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推演公司的招聘测试
“哒、哒。”
雨幕中,短靴踩到了地上的积水,溅起浅浅的水花,很快融合在密集的雨点子里,没掀起一丝涟漪。
不远处的一座废弃工厂孤伶伶显出轮廓,在黑夜中静静矗立,如同一只低伏的巨大魔鬼,等待猎物的到来。
虞幸一手撑着黑伞,另一只手拿着手电筒,用袖子擦了擦飘到脸上的一层薄薄水雾,在工厂大门处停住脚步。
门后似乎有谈话的声音。
“其他人已经到了吗?”他喃喃道,背后传来一阵冷意。不管怎样,在接近午夜的时候孤身前往城郊工业区的废弃工厂,听起来都有些诡异和大胆。
下了出租车后一路走过来,他已经心惊胆战好久了,腿都有点软,总觉得身后好像有什么跟着他似的。
风夹杂在雨中,发出时隐时现的空洞呼啸,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毛骨悚然的东西,虞幸感到自己仿佛置身在恐怖片片场,握住伞柄的指节发白,和他苍白如鬼魅的面庞不相上下。
他身体不好,还胆小啊!
这地方给他感觉非常不舒服,但他不得不来。
因为在大学刚毕业的年纪,能找到一份月薪超过6000的工作,实属幸运,哪怕这份工作的要求有些奇怪。
虞幸深深地呼吸着,突然很后悔,之前就不应该参加那个公司的面试!越想越诡异……
三天前,在朋友的推荐下,他去参加了一个名为推演公司的企业的招新,那位人力资源部经理看到他后非常满意,提出了一系列诱人的薪资待遇,条件是在三天后的午夜十二点,前往城郊庆元制药厂进行一项测试。
这家公司的业务偏向猎奇娱乐,包括恐怖短片制作,网络恐怖片投资,恐怖怪谈体验直播等等,总的来说就是各种作死,需要员工拥有一颗坚强稳定的心脏,以及理智的头脑。
所以今晚的测试,实际上可以算作一次胆量与反应考核,只有合格才可以进入公司工作。
虞幸外形条件过于优越,虽然身体有些不太好,但心脏没问题,还是被人力资源部的经理看中,想招进来做主播。
“也不知道这个公司靠不靠谱……网上的评价倒是不错。”虞幸嘀嘀咕咕给自己壮胆,现在就算是后悔也迟了,这不来都来了,不如看看所谓的考核究竟是什么样的。
工厂里好像已经有人了,总比他一个人要有安全感得多。
将伞收起靠在大门边,虞幸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黑T恤和卡其色工装裤,深呼吸,推开了生锈的厚重铁门。
嘎吱——
刺耳的声音被暴雨隐没,工厂废弃了半年多自然是断电的,从门缝里透出几束朝向不同的手电光,虞幸的到来被距离门内不远处的几个人不约而同地注意到,止住话头朝他看来。
“你们……好啊。”虞幸总算看见了人,心放下一半。
他一眼扫过去,发现人力资源部经理的助理也在,似乎是姓郝,除了郝助理和他自己,在场还有五个人,三男两女,都是长得不错的那种,看来和他应聘的是同一个岗位。
“你好你好!”一个棕发小哥热情的招招手喊他过去,他小跑几步凑过去,又对郝助理打了个招呼。
“郝助理晚上好。”
郝助理是个三十出头的胖胖的男人,看上去十分亲切,闻言冲虞幸点点头:“晚上好啊,这下人来齐了。”
站在助理旁边的长卷发女生借着手电的光看到了虞幸的脸,发出一声感叹:“哇偶,小帅哥,还有五分钟你就迟到了哦~”
这不是……还没迟到呢吗……虞幸心里打了个哈哈,不太好意思地道:“这个,路上有点慎人,车开不进来,所以耽搁了一会儿。”
“胆小还来这家公司应聘啊,哥们儿你挺牛!”棕发小哥哈哈一笑,倒是没什么恶意,就是心直口快。
郝助理微笑着道:“我们公司的主播分为很多种风格,淡定风固然火,但是也需要那种一惊一乍的风格,更能让观众感同身受嘛。”
虞幸勉强一笑:是啊,我要是受到惊吓,那绝对是一惊一乍的,叫声比鬼的存在都吓人的那种……
没办法,胆小,天生的。
见时间差不多了,人也已经到齐,郝助理便说起了正事:“今天叫你们来是进行测试的哈,我问你们,关于庆元制药厂,你们了解多少?”
虞幸身旁戴着眼镜的清秀男人不急不缓地回答:“六个多月前,庆元制药厂发生了一起命案,媒体报道过,制药厂老板夜里上吊死了,工厂的一切生产陷入停滞,没多久就宣告关闭。”
长卷发女生立刻接话:“说是自从工厂里死了第一个人之后,就一直发生怪事,差点又闹出人命,直到废弃才消停。后来拆迁队来施工,工人都说夜里见鬼了,鬼不让他们拆工厂,工人吓坏了,换了几批都是这样,最后就不了了之直到现在。”
俗套的流程,像极了劣质恐怖小说,还有信口胡邹的都市传闻——一般都是营销号为了流量瞎写的,可信度极低。
所以这两人虽然打听到了这些,说起来却都不以为然,只当是一个传一个的谣言而已。
“还有吗?”郝助理似乎还挺满意,看向几个没发言的人。
“这……我了解的和他们差不多,毕竟媒体就报道了这些。”棕发小哥挠挠头发,剩下的人中,一个短发姑娘和一个戴着口罩的青年都点头表示情况相同。
“我倒是知道点别的。”虞幸犹豫了一下,想着自己都最后一个到了,总该挽回一下在“未来上司”和“未来同事”心中的形象,“庆元制药厂暗地里生产假药牟取暴利,害了不少人,听说,制药厂老板不一定是自杀,可能是被……”
他没有说下去,但是其他人都理解了他的意思。
“这个媒体没有报道,你是怎么知道的?”戴眼镜的男人淡淡地瞥过来,目光中带着一丝好奇。
“是啊,当时不是定性为自杀案了么?”短发姑娘也奇道。
虞幸道:“我有参与调查的朋友,他告诉我的,不过由于保密规则,他不能说太多,透露的东西也是模棱两可,但总比没有好。”
“如果真是这样,”长卷发女生兴奋起来,“这样传闻的逻辑才更通畅嘛!不然自杀有什么好变成鬼的。”
虞幸干笑一声:看出来了,这姑娘胆子是真的大,起码比他强。
郝助理拍了拍手,赞扬道:“工作前收集信息是好习惯,不管怎样,这个习惯在以后也要继续保持。”
他说着,突然压低了声线:“不过,这些传闻几分真几分假,能吓退那么多人,这厂子里肯定有不寻常的东西,你们今晚的测试就是要待在工厂里四小时。”
“待会儿我给你们一人一台便携式相机,你们开启摄像功能,接下来四个小时就带着相机在工厂各处活动,除了上厕所外不能停止录制,四小时后,没跑出工厂并且录制间断不超过五分钟,就算合格了。”
“这么简单?”棕发小哥一愣。
简单吗?虞幸看着黑漆漆几乎是几米开外一片模糊的空旷一楼,再次鄙视起自己的胆量。
“当然没这么简单。”郝助理却是笑了起来,肉在他脸上挤出几道浅浅的褶皱,他从自己的背包里拿出相机分发给六个应聘者,“先拿好。”
虞幸伸手接过,指尖不小心碰到了郝助理的手背。
一阵冰凉的触感从郝助理手背上传来,冷得他情不自禁哆嗦了一下。
怎么会这么冰?像是没有温度的死物。
这念头一出,虞幸先被自己吓了一跳,都怪这个环境老让人往恐怖了想,他摇摇头甩掉了多余的思绪。
“相机里的电池电量很低,你们要在工厂里找到被我分散藏起来的电池,电池都是用过的,只剩一层浮电,想确保四小时不断电,大概需要八枚。”郝助理笑眯眯地宣布了补充规则。
应聘者们纷纷表示知道了,郝助理便拍拍衣服准备走人:“记得行动时开着相机,我四小时后回来,通过相机的记录内容来判断你们测试通不通过,好了,加油!”
“好!”众人纷纷应道,不管差事美不美,得让领导感受到工作积极性啊。
虞幸见助理已经走到门边就要出去了,他盯了会儿地面,突然问道:“郝助理,天冷了,你夹克好像薄了点,会不会冷?”
此时正是九月中旬,原本天气还很燥热,这两天却雨水不断,硬生生把温度压到了一个让人不得不穿长袖的地步。
短发姑娘瞪大了眼,心道这关怀上司的剧本怎么也不该是个男人拿啊,抢她活干呢?
郝助理听到虞幸的问题,停住了脚步。
几秒后,他转过头来,胖脸上浮起一个标准的笑容:“不冷。”
顿了顿,他盯着虞幸的眼睛,又追加了一句:“一点都不冷,这样的温度,非常好。”
那平和的语气让人莫名打了个寒颤。
直觉上,虞幸把“不冷怎么手这么冰”这句话给吞回了肚子里。
郝助理仍然带着笑容,朝五人挥了挥手,便从大门处离开。
离开时,他还非常“好心”的将门关了起来,只剩下六个应聘者在手电光中面面相觑。
虞幸摸了摸胳膊上的鸡皮疙瘩,不好率先开口,便低头鼓捣相机,没一会儿就摸清了使用方法。
开机后,相机右上角的电池电量只剩下五分之一,他随意调了一下,发现相机有夜视模式,倒是让他们在黑暗中行动方便不少,就是有些费电。
想来,找电池的规则就是为了督促他们在工厂里活跃,总不能缩在一个角落四小时也算过关。
只是,相机上怎么有点粘粘的?
他不知摸到了哪儿,食指和中指上传来一股异样的触感,趁着手电还没关,他暂时放下相机,把手伸到光底下。
淡黄的光束底下,他手指上的鲜红,如同盛在白瓷盘里的红宝石一样,竟然如此的显眼。
虞幸立刻意识到,是血。
郝助理给他的相机上,沾了血。
第二章 钥匙锁?那你让开
血液粘稠,明显还未干涸,就好像是刚抹上去的一般。
“……我嘞个。”
为了恐怖氛围竟然还做了道具血吗喂!?是道具血吧!?
虞幸心里一颤,没控制住差点把相机扔出去,其他人被他的动静吸引,纷纷看过来。
“怎么了?”棕发小哥伸头,见虞幸脸色白得吓人,不由好笑,“还没开始呢你就吓着了?”
“有血……血……”虞幸扬着相机给棕发小哥看,当然了,对方在一片黑咕隆咚里啥也没看见。
清秀男人倒是反应过来,迅速摸了一遍自己的相机,嗅了嗅手心:“我相机上也有。”
“我也有!”短发姑娘小声惊呼,“是番茄酱吗?”
几人这才注意到了,自己拿到的相机上都沾了红色液体,还散发着淡淡的腥味,显然和番茄酱岔远了。
“可能是假血,拍戏什么的经常用的那种,今天不是给我们试胆的嘛,我猜,不仅有假血,工厂里可能还布置了别的东西呢!”长卷发女孩嘻嘻一笑,狡黠地给出了一个猜测,众人一听,觉得这逻辑没错,便放下心来。
虞幸长出一口气,他其实也是这么想的,毕竟相机是郝助理给的,只有郝助理可能布置这些,而助理这么做,意义已经很明显了,就是要让他们体会一把“鬼屋”夜游的感觉,看看做主播的潜质……
可是乍一看到还是会下意识被吓啊!
我只是想找个工资看得过去的工作而已,为什么要受这种罪……嘤。
相机冰冷的触感让他想起冷藏柜里的尸体,他悄悄叹了口气,将相机举至眼前,利用夜视模式观察了一下周围。
他们从大门进来,身处一间大厅,大厅出口应该是连接着办公室、员工换衣间、原料储藏室等地方,现在看不到。
而大厅的情况用一个词就能概括:破败。
能用的机器早就撤走,剩下几张损坏的设备立在空地上,地面布满了灰尘和破布袋、碎木板。
如果把电池埋在角落里的小杂物堆中,想找出来就得费一番功夫了。八枚电池,意味着一枚电池只能撑半小时左右,需要抓紧时间。
“那个,不先互相认识一下吗?”等到所有人都熟悉了相机操作,短发女生无奈地笑笑,怎么大家一个两个都没提这件事呢?
“对哦,我太兴奋了忘记了。”长卷发女生响应得很积极,她的声音和人一样略带张扬,非常外向,“我叫张舒雅,特别喜欢看恐怖片,去过国内大大小小的鬼屋,对于各种套路掌握很深哦~”
“我叫唐黎,这是我妹妹唐媛。”清秀男人礼貌地点头,虞幸意外地抬眼看了看,没想到这个男人和短发女孩是兄妹关系。
“方瑞,今年刚毕业。”棕发小哥一身短袖显得有点突出,任谁都得感叹一句小伙子你是真不怕冷啊。
虞幸先把夜视关了省电,规规矩矩介绍:“虞幸,虞姬的虞,幸运的幸。”
“赵一酒。”那个戴口罩的青年还是第一次开口,露出来的一双眼睛眼神锐利,还有些不易察觉的阴郁。
他声音拥有一种冰冷的特质,一说话就让刚刚熟络一点的气氛冷了下去。
“额……”方瑞眼角一抽,随即提议道,“我们还是先找电池吧,效率起见,两两分组怎么样?”
“好,我要跟我哥一组。”唐媛自然而然地靠近了唐黎,人家兄妹一起天经地义,没人能反对。
“两两走可以啊!”张舒雅笑吟吟地往虞幸这儿瞟了一眼,“我重度颜控,你们懂的。嗯……虞幸对吧?我们一组吧,这样我就可以罩着你啦?”
美女主动示好,真令人羡慕啊!果然这年头还是看脸吗?方瑞心中感叹,随即就听虞•颜控福音•幸犹豫着道:
“那个……还是算了吧,我不太擅长和女生相处,也不知道怎么照顾女生。”
方瑞:兄弟牛逼,感恩家人。
张舒雅被拒绝有点不开心,但她高傲,听到照顾这两个字也就知道对方没把她的能力放在眼里。她不想再做多余的争取,剩下的方瑞和冰碴子赵一酒之间,她根本不用考虑多久。
她的情商还是很高的,当下摆出遗憾的表情:“方瑞,小帅哥不想要我,你就收留我一下?”
“当然。”方瑞悄咪咪冲虞幸比了个大拇指,也不管虞幸能不能看到,高高兴兴完成了分组。
虞幸自然是和沉默的赵一酒分在了一起。
之后,三个临时小组划定了搜查范围,虞幸两人分到了工厂最右侧的三分之一块场地,没有大厅,房间比较多,路线有点复杂。
时间宝贵,象征性互相鼓励几句,众人就散开,朝自己的搜查范围走去。
两个青年一路无话,赵一酒似乎是性格如此,而虞幸则是不知道怎么开口。
大部队分散后,空旷破旧的工厂就显得更阴森了,说话声音稍微大一点都会有回音,加上窗外的雨声,给人一种有不属于他们的脚步声跟着他们一样的错觉。
右侧正是大厅出口,一条窄窄的走廊刚好只能容纳两人并行,虞幸一手手电一手相机,落后赵一酒半步走着。
由于走廊封闭,没有窗户,几乎是伸手不见五指,只有握在手里的光束能给人带来一些安全感。
“你怕鬼?”冷淡的声音如一盆凉水浇在冰箱里,瞬间冻成冰棍,虞幸一愣,才反应过来赵一酒在主动搭话。
想来是他表现得的确不积极不大胆不淡定,不过赵一酒的语气里好像是没有嫌弃的意思。
“世界上应该没有鬼的吧,我怕的是视觉听觉上的jumpscare,还有细思极恐型的暗示,这是生理和心理的自然反应。”他勉强找了个解释,想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弱鸡。
“是吗。”赵一酒的面容在黑暗中看不太清,他好像是回头瞥了虞幸一眼,在虞幸无辜而真诚的表情中眨了眨眼,再次沉默。
“……”
这天聊不下去。
走廊不长,赵一酒目不斜视,周身气压低沉,虞幸则不停地改变手电照射范围,果然,没走几步,他就看到墙体中一个拳头大小的老鼠洞里躺了一枚小小的圆柱形金属物体。
“电池!”他心情好起来,在赵一酒默默地注视下上前弯腰,伸手要去捡。
可就在这时,他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一股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不会出什么事吧……这么想着,他迟疑了一下才继续去拿。
然而,事实证明,男人的第六感也是很强大的。
修长的手指刚握住电池,还没来得及站起来,虞幸就眼睁睁看到洞里多出一抹夹杂着微弱紫色的青白。
那是一只手掌!
一只男人的手从应该是被老鼠或虫子啃食出来的洞中挤出,长了眼睛一般,死死扣住了虞幸的手腕!
冰凉,松弛,触感像死人的手。
这手一接触到虞幸的皮肤,他就感到冷气顺着这一处直接窜上天灵盖,冻得他整个人都僵硬了。
“鬼啊!!”虞幸惨叫一声,立刻后退,手腕处传来一股拉力,好像想把他整个人硬生生拖进小洞里似的。
赵一酒看出他挣扎得吃力,拽住了他的后衣领,虞幸只感觉对方一接触到自己,老鼠洞里的人手就松开了。
那只手缩了回去,消失得无影无踪,虞幸惊魂未定,手腕生疼,怕不是待会儿就青了。
“这是什么?”他有点慌。
郝助理安排的道具?还是躲在墙对面的“鬼屋演员”?
赵一酒蹲下来,用手电照了照老鼠洞里,甚至大胆戳了两下:“是正常的墙体,那东西不见了。”
两人对视一眼,都明白对方想表达什么:
按照张舒雅说的,这东西勉强能有个合理解释,可不管是故意布置的道具还是藏起来的人,可以自动消失吗?
这好像说不过去。
“刚才那只手,不像假的。”虞幸皱起眉头,察觉到不对劲,他摸着手腕处的皮肤,搓了搓浮起的一圈鸡皮疙瘩喃喃道,“尸体我熟,它就像那种已经完成自溶分解,但还没有开始腐烂的……”
“尸体你熟?”赵一酒瞥了他一眼,有点意外。
“……随口一说而已。”虞幸笑了笑,随后摊开手,这枚电池到底还是被他拿到手了。
赵一酒“呵”了一声没深究,沉默片刻,像是在思考,没过多久他看了一眼虞幸,终于说:“……今天晚上有点奇怪。”
“怎么?”
“其实我是第一个进入工厂的,进来之前,我透过窗户看到里面有个影子在晃,以为别人先到了,进来后却没看见。”赵一酒的刘海半挡住眉毛,眼神中满是怀疑。
“后来你们一个个进来,我一直没发现最开始的影子到底是谁。”
“别吧,这个时候你讲鬼故事,我可就要当真了啊。”虞幸试探着后退了一步,那紧张的神色成功让赵一酒感到一丝好笑。
“我认真的。所以我在想,今晚这个测试,到底是不是单纯的公司招新,或许还有别的事被隐瞒了。呵,如果你是个无神论者,当我没说。”
虞幸脸色苍白:“无神论者……我时而是时而不是,一般考试成绩公布前和游戏抽卡时不是,其他时候都是。”
赵一酒:这可太真实了。
“总、总的来说,就是你如果告诉我这儿真有鬼,我也可以接受。”虞幸的声音在故作镇定中打着颤,回头看了看,工厂大门已经远离了他,“我能现在走吗,再也不回来的那种。”
“来都来了。”赵一酒面不改色说出了中国人使用率超高的台词,“万一是我想多了,你就被公司淘汰了。”
说着他指了指前方:“那儿有扇门。”
这扇门位于走廊尽头,拦住了两人的去路,赵一酒明显是打算继续走。
虞幸内心挣扎一番,在没有确定到底会不会撞真鬼之前,还是输给了工资的吸引力,他压制住想一路跑回家的冲动,看着赵一酒上前推门:“……锁住了。”
想不通,都废弃了你锁它干嘛?虞幸问:“什么锁?”
正准备踹门的赵一酒随口回答:“普通钥匙锁。”
庆元制药厂装修粗糙,门锁当然也用不上密码锁电子锁这种东西。
“那你让开,我来开门。”
虞幸把相机放到地上,从工装裤口袋里掏出根铁丝就凑了过去。
赵一酒:?
朋友,你技能点分配得挺新颖。
第三章 我这一棍子戳下去
铁丝插进去十几秒后,咔哒一声,门锁应声而开。
生锈的铁门在刺耳的声响里被风吸开,一股阴冷的空气与唰唰下落的灰尘一起扑倒两人脸上,
“开了。”虞幸收起铁丝,用手挡住灰,若无其事地展示了一下自己的成果,又捡起相机贼兮兮躲到后面,“你请。”
反正都知道他胆小,那就让胆大的先上。
“仅仅半年就锈成这样。”赵一酒却没急着进去,尽管透过门缝,已经可以看到一处新的黑暗空间,他还是不急不忙抹了一把铁门上疤痕般难看的锈迹。
“我们这一带本来就潮湿,入秋之后雨水多,这儿又没人打理,生锈很正常,你看墙上也有不少地方发霉了。”虞幸随手指指,果然墙角处除了蜘蛛网,还附着着一些叫不出名字的霉菌。
“嗯。”对方应了一声,直接把门一推到底,门后是个新的走廊,宽敞得多,左侧是墙面,右侧是一个个房间。
离他们最近的房间门框边挂着块白牌子,上面写着办公室01。
虞幸用手电照向更远点的地方,顺着排过去,还有办公室02和办公室03,再远一点的是资料陈列室和厕所。
在办公室03和资料陈列室之间有一条岔道,黑漆漆的。
厕所之后是另一扇铁门,看上去后面还有其他区域,但是根据虞幸出发前上网搜到并且记在脑子里的工厂地图来看,那属于分到中间区域的唐黎唐媛的搜索范围。
他握着手电,分出两根手指把软软垂落的刘海理顺了点,用下巴指了指办公室01:“进去看看?”
“等下。”赵一酒从地上踢起一块小木板,鞋尖一顶,就把木板卡在了门缝里,将门掩上解释道,“防止风把门关上。”
为什么要防止?虞幸眉角一阵阵跳动,这是在暗示他们之后会需要逃跑吗?别吧……
赵一酒同志,可以请你继续发挥自己话少的高冷风格,不要把事情说得这么明白,让我白白紧张行吗?
心里自我欺骗和安慰一通,虞幸跟着赵一酒,走到了办公室01的门前。
办公室的门没有锁,轻轻一拧门把手就开了。
里面没什么物件,乍看上去基本上都随着工厂的废弃、人员的撤出而被搬空。
能藏东西的地方,只剩下靠着墙的木柜和门对面的办公桌,还有办公桌另一侧的沙发茶几,
进入办公室后,既要拍摄又要翻找电池,虞幸和赵一酒只能关了手电,开着相机的夜视模式行动。
夜视模式中的屏幕透着绿色的幽幽荧光,在黑暗中带来一丝森气。
没再言语,两人还算默契的分开,赵一酒去搜办公桌,虞幸径直走到储物柜前。
按他的计算,六人需要四十八枚电池,如果推演公司没打算刻意淘汰谁,那么电池就不会低于这个数,再将电池分散到这个工厂各处,基本上一个房间怎么也会有一到两枚电池。
储物柜上的灰尘厚厚的,看起来很久没有人动过了,他打开柜门,望着上面留下的浅浅指印,一个困惑浮现出来。
“奇怪,灰这么厚,公司的人来藏电池的时候,是怎么做到不留下痕迹的呢?”
一路走来,由于要注意电池,他看的很仔细。
现在才想起来,似乎一直……没看到地上留下的脚印。
只要公司的人近期来过,就不可能连脚印都没有啊。
一旦起了疑心,细节就一个接一个浮现出来,他心跳快了一拍,维持住镇定从相机里将柜子里的东西看了一遍。
没用完的牙签桶、不知道原本装着什么的空方铁盒、意味不明的破布片、意味过于明显的假象牙雕刻物……都是些没用的东西。
上面没有电池。
他蹲下来,拉开下面的抽屉,抽屉一共三层,他从下往上拉,底下两层都没什么东西,直到最上的一层,拉开时发出了咕噜噜的滚动声。
“你最好自戳双目。”阴冷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他吓了一跳,猛地回头,发现站在办公桌后的赵一酒手里拿了张纸,对方露出来的眼睛盯着纸上的内容,刚刚仿佛只是照着一读。
“办公桌抽屉里放着的。”赵一酒见他回头,才把纸象征性朝他扬了扬,“上面写着'你最好自戳双目'。”
“哦……”虞幸才不想自戳双目,他感叹一声赵一酒的声线跟鬼差不多吓人,低头看自己打开的抽屉里装了什么。
两颗圆滚滚的珠子随着惯性滚到了抽屉最边缘,虞幸一愣:“黑玻璃珠?”
他伸手一捞,手心传来的触感却让他一下子毛骨悚然。
“软的!啊!!!”
粘稠中还带着点温热。
这特么什么黑玻璃珠子,敢情这是“双目”啊!
赵一酒被他吓得手一抖,放下纸往虞幸这边快步走来,就见两颗什么东西朝他扔了过来。
他头一偏,东西砸在身后的地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你扔玻璃珠干什么?”
这声响,就是玻璃啊。
虞幸懵懵地面对着疑问:“那是软的。”
“硬的,都碎了。”赵一酒如同一个莫得感情的杀手,无情地反驳回来。
“不可能……”虞幸不信邪地来到碎裂的珠子旁边,用相机对准了其中一个,碎片反射出半透明的光泽。
“……”虞幸难以置信。
我出现幻觉了?
由于自己给自己的心理暗示太过浓厚,导致紧张之下出现了幻触?
那粘稠温软在他记忆里越来越清晰,他皱起眉头,不相信是自己的问题,决定把事情跟赵一酒说清楚:“我刚才把它们拿起来的时候,它们分明就是眼珠……”
虽然眼珠滚不出“咕噜噜”的动静,这也是他一开始就认为是黑玻璃珠没往别处想的原因,可到手里的触感也是实打实的。加上办公桌上的纸条恰好提到双目,事情不可能这么巧。
“按你这么说,”赵一酒沉吟片刻,“是有东西干扰了你的触觉,故意吓你。”
“是、是这样吗?”这么说的话,这里有鬼是板上钉钉的了吧!
一次就算了,第二次中招,虞幸觉得自己没必要在这里找死,他后知后觉出了一身冷汗,凉飕飕的。
“我要离开。”
他虽然想要一份好点的工作,但不至于察觉到明显的诡异还要继续受罪,工作还有下一个,命可就一条。
命可就一条啊。
想到这里,他更坚定了:“你呢,一起走吗?还有另外四个人……”
赵一酒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儿,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半晌:“你真要走?”
虞幸觉得他问的莫名其妙,不走留在这过年吗?
“也对。”赵一酒自顾自点点头,“这里有点危险,那就一起走吧。”
真是个奇怪的人。虞幸笑笑。
另外,从赵一酒握着的手里,他隐约看到了一截电池。
“……”看来电池在办公桌那边,可恶,凭什么,受惊吓的是他,拿电池的是别人啊喂?
走出办公室01,虞幸脸色有点不好,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很想上厕所:“我上个厕所再走。”
“哦?”赵一酒瞥来一眼,“你现在还敢进厕所?”
自古以来,在恐怖领域,无数影视作品和都市传闻中,厕所都是当之无愧的高危地段。
厕所里的花子、厕所里的镜子、厕所里的敲门声、厕所里没纸……哪一个说出来都很可怕啊!
“生理问题,又不是我想的。”虞幸踌躇一下,“你陪我去下行吗?”
一个人还真不敢进了。
“嗯。”赵一酒淡淡地应了一声,就和虞幸一起走向走廊深处的厕所。
经过岔道口时,小道里深邃的黑暗让虞幸不由得加快脚步,生怕迟一秒里面就出来个鬼脸送他上天。
随着工厂的废弃,厕所也有很久没人打扫了,两人一进去就闻到一种混杂而成的古怪味道。
更加出乎意料的是,这间男厕竟然是隔间分布,小便池被分隔开来,彼此之间视线不通。
“这不是容易出事吗……”
虞幸忍着不适进入了最外面的隔间,赵一酒就站在隔间外等他,也算是在冷漠的外表下有颗古道那个一丢丢热肠的心吧。
隔间里放着一根拖把、一个垃圾桶,好像没什么异常。
“能帮我拿一下相机吗?”他有点羞耻。
“我觉得,你还是带进去好。”赵一酒这次居然没答应。
“为什么?”
“直觉。”
好吧……
虞幸听话的带上了相机,他总觉得赵一酒在这个场合下过于淡定了,说不定知道些什么,听劝告应该没错。他刚走进去,把相机放在地上对着墙拍摄,想着赶紧完事出去,根本不打算关隔间门,一阵风就吹过来,冷得他一哆嗦。
与此同时,门也被吹关上了。
要糟?虞幸瞬间警觉起来,迅速搞定拉上裤子拉链回身推门。
“……”
门打不开了。
“赵一酒?”
没人应答。
完了,完了,完了……虞幸顿感头疼,这是要来第三次?为什么老是他啊?
“我没纸,聋了,不买东西,别问问就是可爱,不想听隔壁讲话,也不用隔壁塞纸,放过我吧求求了QAQ……”碎碎念之下,他拿起了相机,随时准备门一开就跑路。
“哗啦啦——”
便池里传来冲水的声音,正关注着门缝的虞幸身体一僵,立刻道,“我聋了,我瞎了,自戳双目了,看不到你,别白费力气……”
实在是怂得彻底。
可是,嘴上说着自己瞎了,他还是不受控制地用余光一点一点望向便池里。
一双通红的眼睛正巧和他对上。
惨白的脸泡在水里,黑色长发涌出,堆积在池子里把池子堵得严严实实,
这是一张女人的脸。
浮肿变形看不出原貌,只觉得既丑陋又可怖,女人的身体似乎还在下水道里,正努力地往上爬,她的嘴咧开,发出一阵牙齿碰撞般阴森的笑声。
“咯咯咯……”
“鬼啊!!!”这是虞幸半小时不到第二次叫出这两个字,他这次是万分的确定,去尼玛的招新测试,就是把他们送鬼窝来了!
女鬼的脸越来越近,看样子很快就要从便池里爬出来了,她的笑声也越来越大,其中似乎参杂着一些不好辨认的语句:“咯咯咯……把……眼睛……戳……”
虞幸当时就绝望了。
他一伸手拿起旁边靠着的拖把,脚踩住拖布一用力把木棍抽了出来,无辜而恐惧地吼道:“是不是说了我胆子小别吓我啊!笑屁!”
随即,一棍子戳在女鬼脸上,给她戳回了下水道里。
第四章 别相信任何人
所有不该有的声音都在这一棍子中停滞下来,虞幸胸口剧烈起伏,头部传来眩晕感,眼前一阵阵发黑。
他体力本来就比一般人差,这一会儿连翻被吓,已经让四肢产生脱力感了,拿住相机和木棍都已经是勉强。
“噜……”女鬼的眼睛瞪大,嘴里进了水,似是不敢相信自己遭受了什么样的对待。
他趁女鬼愣神的功夫,想靠着门休息一下,没想到刚靠上去门就开了,让他差点失去重心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可以走了?”他一喜,甩了甩发昏的脑袋,稳住身形扔了木棍就往外跑。
身后传来垃圾桶翻倒的动静,虞幸回头一看,女鬼正愤怒地挤出一条胳膊,撑在瓷砖面上,骤然出来一大截。
“大姐我错了!”他仓皇道歉,一抬眼看见洗手池那边,赵一酒用手砸碎了灰蒙蒙的镜子,此时也转过脸。
“这边!”不知道在虞幸被困住时赵一酒遇到了什么,脸颊上居然多出一道血口子,口罩都被扯掉了,露出一张五官深刻的冷峻脸,他对虞幸短促地招呼一声,立刻朝外冲出,“远离镜子,跑!”
远离镜子?
这地方到底几只鬼?
虞幸没空多想,下意识跟着赵一酒的背影跑,中途还偏头瞅了眼碎裂的镜片。
镜片由于蒙灰过久,他又离得远,什么都看不真切,可视力很好的虞幸却隐隐从中看到了一只正在窥视外面的眼睛……
伴随着通往狭窄走廊的铁门被打开的声音,镜中的眼睛眨了眨。
“瞎了瞎了什么都没看见。”他后悔自己好奇心重,喘着粗气刚出厕所范围,就被一条有力的胳膊捂住嘴,拉进了不知何时打开了门的资料陈列室。
“唔!”他瞳孔紧缩,挣扎了两下,余光却瞄到熟悉的衣服布料。
赵一酒用另一只手轻轻关上门,发现虞幸不再挣扎和“呜呜”叫唤,就松开了手,小声道:“蹲下。”
虞幸懵逼地和对方一起蹲下,见赵一酒耳朵贴在门上听外面的动静,忍不住问:“你为什么不往外跑?”
他刚离开厕所没看见赵一酒,而且之前铁门明显打开了,他以为是对方跑太快已经溜了,还感叹了一下果然用木板防止铁门关闭是非常有先见之明的行为。
没想到赵一酒居然在拉开铁门后,又折返回来选了离厕所最近的一个房间躲藏,这得多胆大?
他声音控制得很好,除了挨得近的赵一酒,稍远一点就会以为是什么风声,赵一酒便也没让他闭嘴,而是简短地回答:“它们迟早会追到我们,不如卡视野……来了。”
虞幸立刻噤声,僵在原地如一块石雕。
追出来的应该是女鬼,她从便池出来需要一定时间,这才给了两人选择的机会。
按照正常思路,她会认为两人趁这个时间从外面的走廊往大厅跑了,会直接追过去。
可是……就怕鬼的思路不正常呢。
虞幸一点一点转动头部,他想起陈列室的门边,有两扇没有遮挡的玻璃窗户。
“咯咯咯……”
十几秒后,女鬼带着她的笑声从门口经过,听声音走得很果断,并没有分一个眼神给近在咫尺的资料陈列室。
等到笑声远去,完全听不见了的时候,虞幸才松了口气,刚想说话,赵一酒眼疾手快地又给他捂上了。
几乎是同时,陈列室的窗户外传来一声响,一个影子贴了上来,牙齿碰撞的声音在寂静中分外明显。
从虞幸的视角,刚好可以从下往上仰视到一张紧紧贴在玻璃上的扭曲白脸,眼睛瞪得大大的,眼珠滴溜溜直转,把陈列室里的景象打量了一番。
冷汗瞬间顺着虞幸的额角往下流,冰冷地顺着脖颈滑入领口,让他一颤。
他和赵一酒的位置不算安全,如果女鬼再动动头,几乎就能看见他们了。
好在她终究是没动那关键的一头,仿佛只是每个房间都要看一下,很快移动到一岔道之隔的办公室03窗户前,又是一阵响。
虞幸睁大着眼睛,待到女鬼愤怒的“哼”了一声,打开了半掩着的生锈铁门,才用眼神示意赵一酒把手拿开。
“吓死我了。”他嫌弃地擦了擦嘴巴,大口呼吸着,赵一酒瞧着就要淡定得多。
两人站了起来,虞幸还没庆幸一下,眼前一黑,不受控制地直接往前倒去——没能五体投地,在接触地面前被赵一酒拽住胳膊,半扶着站稳了。
“受伤了?”赵一酒问,语气里听不出什么关心,依旧冷淡。
虞幸缓了缓:“没,是贫、贫血。”
“……”赵一酒感到一言难尽,半晌嗤笑一声,“病秧子。”
虞幸:这……我还真没法反驳。
随即他想起来了:“你脸上的伤怎么来的?严重吗?”
“你进入隔间之后,我看见洗手池里有个电池,就去拿。”赵一酒摸了摸自己的伤口,摸出一手指血,他不在意地用袖子擦拭了一下,“镜子里的我背后突然出现一个身影,用手想捂我眼睛,我看不妙就把镜子砸了,但是那道身影的指甲还是刮到了镜子里我的脸,现实里也留了一道痕子——不深,一会儿就不流血了。”
撞鬼实录被他轻描淡写地说出,虞幸真想感叹一句“哇偶”。
还没等虞幸问,赵一酒又接着说:“对了,我发现一件事,关于鬼出现的规律。”
“这个我也发现了。”听赵一酒说出受伤原因,虞幸结合之前的种种,不难推测出一个规律,他叹了口气,“只要我们动了电池,鬼就会感应到,然后过来找我们。”
第一次,是他拿了老鼠洞里的电池,洞里伸出一只鬼手扣住了他的手腕,现在那里已经青了。
第二次,应该是赵一酒拿到了办公桌上的电池,导致搜查柜子的他被扭曲感知,将玻璃珠当成眼珠。
第三次,他好好的上着厕所呢,赵一酒动了洗手池里的电池,才让两只鬼同时找到了他们。
……这么一想他好亏。
为什么每次不管是谁碰的电池,鬼找的都是他啊喂,凭什么,难道他长在鬼的审美上了?
这似乎不大对劲吧喂!
“对。第三枚电池我拿到了,我就是凭借这个猜测才敢进陈列室,只要我们不动陈列室里藏着的电池,鬼就发现不了我们。”从赵一酒的语气听,显然也知道是自己的行动害的虞幸差点裤子都提不上就挂了,当下语气缓和了一点。
“……所以,找电池根本是个陷阱?”虞幸不自觉低头,这才发现由于害怕,他的左手一直紧紧攥着相机没有放开过。
距离零点已经过去接近半小时,相机的电量显示出危险的红色。
郝助理不怀好意,骗他们去找电池,实际上在给鬼送坐标?
看着即将耗尽的电量,虞幸沉默了一下,还是从兜里掏出老鼠洞捡的电池给相机换上。
直觉告诉他,虽然电池和鬼有直接关联,但相机没电更不会是什么好事。
赵一酒也换了一块电池,然后道:“走吧,这里太危险,我们最好尽快离开。”
他打开陈列室的门,先一步走了出去。
“诶,等一下。”虞幸摆弄着相机,嘀咕一句,眼里升起疑惑。
他趁着断开录制时间没超过五分钟,翻看了一下相机内的拍摄记录,发现除了他拍的这半小时外,还有一段十几秒的视频。
赵一酒没听到他的话,已经从外面走过去了,他看时间足够,直接调出了视频,顿时,郝助理那张胖胖的脸就占据了整个屏幕。
与那亲和有礼的形象不同,视频里的郝助理满脸惊恐,甚至一脸血迹。
画面抖动,他好像在奔跑,气喘吁吁对着相机的摄像头低吼:“鬼藏在应聘者里!别相信任何人!!”
郝助理身后出现一个黑影,那黑影是一个一模一样的郝助理,只不过脸上带着标准的笑,背着包,手里还握着一把刀。
视频中,郝助理惊恐逃窜了几步就被身后的“东西”追上,沾着血珠的刀高高扬起——
唰——
什么东西飞溅到镜头上。
视频结束了。
虞幸沉默地看着,歪了歪头。
那是真正的郝助理,被发给他们相机的郝助理……杀掉了?
等等,重点是他说什么?
鬼藏在应聘者里?
别相信任何人?
比如,赵一酒吗?
鬼使神差的,虞幸抬头看了一眼门口。
下一刻,他心脏骤然发紧,就见本该走了一段距离的赵一酒,正阴郁地站在门口,冷冷地看着他。
虞幸:诶嘿,您还别说!就这么一看,这家伙真像鬼!走路没脚步声的嘿~
赵一酒盯着他的眼睛,这么近距离地看,脸上的血痕分外显眼:“你刚才在看什么?”
虞幸:诶嘿,您还别说!我突然想起来我就是一棍子戳在女鬼的脸上了对吧,位置真巧啊,就是性别不太巧……
这个气质不同于常人的阴郁青年突然勾起唇角,露出一个淡得仿佛错觉的笑:
“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气氛一下子危险起来,黑暗中虞幸的刘海有些凌乱,随着半低头的动作盖住了神情,整张脸模糊而不真切,没人看见他面色古怪了一瞬,随后“高高兴兴”地举起了相机:“你看你看,你看这个!大发现!”
赵一酒愣了一下,探头看去,虞幸把刚才看的视频重播了一遍,顿时,不和谐地谋杀再一次变成了这片黑暗空间的背景音乐。
相机里藏着一个非常直接的提示,而所有人在一开始都没想到去调看。
如果早点看到,应聘者们一定会更加小心,起码不会蠢萌地认为异常事件是公司安排的考验。
“……”看完后,赵一酒一言难尽地瞥了虞幸一眼:“我突然不知道胆小和胆大这两个形容词哪个比较适合你了。”
“嗯?”虞幸疑惑地看向他。
赵一酒先是顿了一下,半晌冷笑一声:“你就不怕我是鬼,知道自己露了马脚,直接杀了你?”
“那肯定不怕,咱害怕得有逻辑的怕,你想嘛,如果鬼因为露了马脚就要杀我,是不是说明这个马脚对它十分不利?”虞幸露出莫名的微笑,天生微微上翘的眼尾霎时间冲淡了他眉眼间萦绕的恐惧和紧张,竟给了赵一酒一种漫不经心的错觉,“要真是这样,我还真该高兴一下,鬼也有怕的东西。”
“现在的问题其实是,郝助理说鬼在应聘者里,可杀掉他的鬼与他长相一致,也就是说,给我们相机的郝助理,即是鬼,又是非应聘者,那它的立场是什么?”
“我们这场测试的意义又是什么呢……”
听着虞幸的分析,赵一酒不着痕迹地看他一眼,心中升起些许疑惑。
他总觉得看完录像后,虞幸给他的感觉与一开始不太一样了,好像一瞬间就冷静下来……不,不见鬼时的虞幸一直都算冷静的,应该用别的形容词,但他一时间想不到。
对了。
是违和感。
第五章 这就离谱,你演我?
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在空旷处产生一阵阵沉闷的回音,女人形单影只,临时搭档已经不见了踪影。
这里是工厂左侧,大厅占比最多的一部分,通过一条短短的走廊连接更衣室、厕所和两间小休息室。
张舒雅对着相机,表情不复一开始的轻松,她一边向前走,一边环视左右,透着一股谨慎:“方瑞怎么上个厕所上了快十分钟啊……”
又等了一会儿,她有点闲不住。
周围空空荡荡,从开始测试到现在已经过去接近四十五分钟,但由于大厅中杂物分散,可以藏电池的地方太多了,她和方瑞还没有把大厅搜完。
她回想起刚才捡电池时在一个坏机器里看到的人头,心里有点发怵。
推演公司的道具做得太逼真了,还会眨眼睛,还会伸舌头。
那舌头好长,让她想起庆元制药厂上吊自杀的老板。
奇了怪了,以前玩过那么多鬼屋,恐怖的也不少,她都没问题,怎么偏偏这次让她有种不舒服的感觉呢?
张舒雅深深呼吸一口,掏出随身带着的甜味糖果补充糖分,试图让自己心情好起来。
她举起相机,让相机对着前方的路,自己像正在直播的主播一样讲解起来:“测试难度比我想象中大,电池藏得很好,我到现在也只找到一枚。”
“方瑞去上厕所了到现在都没回来,其他四位离我很远,我现在一个人在大厅里……等等,听到什么声音了吗?”
她压低声线,凝神去听那突然响起的“咚咚”声。
这声音若有若无,似乎是从厕所那边发出来的。
“是……方瑞吗?他没带纸?”张舒雅迟疑地猜测,脚步往厕所的方向动了动,又停了下来。
“会不会是他在逗我玩呀,他去了这么久,难道被困在里面出不来了?”
在原地等待了一会儿,听着越来越急促的声音,张舒雅一咬牙,还是往厕所里走过去。
她从连接大厅的走廊穿过,走得越近,咚咚声就越发刺耳。
她不由得怀疑起来,这会不会又是特意设置的一个惊吓点?
“方瑞你在吗?在里面吗?我是张舒雅。”
她站在厕所门前,迟疑地伸出头去往里看。
这个废弃工厂厕所是隔间式的,对方还在敲门,可见隔间门关着,她倒不用担心贸然去看会发生什么尴尬的事情。
然而等她的声音在空旷处打了几个转直到消散,厕所里面都没有人应答。
她又往里看了看,从门板的震动幅度看出,敲门的是最后一个隔间。
这更奇怪了。
以他们现在的处境。方瑞应该不会去最后一个隔间上厕所。
他不是喜欢寻刺激的人,所以这逻辑说不通。而且,方瑞不至于不回答他的问题吧。
里面的难道不是方瑞?那是谁在敲门?
“……哼,还真当我这么容易被吓到?”她脑海里浮现出鬼屋布置者胜利的嘴脸,干脆踩着高跟鞋“噔噔噔”上前,拉了拉最后一个隔间的门。
门打不开。
她故意说:“里面有人吗,是没纸了吗,还是掉厕所出不来了?要姐姐给你送纸吗?”
回应她的只有愈发急促的“咚咚咚”。
这种厕所的门下有条缝。
张舒雅掏出手电,打算用手电提供视野,结果手电闪了两下,发出“兹——”的轻微响声,然后,在她惊讶的目光中灭了。
不会吧?
道具可以配合吓人,但手电可是她自己从家带的啊,这个时候坏掉,有这么巧的事吗?
她心中隐隐犯了嘀咕,家中老人说过,常在河边走,总有湿鞋日,该不会……这地方真不干净吧?
“不,不可能,都是心理作用。”她喜欢玩鬼屋看恐怖片,都是因为知道鬼不存在,才有一种去探究真相的兴趣。
要告诉她真有鬼?她不信!
把坏了的手电收起来,张舒雅带着隐隐的不服气,直接半跪下来,俯下身,用一只手垫着脸以免蹭一脸灰,另一只手拿着开夜视的相机,眯起眼睛利用相机屏幕去看门缝。
说来也怪,她刚低头,敲门声就戛然而止。
而相机传来的画面中,门缝里干干净净,只有蹲坑和垃圾桶的底部部分。
什么也没有。
可什么也没有就很离谱,没人的话,谁敲的门?
“那就不是公司的人在搞鬼,是机关!”张舒雅嘴里小声确认,站了起来。
就在这时,厕所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张舒雅吓了一跳,猛然回头看去,正好看见墙后露出的一片衣角,衣角停留了一会儿,她试探着问:“方瑞?”
像是在故意逃避她似的。衣角一动,消失在墙后。
虽然张舒雅不愿意承认,不过她的确有了远离这个诡异厕所的理由,她对着相机小声道:“门口说不定是方瑞,我去找找他。”
她脚步匆匆出了厕所,推测着衣角的方向,进入了不远处的更衣室。
她前脚刚离开,隔间里就传出冲厕所的声音,打不开的门被轻轻推开,一只惨白的手猛地从缝里伸出来,它张开手指在空气里摸了一遍,没摸到人,似乎有点愤怒。
半晌,它才悄悄缩回去,顺便关上了门。
张舒雅不会知道自己躲过了什么,她看着房间里一排排带标签的柜子,还有横在房间中央的四张供人坐着换衣服的大长椅,感到匪夷所思。
人呢?
好好的组队打副本,怎么变成单刷了呢?
她无声地喃喃道:方瑞真不靠谱啊……早知道不如选那个赵一酒做搭档了,起码不会把一个女孩子丢在原地就不管了吧?
“彭!”
回应她的,是更衣室被狠狠甩上的门,这一下真把张舒雅给吓到了——这么安静的环境,就连暴雨的声音都被半隔在了外面,突如其来一声巨响,心脏都能给吓飞出来。
她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转身跑到门边拍打起来:“谁在外面?该死的,还把门锁了……”
足足僵持了五分多钟,她终于是不甘心地停了下来,确定外面的人就算没走,也不会给她开门了。
那就先在更衣室找找电池吧,说不定找到了就能离开了呢?
她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耽误了半天时间,现在已经零点五十七了。
的确得赶紧找电池了,不然待会儿相机没电,被淘汰了就难受了呀。
当下,她也没空去纠结,立刻打开了每一扇能打开的柜门,借着夜视在里面摸索。
“没有……”
“这里也没有……”
“不科学啊,这么大的地方,怎么说也该有三四枚电池吧,是不是被方瑞搜过了啊!?”
她把最角落的柜子也摸了一遍,依然没有找到电池。
一点零一分。
相机没电,自动关机。
“还有五分钟……”她流下一滴冷汗,抿了抿唇。
她开始怀疑,公司人力资源部里的某些人内定了新人,拉着别人陪跑了。
故意把电池分配地点告诉内定的,通过分开走的提议,方便淘汰别人?
最开始提出两两分组的是……方瑞。
正好他借口上厕所,就玩儿失踪!
“该死的。”眼看找到电池无望,她还被关在更衣室里,她就懒得维持女生的风度,直接骂了出来。
等一切结束,她就去曝光这场有内幕的测试!
五分钟一晃而过,黑暗的更衣室里,气氛一下子变得更加压抑。
张舒雅坐在长椅上,反正已经被淘汰,她打算睡一会儿。
突然,有什么冰冷的东西碰了碰她的脚腕,让她一下子鸡皮疙瘩升起一片。
“谁!?”
她手电筒坏了,相机也关机了,只能用手机自带的手电筒去照。
就在她惊呼出声后,碰到她脚腕的东西不仅没有离开,反而一下子把她扣住!
是一只手!
张舒雅寒毛乍起,在接触到那细腻的皮肤后,她终于一声尖叫,意识到那不是道具。
脚腕处传来猛烈地拉力,她被扯到地上,手机顺势飞出,砸到墙上照亮了一小片墙角。
有什么东西顺着她的腿爬上来,最终,阴冷的压力停留在她的双眼上。
“不,不要……”张舒雅恐慌起来,她剧烈地挣扎,却被禁锢在原地,一根手指拨开了她的眼皮,让她的眼球暴露出来。
她看清楚了究竟是什么在她眼前。
“不要啊!!!”
……
二十分钟前。
虞幸和赵一酒没在资料陈列室待太久,除了大致分析了一下局势,他们还跑到办公室02和办公室03找了一下电池,由于不想碰见鬼,他们找到电池后并没有拿,只是记住了位置,准备有需要时再说。
之后,两人就顺着来路往庆元制药厂大门走去。
必须一提的是,他们的手机虽然显示一切正常,也有信号,但拨出去的电话永远打不通,各类社交软件上的发言则会获得一个红色感叹号。
虞幸捧着手机挨个试一遍的时候,虽然在得知这里真有鬼后就已经预见到这样的情况,但还是在赵一酒嫌弃的目光下哭丧了个脸。
他苦着脸叨逼叨:“你说,为什么鬼可以干扰电子设备呢?这是不是佐证了一些人的磁场理论?期末考的时候根本不用信号屏蔽仪,放只鬼在走廊上,效果拔群了就。”
“这样考生还能写的下去卷子,我就佩服他们。”赵一酒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接这个无聊的假想话题,说完他就后悔了,怎么就被虞幸这玩意儿的不着调传染了呢?
当他们穿过大厅,成功来到大门处时,虞幸的怨念达到了顶峰。
“我就知道!意料之中!”
大门根本打不开,虞幸捏着铁丝鼓捣了半天,得出一个结论:“没锁,开不了是有别的原因。”
“应该是被鬼物的非正常力量封住了。”赵一酒身手利落地一脚踹在门上,大门晃都没晃一下。
他便不再做尝试,反倒是一低头,眉头皱了皱。
两秒后,他眸光一闪:“你说郝助理没有脚印,就是从大门这里看出来的?”
“嗯?是啊,郝助理只在这附近活动过嘛。”虞幸正在继续努力研究门锁,随口回答。
赵一酒却眼睛一眯,有种不着边际的猜测居然被证实了的荒谬感。
他知道那股子违和感是从哪儿来的了。
虞幸一直表现得很怕鬼,但是实际上他的每一步行动都没有躲避鬼物的意思,就如同嘴里嚷嚷着“我这次又要不及格了”然后考了个全班第一一样。
这就离谱——虞幸并没有告诉过他郝助理没脚印。
赵一酒是现在才发现,通往大门的脚印只有他和虞幸的,于是想起零点的时候,虞幸曾问郝助理冷不冷,还目送着郝助理离开,于是想套个话。
没想到真让他诈出来了。
虞幸这下意识的回答,表明其真的在当时就发现郝助理没有脚印!
那么问题来了,正常人谁会没有脚印?几个应聘者的脚印都杂乱分布在各处,可以在这么多灰中不留下痕迹的……只能是鬼吧?虞幸在一开始就知道郝助理是鬼,却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
那之前胆小的表现就无法解释了。
还有在得知这里有鬼就要回家的这个举动,也是与此矛盾的。
结合虞幸在冷静和慌张之间反复横跳的表现、对问题重点的提取和分析能力……
赵一酒脑子里的思绪一下子清晰,综上所述,很可能……虞幸在演他!
是在扮猪吃虎吗!?
他阴霾地目光盯住虞幸后背,盘算着对方的目的。
第八章 这次他死不成
脆弱的脖子就暴露在鬼爪下,虞幸却仍然无动于衷。
甚至还能发出嘲讽。
几秒后,他感到方瑞的手慢慢松开,于是悠然退后几步:“果然呐,拿电池的时候召来的鬼,只能吓唬人,根本不能杀人。”
方瑞的声音有些断断续续,似乎是鬼化之后,声带功能已经近乎丧失了:“你……怎么……知道?”
“我一开始就有怀疑,毕竟这只是个新人测试,不应该有这么密集的死亡点。”虞幸把电池装进口袋里,双手顺势插着兜,“如果拿一次电池就得风险这么大,那别玩儿了。
“让我确定这一点的,是那个女鬼小妹妹,哦,叫唐媛来着。她当时贴在资料陈列室窗口,假装没看到我和赵一酒,事实上呢,那个角度——明明就能看见,能看得清清楚楚。
“她怕是不知道班主任站后窗的时候,那真是无死角抓玩手机……嘛,差不多意思,反正我有经验。
“为什么看见了不进来?因为她不能杀人。那她又为什么要追我们呢?”
虞幸伸手拍了拍方瑞的肩膀,凉气顺着接触面往他体内涌,令他暗自感叹一句“真凉快”,接着道:“就和你刚才做的事一样,拖延时间。”
“你们只要利用惊吓使我们忘记换电池,相机关机五分钟后,我们就会成为任你们杀的羔羊。”
“……”
方瑞沉默地看着他,半晌,艰难地开口:“既然……你都……知……道了……我……放过你,三个……小时后,你……走!”
“害。”虞幸歪了歪头,“你放我走啊,别闹,我说过放你走了没?”
他打了个哈欠,举起自己的相机:“啧,赵一酒估计是遇到麻烦了,看在他刚才把电池让给我的份儿上,这次他死不成。”
相机对准了方瑞,方瑞尖叫一声,转身就跑。
“来,别跑啊~我还得去救他呢,我们搞快点,看镜头——不看啊?那要不要喊个茄子?”
……
“彭!”
大厅里,一块大木板不慎被踢飞出去,赵一酒感到右腿上传来钝痛,身上已经被汗浸湿。
现在有件非常不利的事摆在他面前——唐黎的速度比唐媛快!
他利用奔跑时的转弯,用余光瞟了一眼后面。
鬼物穷追不舍,嘴角咧开,露出里面腐烂的口腔、细长的血舌和白森森的喉骨。
唐媛被稍微甩开,可唐黎大有要追上他的趋势。
纵使赵一酒身手敏捷,体力也不错,进行了这么久的追逐战,此刻也已经是穷途末路了。
体力在流逝,最让人无法忍受的是,一股股阴冷的气息不断缠绕上来,让他的动作越来越迟缓,心态也逐渐崩坏。
他的刀也抵抗不了这种来自鬼物身上的气息。
伸长了舌头的鬼化唐黎并没有给他想办法的机会,凸出的眼球提溜一转,尖锐的指甲就从赵一酒肩胛骨穿过。
赵一酒听到微弱的风声,只来得及向左一挪避开要害,就感到一阵剧烈的疼痛。如果他没有闪躲,这一爪子就能洞穿他的胸腔!
但他逃跑的几率显然不大了。
鬼欺身贴近,冰凉的温度透过衣物传到赵一酒背后,肩胛骨上的锐利指甲拔出,带起一片血花,赵一酒痛哼一声,咬牙向后肘击,然后立刻反手握着刀从鬼物小腹往上一划。
肿胀的皮肤被割开。唐黎只是动作停顿了一下,看样子痛觉并不强。
他血呼啦叽的大嘴张开,舌头卷起,当头咬下——
赵一酒不甘地闭上了眼,不想在死前的那一瞬间参观鬼物的口腔结构。
但想象中的死亡并没有来临,反倒是他刚闭上眼,就感到一阵向后的力将鬼物扯了出去,破风声迅速接近,“彭”的一声——
鬼物被踢飞,砸在墙面上,顺带着,赵一酒手中一空,一直敬业带着的相机被来者从手里抽走了。
是谁!?
赵一酒睁开眼,只见黑暗中的人影模模糊糊一个利落地翻滚,把他的相机放在腿上,开始换电池。
鬼吊着舌头爬起来,看都没看那人一眼,直直朝他扑来。
赵一酒本能地闪躲,只是这次还没等鬼接近,那边换好电池的相机就亮了起来——
淡淡的光夹杂着鬼物不甘地怒吼,也映出了一张对赵一酒来说较为熟悉的、眼尾微微上翘的脸。
唐黎恼火地吼叫两声,竟然转身消失在拐角,后方的唐媛见势不妙,也“咯咯咯”地转头跑开了。
虞幸就单膝蹲跪在一旁,见鬼溜了,转过头嘴角带笑,扬手冲赵一酒挥了挥:“还健在呀朋友?”
这是什么不合时宜的打招呼方式啊!
虞幸身边还有两架相机,地上一架,手里一架,其中一架属于谁不言而喻。
赵一酒惊魂未定,一滴冷汗顺着下颚滑落,他看着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人,少见地露出惊愕的神色。
那个踢飞鬼物、飞速上电池的人,是虞幸!?这玩意儿身手也这么好的吗?
这一刻的诧异,甚至让他忽略了肩膀出撕裂的疼痛,和对鬼物杀人条件的顿悟。
赵一酒:“你——”
虞幸自下往上抬眼看他,居然透露出几分阴霾和戏谚的神色,右手食指竖到嘴边:“嘘,先别顾着好奇。”
“我……”赵一酒一下子语塞,谁用这语气跟他说过话!?
“过来一下。”虞幸冲他招招手。
他心里略微犹豫便配合地移了过去,直到走到虞幸身边:“你要做什么?”
虞幸抬头看了看距离,终于一使劲站了起来。
然后眼前一黑,天旋地转,他伸手按在了赵一酒没受伤的那边肩膀,终于稳住身形。
缓了五六秒后,他捂着头:“我贫、贫血太严重了,站起来晕,借个力。”
“……”赵一酒:我特么还能说什么?你真不是在逗我吗?我有点不相信你了你知道吗?
等眼前的人彻底从晕眩中缓过来,赵一酒接过属于自己的相机,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谢谢。不过,你演技还真好。”
演技真好,从踏进这座废弃工厂的那一刻就在演,他还真被骗了。
虞幸捡起被暂时放在地下方便刚才的双手操作的相机,眉头一挑,故作惊讶:“啊呀,何出此言啊。”
虽是何出此言,他的语气却和刚进工厂时有了显著的差别,这让赵一酒眯起了眼睛,不知道为什么就很气。
可能是对方样子太欠了。
他脸冷得像冰渣子:“了解尸体状态,会撬锁,会演戏,能打架,你还真是兴趣爱好广泛。”
“扮猪吃虎好玩吗。”
亏他之前帮了这个“弱鸡”这么多,他就多余担心这个玩意儿。
虞幸一听就笑了。
精致的眉形在他脸上不显得丝毫女气,反而增添了些许不恭,鼻梁高挺,薄唇唇角微垂,内双的凤眼中诡黠流而不动,在左眼眼尾还有一颗小痣。
这一笑,给人带来一种东方美感的冲击力——
和一丝莫名其妙隐隐约约挥之不去吊儿郎当的欠扁。
他像掂篮球一样抛了抛相机,歪头:“好玩啊,诶,你先别激动。人生啊,就是要找点乐趣——”
没错,看见郝助理离开时没有在布满灰尘的地面留下脚印,他就知道郝助理不是人——来的路上他突然想起来,之前赵一酒用这件事试探了他一下,而他记性不太好,没注意就这么暴露了一丢丢。
说着要离开,但还是专门去恐怖片必备场景的厕所,想去看看鬼长什么样子。
意料之中遇到鬼后,他就是故意把拖把棍往女鬼脸上戳的,怎么了呢?
这些被隐藏在他表现出的恐惧之下的行为,其实一直都有迹可循。
“夺损呐!……我想请教一下,”赵一酒一时间没控制住飙出一句天津话,他忽视掉对方让人服气的颜值,阴沉着脸,一个字一个字地,“装弱鸡,你不累?”
“还好还好,习惯了习惯了~也就要时常提醒自己'我好害怕'这一点有些麻烦,毕竟不提醒一下自己的话——这种程度的鬼,实在没什么惊吓感,无聊得很。”虞幸说完最后一句停止了抛相机,啧啧两声,看了眼时间,“一点十分了都,这个测试没必要搞到四点吧,困了都。”
赵一酒这才把注意力放回了正题上。
他迟疑两秒:“你到底是为了推演者资格来的,还是为了找工作来的?”
“哦?”虞幸发出一个意味不明地单音节。
“……你是知道的对吧。这个世界上有一个灵异游戏体系,'荒诞推演',玩家叫推演者。”赵一酒环视周围,一片狼藉和破败,看来虞幸帮他换的电池是对方刚得到的。
他暗道:果然,拿电池没事,相机关机才会真正触发死亡条件。
虞幸比他知道得早……
他想到这儿攥紧了刀,后知后觉发现肩膀的血不断在往下流淌,稍微一用力,皮肉就撕裂般的疼痛。
忍住疼,他接着道:“这个推演公司在现实中根本不存在,它会找到有潜力成为推演者的人,在一个城市内每凑够几个,就进行一场打着招聘的幌子,事实上是获取游戏资格的考核。”
也就是说,完成了这场不存在的公司招聘后,活下来的人将会获得“荒诞推演”的游戏资格,成为推演者。
“虽然大多数人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骗来考核的,但也不排除有知情者主动参与,毕竟……荒诞推演游戏,是很多人实现愿望的途径。”赵一酒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自己也不太适应,他看着听了他的话表情一点都没变的虞幸,愈发确定自己的猜测——
眼前这个扮猪吃虎的家伙,绝对是个知情者,因为某种愿望甘愿踏入这片恐怖而扭曲的领域……就和他自己一样。
他伸出手:“不管怎么样,你救了我一命,以后有机会的话,我也会救你。”
虞幸看他严肃的样子感觉挺有意思,于是也伸出手,和赵一酒一本正经地握了握:“虽然你肯定没机会救我,但是我很感动。作为一个什么也不知道的无辜大学应届毕业生……”
赵一酒:“你放屁。”
“你凶我。”虞幸露出委屈巴巴的神色。
“……”
赵一酒轻轻地吐了口气,才没有当场把虞幸打死,当然,他现在也摸不准虞幸的战斗力,一个从蹲姿换站姿都要缓半天的人,却能一脚把鬼物踹飞那么老远。
他不一定打得过。
呵,真不知道前者是真的还是演的,这个虞幸,谎话连篇。
“我不想知道你现实中是做什么的,估计你也不会告诉我。总之,我们先确保安全度过测试,这期间你别演我行吗?”
他妈的,可以说是很卑微了。
虞幸从善如流:“行啊,我像那种会演你的人吗?”
赵一酒:您猜怎么着,特别像!
这么一想,赵一酒周身的气压都低了,冷得冻人。
“所以,我来总结一下这场测试的要点。”看出来赵一酒不信,为了展示自己的严肃认真,虞幸立刻沉了嗓音,乍一听还真像那种不拖泥带水的严谨会议风格。
“第一,拿电池会告诉鬼物坐标,但鬼物只能吓人不能杀人。第二,相机没电会招鬼,并且是真正的死亡条件。”他想了想,不乐意站着,干脆往一旁挪了挪,直接坐在了一个废弃机器的平坦面上,也远离了冒冷气的赵一酒,“活下来的方法是隔半个小时找一次电池,虽然会被惊吓,但性命无忧。”
“没错,这是新手测试的难度。”赵一酒点点头,算是认同了虞幸。
“就这,比我想象中还简单,无趣。”虞幸说着理了理凌乱的刘海,遗憾地摇了摇头,随即在赵一酒戒备地注视下打了个响指,“跟你说个有意思的,我已经找到了提前结束游戏的方式,可以告诉你,但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赵一酒心中一动。
第六章 你是尖叫鸡么?
对此浑然不觉的虞幸收起了铁丝,感觉身后这人好像不大对劲。
背后突然有了一丝丝凉意。
赵一酒是吃冰棍儿长大的吗?
人形自走小空调!
他还没转过头,突然,一个声音由远及近地传来:“太好了!你们在这儿!张、张舒雅不见了,能帮我去找一下吗?”
虞幸偏头看去,只见方瑞正跑过来,一副终于有救星了的表情,对方跑到近处才停下,扶着膝盖气喘吁吁。
“快、快到一点了,张舒雅失踪了,我怎么找都找不到!”缓了口气,方瑞顶着一头乱糟糟的棕发,期待地望着两人。
“不见了?”
赵一酒收起对虞幸的探究欲,冷然看向方瑞。
“对!”方瑞见这俩人一个满脸冷漠,一个满脸茫然,不由得额角一抽——这俩佛系大老爷们儿咋就不关心一下失踪的美女呢?
而且,这地方邪门的很!
他只能抓抓头发主动解释道:“零点三十五的时候我肚子疼去蹲了会儿厕所,决定顺带把男厕所给搜了吧,就在最后一个隔间捡到一枚电池。”
“啊……看到什么恐怖的东西没有?”虞幸好奇地问。
“啊,这个嘛……我拿完电池想着不能让张舒雅一个女生在外面久等,就马不停蹄回去了,不过在回去之前,我好像隐约听见了脚步声。”
虞幸拉长音调“哦~”了一声,迅速推断出一种可能。
拿电池会受到鬼物攻击,是他和赵一酒总结出来的规律。如果他们没错,方瑞拿了电池一定会吸引鬼物注意,要是鬼物没遇上方瑞……
那应该是离得最近的张舒雅被攻击了,就像赵一酒拿电池,无辜的他却被攻击一样。
当然,还有另一种可能,方瑞就是六个应聘者中的鬼物,搁这儿装大尾巴狼呢。
赵一酒催促:“接着说,你回去之后呢?”
“哦,回来后没看到她,我就在附近找了半天,这不就遇到你们了吗。你们说,她会不会跑到其他区域了,诶对啊,你俩来大门这儿干什么的……”方瑞说着说着突然意识到不对劲,狐疑地看了看他们,“不会是想走了吧?”
虞幸一听就伤心了:“这也要走的了啊,门打不开,信息也发不出去,我们被困在这儿了。”
他想了想,大声道:“诶,我悄悄告诉你一秘密,这儿真的有鬼,你信不信?”
“我信我信!”方瑞点头如捣蒜,实不相瞒,他和张舒雅在大厅找到那两枚电池的时候,有一颗人头从机器里伸出来,张舒雅认为那是道具,他却看见了,那颗人头底下连着的不是什么机械机关,反而空空如也!
他告诉了张舒雅,张舒雅还笑话他看错了。
点完头他问:“窗户呢?窗户能打开吗?”
“……”
“……”
虞幸和赵一酒突然沉默。
忘记了。
还有窗户呢。
最近的窗户就在旁边,他们过去推了推,不出所料,窗框像是被锈住了一样,无论使多大力都无济于事。
只能看到外面的暴雨毫不留情地拍打在肮脏的玻璃上,偶尔一道闪电照亮天际,惊雷发出闷响。
他们顺着墙,又推了几扇窗,都是一样的结果。
赵一酒抿了抿唇,他忘记窗户是因为,他早知道窗户和门都出不去,才没在意这个。
虞幸这么急着出去也能忘?果然有问题吧。
对方会不会和他一样……
“啊!!”
就在这时,隔着几层墙壁的地方,隐隐传来一声尖锐的叫声,打断了赵一酒的猜测。
“女人的叫声。”虞幸把目光从外面的荒凉景色中移开。
方瑞一惊:“是张舒雅,在厕所那边!我们快过去!”
他一马当先跑过去,剩下赵一酒和虞幸面面相觑。
赵一酒似笑非笑:“敢去吗?”
虞幸果断摇头:“不敢,我就算了……诶我去,没注意,相机没电了!”
“好,你说你去了。”赵一酒拿出了企业级理解,然后从兜里掏出在厕所洗脸池拿到的、也是两人现在唯一的一枚电池冲虞幸摊手,“电池,去就给你。”
虞幸抱着关机的相机可怜巴巴地望着赵一酒,又瞅了眼电池。
现阶段,他觉得没做到郝助理交代的“规则”,应该不是件好事,万一触发了什么死亡条件,那可就凉凉了。
但是赵一酒也只有这一枚电池,给他的话……
虞幸问:“那你怎么办?你相机再有两分钟也要没电了吧。”
由于夜视开的时间不同,没电的时间也会有些许差距。
赵一酒的手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口袋,指尖碰到冰冷的金属,他冷声道:“我比你安全。”
“那我去!”虞幸求生欲满满,迅速接过电池就边走边换,“快走吧。”
两人的商量其实很快,方瑞也才刚跑到走廊。
他们追上去的时候,就看见方瑞在拍一间房间的门:“声音应该是从这里面传出来的,怎么办?她会不会出事了?”
虞幸往门边看了看。
白色牌子上写着【女更衣室】。
“妈的,锁住了!”方瑞声音里透着急切,想必谁都不希望真出事,那就代表着事情在往最坏的方向发展。
砰砰砰的拍门声打破了寂静,虞幸一听来了精神:
“锁住了?那我……”
“没时间了。”赵一酒打断他,轻轻松松把方瑞这个看起来很壮实的小伙子推到一边,抬脚就是一踹!
门,在剧烈震颤中被踹了开来。
虞幸:这位朋友是不是踹门上瘾啊……
他们冲进去,四下环顾一周。
“啊!!”又是一声尖叫,这是虞幸发出来的。
一具没有眼睛的尸体就靠在门框边,长长的卷发凌乱搭在脸侧,双眼的空洞往外渗着血,血顺着脸颊蜿蜒向下,直至在地上凝成一摊。
虞幸叫出声的同时,已经躲在了赵一酒背后,赵一酒甚至可以从对方拽住自己后背衣服的手指上感受到颤抖。
这……
他不禁自我怀疑起来,如果对方是伪装的话,会这么逼真吗?
瞥了眼尸体,他把虞幸从背后拽出去,推向张舒雅:“你不是对尸体熟吗,上去看看怎么死的。”
“啊不要啊!”虞幸堪称灵活的躲过了赵一酒的动作,面带惊恐疯狂拒绝,“不了不了我害怕。不要!!!”
“你是尖叫鸡么?”赵一酒头疼,他还没见过这么不淡定的男人,虽然对方的叫声比尖叫鸡好听一些,但还是吵。
“我尖叫鸡?我都算好的了。”虞幸不服气地退到安全距离指了指方瑞,“你以为他是淡定,实际上他已经吓傻了。”
赵一酒一愣,转头看方瑞。
方瑞脸色煞白,僵在原地,直愣愣地看着二十来分钟前还跟自己有说有笑的女孩子的尸体,感到世界很迷幻。
死人不可怕,可怕的是双目被挖这种残忍的死法。
更可怕的是,杀人的东西就在附近。
他好不容易回了神,发现自己吓得动都动不了,虚弱地道:“是啊……你们别鸡不鸡了,关心一下我吧……”
“好嘞,我这么善良的人,关心别人这事儿我最会了。”虞幸立马过去扶住了方瑞,可方瑞不知为什么,脑海里蹦出一句吐槽:也不知道一开始是谁说不会照顾女生的,这会儿又最会关心人了?
“……”赵一酒盯了他们两秒,目光在虞幸扶着方瑞胳膊的手上顿了顿,懒得多说,自己走到尸体旁蹲下查看。
“眼睛被挖掉,挖得很深,直入大脑。”他声音冷漠得像是莫得感情的机器,伸手把尸体翻过来,“没有其他伤口。”
虞幸想象了一下赵一酒面无表情一本正经地说“我是个虾朽,我莫得感情”的场面,感到自己被尸体惊吓的小心脏又恢复了跳动。
于是他有余力思考了:“眼睛……这儿的鬼好喜欢眼睛啊。又是写要人自戳双目的纸条,又是追在我后面哔哔戳瞎眼睛,现在又是……”
方瑞一脸懵逼的听着:不是,我们分开以后,你们到底都经历了些什么啊!
“啊,那是张舒雅的相机吧。”虞幸一偏头,在长椅下方看到了摔在地上的相机。
方瑞也缓过来了,两人就一起走过去,虞幸捡相机的时候特别怕长椅底下又伸出一只手把他往里拉,好在这次平安无事,他直起身,摆弄了两下捡到的东西。
“没电了。”虞幸扬声冲尸体旁的赵一酒道,“你搜一下她身上有没有电池!”
赵一酒一听就明白了,低声嘟囔一句:“还挺会使唤人。”
“喂!”方瑞却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要电池不至于从死人身上找吧,她才刚死啊,是不是不太尊重死者!?”
“唔,”虞幸诧异,“你是这么想的?”
“我想错了吗?”方瑞脸上的煞白还未褪去,看上去倒是接近了虞幸的肤色,“我们应该对死人尊重一点……”
“朋友。”虞幸拍了拍方瑞的肩膀,反问,“对死人尊重是应该的,但不是这么个尊重法。不碰,让她保持原样直到腐烂,是尊重吗?”
他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拿到线索,解开她死亡的原因,不让她连怎么死的都无人知晓,这才是尊重。”
方瑞愣愣听着,突然发现眼前这个胆小的青年身高也是有一米八往上,反正比他自己的一米八二还高一点。难得正经一下,居然让他感受到一股压迫力。
“哦哦……”他脑子有些转不过弯。
“没电池。”另一边,赵一酒已经快速搜完尸体,他自然也听到了虞幸的话,内心暗道:啧,看不出来,这玩意儿正经起来倒还挺像那么回事。
“没电池……”虞幸眉头微微皱了起来,“之前我们总结过,那电池会引来鬼物,可是相机没电,她身上也没有电池,说明她的死不是由于碰了电池导致的,这代表着——”
“代表着有另一个触发鬼物的条件。”赵一酒接上话茬,根据郝助理的嘱咐,可以得出一个不妙的结论,“相机没电超过五分钟,就会被鬼杀死。”
“啊?”方瑞不由得庆幸起来,“找到你们之前,我把电池换上了,还好还好。”
他还好了,赵一酒却不太好。
不妙。
因为就在刚才,他的相机也没电了。
虞幸也想到这茬儿,赵一酒把电池让给他了,他问:“怎么办?回去拿电池?”
这个“回去”,指的是办公室那边,他们把办公室0203的电池位置都摸清了。
“嗯,我现在就去,五分钟来得及。”赵一酒一边说着,一边已经朝外跑去。
“你先去,我过会儿找你!”虞幸慢了一步,他倒不是因为害怕才让赵一酒先去,只是因为他体力差,这五分钟不到的时间,让赵一酒等他反而耽误事。
而且,就目前来看,遇上鬼物赵一酒一个人跑得比带他容易多了。
待赵一酒的身影消失,方瑞感叹一句:“他胆子好大啊,身手也厉害,你说,他原本是干什么的?”
“不知道。”虞幸余光看见倒在地上的张舒雅尸体,上前把它扶正了,顺便近距离看了一眼。
长得果真很漂亮。
鲜活的生命啊……就这么迷迷糊糊死掉了。
方瑞呆滞地看着他的动作:“你不是怕的吗!?”
第七章 嘘
扶尸体的过程中,不可避免会将血沾在手上,血的暗红与皮肤的苍白的对比透着妖冶和恐慌,昭示着些许不同寻常的意味。
虞幸弯着腰把尸体摆成了一个比较体面的姿态,血糊糊的指尖在自己裤子上擦了擦,听到方瑞诧异的声音回过头去。
他笑笑:“嘘……这不是这会儿冷静下来了吗。”
方瑞将信将疑,想离尸体远一点,又怕离虞幸太远出事,毕竟恐怖片里经常会出现靠在墙边的人被墙里伸出来的手给拖走的场景。
他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这破工厂,出也出不去,电池拿或者不拿都不行,就非得作死呗?
“要不咱……聊会儿天?”他挠挠头,为了不让自己想那些绝望的事儿,开始跟虞幸打商量。
虞幸欣然同意:“行啊,聊什么?”
“嗯……之前听说,你好像是大学刚毕业,你在哪儿上的学啊?”虽然他们在今天之前彼此不认识,但是对应聘的竞争者的资料都会稍微有一点了解。
显然,虞幸的资料不知道是在哪个环节、被谁给大嘴巴说出去了,正好被方瑞听到。
“就本市的睿博大学。”虞幸站起身,闲来无事朝更衣室的柜子走去。
打开的柜子被翻得很乱,都不需要虞幸动用自己的痕迹学知识,一眼就能看出翻找的人当时很急切,以至于根本不在乎柜子里的物件。
染着灰的鞋子、遗留下来的工帽以及口罩被随意丢在地上,在柜子板上空出一块块较为干净的地方。
虞幸心里暗道:张舒雅曾在这里不顾一切地找过电池,可没有找到,这么大的地方不可能没有电池,是被人提前拿走了,还是电池在上锁的柜子里?
“睿博?”方瑞奇道,“我也是睿博的,不过比你大一届,是你学长诶!”
虞幸刚想开一个锁着的柜子,听到这句话手指一顿,脸色微变。
下一句,就听方瑞不确定地问道:“我在学校的时候怎么没见过你?就你这长相,不管在哪个系,不是都应该被那些个女孩子讨论疯了吗?论坛那些校草系草评选帖子也没见过你名字诶。”
“这个嘛……”虞幸背对着方瑞,刘海下的眼睛眯了眯,“我身体太差,申请了在家自学,期中期末到校考试就行了。所以,很多人没见过我,不奇怪。”
“啊?没看出来你身体多差啊。”方瑞凑过来,借助相机近距离打量了一下虞幸,“哦,脸色是不太对,太白了,就算是用夜视我都能看出来你皮肤底下没有血色,冒昧问一句……你什么病啊?”
一般来说,对这种问题的回答要么是老实说,要么委婉说自己不想告诉别人。
可虞幸瞥了眼妨碍到他开锁的方瑞,随意道:“知道冒昧就最好别问了不是吗?”
虞幸的直白让方瑞有点尴尬,他“哈哈”干笑两声,看着虞幸用铁丝熟练的开锁,又找了个话题:“那,我是新闻系的,你是哪个系的?”
话音刚落,锁住的柜子“啪嗒”一声,开了。
虞幸果断打开,就见里面躺着两枚冷冰冰的电池。
果然在这里。
“哎呀,早知道赵一酒都不用走了,可惜,我应该早一点试试锁住的柜子的。”虞幸没有回答方瑞的问题,而是发出一声遗憾地感叹。
“对啊,起码在这里的话,他能节省路上的时间,不过,万一鬼来了,我俩也得遭殃了。”方瑞拉了拉虞幸,“我们相机快没电的时候再碰它们吧,一拿鬼就要来了!”
一想到电池一定程度上代表鬼物,方瑞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干脆掩上吧,我现在看电池有点心理阴影。”
他伸手去推,没想到,虞幸一把攀住柜门,阻止了他的动作,手指顺势搭在了他手背上。
“既然你是新闻系的,那我就知道了。刚才扶你的时候就想说了呀,”黑暗中,虞幸地眼中浮现出一抹兴奋,隐隐透着光亮,他轻声道:“你很冷吗?皮肤这么冰。冰的好像……一具尸体。”
……
赵一酒一路跑着,一手抓着相机,另一只手,从口袋里抽出了一把锋利小刀。
这把小刀造型奇诡,刀刃开了两侧,木制刀柄处镶嵌了一颗心脏造型的黯淡石头,血色细纹蛛网般向外蔓延。
他握着刀的手心感到一丝温热,脚下速度飞快,动作矫健,与他预测的一样,按照这个速度,他绝对来得及。
可是,就在他踏入右侧窄走廊的那一刻,一个人影突兀的出现在前方,将他的路挡了一大半。
短发女生蹲在走廊里,将头埋在臂弯中,隐隐能听到哭泣声,正是唐媛。
听见赵一酒的脚步声,唐媛先是恐惧地一抖,抬头看见人,绝望顿时化为惊喜,她小声道:“你怎么在……”
“别挡道,让开!”赵一酒冷冷打断她,速度没有降下来。
“别,里面有鬼!我刚才就和我哥走散了,我看到一个女鬼把我哥拖,拖走了!你别过去——”在赵一酒跑过身边的时候,唐媛急切地伸手一拉。
赵一酒本来不觉得怎么,直到自己被拉得失去平衡,他才脸色一变,眼神中升起一片冷意。
这个唐媛的力气,怎么会这么大?
对了,女鬼,他和虞幸都见过的。
鬼在应聘者中,应聘者里只有两个是女人,其中一个死了,那剩下的这个……
但她稍微有点脑子就不会在这时提醒他这件事啊,难道鬼物不知道相机里郝助理留下的线索?
赵一酒思绪翻涌,这么一来,唐媛又会牵扯出唐黎——这两个是兄妹,其中一个是鬼,另一个可能是人吗?
虞幸一开始在老鼠洞那里被鬼手拉住,那只手是男人的手。
所以,鬼物有两个,分别是唐黎和唐媛!?
他找回平衡,计算着时间,眉头蹙起。
不能在这儿耽搁,现在唐媛没有攻击他,无非是因为他没有触发死亡条件而已。
拉扯会儿没关系,但过了五分钟时限,这个唐媛怕不是要爬他身上——戳他眼睛,摘他脑袋?
“滚开。”
赵一酒在直白这方面,一点都不输虞幸。
“我说的是真的,你去了会死……”唐媛撩起耳侧发丝,扶着墙壁站起来,眼睛通红,算是哭得梨花带雨,别有一番美感。
“死了也跟你没关系,别让我再浪费时间。”赵一酒挣开唐媛的牵制,用警告的眼神瞥了她一眼,然后加紧速度朝办公室02跑去。
办公室02中有两枚电池,在立柜里,不难拿。
他刚要推门,袖子又被拽住。
“就在这里面!”唐媛悄无声息的来到他背后,压着嗓子哀求,“别进去,我哥已经没了,我不想一起应聘的人再出事,这个应聘就是有问题的……”
“那你可真善良啊。”赵一酒讽刺了一句,他嫌烦了,他最讨厌这种叽叽歪歪的人,哪怕她不是鬼,他也不会听这种把自己的想法强加给他人的人一句话。
倒是会有一些生活中必须要相处的人说他不近人情。
不近人情吗?可能吧,他从小到大没近过,思维方式就这样,爱听不听。
“不行!”见赵一酒还要进去,唐媛就想抱住赵一酒的胳膊,下一刻,锋利的刀刃在黑暗中闪着寒光,割开了她的袖子。
“别碰老子。”赵一酒火气上来了,他在赶时间,偏偏有个自以为没暴露的鬼东西在这儿跟他表演关心。
“来不及了。”唐媛却是露出一个胜利的笑,争分夺秒的时候,她的搅局成功让赵一酒耽误了生存时间。
周围,一下子变得寂静而阴冷。
赵一酒瞳孔一缩,猛地往前一扑,下一刻,办公室02的门被破开,从里面伸出一条惨白的胳膊,抓了个空。
“哥~”唐媛冲着那条胳膊娇声笑起来,“在厕所你就没抓到那个女人,被我钻了空子,怎么现在还是没有抓到他啊?咯咯咯……”
说话间,她的全身浮肿褶皱起来,渐渐失去了人形。
门后出现一张白脸。
白脸上架着的眼镜掉在地上,使爬起来的赵一酒愈发确信,这个舌头快挂到胸口的鬼物,就是看起来清秀斯文的唐黎!
千钧一发间,赵一酒依然冷静,敏锐的注意到了两个鬼的站位。
他们堵着门,依然不让我进办公室……难道五分钟过去,触发死亡条件后,能换上电池依旧是安全的?
有生机!
回想了一下自己的速度和之前女鬼的速度,赵一酒觉得自己还能抢救一下。
他握紧刀,转身就跑,打算溜一圈鬼。
因为,有人告诉过他,在推演中,鬼是无敌的,只有正确的方法能让鬼消失,抵抗只能暂时拖延死亡,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这个新人测试……也就是这个招聘测试,也同样遵守着这样的规则。
当下,一人两鬼,飞快地朝赵一酒来时的路追逐起来。
……
而另一边,冰这个字,仿佛开启什么东西的开关。
看着方瑞骤然阴沉下来的表情,虞幸愉悦地笑出了声:“果然,这场测试没什么难的。”
他松开手,把两枚电池拿了起来:“温度是最直观的提醒了,郝助理递相机的时候给了每个活人触碰他手的机会,又在相机里留下他是鬼的证据视频,告诉了活人——鬼,体温与常人不同。
“唯一一个难点,就是这次的六个应聘者里,只有三个活人。你、唐黎唐媛,都是鬼物。”
方瑞看着虞幸有恃无恐的样子,眼睛里骤然渗出血来,身体白中透着紫,他喉咙里发出一声怪笑,浮肿的手一把抓住离得极近的虞幸,掐住对方的脖子。
虞幸喉咙间感到一股压力,呼吸也受到了阻碍。
他就这么扬了扬电池,语气中甚至带着不屑:“哟,拿了电池鬼物就可以攻击了不是吗?来,你看,两枚我都拿了哦~来攻击我吧,好歹用点力气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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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你在这儿呢!
要知道,虞幸这个人,行为太难以预测了,赵一酒警惕起来,后退半步:
“什么条件?”
看着赵一酒的小动作,虞幸感觉有点好玩,他也不管这破机器上有多脏,一条腿曲起来,另一条腿撑在地上,指了指被对方握在手里的刀:“这个,结束后借我看看呗?”
那把刀的刀柄处,黯淡心脏隐隐有跳动起来的趋势,乍一看还挺瘆人的。
“这个……”赵一酒低头看了两眼,犹豫了一下。
“放心,就看一下,一小下,”虞幸双手合十,笑嘻嘻地,“保证怎么拿的怎么还给你,我就是好奇……这是个祭品吧?”
“!”赵一酒先是一惊,随即平静下来。
嗯,早就猜到虞幸是知情者了,知道游戏测试,自然也有可能知道祭品的存在。
“可以。”他答应下来,顿了顿,多加了一句,“这是别人借我的,我发挥不出它的力量。”
“正常,你又不是正式的推演者,没办法用它。”虞幸用下巴示意了一下,“伤口要不要包扎?”
被唐黎贯穿的肩膀,血肉模糊,看着都疼。
赵一酒摇了摇头,现在的环境并不好,他没有干净的纱布,贸然用衣服去包说不定还会细菌感染。
虽然可以止血,但……他只穿了一件长袖,并不太想衣衫不整。
就……就忍着吧,他有种直觉,很快就会结束了。
反正他不怕疼,挺习惯的。
“唔……对自己有点狠啊。”虞幸感叹了一句,随即晃了晃腿,拍拍旁边的位置,“那我就给你说说,半年前,这个制药厂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吧。坐!”
“不坐?好吧。”
……
半年前,庆元制药厂的老板在工厂里办公室里上吊,引起了小范围的关注。
这件事很快被压下去,并且对外以自杀来报道。
一件平平无奇的案件,没能让群众燃起吃瓜的心,就如同石子打入海面,没翻起一丝浪花。
而事实上,在警方暗中的调查中,这家制药厂不仅卖假药,还牵扯到了一些更大的灰色产业,它上头还有一个神秘的原料供应商,经查,这个供应商是很多家违法工厂的原料源头。
这个庆元制药厂的老板早就进入了警方视野,网撒下去多日,就是为了把供应商钓出来。
可还没等收网,先出了一个意外。
程瑞,睿博大学新闻系的高材生,毕业后进入了一家网络媒体工作,为了挖大新闻冲业绩,他查到了庆元制药厂。
原本也没什么,庆元制药厂的事迟早要曝光,但所有人都没想到,程瑞会在用相机拍下证据后,没有去报道,而是利用相机里的东西去要挟制药厂老板。
制药厂老板很年轻,心理承受能力其实并不强,不能像老油条一样去周旋推脱以及公关,在被程瑞威胁后,他和他同样作为制药厂负责人的女朋友付出了各方面的代价,才让程瑞答应保守秘密。
可人总是贪的。
程瑞一方面想拿到更多钱,一方面想在工作岗位做出成绩,掌握着这么大的新闻,他很难安分下去。
于是,几乎是必然的,他再一次找到老板,做出了威胁。
他的相机,就是他的眼睛,就是他的武器。
相机里留下的不只是制药厂的证据,还有老板的女朋友在第一次对程瑞牺牲色相时的照片。
老板的女朋友感到无法接受,在家中浴缸里割腕,临死前留下一张浸着血的、充满了恨意的字条:你应该自戳双目!
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
女朋友的死让老板一蹶不振,终于在不久后的某一天,程瑞再次来厂里要挟的时候,他提前在办公室上吊了。
正常的人啊,犯罪时的胆大是被利益驱动的,当利益不再,那颗早就胆战心惊千疮百孔的心脏就会变得脆弱不堪。
警方意识到不对的时候,庆元制药厂的线索已经断了一大半。
想继续追踪原料供应商,只能从这个闯了大祸的记者身上查。
然而这个当口,又一个坏消息传来——程瑞在高速路上不慎翻车,坠入了护栏外的沟壑里,当场死亡。
这是意外吗?
稍微有点经验的刑警都知道不可能,这件事的结论为,原料供应商那边对程瑞的车做了手脚,意图彻底断掉线索。
总之,由于不同的原因,老板、老板的女朋友、还有程瑞,都是因为“证据”而死。
这,也就是这场推演测试的由来。
……
听虞幸条理清晰地说出了半年前的隐秘,赵一酒在恍然的同时,对虞幸的身份更加不解了。
这都是内部才能得到的消息吧?看虞幸挺年轻的……他到底是什么人?
而且……唐黎是老板的话,唐媛……实际上是唐黎的女朋友,而不是妹妹?
既然疑惑,正好这个机会不错,他就直接问了:“这两个人这么巧同姓?”
“当然不,就像程瑞在测试里叫方瑞一样,唐黎唐媛也一定是假名。我之前没太关注这个案子,没记住老板和他女朋友的名字,不过这不重要。”虞幸摊了摊手,露出一个微妙的笑,“情侣之间叫哥哥,应该……是一种情趣吧?”
赵一酒冷着脸:我怎么知道情趣不情趣,我母胎solo,哪像你这样一看就身经百战?
要是虞幸能听到,大概要叫一声冤枉——谁还不是个母胎强者啊!
还好他听不到。
在心里哔哔完后,赵一酒静下心来思考了一下:“所以,你说的提前结束测试的方法是……拍照?方……程瑞已经没了?”
虞幸:“是的呢,茄子~”
在半年前的事件里,某种程度上来说,一切悲剧的延伸都源自于方瑞——不,程瑞的相机。
而他们手里现在也有相机。
郝助理特别嘱咐了,视频的录制不能断开超过五分钟,这是即是提醒又是思维陷阱——由于需要找电池维系电量,一般人第一反应是相机没电才会断开录制。
而事实上,相机有电时,也可以断开录制,就比如虞幸查看相机里录下来的视频,只要不超过五分钟就好。
又比如,相机最常见的用法——拍照。
老板和他的女朋友,无疑是畏惧拍照的,他们正是因此才走向了死亡的结局。
而程瑞,也是因为拍照,才有了接下来的后续,以至于被灭口。
同样的,他们都有隐藏起来的犯罪事实,所以,在测试里以应聘者的身份做伪装,等待活人的揭露。
所以这个测试一点都不难,只要在这三个鬼物未做出人类伪装时拍下照片,鬼物就会彻底消失。
得知了通关方法,赵一酒真正地轻松下来,他也没想到自己的资格测试会因为一个陌生队友的存在而难度锐减。
于是他又问了一个比较感兴趣的问题:“现在那个原料供应商抓到了吗?”
“抓到了,前段时间已经结案了,不然我也不方便告诉你。”虞幸从机器上蹦哒下来,走到赵一酒身侧,“走吧,还有问题路上问,我们拿新电池去,再耽误下去,我真怕你血流干了,我这么柔弱我可拖不动你。”
电池就是生机——各种意义上的。
这逻辑得倒着推:既然拿电池时,鬼物必然会出现,惊吓活人,那么……当活人想找到鬼物时,同样可以利用电池。
鬼物躲得好好的,电池一拿,诶嘿~它就不得不出现在活人面前了。
而且由于触碰电池而引来的鬼物,出场必然是鬼化的,直接拍照就能送其升天。
虞幸觉得这就很棒,省了他一大笔时间。
两人行动力还是可以的,现在几乎是畅通无阻,虞幸不戏精的时候,黑暗对他们来说根本不算威胁。
路上,虞幸看了眼赵一酒肩上那狰狞的伤口,新奇地问:“你不会因为流血而头晕吗?”
对此他只得到了一个无情的回答:
“不会,没你这么娇弱。”
“……”虞幸:就很难过,我这是有原因的!
一路有的没的聊了几句,走过熟悉的窄走廊,打开熟悉的生锈铁门,就到了熟悉的办公室02。
两枚电池静静地躺在立柜中。
“一来就拍,我拿了哦~”虞幸左手举着相机,右手伸向电池,示意一条胳膊不方便动的赵一酒做好准备。
“……”从来只有别人拖后腿的赵一酒体会了一把被照顾的滋味,额角一抽,很想说自己没有那么弱,就算是用受伤的肩膀去抬重物他都不带皱眉的。
想了想,还是不说了。
其实被照顾一下也挺好的。
他举起相机,断开录制,调出拍照模式,等待着鬼物的到来。
虞幸将电池拿在了手里,然后环顾四周。
一股阴冷的气息蔓延开来,很明显,鬼物已经来了。
只不过在哪儿躲着不敢出现呢。
“让我康康~你们在哪儿呢?”虞幸语气拉长,像极了恐怖电影里要和人玩捉迷藏的变态杀手,当然,他现在很正义,非常正义——
“在这儿呢!”缓缓踱步到办公桌前,他猛地一弯腰,朝躲在桌肚里的女鬼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同时果断的按下了拍照按钮——一张褶皱的、丑陋的、面带惊恐的鬼脸被定格了。
女鬼一声尖叫,化作一摊血液,迅速凝固干涸,最后只留下一点点黑色的痕迹。
虞幸头都没转,目的达成,扔垃圾似的把相机随手丢弃在地上:“还有一个,在沙发后面。”
赵一酒听见后,来不及思考为什么虞幸能准确知晓鬼物方位,立刻移动过去。
果然,长舌头的鬼不甘地躲在沙发背的后方,在打算冲出门外时,被赵一酒给拍了下来。
第十章 人格面具
废弃工厂内的三只鬼物,终于全部消失在了相机的镜头下。
用时,一小时二十分。
虞幸把相机扔了后,长舒一口气:“终于不用抓着这玩意儿了,真不知道国外一些恐怖游戏里,主角从头到尾举着相机跑酷是怎么做到的。”
赵一酒倒是还把相机拿在手里:“你确定不需要它了?”
“那不然呢?鬼都没了我不换电池也没谁能过来制裁我了啊。”拍了拍手上的灰,虞幸从办公桌后走回来,一抬眼看见门外站着一个漆黑的身影。
那身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静悄悄地半躲在门后,一双眼睛幽幽窥视着办公室里,换个心理素质不行的,当场就能给吓撅过去。
“郝助理,你来啦。”
赵一酒迅速把小刀收进口袋,若无其事地顺着虞幸视线看去。
听到有人叫出自己的身份,门外的人影动了动,一束手电光突兀地亮起,自下而上照在那人肉嘟嘟的脸上,打下一片诡异的阴影。
照理说,一般的“应聘者”,也就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接受测试的人,好不容易完成了测试,又遇到另一个鬼物,那心情的大起大落可不是开玩笑的。
可是,房间里两个人要多淡定有多淡定,沉默地看着郝助理的表演。
“……恭喜你们。”几秒后,见达不到自己想要的效果,郝助理干笑着把手电筒移开,从门后走了出来,打算当作什么都没发生,“你们两个通过了我们公司的招聘。”
“谢谢,我好困啊——”
“嗯。”
郝助理见过不少听到这话就愤怒质问的新人,也有喜极而泣的,独独没见过像这俩人一样——一副早有预料的样子。
看,那个皮肤苍白的青年,还在打哈欠!
揉了揉眼睛,郝助理不禁有点疑惑,转念一想,可能是他担任新人测试员的时间还太短,没什么见识吧,瞧瞧,一个半小时都没到,这俩妥妥的大佬新人啊!
想到这儿,他脸上露出了那种标准笑容,招招手示意两人走近点。
赵一酒把相机随手放在立柜里,和虞幸一起靠近过去。
郝助理观察着两人神色,虽然作为一只鬼物,他这副生动的样子实在是有些违和:“实际上,你们的记忆现在应该已经恢复了,好好想想,其实现实中,并没有我们这家推演公司存在。”
“嗯。”赵一酒语气平淡。
“知道了,您继续说。”虞幸也不甚在意。
之前,在他的脑海里,的确有这家推演公司的信息,包括网上评价、知名主播、固定节目,甚至用于前一轮面试的公司大楼等等,可以说是从本体到社会,都让人找不出差错来。
而在郝助理的话音落下后,再去回忆这些,虞幸便想起来他完完全全就是几小时前才被植入这些记忆,根本不存在三天前朋友推荐他去面试的事。
查找网上资料、衡量公司风险等事情,他也根本没做过。
当然,虽然不可避免的被扭曲了记忆,但他早就知晓这一点,所以此时并没受到影响,他相信赵一酒这种可以提前拿到祭品小刀的人也是一样。
“既然我们公司是假的,那你们一定很好奇,是什么力量扭曲了你们的记忆,并且我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郝助理可不管这两个人脸上那明明白白的“一点儿都不好奇”的神色,这是他的任务他必须得说清楚。
“在这里,我要郑重的重新宣布一次——”
“欢迎你们得到进入荒诞推演游戏的资格!”
他声音一落下,虞幸就感到一阵冷意从四面八方包裹而来。
阴冷的气息如同附骨之蛆往他体内钻,随即汇聚到大脑,像是要把他的灵魂都吞噬——如果人真有灵魂这东西的话。
隐隐约约间,虞幸听到脑海里有人在说话。
很嘈杂,不是一个人,而是很多人,嗡嗡的像百十个和尚围在耳边念经似的。
渐渐的,说话声中出现了哭泣和尖叫,有东西砸落的轰隆声、奔跑声、呼救声,还有他最最熟悉的怒吼。
那怒吼的内容是……虞幸眉头一皱,在舌尖狠狠咬了一口,血腥味蔓延在嘴里,让他强行打断了脑海里的声音。
他不想听。
接下来的内容他不想听。
疼痛引起了充分的清醒,那些声音如潮水般褪去,最后,他只听见一个机械化的——
“正在评估推演测试结果。”
“评估完成,候选者虞幸符合条件,给予资格。”
“正在生成人格面具模板。”
是推演游戏的系统!虞幸眼里浮现出一点兴奋,要知道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这个。
没人知道他等这一刻等了多久。
可还没等到生成结果,他瞳孔一缩,立刻用右手捂住嘴,将喉咙里骤然翻涌上来的铁锈味吞咽下去,身体表面渗出一层虚汗。
哦豁,完蛋……
虞幸微不可查地喘了口气,心中暗道:刚才的阴冷气息似乎激发了身体的不适,我再不休息的话,后果可有点难以预料啊。
这儿还有别人在,他可不想暴露太多。
下一刻,机械化的声音再次响起:“人格面具模板生成完毕。”
他的眼前突然出现一个半透明白色模板,与意识相连,几乎不需要仔细去看,上面的内容就完整地被他扫过了。
【人格面具•?(未命名)】
【持有者:虞幸】
【基本信息:男,身高185cm,体重65kg,年龄*#€*#(发生错误)】
【身份:待激活】
【面具比重:未评估】
【持有者描述:让我看看……你不对劲,你怎么被放进来的?】
【人格祭品:???(由于未完成第一次推演,原有祭品能力解说暂时隐藏,能力不受影响,请自行发觉)】
【人格异化度:???】
【推演商城:未开放】
【愿望清单:空】
【请在三天内选择开始人格面具评估游戏,如72小时后仍未开始游戏,将在最后一分钟强制进入,成功可激活人格面具,失败者失去资格,死亡是最理想的归宿】
这还真是……虞幸看着这一串相当于玩家模板的数据,在脑子里搜索形容词。
啊,有了,“处处透着诡异”!
发生错误的那里,和持有者描述那里,一看就异常可疑啊喂!
虞幸只能挑挑眉:还好别人看不到。
除了这串数据外,他脑子里还自动多了很多新的内容。
整理一下就是:
他现在被一个叫做【荒诞推演】的游戏选中,已经是个准玩家了。
在这个真实的、诡异的、荒诞的游戏中,玩家被称为推演者,需要在一次次游戏事件中寻找答案、真相、并且努力活下来。
活下来的推演者,将根据游戏评分获得数量不等的推演积分,可以在人格面具里的商城中,兑换一切想要的东西。
包括财富、权利、健康、美貌,以及其他一切……诞生自人心底的愿望。
游戏的世界附属于现实,又独立于现实,现实世界的一切秩序和科学将在这个碎片化的游戏世界扭曲失效,形成新的无序规则,推演者们将游戏世界称为——【荒诞】。
虞幸余光瞥了眼身旁的赵一酒,发现对方似乎还在消化信息后,稳住了自己有些发抖的身体。
他开始冷了。
他的身体是对他的诅咒,让他不得不时常妥协和弱化自己,否则,越是高调,越有可能将自己至于危险中。
啧,真烦。
虞幸面上保持不变,注意力重新放回脑中的信息上。
想成为正式的推演者,有两个步骤。
他刚刚完成第一个步骤,也就是这个简单的推演测试,这是【荒诞】对人智力、逻辑、反应力和胆量等基础素质的检测,不够格的人……张舒雅就是例子。
用游戏化的需要来说,他已经拿到了游戏邀请码。
但是,还需要操作一番,才能激活邀请码进入游戏。
这个激活操作,就是【人格面具】最后写的,评估游戏。
评估游戏是单人的。
这对虞幸来说是个好消息,单人游戏,就意味着他可以稍微随性一点。
“都明白了吧?三天之内你们还要参加一个游戏,不参加的话……”郝助理在一旁笑眯眯地看着,直到两个新人都理解完毕,他才阴恻恻地凑近,“会死哦!”
赵一酒冷冷看他:“你要是不这么幼稚,你还是那个和蔼可亲的胖子。”
郝助理属于新手指引一类的角色,虽然是鬼物,但不会对他们动手,这一点赵一酒心知肚明。
所以这无聊的小惊吓实数没必要,要是虞幸……虞幸不装了,他还有点不习惯。
和蔼可亲的胖子鬼顿时蔫了,这新人不好玩!
他叹了口气:“好吧,好吧,你们自己清楚规则了就好。由于你们不是正式推演者,在这场测试中受的伤,可没有治疗福利。”
“顺带一提,这场测试,活下来的方法有三个,一,按照我最开始的提示,老老实实换电池度过四小时。二,戳瞎自己的双眼,这样无论相机有没有电,鬼都不会再伤害你们。第三,也是最难的一种,就是你们的通关方式,反杀鬼物。”
“等你们活着成为正式推演者,这表现会有奖励的。”
“我就说到这儿,你们也可以回去了。”
说完,郝助理兴致勃勃地来,兴致缺缺地走,直接化成了一团看不清的血雾,消失在空气里。
第十一章 这夜路,还是一个人走就好
吱呀一声,工厂大门被推开。
外面的新鲜空气混杂着暴雨带来的压迫感,一同扑面而来。
哗啦啦的雨豆子砸在地面,没了钢筋水泥玻璃窗的阻隔,竟然在刹那间让虞幸有种明朗的通透感。
雨声听久了……就习惯了呢。
他抬头望着天上黑压压的乌云,又稍微垂眼,目光漠然。
人迹罕至的夜间郊区,无星无灯,一直向前的路,隐没在无法分辨的黑色里。
“你有人接吗?”冷质声线从后方传来。
赵一酒不急不缓地在虞幸侧面站定,他的血还没止住,好在已经减缓很多,但也最好赶紧就医。
或者……虞幸猜对方有一个以上的推演者前辈,那些人手里,说不定有对治疗鬼物伤害十分有效的祭品。
“没,喔……你有人接啊?那你最好快点。”虞幸一偏头就看见了对方的伤口,他没多说什么,俯身从旁边拿起了自己的黑伞,“雨这么大,当心伤口烂掉。”
“会的。给你。”赵一酒递过去一样东西。
虞幸低头一看,是那把小刀。
他没接,眼尾露出一点笑意:“改主意了,改天再看吧,我现在累了。”
累了?
赵一酒下意识心里重复一遍,不太相信。
这个人的身手那么好,一看就是练出来的,运动量绝对不小,就这,会这么简单就累了?
但显然,虞幸没有管他心里犯的嘀咕,抬手往屋檐外探了探。
嗯,雨似乎小了点。
“对了,你到底是不是刚毕业的学生?”赵一酒终于还是没忍住。
“当然,”虞幸转头看向他,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不是。”
“……”
“我有朋友在睿博大学,我自己嘛……就这么一说。”虞幸笑得像只正在找打的猫。
赵一酒:……算了,他撒的谎那么多,不差这一个。
转了转折叠伞的伞把儿,虞幸打算离开了。
“这段路有点长,出租车也开不进来。你可以蹭我车,不远,有司机。”赵一酒看着虞幸啪一下把伞撑开,那脸色比零点的时候还要惨白,没怎么犹豫就主动做出邀请。
好歹救了他一次,他帮这点小忙也算是应该的。
而且……这么看上去,不管虞幸有多少谎话,身体不好这一点应该是真的,或许,是近期才生的病?
他的邀请可以说合情合理,也很及时。
但虞幸想了想,腿一伸撑伞迈入了雨中。
他没回头,背影看起来有点单薄,又有点随性。
“这夜路,还是一个人走就好啊……”
明明是尾调上扬,接近调侃的话,赵一酒却从中听出一丝淡淡的凉意。
虞幸的脚步声与雨点融在一起逐渐远去,赵一酒才反应过来这是被拒绝了。
好吧,这人不领情。
他掏出手机发了个短信,也撑起放在一边的伞离开了工厂,只是放回手机的时候他突然想起来,没有要虞幸的联系方式。
“……”
赵一酒素来阴郁的眼中流露出一丝茫然。
不是“改天”还要看他的刀吗?
没有联系方式的话……
算了,以后总有机会再见的,他欠虞幸一条命,肯定得帮点别的忙去偿还一下。
……
四周都是辨别不清的荒芜,虞幸的眼睛早已适应黑暗环境,这会儿连手电筒都没开,仍然走得顺利。
见终于没人了,他浑身开始不受控制的打颤。
深吸一口气,他掏出手机,打开微信,对着置顶的联系人发了一行字。
san:定位我手机,来接。
对面秒回。
Z:来了。
很显然,他刚刚又把赵一酒给忽悠了……
就他这状态,别说走回去了,就是淋点雨怕是都得撅路上。
怎么可能不提前找人来接呢?
收到回复,虞幸把手机塞回裤兜,捂着发闷的胸口蹲下来。
由于角度原因黑发挡住了神色,一行红色的鲜血悄无声息从嘴角渗出,在下颚骨处滴入地面,融在积水里。
铁锈味顿时浸满口腔,腥甜又苦涩。
掏出兜里的餐巾纸擦拭了一下,虞幸喃喃:“我这也虚弱过头了吧,难办呀。”
好在,微信名为Z的人没让他等太久,也就一分多钟后,一辆摩托车由远及近,带着轰鸣声飞驰而来。
骑手戴着黑色头盔,穿着一件藏青长袖外套,透明塑料雨衣罩在外面,长发从头盔底下露出,身形苗条,俨然是个女性。
摩托车在虞幸身旁停下,很小心地没有把水溅他身上,骑手掀起头盔面罩,露出半张漂亮脸蛋,她下了车,诧异道:“噫,你怎么成这副样子了,这边很危险吗?”
“还行吧,不算危险,我就是困了而已。”虞幸缓缓站了起来,自然而然地把伞交给对方帮他撑着,接过对方递来的从后备箱取出的雨衣和头盔换上。
见他穿戴好,妹子把伞收了放入后备箱,同他一起走向摩托,拍拍后座:
“上车吧!”
虞幸利落地翻身上车,暗道终于可以坐着歇会儿了。
妹子发动了车,往市内疾驰而去,她说话的声音穿过雨声和引擎声,从头盔里传出,显得有点闷闷的不真切。
“怎么样……成功了吗?”
虞幸道:“当然,失败了你就见不到我了。”
“才不可能呢,就你,失败十次照样能蹦哒……所以你要找的那个组织,有线索了吗?”妹子小心翼翼地问。
仿佛这个问题会触及某种禁忌。
其实也的确如此,头盔里的虞幸沉默了好久,久到妹子都要以为虞幸睡着了。
可那虚握着她腰来保证坐姿稳定的手上传来的力道,又证明着身后人此刻完全清醒。
“emmm没有吗?”
“没你想的那么容易,我才刚完成第一步,还接触不到我想要的。”虞幸开了口,语气与平常并无差别,“没关系的,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毁掉他们……更多的你不要管,对你来说太危险了。”
妹子“哦”了一声。
他从不跟她说太多,对于虞幸的目的,她了解一点点,可也止步于表面。
她只知道虞幸内心深处有一种仇恨,驱使他不断寻找机会,接近那些东西,毁掉那些东西。
今天晚上虞幸做的事,似乎也是为了这些。
妹子清清嗓子,决定不去聊这种严肃的话题,她将摩托车加速,感受了一下虞幸的手:
“那个,大后天我校庆你别忘了来……抱紧点不然你掉下去了!”
虞幸笑了:“掉不下去,别瞎操心。”
“哦,那,校庆……”
妹子显然挺执着于这个问题,她发觉虞幸似乎兴致不高,声音中带上了一丝幽怨:
“别的小朋友都有父母或朋友去,就我一个没有~我跟你讲,睿博的校庆可好玩了,你去一次嘛又不吃亏……”
“嘶……我这长相当你爸不妥吧。”虞幸又开始皮。
“谁让你当我爸了!?”
“那你这一副仿佛小时候开家长会没人去的语气是什么意思?”
“……”妹子一下子没了声,十来秒后,生硬地置气,“你上次叫我查的王氏集团有结果了,我预感到里面牵扯了一件大案子,大后天来不来陪我?”
知道她找自己是有正事,虞幸也不多逗她,说:“会去的。”
“嘿嘿。”妹子达到目的后闭嘴不再说话,她零点前送虞幸过来后就在附近的建筑屋檐底下躲雨,时刻等待着虞幸发来消息,这会儿精神抖擞得很,可发觉虞幸似乎很累后,她就不打算打扰他了。
没想到,过了几分钟,虞幸主动开了口:“祝嫣。”
“咋啦?”祝嫣诧异。
“下次骑摩托,最好不要穿短裙,你看,掀起来了诶。”
这话听上去,真是又真诚又欠揍。
祝嫣早已习惯,她头都没低:“掀起来也有安全裤,你别看不得了吗……我下次不穿了。”
虞幸:“不穿安全裤了?”
“你大爷的,是不穿短裙了!”
……
翌日。
下了几天的雨终于在早上有了停下来的趋势,雨幕逐渐稀疏,到了中午,已经完全放晴。
弥今市总算迎来了个大晴天,气温大幅回升,换谁都得感叹一句这老天变脸的速度快赶上川剧文化了都。
虞幸是被热醒的。
昨晚祝嫣把他送到公寓就走了,他撑着洗了个热水澡,换上睡裤就把自己裹进被子里,包得严严实实。
一觉睡到中午,设定的闹钟还没响,他自己先受不了了,在妄图把自己从被子里拔出来的中途不幸清醒,磨磨蹭蹭摸过手机看了眼时间。
十二点二十四分。
把显示着“六分钟后响铃”的闹钟关掉,他打了个哈欠,从床上坐起来。
虽然体质差到不正常,但是,论肌肉线条的话他也不是没有。
被子滑下去后,露出他紧实的胸肌和腹肌,不是那种块头大的,所以穿着衣服显得他有些瘦弱。
用力按了按太阳穴,虞幸下床洗漱,回忆了一下昨晚的测试,嘴角露出一个愉悦的弧度。
他体力已经恢复,那些看起来惨兮兮的症状来得快去得也快,短时间内,只要不再有昨晚人格面具出现时那种强度的阴气,他是不会虚成那样的。
所以……可以进行人格面具评估游戏了。
他有仇恨。
他的仇恨就在【荒诞】之中,所以,他不想等,只想通过这个游戏体系,抓住仇人的影子,越快越好。
伸了个懒腰,虞幸从意识里唤出哪儿哪儿都缺的人格面具模板,再次把最后一段话看了一遍。
“我倒也想看看,在这种对人格的评定里,我会是什么样子,呵~”
想必,成为推演者以后,他的日子就不会这么无聊了。
他想要的东西,想完成的事,也不会太远。
虞幸不再墨迹,洗漱完毕后从衣柜里挑了件浅色印图T恤,下面套了条牛仔裤,再加一双白色球鞋,简简单单。
他在意识里选择了立刻开始游戏。
【是否确定开启人格面具评估推演?】
“嗯哼~”
【二十秒后进入推演】
【下面列举本次推演游戏信息】
一行行半透明红色小字出现在他视角的右上方。
【小型推演:尸体狂欢】
【类型:60%扮演类】
【解析:扮演类推演中,推演者将会覆盖荒诞世界中已有角色,继承该角色身份、人际关系等。在60%扮演类游戏里,推演者不继承角色能力,使用自身身体,行动逻辑较为自由。】
【该推演游戏为单人游戏】
【该推演游戏占用现实时间,请空出3小时】
虞幸看完信息后等了一会儿,二十秒便悄然流逝。
下一刻,他的眼前,一切事物被黑色吞噬,包括他自己。
第十二章 你没放盐啊朋友
黑暗中,虞幸失去了触感,感到自己正漂浮在别人的梦境里。
两个声音一前一后出现,好像在对话。
其中一个声音嘶哑低沉:“你就是我的心理医生?”
另一个温和中带着不容置疑:“没错,从今天起,我会负责你的心理干预。”
“医生,我很正常,你恐怕会白忙活一场了。”
“我会做出自己的判断。”
……
短暂的寂静之后,温和的声音不见了,只剩下嘶哑的那一个发出试探:
“医生?医生?醒醒啊医生……呵呵,醒不过来了吗?我早就告诉过你,让你不要干涉我了。”
声音的主人高兴起来:“落到我手里,你就为这段时间耽误我的事付出代价吧,你的尸体……我就收下了,哈哈哈哈哈哈……”
声音在癫狂的笑声中收尾,虞幸刚吐槽了一句“笑得真难听啊感觉在破音边缘大鹏展翅”,就被强制性切断了感知。
……
后背隔着衣料所触及的金属面过于坚硬冰凉,让意识逐渐恢复的虞幸不舒服地皱了皱眉。
他微微睁开眼,一抹高亮直直射过来,眼部传来的胀痛让他下意识用手背遮挡在脸前。
炽白的光太过刺眼,虞幸感觉他要瞎了。
“哪个小王八羔子把无影灯对着我脸照啊……”一瞬间就判断出这亮光来自手术用无影灯,虞幸的抱怨声微不可查,他感受了一下身体情况,发现一切正常,也不酸也不痛,于是偏头让过头顶的无影灯坐了起来。
就在他动作间,裤子似乎碰到了什么东西,“咣当”一声,一把手术刀掉落在地。
“……”虞幸拿开手,揉了揉自己发懵的脑袋,静静地环顾四周。
唔。
他似乎正坐在手术台……不,解剖台上。
一些未沾血的纱布、剪刀随意丢在台上,他要是没注意,说不定还会被戳到。
上衣和裤子都是常见的病号服,有点宽松,没有被解开过的痕迹,至于身体,还是他自己的。
这座解剖台位于一个二十平米左右的小房间,上方的白炽灯开着,整个房间亮堂堂的,他伸手把无影灯关掉,这才让房间里的光线达到了平衡。
解剖台周围连着一些小器械,右手边摆着铁盘子,盘子里放着种类更精细的刀具,这场景怎么看都不太妙。
尤其是靠墙的那些木架子上,瓶瓶罐罐里浸泡着不知道属于哪些人的各类器官,一股福尔马林的味道不可抑制地汇入鼻尖,更将这个房间与“解剖、死亡、杀人”等名词联系起来。
虞幸被福尔马林的气味刺激到,打了个喷嚏,他摸摸鼻子,小心地蹭下台子,光着脚踩在干净的地板上。
“结合刚才那两种声音和系统的扮演解析,我应该就是那个'医生'了吧。”反正周围没人,虞幸也没看到类似于摄像头一类的东西,他自在地活动了一下身体,径直走向房间角落的桌子。
这桌子上摆满了瓶瓶罐罐,有些是化学试剂,有些是空瓶子,最奇特的是,瓶子们之间还混杂着一瓶盐。
不过这都不重要,在桌上非常显眼的位置有一个闪着红光的小黑盒子,上面显示着【02:59:01】,这数字正不断减少,伴随着“滴、滴”的声响,给人一种紧迫感。
虞幸没碰盒子,注意到盒子底下压着一张皱巴巴的纸条,他一抽便抽了出来。
【嗨~讨人厌的医生。】
【你已经知道自己在哪了吧?没错,正是我的秘密花园,那个你一直想查到的地方。】
【我说,医生啊,你的自大真是令我厌恶,现在我把你接来了,给你个机会如何?】
【三小时内,逃出大门,你就可以把今天发现的一切写成报告交给你那该死的上司,如果你没能逃出去……我就要将你绑回解剖台,继续刚才没有做的事情了哦?】
【快去恐惧吧,去逃命吧!哈哈哈哈哈哈……我正看着你呢。】
“哦,果然是这样的戏码,三个小时就是游戏流程了吧,系统上也是这么提示的。”虞幸看完后把纸条团成一团扔进了垃圾桶,踱步到小房间的门边,一拧把手。
门开了。
虞幸探头看了一眼,外面似乎是个很大的空间,灯光充足,光是他视野内,就能看见空荡的大厅里,一张张停尸用的铁床有序的摆放着,上面没有尸体,只有半掀开的白布。
“不着急不着急,我先想想啊……”虞幸嘀咕着把门又关上了,走回房间转了一圈,“表面上的主线提示很明显,没什么好说的,那先来理一理人物关系。”
他停步在满墙的罐子前:“我是医生,那另一个人是什么身份呢?现在看来,是犯人?变态杀手?”
很显然,他的医生角色是处于弱势的一个角色,在这场推演里,基本要被另一个人牵着鼻子走。
虞幸偏不。
“先了解一个人的能力和性格,就有了反抗的资本,毕竟,对那个留纸条的朋友来说,熟悉的是医生,又不是我。”
“从环境看,这人比较爱干净,会进行打扫,可解剖台这边又很乱,说明与尸体打交道时,对方的情绪必然和日常不同。紧张、兴奋等情绪都可以导致行为反常,一句话就是,对方对尸体有特殊情感。”
“所以对方起码不是能正常接触尸体的职业。”
扫视了一下这狼藉中透着干净的房间,虞幸指节分明的手指点了点玻璃罐子,然后随手拿起一个泡着手指的,毫不犹豫地打开闻了闻。
这气味对虞幸来说很好辨认,他喃喃道:“用3%~5%左右的福尔马林溶液浸泡尸体可以达到长久保存的作用,操作没错,说明留纸条的……暂时叫杀手吧,说明杀手要么懂点医学,要么并不排斥互联网,懂得利用网络辅助犯罪。”
有些心理扭曲的人一眼就能看出来,他们带着与旁人格格不入的气场,偏执地缩在自己脑海中的“正确世界”里。
还有一种心理扭曲的人,表面与常人无异,说不定就是你每天都能见到的邻居、同事、朋友。
虞幸认为这个杀手属于第二种,不仅仅是这种细枝末节所透露出的信息,那段对话里杀手会先进行试探就足以说明这一点。
“这个杀手有正常人际交往,在犯罪的同时,他需要忌惮自己在社会中的评价。”
他把罐子盖好放了回去,又挑了个大的抱出来。
这是个有虞幸小腿高的大罐子,里面泡着的是人的手臂。
虞幸打开盖子,两手袖子卷到臂弯处,白净的手直接浸入福尔马林溶液中,他摸了摸罐子里的手臂关节。
“咦?”他手顿了顿,“有尸僵存在……肌肉强硬僵直,轻度收缩,关节不能弯曲——这手臂的主人死亡时间在一到两天以内么?”
“嗯,新鲜的,看来这杀手干的不是挖坟偷尸的活儿。”
确认了这一点,虞幸把罐子复原,伸手在一旁挂着的白布上擦拭了一下。
福尔马林有腐蚀性,但易挥发,不小心碰到不会产生任何问题,可要是像虞幸这样伸手进去泡了会儿……还是尽量清洗一下比较好。
虞幸又把这个小房间翻了一遍,没找出什么特别的东西,于是从铁盘子里选了一把看着顺眼的刀拿在手里,打开门进入了大厅。
大厅足有四百多平米,几乎每隔着三米左右就有一张停尸的铁床,床下干干净净,看得出每天都有打扫。
“杀手在生活中应该是个体面人。”虞幸随意逛了一圈,发现这大厅连接着三个地方。
一,大门。
大门边设有密码锁,现在什么线索都没有的他肯定是开不开的,而他这场游戏最终的目的就是打开这扇门,然后逃出去。
二,上锁的房间。
在大厅左侧有一扇上了锁的门,里面不知道是干嘛用的。
三,厨房和厕所。
……这两个地方当然没有合二为一,只是离得比较近,都没有上锁。
总之,他把这处空间看了个遍,除了上锁的房间,他可以确定没有除了他以外的人出没,否则一定会被他看到。
“纸条上最后一句,杀手说他在看着我?”虞幸暗忖,在这个推演游戏里,杀手是人类,还是以鬼物形式存在?
这一点暂时没法证实,他绕了一会儿,决定先在厨房和厕所这边搜一下线索。
这厨房很大,半开放式,案板上留着两颗西红柿,旁边还有打蛋器和已经打好的蛋黄。
“准备做西红柿炒鸡蛋吗,但他盐好像落在解剖室了啊,这能好吃吗。”虞幸啧啧两声。
在案板另一边,一壶水正在烧,用的是最近几年流行起来的自动烧水壶,底下小灯一灭就代表水烧开了的那种。
一切痕迹都表明,就在不久之前,这儿还有个人。
甚至,说不定虞幸进入厨房的前一分钟,这儿还有个正在做菜的杀手。
那杀手跑哪儿去了?
种种问题汇聚在一起,到虞幸口中只剩下一句:“可惜,欣赏不到恐怖游戏里水开了的音效了。”
他走到厨房的时候正好有点渴,于是先用厨房的水龙头将手仔细冲了一边,然后期待地打开了冰箱。
冷藏柜里放了点蔬菜,还有肉类,就是没放喝的。
“不是吧,都不放矿泉水的吗?”虞幸失望的打算关上冰箱,余光看见蔬菜中间夹着一张纸条。
他伸手把纸条捏出来,白纸上用血色的字体凌乱写着:
【你还有闲心吃喝?我给你的时间只有三个小时!】
第十三章 点蜡
“嗯?”虞幸拿着纸条眯了眯眼,不动声色地往斜后方瞟了一眼。
没有人经过。
这杀手的纸条……是实时更新么?
那就有意思了,看来这是个灵异推演游戏。
不过,你以为我稀罕你这点儿吃的么,还没我自己做饭好吃……啧。
虞幸把纸条塞回蔬菜里,面色如常地关上了冷藏柜的门,又弯腰去开冷冻柜。
“如果不出意料的话……这儿得来个古里古怪的东西吓唬吓唬我了吧?”他小声嘀咕,从最下层开始,期待地拉开冰冷的抽屉。
空的。
一节大肠。
一颗心脏。
虞幸:“储备粮不合格啊……”
除了最下面一层抽屉外,中间和上面分别放着两种器官,上面似乎是在一开始浇了水,被凝结而成的冰紧紧包裹着。
虞幸拿出来看了两眼,都是失去了活性的东西,那条大肠稍微一碰,冰层就碎裂开刷拉拉往下直掉。
“呵,把这些东西放冰箱里,以为能干扰我的判断吗。”他好心情地随手复原,把抽屉关好又关上冰箱门,再次伸手在水龙头下冲洗。
听着水流从指缝中窜过的声音,以及一旁烧水壶的咕噜咕噜,虞幸脑海里对杀手的侧写又多了一条:杀手所在的这个建筑应该是绝对安全的,不需要冰箱藏尸。
而看解剖室里那一墙宝贝似的罐子,和冰箱上层的蔬菜以及动物肉类,就知道杀手对尸体的态度是“收藏”,而非“吃”。
那么在冷冻柜里的这两个东西,应该是故意放在这,想让他误以为杀手吃这个,内心深处对杀手产生惧怕。
因为人对超出自己理解的东西拥有本能的恐惧,恰好,人又是喜欢联想的生物,往往只需要只要一些暗示,就能让事情像蛛网般蔓延,从而达到目的。
所以结论是,这杀手,比起直接杀掉“医生”,似乎更希望“医生”从精神层面被击溃。
虞幸擦了擦手,打算再翻一下厨房其他柜子看能不能找到密码锁的数字线索,同时,他脑子里也没闲着:
杀手对医生有一种战胜欲望……性格并不算冷静,只是在现实中害怕被撕破正常人的伪装所以养成了忍耐的习惯,一旦有机会,就会动手,其中还夹杂了胜负欲、虚荣心、甚至是对医生的一点畏惧。
“唉~”虞幸莫名叹了口气。
杀手的性格弱点太多了。
他只用了一些简单侧写,就是根据对方的行为方式推断出其心理状态,从而分析出他的性格,这种方法并不难,只是苦了杀手了,每次的“警告”和惊吓都像在给他送线索一样。
由于不知道杀手是不是以鬼物形式一直在偷窥他,所以虞幸决定不把这个发现说出口,不然,杀手不乐意来了怎么办。
他现在反而比较好奇,自己的医生角色,在被绑之前对杀手做过什么?
“叮——”
打开碗筷柜的时候,虞幸动作大了点,几个铁质筷子碰在一起发出的脆响让他结束了对杀手的嘲……分析,专心找线索。
柜子里都是厨房常见的物品,油盐酱醋少了盐,锅碗瓢盆倒是齐全。
兴趣缺缺地翻了一会儿,虞幸终于在微波炉前看到了“全厨房的希望”。
“这是什么?”
微波炉通着电,里面亮亮的,隐隐能看见一枚小小的钥匙。
同时,一张纸条被一瓶酱油压在下面。
虞幸把纸条抽出,就看到第一行写着:
【微波炉是假的,我从来不需要吃隔餐的食物,毕竟我这儿有这么多“新鲜”食材呢~】
“小可怜,还跟我暗示他吃尸体呢……”虞幸心里心疼了杀手一秒,对杀手这种无中生有的惊吓手段感到默哀。
他继续往下看去。
【这其实是个保险箱,密码三位数,只需要转动时长和温度两个按钮就能打开,里面是厕所水箱钥匙,我给你留了惊喜哦~】
【谜题是:太平间里的我们向你投来了高兴的目光,我们还能睡好多天,你却在我们的注视下彻夜难眠,我们不知道你在数什么,是在数羊吗?“一个,两个,三个……”】
【哎呀,忘了说,你只有三次机会,三次都不成功,这把钥匙就会被高温融掉,你就没有机会逃出去了,哈哈哈哈哈哈】
“哦?解谜?”虞幸目光停留在给出的谜题上,完全无视了最后一段杀手的幸灾乐祸。
两秒后,他凑近了微波炉的两个旋钮看了看,旋钮比正常的细很多,刻度也很精细,一个圆正好是一百八十个刻度,只在0、45、90、135四个刻度上标了数字。
“唔……太平间……数羊?”虞幸直起身,微翘的眼角透出一丝笑意,“这种文字谜题,给三次机会是不是太仁慈了啊。”
他回头看了看,提着自己从解剖室顺的刀就进入了大厅。
大厅仍是空空荡荡,看得出在虞幸、或者说医生醒来之前,这些铁床上都曾躺过尸体,也就是解剖室罐子里那些器官的主人。
不知道尸体去哪里了。
虞幸这次有认真观察,通过自己的步数用肉眼测绘了一遍大厅面积,大厅是个20*20的正方形,正好400平方米。
铁床分布均匀,间隔在三米左右,除去几处空缺,一共是23张。
数清楚之后,虞幸回到厨房,手指敲了敲微波炉的上端,发出轻微闷响。
“现成的知识,太平间的温度规定为-8℃。”
他小声念叨,用手把【温度】旋钮逆时针拨了八个刻度。
“谜题里,彻夜难眠时,我数的不是羊,而是太平间的尸体数量。”
【时长】旋钮顺时针拨23个刻度。
“咔哒。”
微波炉的盖子一下子弹开一条缝,虞幸从里面拿出了那枚比正常钥匙还小的银色水箱钥匙。
拎着钥匙,虞幸没怎么耽误时间,出了厨房后直接奔厕所而去。
厕所是个统称,虞幸觉得这里也可以叫“洗衣房”、“浴室”。
一走进去,迎面是两个并排摆放的洗衣机,随后是小型衣帽橱。
橱子里面挂着浴巾、毛巾,下面摆放着沐浴露、洗发露、护发素等洗浴用品,不得不说,如果忽略此时的处境,虞幸会觉得这里还不错。
起码地板干净,他一个光脚的在屋子里走来走去也没事。
拉开移动式玻璃门,虞幸探头往里看了看,是淋浴间。
马桶就在淋浴间里,而他的目标水箱,也在那里。
晃着手里的钥匙,虞幸不慌不忙走过去。
思考为什么水箱会上锁这个问题是没有必要的,他把钥匙对准锁孔一插,轻轻转动,盖子就顺利打开了。
这水箱不大,虞幸猜里面大概率是放不下一个人头的,于是略带好奇地想看看所谓的惊喜是什么。
只有一张纸条。
“唔……”虞幸发出一个略显不确定的单音节,似乎在犹豫要不要吐槽一个杀手为什么这么喜欢丢小纸条玩儿。
多大了,净整这些没用的!
他扫了眼纸条的内容。
【卧室钥匙被我缝在人体内了,你猜猜是在哪一个里面呢?哈哈哈哈……出去欣赏一下?】
卧室?那个打不开的房间原来是卧室,还真是住在这儿的啊……
虞幸正想着,头顶上明晃晃的灯突然像是被什么干扰了一般,开始忽明忽暗起来。
他挑了挑眉,在灯泡“滋滋”的声音中经过衣帽橱,突然,灯彻底灭了。
习惯了光线的眼睛一下子被黑暗包围,虞幸闭着眼适应了一下,很快调整好视觉,对着外面虚望了一眼。
灭灯的不只是厕所,连大厅也没光亮了,看起来就像是谁把总闸拉了一样。
他脚步放缓,走到洗衣机旁边的时候,大厅里出现一小块红光。
红光还在抖动,很容易辨认出是蜡烛。
“有人?”
他眯着眼,距离稍远,从红光中依稀可见一个人的头颅和手臂的轮廓。
只是,那人好像正躺着,看高度,就是躺在了铁床上。
那是给尸体用的铁床。
没让虞幸观察太久,很快,一片接一片红光依次亮起,虞幸心里默数着:23处。
刚才还空空如也的铁床,现在每一张上都躺了一个人,或者说,一具尸体。
尸体们双手捧着红蜡烛,蜡烛照出来的光也是诡异的红色,在黑暗中形成了一个大型“点蜡”现场。
它们仿佛在向虞幸传达一个信号:
希望人有事,希望人没了。
换作旁人,可能会被这“阴间”场景吓得踌躇一会儿,可虞幸在看清楚后,一步都没停,直接朝离得最近的铁床走去。
他光着脚,悄无声息站定在一具尸体旁。
这是具看起来还是个少年的男尸,尸体平直躺着,腐烂得不明显,双手汇聚到胸前,握着红蜡烛,不注意看说不定还会以为它只是睡着了。
当虞幸微微俯身想查看尸体状态时,尸体紧闭的双眼动了动,突然睁开,一双空洞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有了这一个起头,其他尸体也纷纷睁开了眼,头扭过不同的角度,向虞幸投来视线。
如谜题里一样,它们正在注视着他。
可不一样的是……谜题中的人彻夜难眠,虞幸却内心毫无波澜,甚至微微勾起了嘴角。
红光映在他惨白的皮肤和宽松的病号服上,偏阴柔的五官多了点妖冶和不真实的错觉,莫名让人心慌。
顶着二十多具尸体的目光,他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摸了摸眼前这具尸体的头发:
“这就对了,我还一直在想你们去哪了呢。尸体狂欢嘛,怎么能少的了你们?”
第十四章 薛定谔的推演
红光摇曳,虞幸半截手臂被映得通红,他目光一转,借着烛光,看见铁床上的尸体腹部开了一道大口子。
长条型血口被针线草率地缝起来,伤口狰狞。
“这个也有……”虞幸移动到其他尸体旁大致看了一下,无视了那些尸体随着他的方向而跟随的瘆人目光,“这个也……敢情尸体狂欢的意思是组团切腹来了。”
得亏尸体们动不了,不然非把这个欠揍的人打死不可。
回想起纸条上的字,虞幸了然,想必卧室钥匙被缝在了其中一具尸体的肚子里。
二十三分之一的概率吗?
思及此处,虞幸开始观察这些尸体有没有什么特殊标记。
如果没有,说明他大概率可以将每一具尸体的伤口都挑破,慢慢找,如果有,则需要注意一下,不能选错,否则很可能会出事。
这一点纸条上没明说,需要虞幸自己去留意。
他听某些人说过,人格面具评估游戏死亡率相对不高,也就30%左右而已,很多谜题有不止一种方法能解决,主要是系统会通过玩家的选择来确定玩家人格倾向。
比如水箱那里,要是没拿到微波炉里的钥匙……有那力气砸开也是可以得到后续线索的。
而就在虞幸专心观察的时候,一阵脚步声从他背后溜达了过去。
虞幸一抬头,只看见一片红烛一闪而过。
“会动的?”他回头数了数大厅红烛数量,还是二十三支没有减少,位置也正确。
“所以刚才那个多余出来的……是杀手。”
这可稀了奇了。
只闻其纸条不见其人的杀手终于肯现身了吗?
“咚咚。”
突然,他面前的铁床响了两声。
“咚咚咚。”
响声很有节奏,像是有谁在敲击。
虞幸顺着床板,将目光投向床底……
什么人都没有。
只有小半截熄灭的蜡烛静静躺在那里。
“又是制造心理恐惧的手段……”虞幸平静地盯了蜡烛一会儿,半晌后眯起了眼睛。
有点奇怪……他感觉他的肚子痒痒的。
而且,肚子里好像还有什么东西膈着,不太舒服。
“哦豁。”他掀开自己的上衣衣摆,果不其然,一道缝合手法极为不专业的伤口已然出现在他腹部。
刚才还没有呢……倒是不疼。
他伸手摸,线与皮肤完全不同的触感让他眼中闪过思考。
“抓住医生不直接杀掉,非要让医生陪他玩这么个游戏,杀手的目的应该不仅仅是为了报复。”
“他一直想让医生害怕。”
“就比如说,钥匙缝在人体内,可杀手没规定是缝在尸体内还是活人体内,这时候我肚子上出现缝合痕迹,不就是在暗示,钥匙在我自己体内吗?”
“想让我玩自残?”虞幸冷笑一声,“太天真了。”
从感官上看,他可以确定现在自己肚子里的确有一把钥匙,只要他想,随时能取出来。
而且他也并不忌讳受伤。
可……他就是不想顺着杀手的意思做。
推演游戏中玩家本就处于弱势,强制“剧情杀”一类的受伤是不存在的,这一处谜题一定也有不受伤通过的办法。
他无视了腹部存在感明显的伤痕,用手术刀挑破了面前这具尸体腹部的线,还没伸手进去找,尸体就一下子坐了起来。
“诈尸啦?”虞幸后退一步,饶有兴趣地看着尸体的动作。
这具尸体浑身颤抖,蜡烛被抖落,在地上留下两滴滚烫的红蜡。
紧接着,尸体翻了个身,掉在地板上发出一声闷响,像日本恐怖片中经典的伽椰子那样的姿势朝虞幸爬来。
“啊这……别生气,要不你躺好我给你缝回去,我缝的应该比那个人好看点。”虞幸试探地问。
尸体当然不会理会他的话。
由于尸僵,它的四肢关节弯曲起来非常困难,虽然造成了十足的恐怖感,可也让它的爬行速度很感人,虞幸觉得自己倒着走都比它快。
“啧……看来钥匙不在这具尸体身上,嘛,选错了的惩罚就是这个吗?”
看着这具朝自己爬行的东西,虞幸一边移动一边思索:那就不能挨个儿试验了,一具还好,要是运气差连着弄错二十二具,这地方还不得上演个行尸走肉。
不知道尸体攻击力怎么样,能不能“物理驱鬼”,虞幸想着要不要给它挠一爪子试试。
“哒哒哒……”
一阵脚步声再次从他身旁经过,一眨眼功夫消失得无影无踪,路过时,似乎还朝虞幸的脖子吹了口冷气。
虞幸挑眉:杀手这是在挑衅?
他放弃了逗尸体的想法,目光瞥向另一处地方。
他想起来了,人体,还有一个地方有。
这也是送分题。
……
两分钟后,供电系统恢复了正常,大厅、厨房、厕所、解剖室的照明设备重新亮起,将整个建筑笼罩在一片“祥和”的氛围中。
虞幸看着手里被切成两半的冰冻心脏,以及心脏中心那把金色的钥匙,一时间有些怅然:“莫怪莫怪,我不是故意让你心碎的……”
冰箱门大开着,冷冻柜也拖了出来,案板上躺着被菜刀剁成几截的可怜巴巴的大肠,虞幸卷着袖子,把心脏放回冷冻柜里,只留下金色钥匙在手中。
他刚才想到解剖室和冰箱里也有“人体”,钥匙同样能放在这两个地方。
解剖室罐子太多,他身后还有个尸体在追着爬,不太方便,所以先来了厨房。
由于外面尸体们都是腹部有伤口,所以他先破坏的是大肠,没找到钥匙才切了心脏。
果然……
不需要被二十多具尸体追,不需要表演切腹技能,也可以无伤过关,只看玩家能不能想到了。
看见金色钥匙的一瞬间,供电系统恢复,同时,他自己身上的伤痕和肚子里有古怪东西的感觉也消褪了,仿佛从来都没存在过一样。
这是在一些推演游戏中可以用的技巧,某人给他提过两句,说这技巧的灵感来自于“薛定谔之猫”。
——如果他从自己肚子里拿了钥匙,那么心脏里必然没有钥匙。
如果他心里清楚肚子里有钥匙但不拿,那么这就只是一个“可能”,用幻觉等诸多说法都能掩盖过去,心脏里便会有几率存在钥匙。
留出让系统发挥的空间,系统就会根据推演目的,一定概率帮助玩家存活,这种概率在人格面具评估游戏里更是被无限放大,因为这场推演的重点是评估而非生存。
虞幸拿着钥匙出了厨房,外面的大厅在亮起灯后变得与刚开始无异,既没有尸体,也没有蜡烛,连在地上爬的小可怜都不在了。
他往那扇被锁住的门走去,中途经过解剖室,他还进去看了一眼时间。
倒计时【2:21:07】。
时间充裕。
卧室位于大厅左侧,那扇门镶嵌在墙里,被一道大锁锁着。
虞幸仔仔细细打量了一遍,深棕色木门厚重深沉,隐隐透着抗拒的冰冷。
他用钥匙把门打开,推开一条缝——
门缝里,一个和他差不多高的人正贴在墙角,瞪着眼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哟,你就是——”虞幸客套话还没讲完,人影就无声无息地消失了,以至于虞幸回想人影的长相都只觉得对方面目模糊,竟然一点具体形象都想不起来。
“哎呀~讨厌,都把人家绑到家里来了,还挺害羞。”虞幸状似娇羞地皮了一下,实则伸腿用了点巧劲把门给抵开,右手握紧了手术刀。
万一来个开门杀——
唔,没有开门杀。
出乎意料的,卧室里的场景与其他地方有着完全不同的装修风格,墙壁洁白,装饰物用了简约金属色,随处可见有设计感的小物件,角落里还摆着绿植盆栽。
最离谱的是,房间里还有一扇大窗户,被浅绿色窗帘遮住,隐隐有属于太阳的光芒透进来。
那人影已经不见了。
虞幸回头关好门,随后才走向窗户,把窗帘拉开,第一时间观察窗框。
他伸手推了推,没推动,这扇窗看来是焊死的。
确认人影不是从这里离开,虞幸才抬头向窗外望去。
外面居然真的有景色。
看样子是一会儿正是中午时分,窗外的街道上,行人穿着各异,匆匆走着,街道两侧的店铺卖什么的都有,服装店、礼品店、竟还是个档次比较高的地方。
只不过,这扇窗户,把属于外界的声音全部挡在了外面,屋内仍一片寂静。
虞幸随即发现了不对劲,他站在窗边向外看,看到的景象居然是俯视角度。
他内心估算了一下……杀手所在的这片地方,起码五层往上!
“逻辑不对,这种地方说是郊区或者地下还可以接受,在高层就不太可能了。”虞幸低头沉思,这间卧室,这扇窗户的存在,让原本封闭的环境一下子有了一条通道,结合之前对杀手性格以及心理状态的猜测,一个想法冒了出来。
“如果是这样,还有点意思。”虞幸勾起嘴角,离开了窗边,开始认真打量卧室布局。
床铺整洁,衣柜靠墙,旁边还有一个书架,上面放置着上百本面目模糊的书。
虞幸打开衣柜看了一眼,里面是空的。
“看来不会给我留指向性过于明显的线索……不过没关系,没有线索也是一种证明,我应该是对的。”
他一点儿也不失望,又走到书桌旁,书桌上放着一本封皮很有质感的厚本子,摸上去很舒服。
翻开后,虞幸发现这是一本日记本,一本从头到尾没有写过日期的日记本。
【今天我刚把这里建好,我的停尸房!我的秘密花园!没有人可以打扰我,一想到以后的日子,我就兴奋地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