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楼倒塌,千亭化灰,良辰即过,恶念滋生。
当年对镜画眉的情、披衣凝眸的意,而今只剩枯骨残渣。
于虹婷怒道:“我这么爱你,你却为了她将我抛弃!你自私、你混蛋!”
“我是混蛋!可我没有办法,我做不到不去想她!”
于虹婷抓过果盘上的水果刀,眼露凶光,面容可怖。
她将体内积攒的狠毒全部释放,冲向昔日情郎。
柳云堂闪身避开,而后她又举刀刺来。
“小姐,别伤到自己!”
张妈见状,一声惊呼。
柳云堂扣住于虹婷手腕:“非要这样吗?!”
“我要你们死!”
于虹婷将她的愤怒和绝望散播到整个房子,就连墙壁都在怒吼。
欠她的,何以偿还?
柳云堂松开手,不做抵抗,甘愿受罚。
下一秒,刀尖刺穿大衣,扎入肩膀。
一阵疼!
疼入骨,心已死。
这一刀,彻底斩断了柳云堂对于虹婷的爱。
血流,暗红。
于虹婷半张着嘴,扔刀在地,身已冰冻。
“够吗?你若不解恨,再来几刀!”
泪在眼中打转,于虹婷悲痛欲绝。
情郎宁愿死,也不选她。
她摇着头,浑身发抖:“我是爱你的,我每时每刻都在爱你,相信我!”
“我相信,不管你对我做什么,我都不怪你。”
柳云堂缓缓转身,眼眶通红。
“云堂!”于虹婷喊道。
“我走了,不会回头!”
柳云堂说完,决然离去。
他按住伤口,迈上黄包车直奔侦探社。
当何小元为他拿来纱布处理伤口时,范俞在一旁翻看于震的笔记本。
“谁伤的你?”何小元问道。
他沉默无声。
他看向重现江城的范俞,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蜜蜂社的创建人,此时只是一个满脸茫然的清瘦长者。
银丝夹在黑发间,两撇八字须,朴素的长衫,磨损严重的布鞋,看不出一丝邪恶。
“你认识于震吗?”
范俞轻轻叹气,摇摇头。
这个名字已在他的记忆库中隐藏,唯有见到真人或许还能记起。
但他一手打造的蜜蜂社已不再朦胧,那首刘庭信的《雁儿落过得胜令》在他耳边萦绕。
“燕度春秋社,蜂喧早晚衙。”他一遍遍吟诵。
当年,他身为教书先生,生活窘迫,一腔热情皆被雨打风吹去。
他结实了一些被穷困折磨而走上偷盗之路的人,于是萌生一个宏伟计划。
江城需要绿林好汉似的人物,让那些受苦受难者可以挺起胸膛,与高傲自私的敛财者抗衡。
他凭借傲人的口才和个人魅力,结帮拉派,引来一帮追随者。
蜜蜂社渐渐形成规模,他也从一名普通的教书先生,一跃成为许多人眼中的救世主。
他有头脑,有知识,有修养,那些大字不识几个的街头混混甘愿为他效劳。
无可奈何,蜜蜂社在成长期间越发失控。
他制定的规矩犹如空中云朵,虚无缥缈。
“不可杀人害命”,可蜜蜂社成员制造的命案一起接一起。
“不可惊扰老幼”,可绑架、抢劫老者、幼童的案件逐日增多。
“不可欺压贫苦”,可受到侵扰的底层人群对蜜蜂社嗤之以鼻。
劫富济贫,成了纸上一笔、口中一句,实际上少有人遵守。
规矩是规矩,行动是行动。
他对此甚为苦恼。
“我有了解散蜜蜂社的想法,”他回忆道:“但是我的话已经无法影响到他们,其中有些善者选择重新谋出路,大部分人仍旧抱团作恶。”
后来,他听说十几年前有人搞到一批金条藏于滨城荒山之中。
这些金条原属于皇族,寻找者众多。
而恰巧他从一位古董商人那里获得一张地图,种种线索表明这张地图就是寻找金条的藏宝图。
他想用这笔钱盖一所住宿学校,让江城无家可归还有无钱读书的孩子有学可上。
所以他才会出现在滨城。
“你找到了?”柳云堂忙问。
“好像是找到了。”
范俞再次陷入迷茫。
柳云堂说道:“你从山崖跌落,是意外,或是人为。你失踪后,蜜蜂社不仅没有消亡,反而越做越大,幕后指挥者的能力不比你差。”
范俞问道:“你是如何认识于震的?”
“他是我女朋友的父亲。”
柳云堂说着,又改口道:“应该是前任女朋友的父亲。”
何小元一扬眉,偷着笑了笑。
范俞将信将疑:“你不会找错人吧?”
“于震有这个能力,我也是碰巧找出他的破绽,你们惊讶,我比你们还要惊讶。蜜蜂社的主脑就藏在我身边,想想都觉得恐怖。”
“这还要感谢于小姐,”何小元道:“若不是她拿出于震的枪威胁清影,你也不会对于震产生怀疑。”
范俞不解:“她为何威胁清影啊?”
何小元简单一说,方才知晓清影和柳云堂的关系,范俞仔仔细细,对柳云堂一番打量。
从头到脚,连毛细孔都不放过。
“我就这么一个亲人,清影如同我的孩子,你——”范俞焦虑道。
“我明白,我会对清影好!”
范俞满面愁容,看不出一丝放心。
包扎好伤口,柳云堂把钱包递给何小元,让她带范俞去珍珠饭店。
于震发现笔记本不见,一定猜到是他所为。
侦探社不安全,他们必须撤离。
柳云堂赶去孟金家中,将自己的发现告诉赵应同等人。
夜色深沉,风扫落叶,街道寂寥,猫影若现。
屋内无人言语,静待孟金现身。
方清影的视线落在柳云堂脸侧,一缕柔丝缓缓抚去。
爱意难藏,绵绵不绝,她多想在那好看的脸庞印上一枚香吻。
就在此时,电话铃声响起,震惊众人。
孟玉先是一愣,转而启动,向电话跑去。
“拦住她!”赵应同喊道。
小周快步从身后将孟玉死死抱住。
“放开我!”
铃声不断,接还是不接,是个问题。
假设让孟玉接听,估计她定会叫哥哥逃。
假设不接,孟金又会如何?
孟金没在酒楼,而是立在一家小旅馆内。
他举着话筒,拨了好几次,无人接听。
孟玉和范俞去了哪里?
他心生不安。
不一会儿,旅馆门外有人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