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炮灰女配大翻身全文阅读

作者:烧柴煮咖啡     炮灰女配大翻身txt下载     炮灰女配大翻身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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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1章 凶兽

    新娘子秦娇娘穿着一身大红色的喜服,五花大绑,被牢牢地固定在喜床上。

    陈秀才带着三分醉意,笑呵呵地掀起盖头来,就被盖头底下那张面目全非的脸,给吓了一跳。

    本该明艳娇俏,令人沉醉的美人儿脸,此时此刻,肿得就像个猪头。

    面颊上青一块、紫一块,有些地方还在滋滋冒血。

    虽然敷了厚厚的粉,却也盖不住这些明晃晃的伤。

    新娘子极力瞪着一双眼,眼里冒着两团熊熊燃烧的火。

    只可惜,两只眼都肿成了桃儿,其中一只还带着一圈儿乌青。这样瞪人,不但没什么威慑力,反而有几分可怜巴巴。

    一张小嘴,被个帕子塞得满满的,只能发出些呜呜哇哇地声音。

    陈秀才随手脱了外衫,上了喜床,抬手挑起秦娇娘的下巴,嘴角上挑,微微笑道:

    “你不要闹了。自古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里轮得到我们这些做子女的,自作主张?

    你且好好跟我过日子吧,我会对你好的。”

    秦娇娘微微动了动肩膀,垂下了眼帘,遮住了眼里突然闪现的幽幽的黑光。

    见秦娇娘没什么反应,陈秀才又说:

    “我也知道,你才十四岁,正青春年少。我都二十八了,前头又娶过两房夫人,还有三个孩子。你嫌弃我老,配不上你。也不乐意进门就当娘。

    这些我心里都知道。

    可你也不想想,我可是咱们太平镇上最年轻的秀才。

    跟了我,你就是秀才娘子。将来我若是中了举、做了官,你就是现成的官眷。倘若我再立下几个功劳,给你挣得一副诰命,你就是有品级的诰命夫人。

    你那些嫁到庄户人家的小姐妹,哪个能有这样的好命?哪个能有你过得风光?

    你虽然生得模样齐整些,算得上咱们太平镇的一枝花,可除了这一张脸,你还有些什么好处?论出身,也不过是个农家女。

    论才干,斗大的字也不识一箩筐。怕是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吧?

    论妇德,你能做下逃婚的事来,自然也不是个安分的。

    你继母也跟我娘诉苦,说你勾引过你哥好几回,还故意让你爹撞见,可见你心机深沉、不是个好东西。

    再者说,你既在外头过了半夜,这名声,早就不清白了。

    就算我再怎么念着亲戚情分,若不是心悦于你,又怎么肯再娶你进门,做这个被人指点嘲笑的活王八?

    更不要提,你爹和你继母想钱想疯了,要了足足三十两银子的聘礼,嫁妆却一分钱都不肯出,只肯拿些破旧箱笼来凑数……

    就凭他们这副贪婪的嘴脸,除了我这个被你迷花了眼的傻子,谁敢把你娶回家?

    这几年年成不好,人市上插着草标等着卖身的丫头小子,乌央乌央地。

    五两银子,就够买个水葱样的好丫头了。就算是青楼妓院,也没有出三十两银子买人的道理。

    这样一门四角俱全的好亲事,你却还想着逃婚。

    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狠狠地打我的脸。

    我念着你年纪小不懂事,没跟你计较,还愿意顶着流言蜚语,娶你过门,可见我对你的一片真心。

    明明是你对不住我,却还是连句软话都不肯对我说,是何道理?

    就连你这身伤,也不是我打的。

    你就算有怨,也万万不该怪到我头上来呀!”

    新房外传来一阵脚步声,陈秀才听出来,是母亲程氏过来了,忙道:

    “秦氏,时辰不早了,咱们这就歇下吧。

    你只要答应我不再闹腾,我这就给你把绳子解开。”

    秦娇娘迟疑了片刻,终于轻轻地点了一下头。

    若不是陈秀才一直死死地盯着她,八成都注意不到。

    见秦娇娘总算点了头,虽然动作轻微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陈秀才忍不住有几分按捺不住地暗自得意。

    自己这番话,真是苏秦再世,张仪复生!

    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诱之以利,人心的方方面面,都算计到了。就凭她秦娇娘这样子一个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小丫头,她能不动心就怪了!

    陈秀才对自己的才华万分满意,也不嫌渴,连口水都没喝,就急急忙忙地摸上了秦娇娘的身子。

    秦娇娘微微颤抖了一下,似乎想要挣扎,但到底还是没有躲开。只是依然不肯吭声。

    陈秀才见状,愈发得意。

    一边对着秦娇娘毛手毛脚,一边解开了她身上的绳子。

    绳子虽然解开了,秦娇娘却依然不吭气。只是安安静静地垂着头,坐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好像真的已经被陈秀才劝服了。

    陈秀才满意地笑了笑:“这才乖嘛。”

    这床笫之事,到底还是要你情我愿,方得趣味。正所谓良宵一刻值千金,这会子,自然要哄住了这小丫头,让她乖乖地服侍自己。

    反正已经拜过堂了,这秦娇娘便是再怎么心不甘情不愿,只要过了今夜,便再也翻不出什么浪花来。

    打了自己的脸,还想就这么轻轻揭过?呸!想得倒是挺美!

    不过,倒也不必急于一时。

    今后有的是功夫,慢慢地炮制她。

    陈秀才得意洋洋地暗自盘算着,身上已经十分燥热起来。

    他放开了秦娇娘,猛地扯落了自己中衣的带子,三下两下,便把自己脱成了一腔白羊。然后便笑嘻嘻地躺倒了,招了招手,吩咐秦娇娘:

    “娘子,这般良辰美景,万万不可辜负!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把衣裳脱了,过来服侍相公?”

    秦娇娘仿佛没听到一般,依然垂着头,静静地坐着。

    陈秀才不由得有些不耐烦,正要开口呵斥她两句,就见秦娇娘缓缓地动了,先是将散落在她身侧的绳子卷了卷,挽在了左手上。

    之后,便抬起满是伤痕、面目全非的脸,对着光溜溜的陈秀才,僵硬地笑了一笑。

    变了形的嘴角艰难地扯开,露出来两排白森森的牙。

    陈秀才不知为何,只觉得后脊梁骨上,忽地掠过一阵凉飕飕的寒风。

    简直像是突然被什么凶兽给恶狠狠地盯上了一般,浑身上下寒毛直竖。胳膊上、腿上,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明明单薄瘦弱、纤腰不盈一握的秦娇娘,此时怎么看怎么像是一头会吃人的凶兽。

第002章 敬茶

    秦娇娘的脸缓缓地凑近了,陈秀才的脑门上,“唰”地冒出一层冷汗。

    感受到那种扑面而来的锐利煞气,陈秀才只觉得自己,如同大冬天里掉进了冰窟窿,冷得仿佛全身的血液都冻住了。牙齿忍不住咯咯作响,浑身都跟筛糠一般抖了起来。

    不,这绝不是秦娇娘!

    秦娇娘是个性子绵软的小丫头,每每见到自己别有意味的眼神,还会羞红了脸躲避,万万不会有这副凶相!

    秦娇娘的继母小程氏,跟陈秀才的母亲程氏,是同出一源、同村同族的亲姐妹。

    他也算是看着这丫头长大的。

    这丫头被小程氏教养得老老实实,一副避猫鼠的性子。当初听说她逃婚了,他就知道,这里头准有小程氏的手笔。

    秦家找到秦娇娘的时候,她其实也没跑出去多远。就躲在村口那间半塌不塌,一向没人敢去的破庙里头。

    秦家人立马就把她绑了回去,又结结实实地打了她一顿。接着,就把她锁进柴房,直到婚礼当天,才放出来。

    可是,不过是一顿打罢了,又不是没挨过!她这性子,怎么可能一下子就变得这般厉害?

    再说了,就算她是被刺激狠了性情大变,可这浓浓的煞气,又从哪里来?

    陈秀才越想,越是控制不住地害怕,抖得更厉害了,整个人蜷成一团,缩到了床角,张开嘴就想喊救命。

    秦娇娘随手捞起床上的元帕,塞进陈秀才嘴里,把那一声刚刚冒了个头的短促嘶喊,干脆利落地堵了回去。

    一时间,万籁俱寂。

    洞房之外,只偶尔能听到几声类似“砰”、“啪”、“咚”、“哗啦”、“咣当”之类,沉闷无趣的撞击声,和一些低低的、含混不清的呜咽,仿佛有人在委屈巴巴地啜泣的声音。

    程氏站在门外,攥着帕子、皱着眉毛,贴着门板听了一会儿,心下猜测,多半是秦娇娘在哭。脸上的神色变幻莫测了半晌,最终只长叹了一声,缓缓地转身走开了。

    第二天早上,敬茶会亲的时候,程氏端足了架子,等了足足有半个多时辰,小两口儿才手拉着手,姗姗来迟。

    陈秀才神情憔悴、萎靡困顿,两眼底下一片乌青。走起路来腰酸脚软,腿肚子都在打颤。就连个子也似乎生生矮了半头。

    比起前一天婚礼上的意气风发,简直就像是完全变了个人一样。

    看陈秀才那躲躲闪闪的眼神,似乎对新娶来的小填房,很有那么几分畏妻如虎的架势。

    程氏忍不住紧紧地皱起了眉头。

    程氏的外甥女、陈秀才的两姨表妹冯月娥,一看到陈秀才这副模样,原本笑眯眯的圆团团脸上,“唰”一下变得雪一样白,两眼立马蓄上了一泡泪,要掉不掉,仿佛被人对着心窝狠狠插了一刀。

    秦娇娘见了,险些笑出声来。

    程氏坐在床沿,表妹坐在程氏下首一把椅子上,另外还有三个小孩,个头高矮不一,挨排坐在程氏手边的小墩子上。

    乍一看,乖巧安静,只是眼神一直盯着自己,而且毫不掩饰其中那浓浓的敌意。

    嘿嘿。这一家子的架势摆得倒是挺足。

    程氏沉着一张脸,验过元帕,元帕上一塌糊涂,倒是没看出什么问题。

    抬眼看看哈欠连天、很显然一整夜都没睡好的陈秀才,再看看秦娇娘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程氏突然间就觉得气不打一处来。

    小两口跪在地上,给程氏磕头。

    新娘子秦氏恭恭敬敬地端起茶盏,给程氏敬茶:

    “给母亲请安。请母亲吃茶。”

    程氏接过了茶盏,但却怎么也压不住心底的怒气,劈手就将那茶盏摔了出去,正冲着秦娇娘的额头。

    这一下若是打实了,怕是非得给她脑门上开个血口子不可。

    秦娇娘轻轻巧巧地一偏头、就躲了过去。

    茶盏正正好好撞在了陈秀才肩膀上。

    茶叶和着滚烫的茶水,全都扣在了陈秀才的衣襟上。痛得他一叠声大叫起来:

    “唉哟!烫烫烫!烫死我了!”

    程氏慌了神,再顾不上去寻秦娇娘的晦气,急忙飞扑过去,心疼得泪花闪闪,一句句“心肝肉儿”地叫着,忙忙地用手中的帕子,去擦拭陈秀才身上的水渍。

    陈秀才的表妹,稍一迟疑,便也身手敏捷地扑了过去,心疼地一口一个“表哥”。

    几个原本还安安静静坐着的小孩,似乎也被祖母和表姑哭得慌了神,纷纷跟着哭成了一团。

    秦娇娘早在陈母摔茶杯的时候,就麻利地站了起来,利落地躲到了一边。

    此时也不说话,只冷眼看着陈家人忘我地表演。

    看了一会儿,她自顾自走到床边坐下,提起茶壶给自己斟了一杯茶,慢悠悠地一边喝茶,一边看戏。

    借着几人哭声的掩护,陈秀才凑到程氏耳边,低声说了两句什么,程氏忍不住惊呼了一声:“此话当真?”

    惊惧地看了一眼秦娇娘,又低下头去,与陈秀才咬耳朵。

    之后,程氏忽然就便变得分外和颜悦色起来,还一脸温柔地叮嘱秦娇娘:

    “秦氏,你年纪小,这刚刚圆房,身子怕是不怎么舒坦。且去你们屋里歇着吧。阿杰还得温书,今晚上,你们先分房睡吧。”

    秦娇娘笑意盈盈地点了点头,与“表妹”冯月娥和三个现成的儿女客客气气地见了礼,便一脸乖顺地回了住处。

    刚进屋,不到两句话的功夫,就听到哐当一声,一把大锁一下锁住了房门。

    紧接着,便是陈母程氏那尖利的嗓音:

    “锁上了!我儿莫怕,娘这就去请虾婆婆来!”

    “杏儿过来,守着点这门。”

    “表哥,我害怕……你陪我一起吧!”

    “表姑别怕!我和姐姐陪着你!”

    过了好久,门外七嘴八舌的嘈杂声,才渐渐沉寂下去。

    秦娇娘微微一笑。

    这陈秀才,倒是还算有几分小聪明。

    新婚之夜,没头没脑地挨了一顿爆锤,竟然就知道自己不是原装的了。

    装出一副怕了自己的样子,唯唯诺诺地老实听话,转过头,就把消息递给了程氏,还把自己锁在房内,想方设法找人来对付自己。

第003章 捉妖

    只可惜,陈秀才和程氏,怕是注定要失望了。

    秦孟真细细检查过委托人的记忆,可以断定,“虾婆婆”只是个自学成才的土郎中而已。

    虽然这老太太也会一点儿诸如收惊、驱邪、取名、看风水、算吉日之类的手艺,怕是管不来自己的事儿。

    其实别说虾婆婆了,哪怕是真正有修为的道士,也捉不来自己这只“妖”。

    因为自己根本就不是妖。

    作为一个在无数个小世界之间自由穿梭的任务者,秦梦真还真不知道,自己应该算什么。也许,可以算是某种跨次元的高科技——意识投影?

    不过,不管自己到底是什么,都不是虾婆婆这种小角色能管得着的。

    略一思索,秦娇娘便将这件事儿,漫不经心地抛到了脑后。

    她抬起手指,在空中轻轻一点,便点开了一张透明的任务面板:

    委托人:秦娇娘。

    委托人年龄:24岁。

    身份:秦家村土著农家女。

    剧情节点:新婚之夜(委托人14岁)。

    任务目标:1.远离秦家人、陈家人和程家人。2.寿终正寝。

    任务完成度:0%。

    剧情提要:……

    自打绑定了“后悔药系统”,秦梦真就一直穿梭在无数个小世界之中做任务——替代愿意付出昂贵的魂石的委托人,完成他们的某一段或者全部生命,解决掉那些与他们纠缠不休的种种遗憾、后悔、怨念与不甘。

    经历过一次又一次不同的狗血人生,秦梦真的一颗心,早就锤炼得冷硬如铁。

    但,即便冷漠如她,追溯完委托人秦娇娘的记忆,却还是忍不住为她一声叹息:也不知这娃上辈子造了什么孽,这辈子,几乎就没遇见过一个好人!”

    亲娘张氏,是个重男轻女的,一直嫌弃秦娇娘是个丫头片子。

    亲弟弟秦虎子,被亲娘娇惯得,把亲姐当个奴才看。

    亲爹秦老抠儿,自打张氏病重,就跟同村的俏寡妇——秦娇娘后来的继母小程氏,搅和在了一起。

    张氏得了信儿,生生被气死了。

    秦老抠儿干脆在七七热孝之内,就喜滋滋地把小程氏迎进了门。

    小程氏是个教科书级的茶艺大师。

    带着足足四个拖油瓶,还能把秦老抠儿给拾掇得服服帖帖。后来还老蚌生珠,给秦老抠儿添了个心尖上的老来子。

    继母的长子,数次轻薄于她。有一回都被秦老抠儿撞见了,却被小程氏两句话,就说成了她品性恶劣,处心积虑地勾引继兄,还故意让秦老抠儿撞见,好栽赃陷害。

    就连嫁给陈秀才做填房的这门亲事,也是小程氏的手笔。

    秦娇娘在继母小程氏手下,每天活得战战兢兢。一生中最大的勇气,大概就是反抗这桩继母安排的婚事。

    但这份反抗,一多半,是得益于继姐的挑唆。

    秦娇娘万万没想到,逃婚一事,其实只是继母一家子给她设下的圈套。

    秦娇娘不但没能逃出生天,反而被继母、继兄和继姐,借此机会狠狠地暴打了一顿。旨在警告她,即便嫁了人,也绝对逃不出继母的手掌心。

    秦娇娘闹出逃婚的事来,扫了陈家的面子,自然难免被陈家人记恨。再加上陈母程氏,原本就是继母小程氏的族姐。

    继母和婆母联手,把个傻孩子秦娇娘,磋磨得苦不堪言。

    秦娇娘悔不当初,一心一意地给陈家做牛做马。然而她的付出,却并没有得到回报。

    陈秀才前脚中了举,后脚就要休妻。

    秦娇娘辛苦付出了这么多年,自然是既委屈、又不甘。

    多年来秦娇娘一直任劳任怨、埋头苦干,又被陈家人变着法儿各种磋磨,流产过不止一次,身子骨儿早就虚透了。

    再加上这回,大喜大悲、怒急攻心,一股子心火上来,一下子便病倒了。

    也不知陈家人是不是在药物中做了什么手脚,给她连续寻医问药数日之后,秦娇娘的病反而越发重了,几乎就只剩下了一口气。

    最让秦娇娘伤心欲绝的是,陈秀才竟然连等待她咽下这一口气的耐心都没有。

    一边卖田卖地,急着要举家上京,一边一碗砒霜下去,就干脆利落地把她提早送上了黄泉路。

    杀了人之后,竟然只用了一领破席子,将她的尸身随意裹了裹,就扔到了乱葬岗。

    秦娇娘活得太过窝囊,死得也太过憋屈,不免怨气冲天,差点动摇了这个小世界的核心。

    也因此,触发了“后悔药系统”的紧急任务通道。

    于是,秦孟真筹划已久的休假,就这么泡汤了。

    系统坑了秦孟真,就按惯例躲起来装死,千呼万唤不出来。

    唯独一个任务面板功能,还可以正常使用。

    秦孟真早就被那二货系统给坑出了经验,可是依然没压住火儿……于是陈秀才的洞房花烛夜,就变成了惨遭爆锤的地狱模式。

    陈秀才是个有脑子的,自然难免会对秦娇娘产生怀疑。

    秦孟真不仅不介意这一点,反而有几分乐见其成。

    她前前后后,已经反复捋了好几遍剧情。越看越觉得,委托人秦娇娘的心愿,实在是卑微得可怜。

    受了这么多伤害,她竟然一丁点儿都没想着要报复回去!

    唯一渴望的,就只是能够躲起来,躲得远远地,能平平安安地活到寿终正寝就好……

    若是陈家人把自己当成妖怪、或者鬼物,却始终找不到能降服自己的道士,而自己竟然愿意主动离开的话,他们多半不会阻拦。

    说不定还会千恩万谢,外加送上盘缠呢!

    只是搭上些身外之物,就能把打也打不过、骂也骂不赢的搅家精给送得远远地,想必陈家一家子精明人,都能算的过来这笔账。

    秦孟真想得正美呢,就听到门外一阵嘈杂,紧接着,锁开了,门也开了。

    一个弯着腰、弓着背,拄着根黄杨木拐杖的白发老太太,慢悠悠地走了进来。看她的模样,似乎随时都要跌倒,但似乎就差那么一丝,却又颤颤巍巍地稳住了。

    老太太走了进来,慢慢悠悠地来到秦孟真面前,掏出来一面雾蒙蒙的黄铜靶镜,对着秦孟真上下左右地晃了半晌。

    靶镜之中没有照出人脸来,只隐隐约约有一团白色流光在闪烁不停。

第004章 以德服人

    这老太太,就是虾婆婆吧。

    她手里的这面靶镜,倒是有点意思。

    虾婆婆身后,跟着个瘦长脸的小跟班,个子比弓着腰的虾婆婆还要矮半头,身上背着个硕大的小山一样的包袱,也不知里头都装着些什么。

    虾婆婆对着秦孟真玩镜子的时候,他就在一边死死地盯着秦孟真的脸看,仿佛要用目光杀死她一般。

    见秦孟真始终没什么反应,对小跟班的目光也毫不介意,虾婆婆摇了摇头,又不知从哪里掏出来个绿莹莹的小铃铛,在秦孟真眼前摇来摇去,发出一阵阵清脆的铃声。

    片刻后,铃铛上浮起一些秦孟真看不懂的金色花纹,仿佛是某种咒语之类。

    秦孟真不由得警觉了几分,想好了万一有什么不对劲儿,就把这铃铛和那靶镜都收了。

    大多数时候,秦孟真不会见财起意,主动去抢夺土著手里的好东西。

    但如果他们妨碍了自己完成任务,那就没得商量了。

    秦孟真打定了主意,便冷眼看着虾婆婆忙活,一言不发。

    陈家众人也眼巴巴地瞅着,一声也不敢吭。

    忙活了半晌,虾婆婆砸了咂没牙的嘴,转向了程氏:

    “你这儿媳妇儿,眼神清亮、一身正气,分明就是个好孩子。你做什么非得要说人家撞客了?”

    程氏和陈秀才都觉得不对,张了张口想要反驳,却又不敢。

    虾婆婆指了指自己的靶镜和铃铛,脸色十分严肃:

    “你们纵然信不过我这土埋到脖颈的老太婆,也该信得过我这两件宝贝。这秦氏分明就是个活生生的人,哪里来的妖邪?”

    说完了这话,虾婆婆便转身往外走,跟来时一样慢慢悠悠、颤颤巍巍,声音却响亮悠长,显得中气十足:

    “既然信不过我,便另请高明吧!告辞!”

    陈家人见虾婆婆微带怒意,扬长而去,纷纷急匆匆地跟了出去。

    这回倒是没人接着把秦孟真锁在屋里了。

    陈家人与虾婆婆带来的小跟班推让了一番,最终好说歹说,让人家带走了一袋小米、一条猪肉,外带一百个铜板。

    送走了虾婆婆,陈家人喧嚷了半晌,终于安静下来。

    秦孟真一脸笑意地看着奓着胆子回转来的陈秀才。

    他的腿肚子有点轻颤,但双手却紧紧地攥住了一根黑黝黝的枣木大棍,铁了心要来踢一踢秦娇娘这块铁板。

    既然虾婆婆都说了,秦娇娘并不是鬼物上身,那她一个小娘子,昨天能打过自己,多半是因为出其不意,占了先机!

    今儿个自己有备而来、占了先手,她那小身板,想必不足为虑!

    陈秀才鼓足了勇气,给自己鼓了半天劲儿,终于抡起;枣木大棍,对着秦孟真猛地劈过来。

    秦孟真灵活地躲开了。

    陈秀才的力气使得太足,收势不及,直接劈到了桌子上。反弹的力道震得他双手发麻,差点就握不住这棍子。

    毕竟他这一双白白净净的手,是要留着拿笔杆子的。

    平日里,他既不下田、也不打架;横草不拈、竖草不拿,便是油瓶子倒了,都不带扶的。对这些需要力气的事儿,全然没有哪怕半分经验。

    陈秀才站在桌子边缓了半晌,见“秦娇娘”一直没有动手还击,还以为她大概是被自己吓住了。深吸了一口气,再次提起挥手里的枣木大棍,奔着她的方向,踉踉跄跄地冲了过去。

    程氏和陈秀才的两姨表妹冯月娥,此时都站在屋外,踮着脚,探头探脑地往屋里看。

    冯月娥身后,还躲着陈家那三个小孩儿。

    秦孟真就跟没看见陈秀才一般,拍了拍手,轻笑道:“都进来,都进来。”

    程氏看着“秦娇娘”的笑脸,就觉得格外刺眼。

    此时听见秦孟真这样说,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扯住了冯月娥就进屋来了。三个小孩儿也挤挤挨挨地躲在冯月娥身后,跟着进来了。

    秦孟真指了指冯月娥:

    “你去把门关上。不然这大喜的日子,就打得鬼哭狼嚎滴,让邻居听见了不好。”

    冯月娥惊疑不定地看了一眼程氏,又看了一眼陈秀才,估摸了一下,怎么看怎么觉得,到底还是自己这边人多,便顺从地走过去,关上了门。

    陈秀才艰难地提着不知为何、似乎越来越重的枣木大棍,走到距离秦娇娘还有一尺左右的距离,便再也走不动了,只好站在原地休息起来。

    秦娇娘笑呵呵地看着他:“你打完了?那是不是该轮到我了?”

    说完,秦娇娘一闪身,便出现在陈秀才面前,从他手里轻轻巧巧地夺走了那根沉重的枣木大棍,然后只轻轻一抡,就把陈秀才打趴下了。

    陈秀才跌倒在地,心中追悔莫及,也不知是恨秦娇娘多些,还是恨撺掇自己动手的冯月娥多些。

    紧接着,秦孟真便转过头对着程氏、冯月娥和三个孩子笑道:

    “你们是一起上,还是一个一个来?”

    程氏和冯月娥,都是真正的娇弱女子,跟秦孟真这个人形凶兽,自然不能比。只是,秦孟真一想到秦娇娘经历过的一切,就忍不住想要出手给她们个教训。

    所以,既没有顾忌她们的身份,也没有对她们手下留情。凄凄惨惨的哭声,瞬间便响彻云霄。

    三个孩子也不自量力地扑了过来。

    秦孟真一脚一个,把他们踢飞了出去,成了一串滚地葫芦。

    孩子本性好与坏,她不愿一概而论。

    但眼前这几个小东西,被秦娇娘悉心呵护了十年,却从来没有一时片刻,真正把秦娇娘的好,看在眼里过。

    甚至还不断地挖坑设套,给秦娇娘捅刀子、使绊子。

    就冲这一点,秦孟真对他们,也绝不会手软。

    毕竟她秦孟真,一向讲究以德服人。

    ……

    第三天,便是出嫁女“秦娇娘”三朝回门的日子。

    秦孟真带着陈秀才,施施然地回了秦家村。陈秀才准备了一份驴粪蛋子表面光的薄礼——但不要误会,这份礼,百分百都是秦孟真的意思。

    秦家人对秦娇娘,真心不怎么样。即使秦娇娘的亲娘张氏活着的时候,委托人的日子,都过得可怜巴巴的……

    凭什么要给他们准备一份厚礼呢?就凭那虚无缥缈的面子吗?

第005章 回门

    秦孟真可从来都不是看重面子的人。

    她冷冷地盯着打着抖的陈秀才,这哥们儿跟她站在一处,一直有些紧张兮兮,又有几分隐秘的亢奋,多半是憋着什么坏呢。

    不过,秦孟真冷眼看着他那不断变换的脸色,心里却暗暗地有几分期待,盼着他最好能折腾出点什么花样来。

    若是自己主动攻击土著,情节严重了,会扣任务积分的。

    若是土著主动挑衅,那自己是可以无限防卫的。

    这样的规则,虽然对任务者而言,有些束手束脚,但还算有几分道理。毕竟任务者经历过那么多世界,谁身上还没几手绝活儿?

    若是让他们随意任性妄为,那对小世界的土著来说,绝对是祸非福。说不定等到最后,任务者做完了任务,依然会影响到小世界的秩序与稳定。动摇小世界的存在基础。

    “尽管拿出你最厉害的本事出来吧!省得我还得收着劲儿,怕做得过头了,把给你们玩儿坏了,扣任务积分!”

    陈秀才自然听不见秦孟真的心声,不然怕是要吐血三升。

    两人搭了村里人的牛车,一大早就赶到了秦家。

    秦老抠儿不亏“老抠儿”之名,招待回门儿的女儿女婿,竟然连茶叶沫子都没有,只给他们上了两碗清水。

    茶碗倒是挺上档次,白瓷彩绘的细瓷茶具,还描了一层金边。

    等到陈秀才奉上了在秦孟真授意之下一减再减的回门礼,秦老抠儿的脸,立马就变得比锅底还黑。

    客套话还没有说完,便拂袖而去,将一脸无措的女儿和女婿,留给了自己的继妻小程氏。

    小程氏言笑晏晏,虽然也微微有几分恼恨,觉得陈秀才奉上的薄礼,是不给自己面子。

    但只要一想到,这回门的礼物越简薄,就越说明秦娇娘在陈家没什么地位,她便感到一种难言的隐隐快意。

    小程氏的长子秦贵田,看着妹夫陈秀才,时不时偷眼去看妹子的脸色,便觉得心口里有种狠命压也压不下去的邪火,不停地往头上涌。

    这死丫头,端的不识抬举!

    他堵了她好几回,却都没来得及得手,次次都被她逃了过去!

    竟然就这么顺顺当当地嫁人了!

    这陈秀才也是个傻的,竟然还被她拿住了!

    秦贵田心里的火气压不住,嘴上也就没了把门的:

    “妹子,你这刚嫁出去才几天哪?竟然这么快就把我们秦家的家法,忘到脑后了?”

    秦孟真疑惑地看向秦贵田。

    委托人在秦家过得战战兢兢是没错,但她的记忆里,似乎并不存在什么家法、什么规矩之类的东西,反倒是陈秀才家,特别爱搞这些花样儿。

    委托人当年还对着陈秀才原配的牌位磕过头,执过妾礼呢!

    秦贵田声音嘶哑地吼道:

    “见了爹娘要磕头行礼的,你连这么件小事都忘了吗?”

    秦孟真轻蔑地睨了他一眼,淡淡地点了点头:“忘了。”

    “你说什么?你有种再说一遍?!”

    秦孟真笑着瞟了一眼陈秀才:“相公,你说——我要磕这个头吗?”

    陈秀才看了一眼膀大腰圆的秦贵田,又看了一眼有几分咬牙切齿的小程氏,到底压不住心底那份跃跃欲试的期待,不由得试探性地劝了两句:

    “礼不可废。娘子,你给岳父岳母磕个头,也算是尽了孝心呀。”

    秦孟真似笑非笑地瞅了陈秀才一眼,道:

    “那好,既然你这么懂事,你这便去替我尽孝吧。”

    此话一出,现场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

    小程氏差点就维持不住脸上的笑容,秦贵田的脸气得都发紫了。

    秦满仓、秦媚娘、秦柔娘,还有秦娇娘的亲弟弟秦虎子,小程氏后来生的宝贝疙瘩秦金宝,各个都掩不住脸上的惊讶。

    陈秀才一脸苦涩:“娘子说得是。”

    起身便对着小程氏拜了下去:“岳母大人在上……”

    小程氏惊讶得差点砸了手上的茶杯。好在反应不慢,急忙给秦贵田使了个眼色。

    秦贵田急急地大踏步上前,一把扶住了陈秀才,对秦娇娘吼道:

    “二妹,你怎么这么不懂事?

    忘了孝敬爹娘的礼数也就罢了,反正你一贯也是个不懂礼数的东西!

    可是妹夫好心好意,在娘家人面前这般给你做面子,你怎么就敢这样得寸进尺?

    我看你怕是皮子紧了吧?!”

    一番话义正辞严,秦孟真懒洋洋地瞥了他一眼,轻飘飘地问道:

    “你说完了么?”

    秦贵田被噎了一下,忍不住拍着桌子怒喝道:

    “你看看你这是什么态度?!”

    秦孟真看着秦贵田拍着桌子的手,就忍不住想起,这双手,对秦娇娘的那些伤害。

    秦娇娘性子怯懦,被他欺负了、也不敢吭声,只一味忍气吞声,千方百计躲着他走。只是,都在一个家里,躲又能躲到哪里去?

    而在小程氏的刻意引导之下,全家人都觉得,错在秦娇娘。是秦娇娘不守妇道,搔首弄姿,才害得秦贵田这样一个好好的“端方君子”,一时糊涂、失了分寸!

    秦孟真越想越气,“咔吧”一声,捏碎了手里的茶碗。

    碎瓷片刺破了秦孟真的手掌,鲜红的血液流了出来,她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一样,连眉毛都没皱一下。

    陈秀才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他忘不了新婚夜挨的那一顿爆锤,也忘不了全家人被秦娇娘关在屋里打得鬼哭狼嚎的那一幕。

    屋子里一下子安静下来。

    秦孟真费了很大力气,甚至连“万万不要被个渣渣影响了任务积分”这种理由都搬出来,才勉强抑制住了将秦贵田的那两只手爪子剁下来的冲动。

    她干干巴巴地笑道:

    “咱们家里什么时候竟然这样穷了?带着裂纹的碎茶碗,也好意思拿出来待客?”

    此话一出口,众人都莫名地松了一口气。

    小程氏连忙致歉:

    “这确是我招待不周。不过娇娘,你这可是回娘家,可不能把自己当个客人看哪。”

    秦虎子神色复杂,别别扭扭地问道:“姐,你的手破了,要不要先包一下?”秦金宝已经起了身:“我去找白布。”

    秦贵田喝道:“你跟着掺和什么?一边儿呆着去!我的好妹子,你可还没给咱娘磕头呢!”

第006章 过往

    秦孟真微微一撇嘴,理都不理秦贵田,扭头转向了陈秀才:

    “相公,你的意思呢?”

    陈秀才感受到了秦孟真身上,刚刚那一瞬间泄露出来的煞气,吓得急忙表态,舌头都有点儿打结儿了:

    “娘、娘子,你说得对!我、我、我……都听、听你的!”

    见陈秀才竟然这样子没出息,怕老婆怕到连一句话都说不完整,一屋子人,都惊掉了下巴。

    尤其是小程氏。

    她与陈秀才的母亲程氏,原本就是同族的姐妹。

    小程氏从小便深知这位姐姐的性格。自然也非常清楚,在陈秀才道貌岸然的外表之下,到底藏着怎样一副心肠。

    若是小程氏事先能够知道,陈秀才会被秦娇娘这样轻而易举地拿捏住,她是万万不可能将秦娇娘嫁到陈家的!

    就凭她对秦娇娘、陈秀才和程氏这三个人的了解,小程氏知道,一定是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发生了。

    小程氏定了定神,仔细看了看秦娇娘,又仔细打量了一番陈秀才,试图看出些什么来。

    这一番谨慎观察,倒还真有些发现。

    秦娇娘脸上的伤,还没好利索呢!应该并不是陈家搞事情,弄了个什么冒牌货出来。

    但她原本见了自己,就像老鼠就见了猫一般瑟瑟发抖。此时此刻,却一脸的漫不经心,甚至毫不掩饰对秦家人的不耐烦。

    陈秀才可不是毛头小伙子了,已经娶过了两房媳妇儿,对付秦娇娘,不应该游刃有余么?怎么竟然一直战战兢兢,仿佛时时刻刻都在留心那死丫头的脸色?!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莫非,这死丫头在家时候那些蠢样子,都是装出来的?那她装得也太像了吧?!”

    小程氏忍不住有些咬牙。

    她用团扇挡住了自己扭曲的脸,深呼吸了好几次,才把心中的怒火,暂时压制了下来。指尖轻轻地叩击着桌面,陷入了沉思。

    小程氏六七岁的时候,就被父亲卖进了县里的大户人家做婢女。

    她聪明伶俐,学了许多大宅门里的阴私手段,也学了不少大户人家的做派。最后,还求得了主家的恩典,许她赎身回故乡。

    大家婢女,比起那些没见过世面的村姑村妇,自然别有一番动人之处。

    来提亲的媒婆,几乎踩断了程家的门槛。

    小程氏精挑细选,嫁给了秦家村有名的能干后生秦三郎。婚后,两人果然恩爱非常,羡煞了十里八村的姑娘小伙,汉子婆娘。

    但,可惜这世间,好花不常开,好景不常在。

    好日子还没过上几年,秦三郎就英年早逝,撇下了小程氏,和他们嗷嗷待哺的四个孩子。

    小程氏一开始,也没想着要改嫁的事儿。

    她卸下了簪环首饰,换上了荆钗布裙。日日殚精竭虑、省吃俭用,拆了东墙补西墙,甚至将自己当年攒下的私房,都一一典卖用尽了。

    还点灯熬油地做绣活儿,只求将几个孩子,好好抚养长大。

    直到有一天,小程氏到太平镇上去卖绣品,遇上了同样嫁在秦家村的老对头张氏。

    张氏笑得合不拢嘴,一脸的幸福满足、娇媚可人。

    她怀里抱着白白胖胖的秦虎子,秦娇娘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边,一脸孺慕地仰望着她,紧紧地牵着她的衣襟。

    秦老抠儿站在她身边,虽然满脸不耐烦,但却极力忍耐着,听着她絮絮叨叨。

    张氏和小程氏从小就不对付。具体因何结仇,小程氏已经记不起来了。

    但自己失去了丈夫,还有四个嗷嗷待哺的孩子要养。

    每天辛辛苦苦做绣活儿,眼睛都快熬瞎了,却换不来能够让孩子们敞开肚皮吃饱的口粮。

    自己的死对头,却笑得像一朵花一样,竟然过得这样好……

    小程氏的心里酸酸涩涩的。

    仿佛那么一瞬间,整颗心就沉入了深不见底的黑色深渊。

    当天晚上,小程氏一夜没睡。

    之后,她便重新又梳妆打扮起来,很是吸引了一些村里闲人的目光,也没少招惹闲话。但小程氏一直都不为所动。对那些到她跟前献殷勤的闲汉,也都不假辞色。

    只在秦老抠儿出现的时候,有意无意地在他面前晃了几回。

    等到张氏病倒了,秦捞抠儿被迫素了大半年,小程氏再次别有用心地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秦老抠儿便再也按捺不住,开始涎皮赖脸地追着小程氏跑了。

    又过了几个月,秦老抠儿和小程氏终于成就了好事,甚至在人前,都不大避忌了。

    张氏一过身,七七四十九天的热孝还没过完,小程氏就干脆利落地带着孩子们,进了秦老抠儿家的门儿。

    虽然秦老抠儿性子抠搜,死把着钱财坚决不撒手,但小程氏也算是过上了吃穿不愁、甚至可以“呼奴使婢”的日子。

    只是这奴婢却不是别人,恰恰就是张氏留下的一双儿女。

    毕竟秦老抠儿这个人,素来把钱财看得极重。若是让他掏钱买两个使唤人,那是打死他也不肯的。但使唤前房孩子,他倒是不当一回事。

    偏偏这两个孩子,相貌都像极了张氏。

    不但小程氏看见他们,总忍不住觉得碍眼。就连秦老抠儿这个当爹的看见他们,往往也是愧疚大于慈爱。小程氏再恰到好处地撩拨两句,那可怜巴巴的一两分慈爱,也会被心底隐秘的恼羞成怒盖了过去。

    再者说,能省下买使唤人的钱财,又能讨得新娶的娇妻的欢心,这买卖,自然是极划算的。

    小程氏想到这里,嘴角的笑意,不由得也带上了几分嘲讽。

    小娘子总是要嫁人的。

    秦娇娘如今嫁进了陈家,虽然不能再给自己做奴婢,但却可以给自己的族姐做奴婢。小程氏深知,族姐的个性,有多么的尖酸刻薄。

    把秦娇娘嫁给陈秀才做填房,就等于让秦娇娘在族姐程氏手里,零敲碎打地受尽折磨……

    这是迄今为止,自己走过的最完美的一步棋。

    昔日的死对头张氏,倘若真的泉下有知,想必会比自己当初,见到她笑靥如花的得意模样时,还要心痛几分吧?!

    谁曾想,这一切,竟然没有按照自己的设计发展下去!

    这中间到底哪里出了错?秦娇娘这个毛丫头,城府当真有那么深么?

第007章 醉酒

    秦虎子默默地找来了干净的白布,要给秦娇娘把手掌上的伤包扎一下。

    秦孟真眯了眯眼,意味深长地看着秦虎子不说话。

    这小子一向是个糊涂蛋,当初可没少干让委托人伤心难过的事儿,这会子竟然懂事了?

    秦虎子顶着姐姐的眼光,脸色从羞涩渐渐变为恼怒,但到底还是忍着别扭,把秦孟真的手给仔仔细细地包扎了起来,动作很是轻柔。

    那边厢,小程氏总算调整好了脸上的表情,放下团扇之后,又是一脸的温婉动人:

    “瞧我这记性!光顾着说话了,差点忘了准备晌午饭,真真是该打!

    你们且坐着说说话,我去去就来。”

    女儿回门,在娘家留饭,本是常规操作。但小程氏这般热情似火地张罗,就很不常规了。

    秦孟真眯了眯眼,藏住了眼神里的锋锐。

    陈秀才没有错过“媳妇儿”的眼神,忍不住愈发如坐针毡。

    他原本以为这趟回门,能借着小程氏和秦老抠儿的力量,把秦娇娘给收服了。却是万万没想到,竟然被秦娇娘借着自己,把秦家人给打压了!

    可是,若是胆敢不顺着她,除非现在就休妻,不然她以后不还是要回到陈家的吗?她回了陈家,难道能饶过自己?

    要是有个法子,能让她永远回不了陈家就好了……

    陈秀才不知道,笑得温温柔柔的小程氏,此时怀揣着跟他一模一样的想法。

    两个人都想把秦娇娘收拾了。最好能够一劳永逸。

    只是万万不能亲自动手。

    不然,若是被秦老抠儿借着这个由头讹上自己,那可是个无底洞啊!要是论起抠钱的本事,别说在秦家村了,就算在整个太平镇,秦老抠儿都是数得上数的!

    当然,秦老抠儿并没有多疼爱秦娇娘这个闺女。但这一点,丝毫不妨碍他借着这个闺女,往自家抠钱。

    小程氏和陈秀才各有心思,对秦老抠儿这种牛皮糖,却都有几分隐隐约约的畏惧。两人不约而同,把主意打到了对方头上。

    目光相撞的一瞬间,两人竟然奇迹般地读懂了对方的心思,不由得会心一笑。

    秦孟真看着俩人眉来眼去,顿时来了兴致。

    也许,这俩人想出来对付自己的办法来了?说不定还要联手?

    正面刚,陈秀才已经试过了,想必不会再往这上头打主意。

    小程氏要在众人面前维护她的形象,再说她一直依靠得都不是武力值,自然也不会采用这样粗糙的手段。

    那么,剩下的,大概率就是下毒了?

    估计一开始不会搞那种直接要命的毒药。多半是巴豆,或者软筋散、麻沸散之类……秦孟真有些压不住愉悦的嘴角,心里头甚至很有几分跃跃欲试。

    也不知小程氏是怎么劝的,秦老抠儿虽然还在生气,嫌弃秦娇娘的礼物太寒碜,到底还是来出席了这一桌回门团圆饭。

    秦家人口不少,但为了迎合秦老抠儿的抠门儿习性,这回门儿饭,就只摆了一桌。

    全家人挤挤挨挨地坐在一块儿,倒是显得挺亲密。

    小程氏想必是尽了自己最大的本事,菜色安排得既体面、又实惠,饭桌上的氛围也很愉快,很和谐。

    尤其是男人们之间,觥筹交错、推杯换盏,一边喝酒一边聊天,气氛很是热烈。

    倒是女眷们之间比较安静。

    毕竟大家都有些不知该怎么面对眼前这个陌生得让人忍不住害怕的秦娇娘。难道嫁了人,就能让人一下子改变这么多么?

    小程氏在秦媚娘和秦柔娘耳边低声吩咐了两句,两人对视一眼,又转过脸看了一眼秦娇娘,到底还是在小程氏严厉的眼神之下,不情不愿地点了头。

    然后小程氏便起了身,提着酒壶,亲自去给秦老抠儿和陈秀才斟酒。给这翁婿俩倒完了酒,小程氏又笑语盈盈地绕着桌子走了一圈儿,把每个人的酒盅都照顾到了。

    很快便轮到了秦孟真。

    这边小程氏刚给秦孟真把酒杯满上,就见秦媚娘站了起来,满脸苦涩地端起了她自己面前的酒盅,对着秦孟真,便是深深一礼:

    “妹妹,往常你在家的时候,姐姐没少跟你置气。

    只是如今妹妹出嫁了,姐姐想到往昔朝夕相处的情分,便深感愧悔,觉得过去实在是不懂事,对不住妹妹。

    今儿个姐姐便厚脸借着这酒,给妹妹赔罪了!我先干为敬!

    还望妹妹给我这个薄面,满饮此杯!”

    秦媚娘言辞谦卑恳切,说得十分客气,双目之中,水光莹莹,怎么看都像是真心赔罪的模样。

    秦孟真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她一句为难秦媚娘的话也没有说,只是痛痛快快地抬起酒杯,优雅地用袖子掩住酒杯,一仰脖干了,然后再把杯底在众人面前一亮。

    谁都觉得,秦孟真这一手,真是豪爽。

    姐妹两个,杯酒之间,尽释前嫌,还有比这更好的事儿吗?

    众人纷纷感叹、对两人夸赞不已。

    就连秦老抠儿都有几分赞赏地点了点头:

    “媚儿做得对。都是一家人,闹来闹去的,像什么样子?还是这样和和美美的好。”

    紧接着,秦柔娘也站了起来:

    “姐姐,我也敬你一杯。希望你别和小妹计较,忘了过去那些不愉快的事儿!今后咱们好好相处,和和美美,相亲相爱!”

    小程氏忙给秦孟真的酒盅里再续上满满一杯酒。

    秦孟真依旧没有唱反调,微微笑了,淡淡地点了点头,将酒盅端起来,再次优雅动人地一饮而尽。

    一桌子人,除了秦老抠儿、小程氏和陈秀才,其他人,挨排儿跟秦孟真喝了一杯。

    小程氏手里的酒壶都空了,秦孟真还是稳稳当当的,似乎没有什么反应,小程氏脸上的焦急、疑惑,已经快要遮掩不住了。

    秦孟真瞟一眼小程氏,身形微微晃了晃,冲着陈秀才的方向招了招手:

    “相公,你来!扶我一把!我这脑壳晕晕乎乎的,好像有点儿喝多了。”

    小程氏脸上的笑容瞬间变得真切了许多,忙忙地亲手扶住了秦孟真:

    “娇儿,你既不胜酒力,就先去媚儿屋里歇着吧。娘给你煮醒酒汤喝。”

第008章 目瞪口呆

    “你要是累了,在你媚儿姐姐屋里眯一觉也行。”

    “用不着急着喊你相公。这里这么多人,还怕我们招待不好你女婿不成?”

    秦孟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一手扶额,整个人已经有些摇摇欲坠。

    小程氏连忙扶住了她,往后院走去。途经陈秀才身边,还没忘了跟陈秀才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看小程氏的表现,秦孟真断定,她专门给自己斟的酒水里,一定有古怪。

    只是不知小程氏到底下了什么药。

    如果是巴豆还好说,自己只要多跑几趟茅房就可以蒙混过关。如果是别的什么药,自己待会儿说不定会演砸了呢!

    毕竟那些酒,她都倒进袖子里了。

    不过,管它呢!

    既然是冲着自己来的,那这剧本,就不归他们说了算了!

    秦孟真调皮地翘了翘嘴角,脚步愈发凌乱起来。紧接着,几乎整个人都彻底瘫软在了小程氏身上。

    小程氏累得气喘吁吁,头发丝都乱了。

    自打改嫁以来,小程氏就一直过着养尊处优的日子,再没干过什么重活儿。万万没想到,秦娇娘这副看起来瘦得皮包骨的小身板儿,喝醉了酒,竟然会这么重!

    小程氏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才把秦孟真安顿在了后院一间闲置的杂物房里。这个屋子里,摆的是张氏用过的一些旧家具。

    小程氏改嫁过来的时候,把能带的东西都带了过来。

    张氏睡过的床,她嫌不吉利,秦老抠儿又不舍得扔了,只得暂且安置在这里。

    现在用来安置秦娇娘这小蹄子,倒是正正好!

    小程氏咬牙切齿地将秦娇娘扔到床上,甩了甩手,喘了几口气,气哼哼地把她的外衫剥了,将衣裳都团成了一团,抱在怀里就准备拿走。

    毕竟若是不把衣裳拿走,万一秦娇娘突然口渴醒过来,起身找水喝,再出了这间屋子,自己的布置说不定就白费了。

    小程氏考虑得十分周到。

    她唯一没想到的是,昔日里任她摆布的秦娇娘,已经换了芯子。偏偏这芯子,还不是个省油的灯。

    小程氏稍微歇了一会儿,感觉自己缓过气儿来了,抱起来秦孟真的衣裳,就要往外走。刚走了两步,后脖颈就重重地挨了一手刀。

    她软软地滑落下去,倒在地上的时候,发出了“砰”的一声巨响。

    然而,这间杂物房位置偏僻,旁边还有一个鸡圈。有点什么响动,也不会被人听见。哪怕被人听见,也不会有人在意。

    秦孟真已经大致可以猜到小程氏的安排了。

    唉,这些女人们,怎么这样没创意!个个都喜欢在女人名节上做文章!

    她走过许许多多的小世界,一开始没经验,还有过那么一两回中招的时候。后来再遇到这种局,几乎是一打眼就能看出猫腻来……

    熟练度都快刷满了!

    秦孟真摇了摇头。管你几路来,我只一路去!

    那边酒桌上,秦老抠儿、秦贵田和陈秀才,见小程氏迟迟不回来,都觉得有些挂心。

    秦老抠儿忍不住抱怨了一句:

    “娇儿都多大了,怎么还这么粘人?莫不是借着酒劲儿,赖上她娘了?”

    秦贵田和陈秀才心里有鬼,也有几分担心那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但却又不想让秦老抠儿卷进来,忙忙地劝他喝酒。

    见秦老抠儿喝的差不多了,秦贵田尿遁离席,往秦媚娘的卧房那边溜过去了。

    秦贵田一直对秦娇娘百般垂涎,却一直没能真正得手。

    见小程氏果然安排大家伙儿给秦娇娘劝酒,秦贵田便觉得这是个天赐良机。不管小程氏打算怎么炮制秦娇娘,他都打算偷偷摸摸地溜过去,抢了先机,拔个头筹!

    无论如何,今儿个一定要遂了自己的心意!

    不然心头这股子邪火,怕是下不去了!

    秦贵田一路嘀咕着,万万没想到,秦媚娘的房里竟然没人。

    他略一思索,便奔着后院的杂物房去了。

    想来想去,依娘亲小程氏的性子,断断不会让那小蹄子脏了亲妹子的床,那就只有杂物房那里,最合适了。

    秦贵田这一去,就再没回来。

    小程氏和秦贵田一直不出现,终于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就算秦贵田有可能是喝高了,随便倒在哪里,打起了呼噜。小程氏为什么这么久没动静呢?

    该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儿吧?

    反正酒席也吃得差不多了,桌上杯盘狼藉的,也没什么好留恋之处。

    所有人浩浩荡荡一块儿起了身,要去看看小程氏怎么去了这么久,到现在还没回来。

    陈秀才脸色变换不停,一颗心怦怦直跳,总觉得有些七上八下的。

    这状况,跟说好的不一样啊!

    难道是小程氏临时改了计划了?

    他隐隐约约地有些担忧,但又实在没办法把心底的想法说出口——总不能拦着岳父去找岳母,或者拦着人家孩子去找亲娘吧?

    再者说,秦娇娘歇得如何了,他也不能表现得漠不关心不是?

    秦媚娘的房间里,不出所料地没有人。

    陈秀才的心底,稍微安定了几分。

    秦家的院子地方不小,但秦老抠儿没舍得盖那么多房子,所以能住人的房间并不多。

    前院走遍了,也没找到人,大伙儿便辗转来到了后院儿。

    没多大会儿功夫,就到了那间杂物间。

    杂物间的门口,可疑地露出一角粉红色的绸带。

    陈秀才有些懵懂,他不知这物件是不是秦娇娘的。确切地说,从新婚当天到现在,他压根儿就没见过秦娇娘的中衣。

    秦老抠儿的脸色黑得简直像锅底。

    他上前去大力叩门,门后似乎有些响动,又似乎没有,但就是一直没有人来开门。

    秦老抠儿很生气,让秦虎子和秦满仓合力去撞门。

    杂物间的门本来就不大结实,俩半大小子只撞了两下,合页就掉了下来。杂物间的破旧木门“咣当”一声就摔进了屋里,溅起来许多灰尘。

    众人咳嗽了一阵,冲进去一看,顿时被里面的场景惊得目瞪口呆。

    秦媚娘和秦柔娘两个捂着脸,又羞又气,嘤嘤哭了起来。

第009章 孽女

    也不怪秦媚娘和秦柔娘两个太矫情,毕竟这屋子里的画面,实在有几分辣眼睛。

    秦贵田仰面朝天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不知是醉倒了,还是睡着了。

    关键是,不但浑身上下的衣裳统统不见了踪影,还连个被子都没盖!

    秦媚娘已经十五岁了,秦柔娘小一些,到今年中秋就满十三岁。

    这么大的姑娘,早已经知了人事。面对这样一副羞人的场景,哪个不觉得自己受了大委屈?

    这种事儿若是传了出去,她们怕是连说亲都困难了!

    这些日子,小程氏正忙着给秦媚娘相看人家呢!

    虽然秦贵田是她们一母同胞的亲哥哥,可别说是亲哥哥了,哪怕是亲爹,这副丑态,也不是她们能看的呀!

    姐妹俩越想越伤心,哭得也越来越大声。

    秦老抠儿怒喝一声:“别哭了!都回你们自己屋里去!”

    秦媚娘、秦柔娘姐妹俩,被这样一声断喝提醒了,急急忙忙捂着脸,一边抽抽噎噎,一边转身就跑。

    陈秀才心下一沉,暗暗有些恼恨。

    小程氏说过,她要让秦娇娘在人前出个丑,递给他个能用一辈子的把柄,可却没说,她是打着这么个主意!

    原本说好的,只是让秦贵田摸摸小手而已!

    秦贵田竟然一鼓作气脱成这副样子,很显然,是打算来个假戏真做!

    一时间,陈秀才的心情十分矛盾,竟然不知道,是不是该庆幸秦娇娘那让他痛不欲生的武力值了。

    这事儿若是被他们做成了,秦娇娘固然是丢脸丢到家了。可自己的面子,不也跟着被踩成了鞋垫子?

    再一转念,自己跟小程氏合起伙来算计秦娇娘,反倒被后者识破了……陈秀才忍不住觉得嘴里发苦。

    秦娇娘是出嫁女,除了回门这天、以及大年初二之类的特殊日子,她一年到头,大部分的时候,都得呆在陈家!

    倘若这回拿不住她的把柄,反倒被她拿住了……天啊!

    以后的黑暗日子,陈秀才想一想,都有种一眼望不到头的绝望无力。

    秦老抠儿此时,也已经发现了好像有哪里不对。

    别的不说,这么多人又是喊又是叫的,闹出这么大动静,秦贵田怎么还能躺得那么稳当呢?他不说马上“嗷”一声儿蹦起来,起码也应该赶紧麻溜地扯个布头,遮遮羞吧!

    怀揣着一肚子的迷惑,秦老抠儿一脸狐疑地走上前去,细细地察看秦贵田的脸。

    这可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啊!

    秦贵田的脸色惨白,眼睛闭得紧紧的。仔细瞅瞅,鼻子底下还有两道残留的血迹,都有些发黑了。

    这是吃啥中毒了么?还是被揍了?

    秦老抠儿试探着喊了两声儿:“贵田?醒醒!贵田?”

    秦贵田没什么反应。

    秦老抠儿试了试他的鼻息,嗯,还有气儿。

    又上手推了推他,结果秦贵田还是没有醒。倒是发出了一声低哑的嘶声,像是被人碰到了伤口时,那种不由自主的痛呼。

    这是打昏过去了?

    秦老抠一头雾水,懵得有些找不着北。

    这可是在老秦家!谁会跑到这里来打人?还是说,家里进贼了?

    一想到这个可能,秦老抠儿顿时不淡定了。

    不过刚刚找人的时候,大家伙儿一间一间找的,挨个房间都走过,没见有进贼的痕迹啊!

    秦老抠儿转身冲出了杂物房,三步并作两步冲到柴房门口,一脚踹开门,眼前的景象让他目眦欲裂:

    “芳儿!”

    小程氏整个人都被五花大绑了起来,头脸被打得青一块、紫一块,已经肿成了猪头。身上有衣裳遮着,倒是看不出来受没受伤。

    陈秀才的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儿,“砰砰砰”地跳个不停。

    他认出来了!

    小程氏头脸上这些伤,无论是位置、还是轻重程度,都跟婚礼那天,秦娇娘脸上的伤势,一模一样!

    这事儿是谁干的,还用问吗?

    拿脚后跟儿寻思寻思,也知道这是报复!这是明晃晃、赤裸裸的报复!

    若是问陈秀才此时的感受,就是害怕,非常害怕。

    就是后悔,非常后悔。

    他怎么就那么想不开,愣生生掏了三十两银子,娶了这么个瘟神回家?

    贪图她老实、柔顺,好拿捏?自己这眼神儿,怎么就那么瘸?

    陈秀才的肠子都快悔青了。

    他长这么大,都没办过这么让自己后悔的事儿。在娶媳妇儿这件事上,他一直都很有眼光。

    陈秀才头一个媳妇儿,娶的是他启蒙老师的独女。

    自家贫困,老师和师娘喜他勤奋上进,把他当亲儿子看待,没少贴补他。琴儿知书达理,又贤惠、又温柔,还给他生了长子叡儿,长女双儿。

    岳父岳母过世之后,琴儿伤心过度,家事又辛苦操劳,两年之后,就撇下了自己和孩子,追随岳父岳母而去了。

    填房是娘亲做主,取了镇上一个商户人家的女儿珠姐儿。

    珠姐儿上头都是哥哥,一家子把她宠得如珠似宝。嫁到自家时,带了好大一笔陪嫁。两亲家常来常往,十分亲热。

    只是生了欢儿之后,珠姐儿的身子骨就一天不如一天,药石罔效,到底还是过身了。

    自己当初求娶秦娇娘,一来是看中她的容貌,二来是看中亲戚情分,三来,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就是看中她性情柔顺,乖巧懂事,勤快能干。

    想必她这个性情,一定能帮自己打理好后院,帮自己孝顺好娘亲,替自己照料好孩子们。

    可是,陈秀才此时无比清醒地知道,这个美梦破碎了。

    秦娇娘不是个温柔的小白兔,她是一头伪装成猫崽子的斑斓猛虎。或者,是一条冷冰冰地潜伏在幽暗之处的毒蛇。

    她秉性狠毒,绝非贤妻良母!

    陈秀才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深悔自己引狼入室。

    秦老抠儿这会儿已经从震惊之中回过神来了,很容易就想到了在这个家里,谁跟小程氏有仇。

    他给小程氏解开了绳子,扶着她,一边往前院走,一边喊秦金宝去请郎中。百忙之中,还不忘了怒气冲冲地骂秦娇娘:

    “这个孽女!孽女!畜生!简直就是畜生!”

第010章 投诚

    陈秀才看着秦老抠儿那气愤愤的模样,既想提醒他一下他闺女的本质,又带着几分隐秘的期待,希望这家伙能镇住他闺女。

    怀着这种矛盾的心情,陈秀才默默地闭上了嘴。

    秦虎子悄悄后退了几步。

    看着爹爹和小程氏那般恩爱,他心里,隐隐约约有点儿不是滋味儿。

    明明姐姐也还没找到呢,也不知是不是遇见了什么危险,怎么爹爹就不分青红皂白地直接认定了,一定是姐姐的错呢?

    其实,在秦娇娘出嫁前,秦虎子一直很看不上秦娇娘。

    她对继母小程氏唯唯诺诺,但不管她多么乖巧听话,继母从来没轻了在爹爹面前给她上眼药。

    不管别人怎么欺负她,她都一脸隐忍,一副包子样儿,怎么看,怎么让人不爽。

    秦虎子觉着,秦娇娘在小程氏面前这样听话,本身就是对亲娘张氏的一种背叛。难道她忘了,娘是被这个恶毒的女人气死的吗?

    最可恨的是,她竟然做下那样丢脸的事!跟秦贵田勾勾搭搭,不清不楚……她活着,简直就是自己的耻辱!

    秦虎子从来都不愿也不敢相信秦娇娘的辩解——既然不是你主动勾引,秦贵田为什么不去骚扰别人?

    直到姐姐出嫁了,那些个风霜刀剑,哗啦啦直接落到自己头上,他才稍微体会到了几分姐姐当年的处境。

    爹爹自从有了金宝,就不再重视自己这个唯一的独苗了。甚至,在有些时候,爹爹待秦贵田和秦满仓这两个外人,比待自己还要好上几分。

    秦虎子满心迷茫和委屈,但此时,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他得去找姐姐!

    万一姐姐也被绑在了什么地方呢?爹爹只顾着骂姐姐,居然一点都不关心她有没有遇到危险……

    姐夫也是个中看不中用的样子货!这种时候,难道不该赶紧去找自己的老婆吗?

    秦虎子忍不住凶巴巴地瞪了陈秀才一眼,这才带着点儿气呼呼的模样,匆匆走掉了。

    一群人里,除了陈秀才,只有秦满仓一个人注意到了秦虎子的悄然离开。

    秦满仓并不相信捣鬼的是秦娇娘。

    她若是真有这样的本事,从前就不会那般隐忍,任凭秦贵田那样欺负。

    娘亲的说法,也就能骗一骗揣着明白装糊涂的秦老抠儿罢了。

    不过,秦满仓懒得管他们之间的事儿。

    只要不惹到自己头上,也别少了自己那一份儿好处,别人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去!别把这个家给败了就行。

    秦金宝跑得飞快,不到两刻钟,就把村里的范郎中给带了回来。

    范郎中给秦贵田和小程氏两人都把了脉,看了诊,收了十五个铜板的诊金,还留下了两张药方子。走之前,范郎中意味深长地看着秦老抠儿,低声劝道:

    “老秦大哥呀,这过日子,还是得有商有量的。毕竟家和万事兴哪!对着老婆孩子,可不兴下这么重的手啊!”

    “我……”秦老抠儿百口莫辩。

    恰在这个时候,秦虎子扶着秦孟真进来了,秦孟真的脚步踉踉跄跄的,见到范郎中,秦虎子大喊一声:

    “范郎中!快给我姐瞧瞧!”

    范郎中撇开了还想说点什么的秦老抠儿,去给秦孟真把脉。

    秦孟真嘴里嘟嘟哝哝地低声训斥秦虎子:

    “我没事儿,就是之前喝高了,被风一吹,就觉得脑袋有点儿晕乎,胃里也有点难受。吐一吐就好了!你这兴师动众地,瞎折腾什么呀……”

    范郎中闻到秦孟真身上浓重的酒味,就忍不住皱了皱眉。再给秦娇娘把脉,脸上的神色就更难看了,他提笔“唰唰唰”写下两张药方:

    “你这脉象有点特殊啊。这不大像是醉酒,倒像是吃错了东西,中了麻药了。

    来,我给你写个醒酒汤的方子,回头喝喝试一试。

    这一张呢,算是有备无患。若是喝完醒酒汤就没事了,就不用吃。

    若是喝完醒酒汤还是觉得头晕,就抓一副煎汤服用。冷水下锅,三碗水煎成一碗水,晾凉了喝下去。

    吃完这一副药,若是还觉得难受,就再来找我。”

    陈秀才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难道,秦娇娘喝的酒里头,还下了蒙汗药?

    那她还能把秦贵田和小程氏都给撂倒了?

    这也太生猛了!

    范郎中看了看秦孟真脸上的旧伤痕,对着秦老抠儿又摇了摇头,长叹了一声:

    “孩子大了,就算犯了什么错,也不适合动手了。”

    秦老抠儿觉得自己太冤了,简直要屈死了的节奏。但范郎中却只点到为止地劝了两句,愣是没给他解释的机会,拍了拍他的肩膀,就自顾自地走了。

    把个秦老抠儿气个倒仰。

    秦虎子交代了陈秀才一声儿:“姐夫,你照看着点儿我姐。”便跑去熬醒酒汤去了。

    陈秀才在秦孟真似笑非笑的目光之下,硬顶着头皮发麻的感觉,挤出来一副心疼的表情:

    “娘子,你受苦了!”

    秦老抠儿把一肚子被误解的怒火都撒向了秦孟真:“死丫头!你死到哪里去了?”

    秦孟真一脸懵懂:

    “爹爹,你怎么这么大的火气?莫非是相公惹你生气了么?我这不喝多了吗?怕把这屋子弄脏了,就出去找地方吐去了。”

    “你哥和你娘是怎么回事?”

    “我没见着我哥呀。大哥二哥都没见。我娘说给我煮醒酒汤去了,不过我没等到她回来,就突然特别恶心……”

    秦孟真一脸坦然。秦老抠儿死死盯着她的脸看了半晌,想看出她说谎的证据来。

    只是瞪眼瞪得眼眶都酸了,也没看出哪里有破绽。

    除了这态度太过自然,一点儿都不怕自己之外,一丁点儿反常之处都没有。

    秦老抠儿顿时觉得头皮发麻——若不是秦娇娘干的,就说明家里还是进贼了!这贼还欺负了小程氏,贵田说不定是为了他娘,才被揍成那样的!

    陈秀才愈发坚定了自己的判断。他殷勤地扶着秦孟真,脸上挤出来一个带着颤抖的笑容,悄声对秦孟真耳语道:

    “娘子,你想做什么就尽管放手去做,为夫绝对站在你这边!”

第011章 图穷匕见

    秦孟真瞟了他一眼,笑了笑,没说话。

    秦虎子已经端了一碗醒酒汤过来,急巴巴地催促秦孟真,让她赶紧喝下去。

    秦孟真也给了秦虎子一个淡淡的笑脸儿,把醒酒汤接过来,喝了两口,就撂下了。

    这醒酒汤是以陈皮为主料,辅以其他药材,味道十分酸涩。虽然秦虎子还特意加了糖,但口感并没有好多少。

    秦虎子紧张地看着秦孟真:“姐,你怎么不喝了?”

    秦孟真点点头,声音不高不低:

    “你的心意我领了。可是这在酒水里给我下药的人还没找出来呢,我心里不安,喝不下去呀。”

    小程氏的声音低低的、软软的,在秦孟真听来,分明透着一股子心虚,却反倒让关心她的人更觉心疼:

    “娇儿,你这是哪里听来的混账话?这里是你娘家,谁会给你下药?”

    秦老抠儿忙忙地连声附和:

    “娇娘,你娘和你哥都被贼人伤了,你怎么也不知道关心关心你娘的伤势?

    明明是自己贪嘴,不胜酒力还非得贪杯,到头来却说别人给你下药!

    还这样不依不饶地对着你娘吵闹,是不是不孝?”

    秦孟真斜了陈秀才一眼,陈秀才心领神会,急忙跨步上前,先对着秦老抠儿,先作了一揖:

    “岳父大人,这事儿真不怪娇娘啊。

    娇娘平时多懂事呢。

    她这不是刚刚听范郎中说她中了蒙汗药,心慌害怕了嘛!别的不说,这个人今天可以对娇娘下药,明天就可以对媚娘、柔娘,还有岳母下药啊!

    岳父大人,家里藏着这么个随时可能会对女眷下手的人,你一点都不担心吗?

    娇娘执意要找出来这个人,是因为她一心记挂岳母和家中姐妹,这不是不孝,而是大孝啊!”

    说完这话,陈秀才偷偷看了秦孟真一眼,见秦孟真眼含赞赏,微微点头,心中大定。

    只要这个瘟神能满意,那就比什么都强!

    秦老抠儿只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并不是傻。这会儿既然他的小娇妻已经安全无虞,他的脑子,自然也就跟着回来了。

    秦娇娘醉酒之前,是小程氏张罗着让大家伙儿给她敬酒的。

    说是敬酒,其实不就是灌酒么?

    那么下药之人是哪个,不用问,也知道了。

    最终秦娇娘醉酒、小程氏扶着她过来歇息,秦贵田又那副样子出现……哪怕用脚后跟儿想想,也能知道这是一副什么牌。

    范郎中跟娇娘又不熟,不存在什么串供的可能。既然他都说了,娇娘是中了蒙汗药,那自然便是真的。

    娇娘若不是喝得太多,胃里遭不住,这一趟,说不定真就逃不过去了……

    看来,是娇娘吐过之后,偶然发现了不该出现在这里的秦贵田。

    说不定秦贵田那会儿已经脱得赤条条地,等着她上钩了。于是娇娘便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偷袭了贵田,把他打晕了,紧接着又把芳儿绑了,新仇旧恨涌上心头,所以才下了这么重的手……

    只是,她教训一下秦贵田也就罢了,可怎么能对芳儿出手呢?

    芳儿再怎么不对,那也是她母亲!

    她身为女儿,胆敢这样对母亲动手,那就是大不孝!

    秦老抠儿刚想张口训斥秦娇娘,一眼就看到了陈秀才。

    陈秀才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对自己和小程氏都恭恭敬敬地,但人家毕竟是个秀才公。以后,若是中了举,怕是要做官的。

    自家对他,可得注意分寸,万万不能得罪得太狠了。

    唉,都怪芳儿心慈,竟然给娇娘找了个这样大的靠山!

    秦孟真冷眼看着秦老抠儿的面色变幻不定,对他的心思,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毕竟她走过那么多小世界,早就见过无数极品的父母。

    秦老抠儿秉性自私、凉薄、偏心,但比起很多极品而言,已经算得上人品不错了。

    虽然在小娇妻和亲闺女之间,他总是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小娇妻。但在两人没有剧烈冲突的前提下,他倒也并不会故意苛待女儿。

    但此时此刻,明显亲闺女是要拿小娇妻开刀。

    强压下去是不可能的,因为未来可能做官的女婿,很显然已经站在了娇娘那一边。

    那就要讲究些策略了。

    秦老抠儿想到这里,不由得挤出来一个笑脸儿:

    “贤婿啊,小女在家娇惯任性,怕是没少给你添麻烦。今晚上你们两口子且住下,有什么话,咱们翁婿俩慢慢说。”

    陈秀才不由得望向秦孟真。秦孟真笑道:

    “就不多叨扰爹爹了。我们两口子这就家去。这下药的人找不出来也罢。反正找出来这个人之前,我是不敢回来了。”

    陈秀才立马挺直了腰杆儿,对着秦老抠儿一脸严肃地推辞道:

    “娘子的意思,便是我的意思。我娘一个人在家,我也有些不放心。我们这就回去了。岳父不必送了。还请留步吧。”

    秦虎子的眼圈儿有些红了。

    姐姐一个字都没提到自己个儿。这是生自己的气了吗?是不要自己了吗?

    秦孟真仿佛后脑勺长了眼睛一般,突然回过头看了秦虎子一眼,把他红着眼睛要哭不哭的样子逮个正着。

    秦虎子慌忙躲闪,秦孟真笑道:

    “弟弟,我虽然出门子了,到底也是咱们老秦家人。难免会惦记咱爹咱娘过得好不好。

    反正陈家距离咱们家也不太远。

    以后你便受些累,隔个两三天,便来看看我,跟我说说咱爹的日子过得怎么样,重点要说说有没有人不孝顺他,惹他生气。

    谁要是胆敢惹了爹爹生气,那秦贵田,便是榜样!”

    秦虎子的眼泪,已经“唰”地一下,从眼眶里涌出来了。原来姐姐变得厉害了,也依然还惦记着自己这个不懂事的弟弟!

    他不好意思当着众人的面哭,便抬起袖子遮住了脸,瓮声瓮气地答应了:

    “姐你放心,我一准不惜力气,保证把话给你带到了!”

    姐弟两个感情倒是好起来了,可秦老抠儿这个当爹的,却被气得不轻。

    秦孟真这话,相当于已经承认了,秦贵田被打到昏迷不醒,就是她干的。而小程氏身上的伤,自然也是她的杰作。

第012章 魂石的面子(青云加更)

    可是有陈秀才在那顶着,不能冲着女儿发火儿……于是这一口气,顿时便憋屈在了秦老抠儿的胸口,不上不下地噎得慌。

    想咽、咽不下去,想吐、吐不出来,别提有多难受了。

    秦孟真可不管他有多难受。

    原本,她可以把秦贵田和小程氏都剥成两只白羊,扔在一张床上,完美地实现他们预先准备的剧本的。只不过,是把女主角换了个人而已。

    只是,在她刚刚开始动手打昏了秦贵田的时候,委托人秦娇娘陪在她身边的一缕灵识,便冒了出来,向她深深一揖,双膝跪倒,祈求她放过那两个人渣。

    秦孟真十分不解:

    “他们这样对你,你竟然还想替他们求情?”

    那个只有大拇指高的透明小人儿,一脸哀戚地回答了她的疑问:

    “妾身本不愿强人所难,更不愿妨碍恩公行事。

    只是,他们虽然想要害妾身,但他们本身,并未做下如此不知廉耻的恶行。他们虽是恶人,妾身却不愿罔顾事实真相,这般冤屈了他们。

    万望恩公高抬贵手!”

    秦孟真还能说什么呢?

    实现委托人的意志,本来就是任务者的天职。

    委托人秦娇娘一开始就没有打算报复,她只要求远离秦家人、程家人,还有陈家人,过好自己的小日子,能活到寿终正寝就满足了。

    自己任性而为,原本就有几分越权。

    但委托人性子好,并不会因此去投诉自己,所以完全不会影响自己拿积分,换魂石。

    对这样的委托人,对自己的殷殷恳求,秦孟真实在说不出拒绝的话。

    所以,她放了秦贵田和小程氏一马。

    但为了照顾自己的心情,她干脆利落地对这两个渣渣动了手。

    考虑到土著的承受力,她没有使出全力。但即便她已经收着劲儿了,那伤势,也够他们两个喝一壶的了。

    对于她动不动就暴躁地打人这一点,委托人却没提过什么意见。

    似乎还有那么几分乐见其成。

    至于秦虎子,也是因为委托人放不下他,秦孟真才对他网开一面。

    秦孟真计划着慢慢教一教,掰掰这孩子的性子,然后再帮扶这小子一把,让他能够自食其力,从秦老抠儿家分家出去,单独立户。

    回头再找个机会,把张氏的嫁妆要出来,帮秦虎子娶个媳妇儿,找个靠得住的岳家,委托人应该就能彻底放心了。

    秦老抠儿和小程氏的家资,秦孟真认为,应该有秦娇娘和秦虎子一份儿。

    委托人秦娇娘却不愿意去争。她只希望,自己和弟弟能够不要再受到他们的伤害就够了。

    秦孟真的心情,很有几分复杂。

    同时,她也隐隐约约明白了,为什么委托人死后的怨念,会触及到这个小世界的核心。

    也明白了,为什么自家那个二货系统,宁可坑了自己、破坏掉自己的休假,也要替自己接下这个任务。

    这样纯善的孩子,心地这般纯净无暇,她拿出来的魂石,必然是特等品,甚至是超等品!

    她本身,就已经单纯善软得可怜可叹了,更何况,还有魂石的面子在呢!

    秦孟真决定这一回,尽量不过于任性,尽量不出什么幺蛾子,一定要妥善完成委托人的心愿。

    不过么,秦孟真觉着,自己偶尔发一发脾气,在这帮不识好歹的东西身上泄泄火,也不是什么大事儿。

    反正,只要不误了委托人的正事儿,就不算个事儿!

    不过是言语上气一气秦老抠儿,总比让他亲眼看着继子和继妻滚在同一张床上,刺激得轻一些吧!

    趁着秦老抠儿的脸色变化不定的功夫,秦孟真完美地在脑海中复盘了一遍自己的计划和行动,点了点头,完全无视了秦老抠儿那怒火熊熊的眼神儿,愉快地扯着陈秀才告辞了。

    秦老抠儿看着陈秀才对上秦孟真那一脸谄媚的模样,就觉得心口堵得慌。

    偏偏这陈秀才,他还真就得罪不起……

    秦满仓、秦虎子和秦金宝同样无视了秦老抠儿的黑脸,客客气气地送小两口儿出了门。

    秦老抠儿本来就觉得呕得慌,这会儿见了三个儿子这般表现,自然愈加火大。

    秦满仓滑不留手,平生让人挑不出错来,再说还有小程氏的面子在,秦老抠儿不愿意说他。秦金宝是自己的心肝肉儿,秦老抠儿舍不得说他。

    那怒气的出口儿,自然就剩下叛逆又拧巴,处处跟自己对着干的秦虎子了!

    只是秦虎子却不是秦娇娘那般好性儿,从来不惯着秦老抠儿,甭管他说得有理没理,都会梗着脖子给他顶回来。

    这一回,自然也不例外。

    秦老抠儿刚对着秦虎子吼了一句:“你姐不懂事也就罢了,你也不说劝着点儿!你是怎么当弟弟的?”

    秦虎子冷冷地瞪着他,当下便毫不犹豫地怼了回去:

    “那自然是上梁不正下梁歪。您老是怎么当爹的,我便是怎么当弟弟的。

    再说了,有本事你直接冲着我姐发呀!

    现在人都走了,你吼我有什么用?你这不是明摆着,吃柿子捡软的捏吗?”

    把秦老抠儿气了个倒仰。

    秦虎子拿了药方跑出门去:“我姐走的时候忘了带这方子了,我给她送去!”

    就耽搁了这么一会儿,秦虎子就没追上秦孟真。

    刚刚秦孟真一出门儿,就想起来,来的时候,俩人坐的是牛车。

    这回去坐什么?难道要腿儿着么?

    以秦孟真的体力,自是不惧走山路的。但她实在不乐意跟陈秀才一块儿走。

    她眼珠一转,便拍了板儿,让陈秀才麻溜地去雇一辆马车回来。

    坐一趟牛车,每人只需要五个铜板。但坐马车,若是许多人一起坐车的,每个人就得付十个铜板。如果要包车,走的也不是平常固定的路线,那就需要足足一百个铜板。

    陈秀才心疼得忍不住有些龇牙咧嘴——他平日里过得精打细算,并不舍得这样漫天撒钱。

    只是,面对秦孟真这么一座连蒙汗药都蒙不住的瘟神,陈秀才实在是一丝一毫也不敢违拗。

    只希望把这姑奶奶伺候好了,看在自己殷勤小意的份儿上,她能高抬贵手,放过自己一家人。

第013章 进击的表妹

    乐观点想,说不定哪天,这瘟神就突然走到别处去,祸害别人家去了呢?

    最不济,起码在揍自己的时候,下手多少能轻些……

    雇了马车,陈秀才坐在车夫旁边的车辕上,一路喝风吃灰。

    秦孟真坐在马车里,被颠簸得七荤八素。

    忍不住怀念起减震弹簧和橡胶来,足足想了一路。

    两人到了陈家,马车在村里引起了轰动。

    众人都说:“俗话说得好啊!头房臭、二房香、三房当娘娘!这不过是回门儿而已,怎地就雇了辆大马车回来?”

    在家翘首以盼,脖子都望长了的程氏和冯月娥两个,听了这话,气得脸都紫了。见了秦孟真,这姨甥两个,自然给不出好脸色。

    但前两天挨的打,还历历在目。她们又不敢跟秦孟真对上,便干脆装作看不见,全围绕着陈秀才嘘寒问暖去了。

    陈秀才在秦孟真那里吃足了苦头,伏低做小半晌,秦孟真依然毫不掩饰对他的嫌弃。此时见了母亲和表妹的殷切关怀,顿时有种冰火两重天之感。

    秦孟真笑了笑,没说话,回了自己和陈秀才的新房。

    这屋子布置得还算舒适。

    秦孟真愉快地决定了,如果陈秀才继续睡在别处也就罢了,若是他还敢进这个屋,那他就只能享受打地铺的待遇了。

    陈秀才好不容易才挣脱了母亲和表妹,追着秦孟真去了。

    见陈秀才那副仿佛完全发自内心的殷勤小意,程氏和冯月娥差点双双咬碎一嘴银牙。

    尤其是冯月娥。

    冯月娥的父母都去得早,她自小便寄居在陈家,与表哥日日相见,早已心生倾慕。

    等到表哥中了秀才,这种感情便愈发不可抑制。

    但表哥先后两回娶妻,前有青梅竹马,后有富商爱女,她实在找不到什么见缝插针的地方。好在她年纪尚小,不急着出嫁,不然怕是再也没有机会亲近表哥了。

    万万没想到,表哥第三次娶妻,竟然娶了个秦娇娘!

    这女人有什么好?

    无论她本人、还是她娘家,都无法给表哥带来任何助力。偏偏她家人,还厚颜无耻地,要了姨妈足足三十两银子的聘礼!

    关键是这秦娇娘比自己还小一岁呢,若是要熬到她死,怕是自己早就成了老姑娘了。

    更何况,即便她死了,表哥就一定不会再从外头娶个新人回来么?

    冯月娥觉得,自己不能再被动地等待下去了。

    以往的那些策略,什么在姨妈面前给表嫂上眼药啦,或者暗地里给表嫂使绊子啦,对让表哥娶自己为妻而言,都没有什么用。

    最关键的问题,还是应该直接搞定表哥这个当家的男人!且先让那女人得意几天,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冯月娥眼里的企图,脸上的决心,都实在太过明显,让程氏看了,就隐隐约约地觉得有几分不舒服。

    自己这个外甥女,实在是有些拎不清。

    阿杰以后,必定是要做官的。

    就凭她一个没爹没娘的孤女,怎么配做自己的儿媳妇儿?

    若是她甘心给阿杰做个妾氏,自己倒是不至于不给她这个脸面。可她这要什么没什么,却偏偏还要肖想正妻之位的毛病,却不能惯着!

    不过,那秦娇娘也不是个好东西!刚进门,就敢对夫家人动手,可见是个张狂的……让冯月娥去给她添些堵也好。

    这样想着,程氏便开了口,唤了冯月娥的乳名:

    “杏儿,你表哥表嫂赶了这半天的路,多半累得狠了。说不定还会口渴。晌午炖的那骨头汤味道不错,你且给他们小两口儿送一碗过去。”

    冯月娥喜不自胜,窃以为自己得到了姨妈的支持,美滋滋地应下:

    “是,姨妈,我这就去!”

    悄无声息地推开了小两口儿的门,一见屋里的情形,冯月娥险些把手里端着的大碗给打翻了——陈秀才正跪在地上,一下一下给秦梦真捶腿。

    秦梦真懒洋洋地斜倚在床上,半闭着眼睛,手里还抓着一把瓜子,正优哉游哉地嗑瓜子呢!

    冯月娥咬了咬牙,才调整好表情,带着一脸的心疼,轻声道:

    “表哥、表嫂,姨妈让我给表哥送汤来……”声音婉转,波澜起伏,一唱三叹。

    秦孟真简直想送她去学唱戏。

    陈秀才是很吃这一套的。

    再加上,他跪了半晌、一直举着拳头给秦孟真捶腿,还既不能轻了、也不能重了,已经很累也很烦躁了。

    见到表妹送汤过来这台阶,顿时一轱辘爬了起来,对着冯月娥,便习惯性地露出来一个怜惜的笑脸:

    “表妹辛苦了,快进来坐。”

    紧接着,陈秀才伸手就去接冯月娥手里的汤碗,若有意、似无意,手指尖从冯月娥的手指上一扫而过。

    冯月娥及时地红了脸颊,声音也变得愈发轻柔:

    “表哥拿稳了,我撒手了。”

    冯月娥满面羞涩地一转身,正好对上一双亮闪闪的大眼睛。

    冯月娥被这双眼睛吓了一跳,一边拍胸口,一边忍不住惊呼出声:“啊呀!”

    秦孟真饶有兴味地盯着冯月娥,发自内心地夸赞道:

    “你这变脸的技术,相当不错呀!”

    冯月娥低下头,咬着唇,一脸的隐忍:

    “表嫂,休要拿杏儿取笑……”

    秦孟真笑吟吟道:

    “姓陈的,端着那汤出去,跟你的亲亲表妹一块儿吃去吧!

    闲着没事儿别老在我眼前晃悠。这碍眼的东西在我眼前晃悠久了,我这手就忍不住痒痒。”

    陈秀才听了这话,差点没控制住脸上的表情。

    但此时,他却不得不把一肚子的怨气吞回去,强忍着恼火与愤怒,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娇娘,我的好娇娘,你千万莫要多心。

    表妹只是和我从小一起长大,日常难免少了些避忌,今后我一定注意。”

    冯月娥只觉得心酸得要命。

    表哥真的就那么看重这个脾气暴躁的女人吗?她到底有什么好?明明对前两任表嫂,表哥都没有这般低声下气!

    还是说,表哥其实就好这一口儿?

    如果表哥就喜欢这种强势的女人的话,我……我也可以!

第014章 生米砒霜熟饭沉塘 (青云加更)

    冯月娥暗暗地下定了决心。

    陈秀才对此浑然不觉。他一点儿都没发现,性情素来“温柔腼腆”的表妹,正在悄悄地学习怎么成为一个强势的悍妇。

    秦孟真挥挥手,浑不在意地把陈秀才和冯月娥都赶了出去。

    冯月娥一跺脚,气呼呼地先走了。之前的两任表嫂,可都没有这么怠慢过她!

    陈秀才却还表现得十分留恋,磨磨蹭蹭地,好像不想走似的。

    这一招以退为进,貌似奏效了。

    陈秀才刚磨蹭到门口,就听得秦孟真喊他:“哎,内个谁,你回来!”

    陈秀才急急转身,喜上心头。

    看表妹的模样,也知道自己的魅力明明还在呀!这女人怎么可能对自己毫不动心呢?说不定,刚刚她只是吃表妹的飞醋,欲擒故纵罢了!这不就舍不得我了?

    却听见秦孟真一脸嫌弃地斥责道:

    “你说说你,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往常在家里,油瓶子倒了都不扶吧?这么些瓜子皮,你看不见哪?怎么就不知道先打扫利落了再走呢?”

    陈秀才心头刚刚浮起来的喜悦之情,就被这么两句话给彻底打击没了。

    这女人,真特么的难伺候!

    委委屈屈地像个受气的小媳妇儿一般收拾完了屋子,又给秦孟真重新沏上一盏热热的茶水,陈秀才最终端着那碗已经凉透了的骨头汤出去了。

    离了这一处,陈秀才便直奔表妹的香闺,他此时急需安慰!

    冯月娥左思右想,觉得自己还是不能走表嫂的彪悍路线。实在是她的力气,远远不如表嫂那么大,做不到一个人打一群,还能稳稳占据上风。

    再者说,之前的温柔形象,已经树立了好多年了,一时半会儿的,也改不过来啊!

    陈秀才喝着表妹重新给他热过的骨头汤,听着表妹柔声的安慰,再加上远离了那瘟神的视线,只觉得浑身上下,几乎连每个毛孔、每根寒毛,都说不出的松快舒畅!

    唉!这才算是人过的日子哪!

    那瘟神,还是得赶紧找个机会送走了才行。

    想着想着,陈秀才的思维,便忍不住发散起来。

    那一位,可是连蒙汗药都蒙不倒的主儿,莫非,得直接上砒霜么?砒霜可不好搞呢。

    再者说,若是秦家人把她不当回事还好说,若是秦家人坚持要验尸,岂不是把自己搭进去了?

    秦家别的人跟那瘟神并不亲近,但毕竟还有个秦虎子在呢!

    若是先搞掉秦虎子呢?

    一个是没什么机会,再一个,那秦老抠儿虽然被小程氏迷花了眼,秦虎子却是他亲儿子。就算他再怎么不重视这个亲儿子,也不大可能坐视他被人害死……

    小程氏也是个精明的,这一回害人失了手,必然要蛰伏许久,才会再发难。

    她一天不行动,自己就得忍一天。

    这种水深火热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儿啊?

    当天夜里,烦躁的陈秀才便多喝了几盅。

    第二天一大早,天刚蒙蒙亮,整个陈家,便被一阵凄厉的哭闹之声唤醒了。

    陈秀才昨晚上喝多了。

    竟然在冯月娥的香闺里住了下来!

    程氏这下子可逮着理了,先将秦孟真数落了一顿:“

    哪有你这样做人媳妇儿的?睡得跟死猪一般,自家相公没回来,都不知道出去找找?”

    秦孟真不以为然地驳了回去:

    “昨个白天我就说了,让他哪凉快哪呆着去,别来烦我就成。

    他那么大个人了,晚上还找不到个睡觉的地方不成?我又不是神仙,怎么可能猜到,他们竟然会做出这样没有廉耻的事情来?”

    程氏被噎得无话可说,气呼呼地道:

    “那你说现在怎么办?”

    秦孟真拿了根牙签,剔了剔自己的指甲,漫不经心地应道:

    “那还能怎么办?这样一对狗男女,自然是要浸猪笼的!”

    程氏、陈秀才与冯月娥,三个人都变了脸色:

    “万万不可!”“那可不行!”“饶命啊!”

    程氏气得眼圈儿都红了:

    “我这是造了什么孽,竟然娶了个这样子的祸头子回来!

    阿杰是你相公,是你男人,那就是你的天!你怎么能这样无法无天!”

    “还有杏儿,虽然这事儿她固然有做得不对的地方,可是这里头,你也有错!

    你若是个贤惠的,既然这生米已经煮成了熟饭,你就该主动张罗着,让阿杰纳了她进门!

    反正咱们家也不差那一双筷子!”

    “杏儿可是我娘家小妹亲生的女儿,从小在我眼跟前长大的。

    平时我可是把她搁在心尖尖上疼!

    你竟然想把她浸猪笼,你这恶婆娘,这是在生生地剜我的心哪!”

    秦孟真默不作声,任她发挥。手上却没闲着,继续剔指甲。

    冯月娥半仰着头,白生生的脸颊上、缀着大颗大颗晶莹的泪滴,宛如梨花带雨,一管好嗓音,也显得格外委屈巴巴:

    “表嫂,你竟是这样狠心吗?我错了,我是一时糊涂……我不会跟你争宠的,不会跟你抢表哥的宠爱的……求表嫂饶我一命吧!”

    秦孟真忍不住轻轻地嗤笑了一声,不过到底还是克制住了,没有直接发作。

    陈秀才见到母亲程氏气得浑身发抖,表妹又如此委屈求全、楚楚可怜,顿时觉得热血上头。压抑了许久的真心话再也藏不住了,脸上的表情、也满满的都是震惊和失落,仿佛已经对秦孟真失望到了极点:

    “秦氏!你嫁过来才几天,就把家里闹得鸡飞狗跳,我几时苛责过你?

    不,我对你,可谓仁至义尽!

    新婚夜你不肯圆房,我也在母亲面前为你遮掩;回娘家你顶撞岳父岳母,我也义无反顾地站在你这边!

    你怎能这样恶毒,竟然还想要谋害我和表妹的性命?”

    秦孟真笑着给他们鼓掌:

    “一家子好戏子!各个都是角儿!搭个台子,都能演一出折子戏了!给你们点颜色,你们还开起染坊来了!”

    “你们一家子老老少少,有一个好人吗?做出一副纯良的模样,其实不过是欺软怕硬罢了!

    若是我性子再软和一点儿,或者拳头不这么硬,你们拍拍自己的良心、好好问问自己,哪个会把我当根葱?”

第015章 秦孟真今天不想打人

    “我这个人呢,一贯不喜欢麻烦。之前我想着,这日子啊,凑合着过也是过。本来没打算怎么折腾你们。谁曾想,这才多大会儿功夫没盯着你们啊,就给我来这套?”

    秦孟真一脸轻蔑,扫了一眼之前跪倒在地求原谅的陈秀才和冯月娥,将炮口转向了程氏:

    “表哥、表妹,叫的这般亲热,又是从小在一块儿长大的青梅竹马……我的好婆母,你若是真心疼你这外甥女,难道舍得她这样稀里糊涂地跟她表哥混在一处?”

    “你怎么不一早就替你儿子,娶了他的亲亲表妹呢?”

    “你怎么不一早就替你这心尖尖上的外甥女,定下一门好亲事呢?”

    冯月娥的目光随着秦孟真的质问,投向了程氏。是啊,这个姨妈,一直说她对自己多好多好,可是,为何她却从不为自己的终身大事筹谋?

    既不帮自己相看人家,也不拦着自己跟表哥相处……莫非,一开始她就打着让自己给表哥做妾的主意么?

    程氏瑟缩了一下,又倔强地挺直了脖子,便准备开口反驳,谁知秦孟真却没给她这个机会。

    质问过了程氏,秦孟真又转向了陈秀才:

    “还有你,你的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酒后无德,就是什么体面的事儿了?

    换个有骨气的,不说自己个儿抹了脖子,起码也得羞得躲在屋里,茶饭不思,吃不香、睡不着,几天不敢出来见人吧!

    你看看人家,你再看看你!你的文人风骨呢?你的脸呢?脸呢?脸呢?”

    陈秀才被秦孟真这样一呵斥,也面红耳赤,仿佛火烧。

    只是不知他是因为自己做了件丢人下作的事情羞愧的,还是因为被秦孟真说中了心病恼怒的。

    怼完了陈秀才,秦孟真也没有放过冯月娥:

    “还有你,冯月娥。

    以为摆出这样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你就是纯洁无暇的受害者了?

    你也不是几岁大的奶娃娃了,便是咱们家小门小户的,不敢讲什么规矩礼法,这男女大防,总是知道的吧?

    就算你跟你表哥从小一处长大、彼此熟不拘礼,可这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话,难道你心里没数?

    你表哥大晚上的在你屋里流连忘返、恋栈不去,你当真不知他图什么?若是你果真不愿意,就算你不愿来找我,难道还不会去找你姨妈?

    莫非,你表哥在你姨妈眼目前,还敢这么兽性大发,酒后乱性?

    冯月娥被秦孟真毫不留情的一席话,说得无地自容。

    只是隐秘的心思就这样被人赤裸裸地揭穿,她脸皮再厚,也不过是个十五岁的小娘子,怎么可能承受得住?

    顿时捂着脸,呜呜哭着跑了出去。

    陈秀才顿时一脸挣扎,他十分想出去追表妹,但又不敢就这样一走了之。

    秦孟真长长地吐了一口气,淡淡道:

    “我也懒得跟你们蹚这一滩浑水。不想沉塘,倒也不是不成。和离还是休夫,你们选一个吧!给你们三天时间好好考虑,想好了再来答话。现在,都麻溜地给我滚吧!”

    话音刚落,一脚一个,程氏和陈秀才,就被从两个方向踢飞了出去。二人滚落在地,身体上十分疼痛,但仔细察看,却看不出任何明显的伤痕印记。

    秦孟真今天并不想打人,只是给他们一点颜色看看,提醒他们要重视自己的话而已。

    讲完了话,踢完了人,秦孟真便把门一关,谁也不搭理了。

    程氏和陈秀才又是震惊,又是肉疼,一时间面面相觑,简直忘了要生气。

    过了半晌才反应过来,程氏捂住了额头:“唉哟,造孽哟!”

    陈秀才一听这熟悉的开头,就知道接下来的内容了。

    他此时十分烦躁,一丁点儿都不想听程氏那些整本大套的抱怨,也觉得自己确实需要静一静,便忙忙地搪塞道:

    “娘你先回屋歇着,千万莫要硬撑。若是还难受便去请郎中来家看一看,开两服药吃吃。我先去找找表妹,可不要出了什么事儿才好。”

    说完了,转身就跑,那速度,简直仿佛身后有狗在撵他一般。

    程氏气得心肝脾胃肾哪哪都疼,可是秦孟真不搭理她,陈秀才又见机得快,已经麻利地跑远了,程氏一肚子的怨气无处可诉,便恨上了当初游说她娶这个媳妇儿的族妹小程氏。

    小程氏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全然不知自己曾经寄予厚望的族姐,在秦孟真面前竟然连一个回合都走不下来。而且已经调转枪口,准备跟自己来一场内讧了。

    未时正,秦孟真觉得有些饿了。

    自己到厨房找吃的,发现不但锅清灶冷的,就连菜窖和放粮食的箱笼,都上了锁。

    倒是还有两条腊肉、半只熏兔,还挂在高高的房梁上。

    看得到,吃不着呀!

    秦孟真微微一笑,出门转了一圈儿,再回来的时候,手上就多了一把柴刀。

    程氏躺在床上,三个孩子正状若鹌鹑,挨排在给她端茶递水、侍奉汤药。

    听到外头的响动,程氏也没让孩子们出来查看。心里甚至还有几分暗戳戳地得意:

    “谁也甭管,就让那个不安分的女人折腾去!反正粮食和菜窖都锁着呢!不把她拾掇得服服帖帖,怎么配吃我一粒粮食!看我不把她饿个好歹的,算怪的!”

    直到热气腾腾的香味儿,一阵一阵从厨房的方向飘过来,程氏才发觉,似乎有哪里不对。

    她头上敷着帕子,一脸恹恹地走到厨房,就见到秦孟真正在愉快地用餐。

    餐桌上摆着一大盆热气腾腾的蒸米饭,晶莹剔透、香气扑鼻;熏兔肉和腊肉切成了一片片,摆成了个造型很好看的巨大拼盘;还烫了两把小青菜,摊了一大碗香喷喷的鸡蛋饼……

    秦孟真去过很多个小世界,厨艺对她来说,不过是小菜一碟。

    程氏捂着胸口,眼睁睁地看着秦孟真就跟没看见她这个婆婆似的,姿态优雅从容地风卷残云,把一桌子饭菜,吃了个精光。

    程氏这下子真的受了刺激了,顿时两眼翻白,软软地向后倒去。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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炮灰女配大翻身介绍:
自从绑定了“后悔药系统”,秦孟真就一直穿梭在不同小世界,替那些舍得昂贵魂石的委托人,改写命运,重新走过一段无怨无悔的人生……
但她依然在寻找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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