅洗完了澡,从河里出来,拿了白天穿过的衣裳,重新下了河,就站在水里,“唰唰唰”地把衣裳洗了。
这时候,韩东阳才发现,眼前这仙子,其实是个活生生的人。
月光照在了她的脸上,原来就是那个传说中作风不正派,在火车上就胡乱跟人……的那个“荡妇”秦梅。
韩东阳突然感到一阵难言的心痛。
为什么这个天仙一般美好的人儿,非得是那个秦梅呢?
秦梅洗完了衣服,完全没有发觉黑暗中,有一双窥视她的眼睛。
她手脚麻利地穿上了提早准备好的另外一套衣裳,把刚刚洗干净的那些衣裳都装进盆子里,高高兴兴地抱着盆子往住处走。
因为被知青们排挤,后来秦梅就跟村里的孤寡老人罗四妹住到了一处。
论起来,罗四妹算是罗大力的堂姑婆,只是两边的亲戚关系,稍微有些远了。罗四妹也不愿意给罗大力这个不算很近的亲戚添麻烦,便坚持一个人住。
罗四妹家里的地方不小,也有多余的屋子。
老太太看秦梅怪可怜的,便主动提出来把房子借给她住。
韩东阳一直默默地尾随着秦梅,直到她进了罗四妹家的院子,还静悄悄地在外头站了一会儿,看着秦梅房里的灯光亮了起来,又熄灭下去,彻底没了动静,方才折返回自己的住处。
韩东阳知道自己对秦梅动心了。
他深深痛恨自己的软弱和“见色起意”——你怎么能对一个作风不正派的破鞋动心呢?
然而,他清清楚楚地知道,不管自己多么鄙视秦梅的为人,他都已经被刚刚在河边的那一幅人间美景,迷得找不着北了。
但他也知道,梨树沟子村革委会主任孙安平,早在秦梅刚到梨树沟子村报道的时候,就看上了她,甚至想要把她娶进门。
把秦梅搞到去喂猪,就是孙安平暗地里使的坏。
孙安平在使坏之前,也是做足了功课的。
秦梅家里人不重视她、她本人年纪小、名声不好、孤立无援,自己想要下手对付她,断然不会有人出来捣乱。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秦梅被派了喂猪和收拾猪圈的活儿,没有任何人提出异议。
在某些知青看来,甚至还觉得这是一种照顾。
喂猪不比种地轻省多了?!
罗大力倒是劝过孙安平两句,但孙安平明明白白地放了话:
“我也不会让她吃太多苦的。回头只要她愿意嫁给我,这都不是事儿。”
罗大力也就不再劝了。
涉及到男女,这话就不好深说。
别说这秦梅只是个外来的知青,哪怕她就是本村的姑娘,自己也不能管得太宽哪。
好在,孙安平是有心正八经儿地娶老婆,而不是提了裤子就跑。
罗大力都如此想,遑论其他人?
在所有人看来,秦梅嫁给孙安平,那就是占了天大的便宜。
她不过是个不正经的荡妇,已经搞过破鞋的残花败柳,竟然还能有孙安平这样一位青年、啊不,中年才俊,愿意正八经儿地娶她过门,已经是值得敲锣打鼓庆幸的事情了。
就算在追她的过程中,姿态高了点儿,手段黑了点儿,那都不是事儿。
谁都没有问过,秦梅本人想不想要这门亲事。
秦梅给家里写信,问家里人的意见。
结果家里人竟然无一例外,都“苦口婆心”地劝她接受。
第143章 回忆与现实
收到了家里人的信,秦梅变得愈发沉默寡言了。
她只埋头干活儿。
等到她终于适应了猪圈的活儿,能够又快又好地熬好猪食,给十三头猪都喂得精精神神的,还每天都把猪圈拾掇得干干净净、利利索索的,已经过去了足足一年多的时间。
这段时间,孙安平明里暗里地给她递过好几回话。
但秦梅始终沉默着,没有回答。
后来,孙安平想再逼迫她一下,便又给秦梅安排了更辛苦、更肮脏的活儿——让秦梅负责掏厕所。而且是梨树沟子村,全村的厕所。
这个活儿,比起拾掇猪圈,可要痛苦多了。
因为拾掇猪圈,只需要跟猪打交道。
而掏厕所,不但要忍受冲天的臭气,还得跟全村每一户人家打交道。
梨树沟子村的居民,家家户户都有自家的厕所。
当然,本地人普遍称之为“茅坑”或者“茅楼”。
秦梅的新任务,便是拿着公社统一印发的粪票,到各家各户去掏厕所。掏干净厕所,还得按数量或者重量,交给主人家粪票。
将大粪送到堆肥处,登记每天掏了谁家的茅楼,给出去多少粪票,然后再去下一家,重复上述过程。
一直忙到天黑,脚不沾地、马不停蹄,谁家要是粪坑满了,还得重新排一下优先级……每月月底,每家人都可以拿粪票到大队去算工分。
掏厕所这个活儿,一般都是要安排给那些在村里最不受待见的人群。
比如成分不好的地主,下放来的反动派,或者在集体劳动中最能磨洋工,劳动表现最不好的落后分子。
即便是在这些最不受待见的人群里,这个活儿也不是让他们天天去干的,而是轮流进行。
但到了秦梅这里,孙安平为了给她施加压力,故意安排让她一个人天天掏茅楼。
秦梅默默地忍了下来。
但孙安平却再也忍不下去了。
在孙安平授意之下,村尾一户光棍人家,数次在秦梅去他们家里掏厕所的时候,对她污言秽语,甚至动手动脚。
而除了这些下作的手段,知青和村民里那些长舌之人,对秦梅的种种非议,更是什么难听就说什么。
有些人甚至当面骂到秦梅脸上来。
秦梅除了默默地流泪,完全不知自己该做些什么。
大半年后,秦梅即将年满十六岁。
她终于抗不过那全世界都跟自己作对的压力,点头同意了跟孙安平的婚事。
十六岁的秦梅,嫁给了三十六岁的孙安平。
孙安平在娶秦梅为妻之前,曾经先后娶过两个妻子。
第一任妻子死于难产,给他留下了一个儿子。这个儿子,已经十七岁了。
第二任妻子在一次上山采药的时候,不小心被毒蛇咬了,村民们把她送到了镇上的医院,但是镇上的医院没有蛇毒血清,没抢救回来。
这一任妻子,给孙安平留下了两个女儿。长女十五岁,次女十三岁。
所以,十六岁的秦梅一进门,就当妈了。她的继子还比她大一岁。她的两个继女,一个比她小一岁,一个比她小三岁。
两人去公社扯了结婚证,照了一张黑白的结婚照。
结婚照上,孙安平笑得见牙不见眼,秦梅却只默默地看着镜头,没有笑,也没有哭。
婚礼办得简单朴素,这年头的婚礼普遍都是如此。
两个人穿一身不打补丁的衣裳,把铺盖卷搬到一起,再给同事们或者亲朋好友,左邻右舍,发上两把喜糖,凑在一起办个仪式,热闹热闹,就成了。
虽然明知道秦梅心里不乐意,孙安平还是没忍住,办了一场十分热闹的婚礼。村里的干部和知青们都来现场道贺。
有些知青甚至一改之前对秦梅的排挤,开始恭维她结了一门好亲事之类。
众人闹腾了大半天,便散了。
秦梅沉默地开始了她在孙安平家的生活。
她也成为了到梨树沟子村插队的知青们当中,第一个和本地人结婚的。
只是,那些背后里诋毁她的流言,并没有随着这一门亲事的尘埃落定,而就此终结。
秦梅在别人嘴里,依旧是“破鞋”。
只是碍于孙安平的身份,不再有人把这话,当面怼到她脸上来了。
孙安平家的物质条件还是不错的。
秦梅的日子,也短暂地安稳了一段时间。
只是孙安平原本的三个孩子都大了,这时候的人又都对后娘有偏见,他们对秦梅这个新进门的继母的态度,自然十分冷淡。
而秦梅一直沉默寡言。
她既不懂得、也不愿意,去跟三个跟自己年纪差不多的继子继女搞好关系。
孙安平这些年,倒是没怎么素过。
但他惦记秦梅很久了,这婚事一成,自然是心怀大畅。
他也知道秦梅心里头并不情愿。
但他是个务实的人,只要媳妇取到了手,情愿不情愿的,她不还是一样得跟自己过日子?
若是再生上几个孩子,那就更稳妥了!
等过了几年,驯服熟了,这女人还不都是一样,任凭自己揉圆了搓扁!
像秦梅这样漂亮的丫头,还是新海市来的,若不是有知青插队这样的天赐良机,自己想要娶到这样的,怕是只能在梦里娶媳妇儿!
秦梅在孙安平家里,安稳地过了三年。
三年内,孙安平一直都巴着秦梅,努力耕耘不辍。秦梅也没有辜负这份辛勤劳动,三年内,连续生了两个孩子,一儿一女。
这期间,她一次也没有跟自家人联系过。倒是孙安平还曾经想过,要不要陪她回一趟新海市,见见岳父母和大舅哥大姨姐什么的。
秦梅委婉但却坚定地拒绝了。
原本有了孩子,孙安平跟秦梅的感情更稳固了一些,孙安平更是每天乐得合不拢嘴。但在那之后,孙安平很快就高兴不起来了。
他无意中发现,自己的长子,竟然对年轻的继母,存了不轨之心。
……
秦孟真再次检视完秦梅的回忆,深深地为这个女孩子的坚韧和命途多舛叹息不已。
这孩子上辈子虽然做了菟丝花,却并非她的本意。
这辈子既然自己来了,自然不会让那些不堪的历史重演。
第144章 刀子嘴豆腐心
“秦梅,你在这发什么愣啊?你咋还不去拾掇猪圈呢?
这猪圈得早起清扫一遍,白天清扫一遍,晚上再清扫一遍要不然环境不好,猪住着容易生病。
回头要是闹了猪瘟,你的麻烦就大了!
到时候别说你,就是咱们整个梨树沟子生产队,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秦孟真悄悄擦掉脸上的泪痕,正准备收拾心情去干活儿呢,就听到一个大嗓门的女人,劈头盖脸地吼了自己一顿。
她抬眼望去,眼神里不自觉地透出一股子威势。
那大吼大叫的女人,顿时被这威势逼迫得卡顿了一下,然后便恼羞成怒道:
“你跟我厉害啥呀?我说的不对吗?我哪句话不对?”
秦孟真仔细想了想,还真叫她想起来了这个呜呜喳喳的大嗓门女人是谁。
这女人叫王翠莲,今年大概四十多岁。
王翠莲一贯是梨树沟子村,乃至整个果园镇都数得上号的先进人物。
因为她干活特别拼命,年年都能评上劳动模范。
而且她也不爱传闲话,有什么事儿,都喜欢当面锣对面鼓,摊开了说清楚。
秦梅上辈子经历过许多挫折,许多不堪,遇到过许多坏人,但也不是没有温暖的记忆。那些温暖,才是支撑着秦梅在一重又一重的困境中,坚强地活下去的人生底色。
比如在没人愿意跟她住的时候,收留了她的老太太罗四妹。再比如,当面对她嫌弃得不行不行的,暗地里却偷偷帮她干了不少活儿的王翠莲。
秦孟真仔细对比了下秦梅记忆中的王翠莲和眼前这个王翠莲,发现自己确实没有认错人,便暖暖地、甜甜地笑了起来:
“王大姐,你说的没错。我不该发呆。其实我这正准备干活儿呢。”
王翠莲见秦孟真认错认得这样爽快,忍不住狐疑地看了她一眼。
眼前这个小姑娘,长得甜美可人、笑得温和无害,一脸无辜的模样。
但她可以确定,刚刚那会儿,她绝对没有看错——秦梅那眼神里,透出来的那种威势,分明不是一般人呀!
再瞅瞅秦梅那白白嫩嫩、纤细修长,仿佛葱管一般的手指,王翠莲忍不住拦住了她:
“行了行了,瞅瞅你那弱不禁风的小样儿!这活儿你干不了!你去推着那辆小手推车,运两桶水过来吧!这里不用你了。”
她估摸着,推车运水,算是猪圈这一片这些活计里面,最轻省的了。估计不至于把秦梅那双小嫩手给磨粗了。
随后,王翠莲忍不住拍了自己一巴掌:分明都是女人,自己怎么还对着人家秦梅,怜香惜玉起来了呢?
说起来,以王翠莲的性格,她是最看不上“上辈子的秦梅”那种“靠男人的女人”的。
然而王翠莲这个人,骨子里天然便有一份善良。
当面对着秦梅的时候,她总是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然而在背地里,她却默默地帮了秦梅很多。
秦孟真知道秦梅对王翠莲的感念。
刚刚她态度那样温和,也不过是为了回报上辈子,这个女人对秦梅的那份援手。
只是,秦孟真虽然并没有故意对王翠莲使用精神力,施加什么影响。
单单凭着秦梅本身自带的那份美貌,与那楚楚动人的气质,再配上秦孟真强大无匹的精神与意识,她只要随意展现一个笑容,就足够产生一种魅力外放的效果,足够让人神魂颠倒了。
所以,王翠莲也没能幸免,照样中招了。
好在王翠莲也是个很踏实能干的女人,她一投入到干活儿里去,就把这一茬忘到了脑后。
原本养猪这一摊,就是王翠莲的活儿。
她手脚麻利,干活踏实,罗大力把养猪这一摊交给她,是全村人都支持的。
只是,孙安平摆明了车马看中了秦梅,打算用这活儿,让小姑娘吃点苦头,谁也不好出面拦着。
翠莲虽然很不满意,但她毕竟刚不过孙安平,只能在干完了自己被新分配的那一堆农活儿之后,经常过来看看她挂心不已的猪。
好在孙安平为了安抚王翠莲,只给她安排了一些看工具啊、管库房啦之类的轻省活儿。
就这,王翠莲还不忘跟孙安平撂狠话:
“你想出什么幺蛾子我不管,也管不着。可是我这些猪,每一头都是生产队的宝贝!若是我的猪掉了膘、生了病,别怪我到时候找你拼命!”
孙安平气得鼻孔直往外喷气,嘴上却咬得死死的:
“我就借你的猪圈用几天,不会太久的。
再说这也是培养年轻同志嘛!
知青到咱们村里来插队,不就是来受教育的?咱们也不能时时处处都捧着他们,不让他们受一点苦,吃一点亏呀!
那不是纯粹糊弄事儿吗?”
王翠莲依然很生气:
“你拿啥教育人不行,非得动我的猪?这可都是咱们生产队的任务猪!你要是敢给我玩砸了,到时候我就把你当任务猪交上去!”
“嘿!瞅把你能的!你把心放到肚子里,我就借用个十天半个月的,掉不了多少膘!”
孙安平嘴上虽然这样说,心里也免不了有几分担心。
万一秦梅这城里娃,真的笨到把猪养死了或者养病了,回头梨树沟子村交不上国家的任务,他也怕吃不了兜着走啊!
但已经定了的事儿,也不能就这么改了安排。已经说出去了的话,也不能就这么收回去。为今之计,只有对王翠莲的“资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果然,王翠莲到底还是放不下心,忍了一天不到,便忍无可忍地跑了过来。
结果王翠莲刚一过来,就见到秦孟真在那里发呆。
小丫头似乎还刚刚哭过,脸上还带着泪痕呢。
这会儿,王翠莲把秦孟真支开去运水,自己一边拿着大扫帚清扫猪圈,一边嘴里叨叨着,心疼她的猪:
“这城里来的小年轻,干活儿就是不行!连个猪圈都扫不明白!”
秦孟真这会儿,已经到河边打了两大桶河水,慢慢悠悠地将水车推了回来。她的手很稳,虽然看起来纤细娇嫩,其实力量却非常大,大得超越很多人的想象。
第145章 触景生情
不过这杨树沟子村的村民,普遍力气都不小。毕竟大家伙儿都是从小干农活儿的体力劳动者,所以,见她稳稳当当地推着运水车从河边走过来,倒也没人觉得奇怪。
秦孟真回到猪圈的时候,王翠莲已经把猪圈拾掇得差不多了。
见了秦孟真推了运水车过来,忙招呼她:“快来快来!我这就等着你这两桶水了!”
王翠莲接过推车,提起一桶水,倒进猪圈里的地面上,把地面冲洗得干干净净。
这会儿她已经弄得身上湿漉漉的了,接下来的活计,却坚持不让秦孟真沾手:“你可别给我添乱了,退后退后,往那边稍稍!”
秦孟真一脸乖巧听话,按着王翠莲的指示,换了个地方站。
等王翠莲冲洗完了猪圈的地,也给十三头猪都纷纷刷了刷身上,才歇了一口气,指挥秦孟真:“去,就用刚才那车,拉着猪食桶去食堂打猪食去。
这猪啊,一天得喂好几顿呢!比人吃的都好!你稍微不精心一点儿,它就给你掉膘!”
秦孟真乖乖地拎起猪食桶放到推车上,推着推车就往食堂的方向走。
刚一抬头,就见远处过来了个人。
原来是孙安平,气势汹汹,一脸不高兴地往这边过来了,简直走出了六亲不认的步伐。
秦孟真好笑地想看看他要搞什么幺蛾子,却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断喝:“还搁这儿卖呆儿!麻溜地快去!再不喂,我这猪都被你饿瘦了!”
秦孟真急忙推起小推车,一路小跑,奔着食堂的方向去了。
孙安平眼睁睁地抽着秦孟真在他眼皮子底下,撒丫子跑得飞快,偏偏他是打着看猪圈的名头过来的,也不好就这么追上去,不由得愈加火大。
他的火气就冲着王翠莲去了:
“王翠莲同志!你这样纵容着年轻小同志偷懒,好逸恶劳,是错误滴!”
王翠莲一脸不耐烦:
“得了得了,可别跟我这打官腔了!
都一个村的,谁不知道谁呀?你一撅尾巴,我就知道你要拉几个粪蛋!
反正现在也没别人听见,你还这么端着,你就不累得慌?
秦梅那小丫头我看了好几天了,长得是挺水灵的,人也挺不错。你既然喜欢人家,就正大光明地去追不行么?、
啥玩意儿非得祸害我的宝贝猪,非得拿我这猪圈整景儿?
咋地,不玩儿点儿阴谋诡计,你还不会说话了呀?”
孙安平可不想承认他心虚,他怕秦梅看不上他,只好转移话题:
“别扯了!压根儿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不拦着你回来看你的宝贝猪,你也别拦着我教育年轻人!”
王翠莲一点儿情面都不给孙安平留:
“我算看出来了,你呀,就是一煮熟的鸭子,身上都烂了,就剩下一张嘴硬!”
……
秦孟真从食堂那里领了两桶猪食,食堂里负责熬猪食的张师傅帮她直接提到了车上。
而当她推着车,往回运猪食的时候,恰好遇见这一幕的知青韩东阳,主动提出来了要帮助她。秦孟真微笑着拒绝了。
韩东阳这个人,是秦梅上辈子的第二任丈夫。
他们在一起过了五年,生了三个孩子。
然后,韩东阳遇到了一个回城当工人的机会,当即就跟秦梅离了婚。干脆利落地撇下了她和三个孩子,毫不犹豫地抓住了那个回城的机会。
秦梅带着三个年幼的孩子,迫于生活的压力,不得不再度改嫁。
这一回,她嫁到了果园镇上,离开了梨树沟子村。
秦梅的第三任丈夫,名叫邵志文,是家中独子。
邵家算是果园镇上很有本事的人家了。公婆都是公职人员,上面有两个姐姐,下面有一个妹妹,都已经出嫁。
只是邵志文身有残疾,在一次安全生产事故中,失去了双腿。
邵志文原本是打算一辈子不结婚的,直到他偶然遇见了带着孩子去镇上卫生院的秦梅。
此时秦梅已经二十五岁了。
二十五岁,带着三个年幼的孩子的秦梅,不再是当年那个娇俏可人的懵懂少女,眉宇间已经染上了深深的哀伤与愁苦。
但她依然像一坛子刚刚炼好了的荤油,天然自带一股白腻诱人的暖香。
这股子暖香,把邵志文牢牢地吸引住了。
邵家人都很关心邵志文这个独苗,全家人都把他放在心尖尖上疼。
从前他不愿结婚,家里人也不敢逼迫他。
这回好不容易有个让他开窍了,让他动了念头的,家里人怎么舍得放过呢?
于是,邵家人很快就调查清楚了秦梅的情况,又火速请了媒人,向秦梅提亲。
最打动秦梅的一条,便是邵家人承诺,会对三个孩子好。
只要秦梅好好地陪伴着邵志文,这三个孩子,邵家人就会当自家的亲孙子亲孙女一般,一视同仁,好好教养他们成材。
于是,原本心如死灰的秦梅,再次点了头,答应了这桩婚事。
如果这三个孩子,真的能够一直在邵家长大,说不定秦梅的晚年,就不会那样凄凉。
然而,好景不长。
秦梅在邵家的安稳日子,拢共只过了不到两年。
邵志文对秦梅是十分体贴的,只是他性子冷淡,嘴上也不爱表达,这份淡淡的关怀,却并非那么容易让人体会。
一开始秦梅便有些摸不着头脑,但很快她便察觉到了,丈夫只是这样的性子,表面上冷淡而已。
实际上,对她是很好很好的。
然而,两人彼此互相理解、琴瑟和谐的日子,只过了一年多而已。
邵志文原本虽然受了伤,失去了双腿,却也没有放弃原本的职业。
他之前在镇上的化工厂里做工程师,坐上轮椅之后,依然回到了那家化工厂,继续做着工程师的工作。
这份工作,是避免不了和危险品打交道的,也是避免不了遭遇事故的。
而邵志文没有了双腿,只能依靠轮椅行动,遇到突发事故的时候,比起能跑能跳的普通人,就分外吃亏。
在一次危险品爆燃事故中,邵志文没能及时逃出来。
秦梅成了寡妇。
而她和邵志文两人之间,还没有孩子。
第146章 虐文女主小白花
邵家老两口儿痛失爱子,便再也见不得秦梅这个未亡人,在自己眼前出现了。
他们给了秦梅一笔钱,让秦梅离开邵家,自谋生路。
秦梅其实也不愿在邵家待下去。
邵家人固然伤心欲绝,不想看见她;她又何尝不是伤痛欲绝,不愿见到邵家人呢?
秦梅带着孩子,回到了梨树沟子村。
她在梨树沟子村有一套房子,就是老太太罗四妹那一套宽敞的老宅子。
秦梅嫁到孙安平家里两年左右,罗四妹就去世了。
她去世前几天,特意找了罗大力、孙安平、以及村里几个有头有脸、说话响亮的人物,到她家做了见证,将这套老房子,送给了秦梅。
而且,罗四妹说得清清楚楚,这套房子是给秦梅本人的,只有她本人有权处置。任何人,不管是她的丈夫,或者她的孩子,都不能越过她做主。
罗四妹做完这件事没几天,就去世了。
秦梅在罗四妹的葬礼上大哭了一场,然后找到罗大力,说要认罗四妹做干娘。
这个事儿,罗大力倒是乐见其成的。
孙安平前思后想,觉得秦梅认了罗四妹这样一个干娘,不过是为了给她上坟扫墓名正言顺罢了,也没有出头反对。
这事儿就顺顺当当地办下来了。
秦梅在邵志文过世后,伤心欲绝地离开了邵家,回到果园村,就住在了罗四妹这套老房子里。
她把房间里的摆设,布置成罗四妹还在时候的样子。
自己一个人辛辛苦苦地做些杂活儿,靠着邵家给的钱和自己的劳动,辛辛苦苦地养活着三个年幼的孩子。
恰在此时,孙一鸣出狱了。
孙一鸣是孙安平的长子。
孙安平和孙一鸣结婚三年后,孙一鸣觊觎继母秦梅的事情,被孙安平发现了。
孙一鸣被孙安平狠狠教训了一顿。
那之后,两人冲突不断。
终于有一次,在孙安平喝醉了酒,又因为这个事儿,恣意殴打孙一鸣的时候,孙一鸣没忍住,还了手。
结果,一不小心失手将孙安平推倒。孙安平的后脑撞到了桌角,当场一命呜呼。
孙一鸣因为过失杀人罪,蹲了八年监狱。
孙家的老人和孙安平的两个女儿,认为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秦梅,所以将她赶走了,却把她和孙安平生的两个孩子,留了下来。
孙一鸣出狱后,搬到了秦梅家附近居住。
经过锲而不舍长达三年的缠磨,他成了秦梅第四任丈夫。两人的婚事只是简单地办了一场无人出席的婚礼,并没有做过结婚登记。
这件事,让秦梅的名声在梨树沟子村,愈发雪上加霜。
她刚到梨树沟子村插队的时候,是跟人在火车上鬼混的“破鞋”。
她嫁给孙安平,是没有骨气的“谄媚小人”。
她嫁给韩东阳,是饥不择食的“荡妇”。
她嫁给邵志文,是忘本攀高枝的“捞女”。
她嫁给孙一鸣,是没有人伦、败坏风气的“下作玩意儿”。
……
尤其是孙一鸣曾经是她的继子,两人年龄只差一岁,孙一鸣又曾经因为失手误杀了孙安平而进了监狱……
几乎所有人,都认定了秦梅在这件事里,是个彻头彻尾的罪人。
甚至包括孙一鸣和秦梅自己。
两人顶着巨大的压力结合在一起,其实这里起主要作用的,还是孙一鸣。
他一直在自我折磨,也在折磨秦梅。
秦梅心中,也对孙家家破人亡,有几分隐隐的愧疚。
她理智上知道,这不是自己的错。但她的善良,让她忍不住往自己身上揽责任。
两人走到了一起,却不是为了爱情,而是为了仇恨。
孙一鸣和秦梅结婚后,两人就住在罗四妹留下的那套老房子里。两人在一起,磕磕绊绊地生活了五年。
五年后,韩东阳回来了一趟,要把自己的儿子带走。
秦梅拒绝了。
她情绪十分平静地对韩东阳说:
“你当初抛弃了他们,现在本来就不该回来。三个都是你的孩子。要么一个都别带,要带就把三个孩子都带走。你是他们的亲生父亲,你有义务对他们一视同仁。”
韩东阳在城里建立了新的家庭,但他的新妻子不能生育。
他原本只想带走自己的儿子,给韩家留个后。却没有想到,秦梅竟然对他不依不饶,坚持让他把儿子和女儿都带走。
他到底没有勇气放弃自己的儿子,最终将三个孩子都带走了。
旁人都怪秦梅狠心:“哪有这样当娘的,养得那么大的孩子,说不要就不要了!”
孙一鸣却哭了:“若是我娘还活着……”
他读懂了秦梅的心思,也因此对跟秦梅在一起彼此折磨的日子,生出了厌弃之心。孙一鸣有一天突然就失踪了,连只言片语都没有留下。
但他给秦梅留下了四个孩子。
他失踪以后,孙家人气势汹汹地找上门,从秦梅手上,把四个孩子抢了回去。
孙家人的心态十分矛盾。
他们痛恨孙一鸣和秦梅的婚事,但他们却不舍得任何一个姓孙的孩子。哪怕这些孩子,在自家的身份十分尴尬……
秦梅又成了孤身一人,孑然一身。孤独地生活在罗四妹留下的老房子里。
在秦梅自己看来,她的生活虽然孤单,但却平静了下来。
梨树沟子村里,那些最喜欢讲究东家长、西家短的碎嘴婆娘,都已经对秦梅的八卦,失去了兴趣。虽然她们依然忍不住对秦梅有几分嫉妒。
她明明已经生了九个孩子了,为什么看起来,还跟那些刚刚结婚没两年的女人,没有多少区别?
其实秦梅已经三十三岁了。
她的眉宇间多了许多愁苦,面容上多了许多沧桑,但依然比同龄人看起来更加白皙、柔媚。
明明整个人都透着一股淡薄的、疏离的气质,秦梅身上却依然有种莫名的诱惑力,让人忍不住想要亲近她,想要跟她接触。
三十六岁这一年,温婉柔媚而又冷淡疏离的秦梅,再次嫁人了。这一回,做媒的是罗大力,“娶妻”的是一位来梨树沟子村投资的商人陈嘉豪。
这场婚事,同样只办了婚礼,而没有领结婚证。
第147章 虐文女主小白花(2)
陈嘉豪在国外定居多年,早已有了门当户对的妻子儿女,在国内不同的城市,也有不同的“妻子”和孩子。
然而秦梅并不知道这些。
她只知道,这个男人对自己很是彬彬有礼,他既不会喝醉了酒乱发脾气,也不会让自己做一些很难为情的事情。
他温柔体贴、情深意长。
除了聚少离多,几乎没有多少缺点。
陈嘉豪的普通话略带一点口音,但他的温和态度,总是让秦梅忍不住想起曾经让她伤心欲绝的邵志文。
两人在一起生活了足足八年。
秦梅在这八年间,给陈嘉豪生了十四个孩子。
陈嘉豪一直在给秦梅吃一种“养身体”的药丸。
多年后,秦梅才惊讶地知道,原来那种药物叫做“多子丸”,可以一胎生两个,甚至生三个、四个、五个。
秦梅头一次怀上双胞胎的时候,最初还以为陈嘉豪家里有这方面的基因。
后来才知道,原来,她能每一胎都生出来不只一个孩子,跟基因没有什么关系,完全是那“多子丸”的功劳。
好在陈嘉豪这个人,并不是个抠门的人。
秦梅生了孩子,他也请了专业的护理人员来伺候月子,还会很认真地给秦梅补养身体。
只是,这些孩子都跟秦梅相处不久,陈嘉豪就会把他们带走。
秦梅有段时间甚至有些怀疑,陈嘉豪是不是做人口生意的?他的真实身份,其实是个专业的跨国机构人贩子?
她旁敲侧击地打听了很多次,慢慢拼凑着事情的真相,渐渐地发现,陈嘉豪确实是个正经商人,而不是什么人贩子。
只是,他对“多子多福”的观念非常执着。
陈家祖上也很穷困,但仗着人口多,又团结一心,到底还是闯出了一条路。做生意发家以后,陈嘉豪成了这一代的掌舵人,他就想多多地生孩子,生得越多越好。
大陆改开之后,他一边来投资赚钱,一边来物色资质好的大陆妹,给他做外室。在当地办个入乡随俗的婚礼,声称跟人家结婚了,实际上,只是骗人家替他生小孩而已。
他之所以看中了三十多岁、嫁过好几次的秦梅,而不是更年轻、更健康的本地女孩,就是因为听说了秦梅之前生过很多小孩的事情。
他看中了秦梅擅长生孩子的特殊体质。
秦梅确实没有辜负他的期望。
两人同居八年,秦梅怀孕五次,足足生了十四个小孩。
但这些孩子,都只在秦梅身边过了不到一年,就被陈嘉豪带走了。陈嘉豪说,他的事业在国外,他把孩子们送到国外,可以享受更好的医疗条件,更好的教育条件……
秦梅明面上被说服了,内心深处却是渐渐觉醒,逐步发现了陈嘉豪其实只是在利用自己为他生小孩而已。
但秦梅却挣脱不开。
她的意志早在一次又一次失败的婚姻中,磨损得差不多了。
此时,她已经成了不依附在大树之上,就无法独自生活的菟丝花。
八年后,两人和平分手。
陈嘉豪陆陆续续带走了十四个不认得秦梅是谁的小孩,给秦梅留下了一栋新野县城市中心的房产,还给她留下了一笔差不多可以再买一套房子的钱。
这时候,秦梅已经四十四岁了。
她十四岁来到梨树沟子村,除去在果园镇上生活过的两年,其余二十八年中的绝大多是时光,都是在这里度过的。
她对这片土地,充满了矛盾复杂的感情。
有时候,她想离开这里,回到故乡新海市,找回少女时代那种单纯快乐的生活。
有时候,她不想离开这里,只想在这里静静地度过清冷的余生。
虽然秦梅对梨树沟子村十分熟悉,但梨树沟子村的后辈,已经很少人留在这里了。
年轻人总是向往着外面的世界。
他们怀揣着无比的热情,就像秦梅当年怀揣着无比的热情,从新海市来到新野县城的时候一样,对外面世界,充满了向往和好奇。
谁也拦不住他们探索的脚步。
秦梅看着一代又一代年轻人奔赴国内甚至国际上的大城市,有时候也觉得有几分羡慕。在某些极个别的时候,她也想要出去走走。
但习惯了被人安排自己的命运,独自一人的时候,秦梅几乎做不出任何决策。即使是她想做的事情,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实施。
两年后,秦梅四十六岁时,秦梅再次结婚了。
这一回,她的丈夫是曾经跟她一起在梨树沟子村插队的知青冯丽的前夫,贺玉田。
当年冯丽考上了新海市的大学,回去读书的时候,贺玉田二话没说就给她出了离婚手续,孩子他自己养着。
后来冯丽回来认孩子,贺玉田也痛痛快快地,没有提任何要求,就让孩子跟着冯丽去了新海市。
村里人都笑话他傻。
秦梅却因此对贺玉田印象很好。
只是贺玉田前些年离开了梨树沟子村,他回来的时候,秦梅还和陈嘉豪在一起,一窝一窝地生孩子呢。
贺玉田默默地起了一套新房子,承包了百十来亩地种大棚。日子过得风声水起,但却拒绝了一拨又一拨的媒人。
村里人都在悄悄地议论,说贺玉田出去混的这些年,是不是遇到了啥伤心事儿,或者是有了什么难言之隐,要不他条件也不差,咋就不娶媳妇儿呢?
直到有一天,贺玉田请了媒人,登了秦梅家的门。
秦梅没犹豫多久,就点了头。
她这些年来,从一个人身边,辗转到另一个人身边,几乎已经习惯了依附于人的生活,很难忍受独自一人的孤单与自由了。
更何况,贺玉田这个人,在秦梅心目中,还算是极少数的好人之一。
两人去镇上扯了结婚证,没有办婚礼,赶了个时髦出去旅行结婚,还一块儿度了个蜜月,贺玉田从此成了秦梅的第六任丈夫。
秦梅神奇的体质又一次创造了奇迹。
两人结婚后的前三年之内,秦梅连续生了五个孩子。
梨树沟子村已经没有人再去嚼秦梅的风流史了。
他们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同一个点:秦梅这个女人,怎么这么能生养?
所有人都万万没想到,这样能生养的秦梅,竟然在婚后第四年,跟贺玉田离了婚。离婚的主张,竟然还是秦梅主动提出来的。
第148章 黑心小白花
因为贺玉田背着她,去见了冯丽。
最狗血的不是这样一场鬼鬼祟祟的见面,而是冯丽和贺玉田这样两个土埋半截的人,竟然在分别了几十年后,旧情复燃了。
秦梅落寞地选择了离开。
贺玉田也没有挽留。
这些年,秦梅的财产已经消耗得差不多了。
就连新野县城市中心那套房子,都在两三年以前,秦梅最后一次怀孕的时候,被她悄悄卖掉了,贴补了自己和贺玉田的生活。
贺玉田之前在外乡做生意,确实赚到了一些钱,但回乡之后,承包了土地种大棚,却一直在亏损。
只是因为有之前的积蓄撑着,旁人都只能看到他的日子过得十分红火,看不到他暗地里的亏空。
秦梅从来不晓得计较钱财。虽然她也有穷到只能吃白水就窝头的时候。
但,说她是心大也好,说她是不成熟也好,说她是不懂事也好,她似乎真的天性就有几分仗义疏财。
知道贺玉田的日子过得不怎么样,她就开始默默地贴补贺玉田,还做得十分体贴,让贺玉田感受不到被老婆贴补的委屈。
两个人感情顺遂地过了三年,到了第四年,和平分手。
孩子都姓贺,自然是归了贺玉田。
秦梅再次恢复了孑然一身。
这一年,她已经整整五十岁了。
贺玉田将自己承包的土地转包了出去,将梨树沟子村的房子都卖了,带着三个孩子,美滋滋地去新海市找冯丽了。
独留下秦梅一个人,面对着全村人当面背后的议论纷纷。
秦梅似乎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待遇。她不介意别人说什么,只要别当面怼到她脸上来,她就权当听不见。
很快,就又有人跟秦梅求了婚。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这一回跟秦梅求婚的,竟然是罗大力拐着弯儿的亲戚张二蛋。张二蛋可比秦梅小太多岁了。
为了这事儿,村里人的唾沫星子,几乎喷了整整一个月。
然而不管张家人怎么威逼利诱,张二蛋都铁了心,认准了已经风韵不存的老太太秦梅。秦梅只问了他一句:“你可想好了?”
张二蛋痛痛快快地回答“想好了!我都想了好多年了!”
秦梅就没有拒绝。
她习惯了自己的人生中,男人们来来往往。
她觉得自己不像是一个女人,倒像是一个鸟窝。只要那流浪的鸟儿愿意,自己就会成为他们的家。而当那鸟儿不愿意了,他们就拍拍翅膀飞走了。
张二蛋也是其中一只小鸟。此时他想留下来休息,那就留下来吧。也许有一天,当他想要飞走的时候,他就会飞走了。
秦梅想得倒是洒脱,但张二蛋很显然是很认真的。
他拉着秦梅去了县里的民政局做了结婚登记,拿出积蓄来办了婚礼,还拉着秦梅去了婚纱影楼,拍了好几套各种款式婚服的婚纱照。
最后,张二蛋还送了秦梅一套精巧的首饰,还有一枚钻石戒指。
钻石有点小,但秦梅却笑得很欣慰。
张二蛋守着秦梅过了两年,把积蓄花光了,只好恋恋不舍地出门去打工。
他原本是在工地上做建筑工人的。这些年来一直没有结婚。他天天省吃俭用地,能攒下这些积蓄,也很不容易。
秦梅叹息了一声,依依不舍地送走了张二蛋。
她隐隐约约地似乎有种预感,自己也许等不到张二蛋回来了。
果然,三个月以后,跟张二蛋一块儿出去打工的同村小伙子罗海涛,给秦梅带回来了张二蛋的骨灰。
生了许多孩子,却一直显得比同龄人年轻许多的秦梅,这一回彻底失去了神采。
虽然这一场打击,似乎早已被她预感到了。
秦梅在家里闷了好多天,再次出现在村里人面前的时候,已经彻底变了一副模样。
她成了一个步履蹒跚的普通老太太,失去了往昔那种不管在什么年龄段,不管生了多少个孩子,都莫名地吸引人的神秘魅力。
她独自一人又生活了几年。
整个人变得越来越干瘪、越来越憔悴,越来越衰老不堪。
直到有一天,她摔倒在了井台上。两只水桶东一只、西一只,轱辘到了两边。村里人发现她的时候,她已经失去了意识。
再后来,她被送回了罗四妹的那间老屋里,村委会组织村里的闲人,轮流照顾了她几天,她就满怀遗憾地去世了。
秦梅临终留下的遗言,是她想妈妈,她想回家。
秦孟真觉得,秦梅的人生,简直像是一部骗人眼泪的虐文。
秦梅的上辈子,一直在随波逐流,而她唯一自己做了决定的一件事,恰恰是她坠入深渊的开始。
渡过了这样的一生,秦梅却没有怨恨任何人。
她想要的,甚至也从来都不是复仇。
她只想作为一个独立的人,活出真实的自我。
秦孟真将秦梅上辈子的记忆收了起来,决定轻易不再打开。
她作为一个崭新的“秦梅”,要在秦梅的这一生里,活出一份独特的潇洒自在来。
任何人,也不要指望能够左右“秦梅”的决定。
她会像别的同龄人女孩子一样,活得开开心心,不会年纪轻轻就嫁人,更不会经历那么多次的婚姻,生育那么多个孩子,经历那么多次分别。
这一生,她要独自精彩。
秦孟真在猪圈坚持了好几天,王翠莲从刚一开始的处处维护她,处处不放心她,慢慢地竟然变成了越来越喜爱她。
因为秦孟真做事情从来不挑不拣,让干什么,就干什么,而且她从来没有像别的城里娃一样,嫌弃过猪圈里的气味熏人,也没有嫌弃过猪粪肮脏。
最关键的是,这丫头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力气却不小。
什么事情真的需要她搭把手的时候,她竟然也真的能帮上忙。
王翠莲越喜欢秦孟真,就越觉得孙安平这事儿办得不地道。
在她数不清地几次地在孙安平耳边碎碎念的时候,孙安平终于受不住了,请了媒人来找秦梅,想要撮合下两人的亲事。
秦梅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她给了媒人一点钱,让媒人尽力委婉点拒绝孙安平的“好意”:
“谢大婶儿,一来呢,我将来还要回新海市的,不可能在梨树沟子村结婚。
二来呢,孙大叔人确实不错,但我们年龄差距太大了些,真的不合适。不说别的,单单是我父母都不会同意的。”
第149章 历史重演
“咱们新时代的年轻人,哪能事事都听父母的呢?”
“您说得对。我出来插队就没听父母的,可是我走的时候,我娘哭得眼睛都肿了。您也是做娘的,您也有女儿吧?
就算我将来回不去新海市,要留在这梨树沟子村一辈子。那我嫁人的事儿,我娘生我养我一场,还不能参言咋地?”
“这……”
做媒的谢梨花,是这梨树沟子村有名的利落人,说话做事都讲究一个嘎巴利落脆。听了秦孟真这痛痛快快、明明白白撂下来的话,顿时觉得无言以对。
“那成。你孙大叔那人有点轴,我只能帮你把话带到了,他听不听,我可做不得主。”
“没事儿,谢大婶儿,你把话带到了就成。孙大叔能不能想通,我也不能怪你。”
“你这孩子,是个痛快的,怪不得这样可人疼呢!”
“谢大婶儿你就别取笑我了,慢走哈。”
谢梨花被秦孟真三句两句就送出了门,她想再多坐会儿都不成。点了点秦孟真悄悄塞给她的几张纸币,足足有两块钱呢!
谢梨花觉得“秦梅”这孩子还挺上道,自己没白跑这一趟。虽然不如谢媒酒那么招人喜欢,但毕竟是进钱了。
这蚊子腿儿它也是肉啊!
更何况,这年头亲朋好友结婚办喜事,随份子走礼,也不过就是随个两块钱,撮合成了一对新人,谢媒礼也不会超过五块钱。
这里头还得包括一双媒人鞋、一坛谢媒酒。
这孩子,还真是上道!
谢梨花虽然觉着孙安平那头不大好打发,但到底还是得了现钱,心里头高兴,也就乐呵呵地去找孙安平了。
孙安平一见谢梨花的笑容,还以为事儿成了,也笑成了一朵花:“谢嫂子,可把你给盼来了!”
谢梨花僵了一下,忍不住收了笑脸,不好意思地说道:
“内个啥,大兄弟,这事儿啊,嫂子是真尽力了。
但人家小姑娘说了不想这么早结婚,就算要找对象,也得让她爹她娘先给她把关。我一寻思,这事儿它就不能成啊!
人家是新海市来的,以后说不定还得回去呢!
大兄弟你年轻有为,家里也不缺孩子,想找啥样的女人没有啊?咱们就想开点,把眼光放宽敞点,别非得可着这一棵歪脖树上吊死了哈!”
见谢梨花陪着笑脸说出来这么一些话,孙安平顿时觉得心里头像是打翻了调料罐子,酸的苦的辣的,诸般滋味涌上心头。
他苦着一张脸,垂头丧气地说道:“行吧。麻烦你了谢大嫂。慢走不送。”
谢梨花看着孙安平浑身上下简直被一团黑气笼罩的模样,顿时觉得有些对不起他,急急地应了一声“哎”,客气了一句“你忙你忙”,就麻溜地撤了。
孙安平抽了一斗烟,到底还是放不下嫩的像个花骨朵似的秦梅。
眼前忍不住回想起那丫头的一颦一笑,顿时愈发觉得苦涩难耐。
第二天,秦梅的工作就变了。
历史重演,她又被安排去掏全村的厕所。
只是这一回,知青们并没有跟秦梅交恶,都纷纷为她鸣不平:
“这也太不公平了!哪有让她一个小丫头去掏厕所的!那粪勺子都快比她高了!”
“我看哪,秦梅八成是无意中招了谁的眼了。也不知她这是得罪了哪个没心肝的王八蛋,竟然想出这种招数来折辱人!”
“不管咋说,这事儿不该这么办。我们是来插队劳动,帮助农村同胞建设四化的,不是来让人磋磨的!”
“不行,这事儿咱们不能由着他们!咱们找大队长去!”
“就是,就是,咱们都去!”
秦孟真笑着拦住了他们:
“各位同志,各位学长学姐、哥哥姐姐,咱们不用激动,真不用。
我去干几天活儿怕什么?我敢报名来插队,就不怕干活儿!我不怕脏,也不怕累。我是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
这点觉悟我还是有的。”
“那也不能让你一个小姑娘家家的,去干这种活儿啊!”
“冯丽姐,我知道你是好意。可是别人能干的,我也能干。男人能干的,女人也能干。咱们是新时代的革命者,哪能叫苦叫累,挑挑拣拣呢?”
“我知道大家都是为了我好,但这一关,我必须得自己过。我秦梅能不能在这梨树沟子村扎下根来,真正成为一名共和国的建设者,就看这进门的考验关,能不能过得去了!”
秦梅都这样说了,大家伙儿自然也就泄了劲儿。
秦孟真心中暗道,上辈子的秦梅固然拿这活计没办法,但轮到自己头上,可不会让孙安平那么轻松了。
秦孟真照着惯例,挨家挨户掏了几天厕所。这一天,终于轮到了孙安平事先叮嘱过的光棍冯老歪一家。
看着他们一家子的眼神,秦孟真就知道戏肉来了。
她便摆出一副什么都没有发觉的样子,拿着粪勺子,推着粪车,绑着围裙,戴着帽子口罩手套,准备掏粪。
冯老歪不知是自己心思不纯,还是受了孙安平的指使,竟然一边让秦孟真进去厕所掏粪,一边自己也跟着进了厕所。
进去之后,就开始解裤子。
秦孟真笑呵呵地看了他一眼,抬起粪勺子轻轻一挥,就把他打进了粪坑里。
冯老歪裤子脱到一半,就被粪坑给淹没了,顿时吓得大叫起来。冯家的几个儿子一听见叫声,就跟着冲进了厕所。
秦孟真一勺子一个,一个接一个,干脆利落地送他们进了粪坑,给冯老歪作伴。
冯家的茅楼本来就不算大,这下可好,五个人把一个粪坑塞得满满登登的,有不少陈年旧翔满溢出来,流到了地面的踏板上。
秦孟真忍着笑意,轻轻地用粪勺子刮走了一些,对冯家几个人“客气”道:
“冯大爷,冯大叔,你们也太客气了。我都说了我自己就能行,你们咋还非得一个接一个地跳到粪坑里,帮我掏粪呢?”
这话说出来,把冯老歪一家人的鼻子差点气歪了。
秦孟真见他们要往出爬,就轻轻地挥舞一下粪勺子,又将他们打回粪坑里。
秦孟真的力气本来就大得超越一般人的想象,几个人只觉得筋酥骨软,被打中的地方痛得仿佛骨头都碎了。他们哪里吃过这般苦头,一个个都忍不住嗷嗷直叫。
第150章 主动出击
这几个人足足在粪坑里待了几十分钟,已经被粪坑里的臭气熏得快要晕过去了,秦孟真才放过他们:
“我不管是你们自己的主意,还是别人在背后指使你们,这份人情,我领了。有什么不满的,随时来找我。只不过下回再惹到我头上的惩罚,就没有这一回这么简单了。
她的语气很是平静。然而越是这样轻描淡写,越是让人心里没底。
冯老歪几个这才发觉,自己一家子五个大男人,竟然在这小丫头片子面前,没占到半点上风。
本来以为对付这么个小丫头片子,吓唬她一下,还能顺便揩揩油,是个难得的美差。如今却反而被这小丫头给收拾了!不光面子上过不去,回头孙安平那边,也不好跟人家交代啊!
为了这个事儿,他可是狮子大开口,管孙安平要了一张大团结呢!
孙安平给钱给得十分痛快,可若是他知道了自己这边把事情办砸了,该不会把那十块钱给要回去吧?
冯老歪这边心里头正忐忑不安呢,那边孙安平就过来了。
他是来“英雄救美”的。
只是万万没想到,不但没有想象中美人儿花容失色、瑟瑟发抖的场景,竟然还让他看到了一幅永生难忘的画面。
冯老歪家五个老爷们儿,一个挨着一个,挤在粪坑里,跟在找啥宝贝似的,弄得浑身上下都黑黄黑黄的,他差点看吐了。
再一看自己的目标秦梅,竟然就那么淡定地推着粪车,拎着粪勺子,走了……似乎完全没有把眼前这幅恶心的场景当回事!
冯老歪看见了孙安平,整张脸瞬间涨了通红。他生怕孙安平开口要钱。
孙安平倒是没有开口要回他那十块钱,甚至连冷嘲热讽都没有,反而一脸急切地关心起冯老歪他们爷们儿几个的遭遇来:“冯大哥,你这是怎么了?”
冯老歪只觉得心里火大的要命。
被这一股火一拱,他甚至忘了眼前的孙安平,并不是像他表现出来的那般平易近人,和蔼可亲:
“孙兄弟,你看不出来么?
哥哥我被那遭瘟的小丫头片子,摆了一道!那小丫头片子棘手得很,哥哥是再也不敢招惹了。
哥哥劝你一句,你也千万悠着点儿吧!
别到头来尝鲜没尝到,再被那难啃的骨头崩掉了牙!”
孙安平的脸色难看得紧。
他倒不是在介意冯老歪的态度,也不是在嫌弃冯老歪一家子办事不力,而是没有想到,秦梅这小丫头,竟然没有按照他给出的剧本往前走。
人家偏偏跳出了自己的套路。
秦梅不吃这一套,冯老歪一家子在人家跟前都走不过一个回合,就被拾掇得服服帖帖,自己还能怎么办?
要让孙安平像那些小年轻一样,放下面子追在秦梅屁股后面跑,他是做不到的。
可是他也抓不到什么机会,更找不到秦梅头上的小辫子。一时半会儿的,没办法通过打压她,让她主动向自己靠拢。
难道就这么放过她,任凭她这样逍遥下去么?
孙安平气得直喘粗气,一双牛眼睛都红了。
他晃着膀子,从冯老歪家的茅厕走了出去,一路上一直气势汹汹地,好像要找谁算账一般。谁见了他这副模样,都觉得应该赶紧离他远点,免得触了霉头。
孙安平不知不觉,就追着粪车车辙的痕迹,追上了秦孟真。很快就看到了更让他火冒三丈的一幕。
知青里面最年长的那个韩东阳,此时正一脸殷勤地拉着秦孟真说话。
韩东阳个子高高的,肩宽腰细、胳膊长腿长,五官端正精神,手插在裤兜里、站在阳光下,笑得灿烂。
孙安平看着顿时觉得一阵恍惚,紧接着涌上心头的,是一种仿佛“自家的肉被邻居家的狗偷走了”的愤怒。
他大踏步走上前去,走近了,却一时有些张口结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秦梅”仿佛没有注意到他的到来,对韩东阳笑了笑,说的话却毫不客气:“韩同志,我还忙着呢,请你让开。”
“知道你勤快,可不过是说两句话,耽误不了你几分钟的。”
“韩同志,其实我不想这样没礼貌,但既然你这样说,我还是坦白吧。说几句话的功夫确实耽误不了什么事,但我就是不想跟你说话。现在你可以让开了吗?”
韩东阳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
他大概没有想到,秦梅平日里看起来娇娇弱弱的模样,说话竟然如此不给人留面子。他一脸伤怀:“秦梅,你怎么可以这样冷酷、这样无情……”
秦梅瞪了他一眼:“滚!不要让我再看到你,否则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她一边说着,一边示威似的,挥舞了一下手中的粪勺子:
“看到没有,就拿这玩意儿打,疼不疼的不说,保证能让你记一辈子。”
“你……”
韩东阳这回彻底郁闷了。他万万没想到,看起来娇柔可人的秦梅,说话做事,竟然是这么个让人无语的画风。
孙安平突然觉得呼吸顺畅了许多。
秦梅不但拒绝了自己,她也拒绝了韩东阳!她不是嫌弃自己年纪大了,也不是嫌弃自己模样不出众,她是真的不想谈对象!
孙安平高兴了一会儿,忽然冷不丁地愣了一下。
他这是激动个什么劲儿?
秦梅不想谈对象,难道对自己来说,还能算什么好事儿吗?
韩东阳垂头丧气地从秦梅推着的粪车前头让开了。他着实不想被那粪勺子打到身上。不然不光洗衣服是个麻烦事,万一被人看见了,得多没面子啊?!
而孙安平看着韩东阳一脸沮丧地走远了,不知为什么,也失去了最初的勇气。
但他还是舍不得离开,就远远地在后头缀着秦梅,看着她轻轻松松地推着载着好几桶大粪的粪车,奔着堆肥处去了。
堆肥处管事的邱德喜,是个身材粗壮的汉子。得有四十多岁了,脸色蜡黄、胡子拉碴,手脚都很粗糙。邱德喜是老庄稼把式,在梨树沟子村,算是做堆肥做得最好的。
所以旁的壮汉都去修渠,种田,就只有他,主要忙着给队上堆肥。
秦孟真看了看邱德喜堆肥的方法,暗暗点头。
按照这个时代的水准,他做得算是相当不错了。但并不是没有改进的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