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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天下归元     女帝本色txt下载     女帝本色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518章 心意(2)

    景横波在喘气,臂上血迹斑斑,这是她先前试图和熊近身搏斗时,被这大家伙一爪子抓的,这兽比寻常黑熊难搞得多,甚至很灵活,她的体力已经耗尽,必须速战速决。

    她忽然身形一闪,跳上了雪熊的脑袋。

    这一着非常危险,此时熊正举着双臂,稍稍一抓就可以将她抓住。

    那熊果然咆哮着将双臂抬高,恶狠狠抓向她。

    景横波的身子忽然从熊头上倒挂下去。

    她双脚攀住熊头,身子猛地一挂,正落在熊的腋下附近,正看见熊腋下一片灰色的柔软的毛。

    这一刻她感觉到了脚底剧痛,熊爪已经刺破了她的靴子。

    她毫不犹豫将匕首狠狠刺向那片灰色柔软,猛地向上一挑。

    熊腋下那股可怕的气味冲鼻而来,她险些呕吐,下一刻一股鲜血喷了她一身。

    即将抓断她双腿的熊掌落了下去,熊的惨嘶似乎能将这灰沉沉的天炸裂。

    巨熊一阵疯狂地打砸,景横波从熊头上滑下来,熊毛无比光滑润泽,哧溜一下就到底,那一刻她想,这下三个人都不至于冻死了。

    她已经没有了一点力气。

    身后喷出一股腥臭的气息,她精疲力尽地回头,就看见巨大的黑影,巍巍如山般撞下来。

    那一声惨嘶在山谷上空回荡了很久,耶律姐弟都听见了。那声音太过可怕,两人都知道这是猛兽濒死的惨呼,但这并不代表景横波一定成功,猛兽临死前的反扑,甚至能超过健康时的爆发力。

    僵窒般的沉默后,耶律祁再次拨开姐姐,踉跄扑出。

    景横波趴在地上,急促喘息,身下雪地血迹斑斑。

    她身侧,一只比人还高的雪熊,如小山一般伏倒。

    刚才那一霎她勉力一挣,用最后一点力气向前扑出三尺,果然下一瞬,熊身重重砸落在她脚后,离她靴子只有一指距离,慢上一步她就会被砸死。

    她此时方喘出了一口气。

    花费了大半个时辰,耗尽了所有精力,付出了上臂一条深可见骨伤痕和脚底刺伤的代价,她终于将这头雪地山林猛兽搞定。

    她支撑住雪地的手臂簌簌发抖,根本无法支住身体,她现在只想趴倒在雪地里,狠狠地躺下去。

    但她知道在这种时候,这种地方躺下去,等到的就是死亡。

    何况山林中咆哮动静已歇,接下来耶律姐弟就会等她归来,她迟迟不归,万一询如出来找,她一个盲女,跌落了深谷就完了。

    她只得撑着不断发抖的臂,一寸一寸爬起来,挣扎着撕下衣角,将手臂上伤口捆紧。

    搏斗时不觉得疼痛,此刻静下来,她疼得眼前金星直冒。穿越至今吃过不少苦,但肉体受的伤并不多,她终究一直都被很好呵护,如今才在这雪谷,一人承担重任,尝到了人生里独力支撑大局的艰难。

    所有人,都在用不同方式告诉她,路很难。

    她爬起身,看着雪熊尸体,现在绝对没有力气将这东西拖回去,也没有力气剥皮割肉,她只能先回去报个平安。

    她深呼吸几口,又擦擦身上的雪,想用最好的姿态爬上坡,出现在那对姐弟面前。

    她的手忽然顿住。

    一抬头,前面一个小坡顶,站着耶律祁。

    他脸色白得可怕,寒风中摇摇晃晃,盯着她的眼神却灼热如天火。

    景横波心一跳,刚想叫他赶紧回去,下一瞬他竟顺着脚下小坡,滑了下来。

    滑的姿势不太好看,近乎于半栽,她急忙上前扶住。

    他却一把将她抱在怀中!

    景横波身子一僵。

    他抱得如此用力,竟然不像一个重伤之人,似乎想用尽身体里的力气,将她紧紧地揉在怀里,好确定这一刻,怀中心爱女子的存在。

    她感觉到这个怀抱的不同,想挣脱,却又怕挣裂了他的伤口,只轻轻叹口气,拍拍他肩背,道:“我没事……”

    他却忽然侧过脸,试图用唇堵住她的唇,她一惊侧头,他的唇落在了她的脸颊上。

    他顿了顿,感觉到了她脸颊的柔软和冷,冷玉一般的质感和光辉。

    她的香气到了此刻依旧在,被风雪凝化成冷香,丝丝透骨;她的身体微微颤抖,在他的怀中柔软如鸽,她乌亮的发散开,缎子一般拂在他胸前,在发与发之间,肌肤与肌肤之间不过一层单薄的阻隔,能感觉到躯体的热和滑,血液流水一般在血管中汩汩歌唱。

    他闭上眼,幻想纷至沓来,有那么一瞬间,觉得便死在这一刻也无妨。

    她又是微微一让,他却不肯放,似乎也在轻轻叹息,移开了自己的唇,却将自己的脸颊,凑在了她的唇上。

    她又让,唇和他脸上肌肤擦过,感觉到不正常的热度,她一惊,他却在此刻放手,软软滑了下去。

    景横波怔怔看着雪地里躺倒的耶律祁,苍白的脸上泛上不正常的酡红,平素的风流雅艳更多几分诱惑,而肌肤光润如雪,这一刻天光下微微虚弱的他,才让人发觉其实他还很年轻,很年轻。

    景横波却无心欣赏,心中焦灼,最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耶律祁发高烧了。

    她只得挣扎起身,此时没有力气送他回雪屋,就把他挪到熊尸后,小山般的熊尸正好挡住了风,她开始就地剥熊皮。

    快速剥皮时她心弦微微颤抖,想着那个人当初有没有想到,他教她的这一门技能,在日后竟无数次发挥了巨大的作用?

    不,他想得到,他教给她的所有东西,后来都证明是有用的。

    这不是巧合。

    他如此的目光深远,高瞻远瞩,所做的每件事,都是棋盘上应落的子。

    她垂下了眼睫,忽觉心中某处,也开始微微疼痛。

    专心剥皮。

    匕首出入如飞,她先截下了看上去最毛皮丰厚的背上熊皮,也顾不上处理了,用雪擦擦,就给耶律祁紧紧裹上。

    身后有人忽然道:“死动物的油脂最能防止冻伤,给他擦上吧。”

    景横波惊喜地发现询如也来了,真不知道她怎么能摸过来的,这女子有种野兽般的能力。

第519章 心意(3)

    有了询如帮忙,景横波利用那些断木,两人一个推一个拉,将耶律祁拉回了雪屋。

    景横波又跑了两趟,割下熊皮和熊肉,按照耶律询如吩咐取了熊的脂肪背回来。

    耶律询如先在外面点火,将熊的一部分脂肪熬油,景横波截取树干剥下树皮,就是现成的罐子,将脂肪倒入树罐子中慢慢熬,熬出油来,那边耶律询如已经用剑凿出了一个小石炉子,倒入熬出的油,将兽毛搓成灯芯点燃,顿时又亮堂又暖和。

    两人合作得很顺利,景横波经常错觉询如不是个瞎子,她动作流利而富有生活经验。由来艰苦的环境,果然最能出人才。

    耶律祁的状况却似乎不大好,忽热忽冷,热起来如炭,冷下去似冰,耶律询如让景横波准备些熊脂肪,涂在耶律祁身上,这是防止冻伤的一个好办法。

    “我看不见啊,”询如轻轻松松地道,“你帮个忙?”

    景横波很无奈,这女人明明能干得要死,这时候却装笨。

    不过询如的脸色也不好,她毕竟是时日无多的人。景横波听紫微上人露出点口风,意思是她很难痊愈,不过是活的日子长短罢了。

    询如自己应该也很清楚,所以她的追逐也好,在意也好,都带着那么一股随意的味道。不过是求人生最后一段不悔罢了。

    这样的人景横波不好勉强,耶律询如很欢快地把耶律祁又给扒了,只留下勉强遮住要害的内衣,严寒地带要保持四肢的干燥,先前耶律祁出了一身汗,耶律询如用布巾给他慢慢擦干。

    景横波过来,低着头,双手站满了油脂,在耶律祁身上按下去。掌心接触肌肤,属于年轻男子肌肤的弹性和质感,令她手微微一颤。

    浓郁的男子气息扑面而来,纵然她不直接盯着,也能看出掌下身线的优美,他肩膀宽阔,锁骨精致,倒三角身形,腹肌紧致。她有点不自在。虽说现代那世,研究所泳池边她早已看惯男子躯体,但毕竟此刻面对的是一个爱慕自己的男人,身后还有他的姐姐,用一种乐见其成又装作漫不经心的神情“瞧”着。

    不过耶律祁微微急促的呼吸,很快惊醒了她的不安,她收敛心神,告诉自己:不要多想,就当现代那世学护理,自己是个救死扶伤的白衣天使,眼前只有病人,没有男女,这样就对了。

    她知道耶律祁的伤很重,这一刀不比当初她给宫胤的一刀,那一刀她当时中毒,手中已经无力,进入一半就已经拔出,这一刀却是心怀惨烈,受惑已深,没留后手。

    手掌顺着肌肤慢慢滑下,肌肤如此光滑,以至于自动滑落,她心无旁骛,动作快而利落,从头到尾没有再停顿和犹豫。雪屋里毫无声息,雪屋外落雪沙沙,只有她的呼吸平静而悠长,橘黄色的油灯光芒映着她的剪影,脸颊被暖气烤得微红,而鼻尖闪着莹润的光。

    耶律询如坐在一边,静静听着景横波的声息,眼底有赞赏,也有微微的怅然。

    赞赏,是赞赏景横波的坦然和定力,不是所有少女,都能做到这一步的。

    怅然,还是怅然景横波的坦然和定力,她除了一开始呼吸乱了乱,之后再没有任何波动,哪怕涉及某些比较令人脸红的部位,也没见她失态。

    少女遇见心中所爱,这种情况必然心头小鹿乱撞,没可能冷静如此。

    她心中叹息——还是弟弟更加通透,看得见最深处所有情感,这是幸,还是不幸?

    景横波一直帮耶律祁抹完全身,裹上兽皮,才烤了点熊肉和耶律询如分吃。熊肉腥膻,可她真的饿了,吃得津津有味,不过吃到一半,她脑袋一垂,竟然就那么睡着了。

    她累坏了。

    耶律询如淡定地拿掉她嘴边的熊肉,给她擦了擦嘴,取过一块熊皮铺在耶律祁身边,把她往熊皮上一推一滚,景横波就滚到了耶律祁身边,熊皮半铺半盖,露出她沉沉的睡脸。

    她什么都不晓得,一瞬间就睡死了。

    夜半的时候耶律祁烧起来,身上的热度透过厚厚的熊皮,烫着了景横波,她舒服地咕哝一声,下意识地向热源靠近,伸出双手抱住了耶律祁。

    裹着另一方熊皮睡在角落的耶律询如,掀起眼皮“瞧”了“瞧”,不动。

    景横波还在做梦,梦里她拉着宫胤往榻上倒,气喘吁吁问他:“你……想不想要我?”

    梦里宫胤俯下的脸看不清,迷迷茫茫,一片雪色,他不说话,慢慢靠近,她嗅见他熟悉的清冷的气息,只觉心中平静,隐隐却又似有不安,似乎什么事即将发生一般。

    她轻轻将宫胤一拉,他栽倒在她身上,忽然心口处喷出一股艳红,灼热如火!

    景横波霍然睁开眼睛,额头大汗淋漓。

    胸前还是很热,真似有火烫着,她愣了一会儿,才想起这是雪谷雪屋。

    梦里的感觉太真实,她发了一阵痴,抬手缓缓按住了心口。

    那里似乎还在痛,还在被灼烧。

    谁的心日日在烈火中烧灼,千锤百炼之后,是成金刚,还是飞灰?

    忽然听见耶律询如咳嗽,她一抬头,看见自己的造型,急忙松开双臂,庆幸耶律祁没醒,不然这调戏可算坐实了。

    隔着熊皮传出的温度让她心惊,她起身,摸摸耶律祁的额头,烫得她手一缩。她走出门去,午夜的雪谷更是冷得彻骨,一阵风逼来,她激灵灵打个寒噤,急忙用树皮筒子铲了满满的雪,回到雪屋,冰雪很快融化,她用衣襟湿了冰水,一遍遍给他物理降温,自己坐一边守着。

    耶律询如一直睡得很香,她也不想吵醒她,坐了一会儿,忍不住打盹,迷迷糊糊中似乎听见耶律祁在说话。

    “姐……我不该不听你的话,信了绯罗……”

    “爹,娘,你们放心……我们会好好的……”

    “没有眼睛没关系,有命就行了……”

    景横波唏嘘一声,知道耶律祁一定堕入了少年时的噩梦中,她无以安慰,只能轻轻理了理他的发。

    “横波……”忽然他道。

第520章 心意(4)

    景横波手指一顿,以为他醒来了,急忙缩手,他却低低地,恳切地道:“……别怕……我给你备了网呢……”

    景横波怔了怔,想了一会才明白,那是第一次,耶律祁试图以自己为饵,骗杀宫胤。当时她上当落崖,险些丢命。

    这是她当初最恼恨耶律祁的地方,因为觉得他完全置她性命于不顾,是真真正正的敌人。也因此在以后,一直都有心结。

    她也一直认为,是因为当时自己落崖时灵光一现,大喊自救,耶律祁为了得到答案,才拉起了网,她逃了一命,是有赖于她自己聪明机变,不是耶律祁的善心。

    然而此刻听他模糊呓语,似乎,当初,他早就备好了网,根本没打算害死她?

    她有过这个疑惑,但自我推翻了。因为她先落宫胤后落,撑起大网接住她,就无法令宫胤丧命,这不符合耶律祁费尽心思想要达到的结果。

    也许……他真的没有动过杀机……

    她微微笑一笑,这有什么重要呢,都已经过去了。

    接连换冷手巾,她的手冻得发麻,放在唇边呵气想要暖和些,渐渐便垂下眼睫,又睡着了。

    耶律祁在一片灼热和昏乱中醒来,模模糊糊看着面前的人,她蹲着,小兽般蜷成一团,睫毛长长地垂着,在手掌上方如蝶翼般微微颤动,隐约可以看出她的手掌冻得青肿。

    他伸出手,拉过了她的手,揣在了自己胸膛上。

    景横波被这个动作拉得向前一倾,险些栽在他身上,她手一撑,还以为耶律祁这回终于醒了,结果抬头一看,耶律祁依旧紧紧闭着眼睛,但脸上那种微微烦躁的神情,渐渐消失,似乎这样揣着她的手,便自有了一份安定的力量。

    她要抽回自己的手,他在梦中依旧不放,景横波也累极了,不想和他玩拔河游戏,感觉到他热度渐渐消退,心中舒了口气,顿觉疲惫如潮水,就势躺下,毯子一裹,继续睡了。

    忽然又进了飞雪长空,四面景物幽暗,皇城广场上,无数人的脸孔在冰风中浮沉。

    她正将手从他胸口收回,手中匕首滴着鲜血。

    他垂着头,她看不清他的神情,心里也知道看不到,那一夜的最后,她和他,根本就没有过目光交流。

    然而此刻梦里,他忽然抬起了头来。

    他按着胸前刀口,沉默看着她,眼神里没有疼痛,却有痛苦。那黑色眸底燃烧着黑色的幽火,将她烧着。

    她霍然睁眼。

    又一梦。

    一梦里她似乎是她自己,又似乎是他,一梦里感觉到摧心之痛,看见他眼底的无尽言语。

    她沉默平躺,想着那一日那一刀,今日这一刀。

    感觉到手还在耶律祁怀中,她默默地,将手收了回来,拢在自己袖子里。

    空气中有种微凉的沉默。

    耶律询如翻了个身,似乎发出一声淡淡的叹息。

    天渐渐又快亮了。

    景横波醒得很早,她被一种奇怪的声音惊醒,那声音彷如有什么巨物在雪地上被拖动,她听着听着,霍然坐起,唰一下奔出去。

    一出门就看见一大团东西,从那边坡下飞起,擦着一片落雪的树梢,沿着悬崖的方向吊起不见。

    她呆了半晌,破口大骂:“紫微你个老不死,你活着就是为了恶心人的吗!”

    山崖上头传来嘎嘎笑声,此刻她听着,简直就是世上最难听的声音。

    该死的老混账,把她昨天辛辛苦苦打的雪熊给拖走了。

    本来这雪熊储存在这雪谷,足可以够三个人吃一个月,她最起码食物不愁,可恨这老家伙为了增加考试难度,直接偷走了猎物,可以想象得到,老不死偷一次就会偷第二次,之后她打回来的猎物,一样还是会被偷。

    果然上头传来老家伙的声音:“你如果有一天能留住猎物,就给你加半分。”

    随即上头抛下来一包盐,算是老家伙偷走熊的回报。

    盐还是要的,在这雪谷里没法搞出盐,景横波不想等出谷了自己变成白毛女。

    她站在门口哼了一声,回到雪屋里,耶律姐弟都醒了,耶律询如问:“怎么了?”

    “老不死又抛他的内裤来恶心我。”她轻松地掂了掂手中的盐,“不过我要了他一包盐。回头咱有口福了。”

    耶律询如似笑非笑,耶律祁目光温柔,道:“你坐过来,我给你烤熊肉。”

    “我想先出去散散步,再回来吃早饭。”景横波挥挥手向外就走,“你们先吃,不用等我啊么么哒。”

    她二话不说走了,雪屋里有一霎沉默,随即耶律询如笑笑,悠悠道:“确实是个好姑娘。”

    耶律祁只温柔地叹息一声,半晌道,“这种雪谷雪地之下,会有雪鼠,雪鼠的洞里会有存粮。”

    “行了,明白了。”耶律询如手指点着他的额头,“你歇着吧,我来。”

    “姐,你别累着。”

    “得了吧,别假惺惺的。不是为了追你未来媳妇儿,姐才不帮你跪着挖洞。”

    “姐,回头我亲手给你煮杂粮粥吃。”

    “得了吧,还不是给她煮,我分一杯羹?”

    “你在醋?”

    “有本事你让她醋。”

    “唉……”

    景横波精疲力尽地拎着一只断腿兔子,走在回来的路上。

    这雪谷里的动物,看似普通动物,但都比普通动物更狡猾更灵活,皮毛极滑,速度如电,连一群兔子都长出獠牙,还会分工合作,虚晃一枪。

    她在山坡密林上下穿进穿出,跑了个魂飞魄散,才一个狗吃屎逮住了一只兔子,那兔子还是跑晕了,自己不小心撞到树桩上撞昏的。

    她一路思考着,等会怎么和耶律姐弟解释,熊肉不吃吃兔子的事儿。就说兔子肉比较好吃?

    兔子肉未必好吃,熊肉更难吃,粗粝微腥,她现在想吃的,是一碗熬得浓浓的,稠稠的,闪着亮光,泛着粮食清香的热粥……

    她忽然顿住脚步,嗅了嗅,咦,空气中怎么真的有浓浓的粥香?

第521章 心意(5)

    幻觉了吧?这里哪来的热粥。从进入七峰山,她就没有机会好好吃过一顿饭。

    可是……她摸着肚子,肚子立即非常应景地发出一串咕噜声响……她真的很想吃粮食,吃米饭,吃一碗热气腾腾清香四溢的粥……

    “吃饭咯。”耶律询如从雪屋里探出头来,手中一个树皮碗,碗里热粥,香得让她发痴。

    耶律询如接了她进门,姐弟俩没问为什么不拿熊肉拿兔肉,也没问散步怎么散这么久,耶律询如只管将粥塞进她手中,笑嘻嘻地连她的手一起捧住碗,道:“手好冷,来,喝口热粥暖和暖和。”

    景横波准备好的解释都咽在了喉咙里。她低头盯着碗,碗里的粥浓稠,熬出微微的油光,对面那两人笑容从容温柔,没有疑惑试探和不安,只有亲切包容和守候。

    这一霎雪屋温暖,所有人的面目浸润在那锅热粥氤氲的气息里,线条贴心柔和。人人眼中微光流动,似有家的气息。

    她忽然鼻子一酸。

    多少年没有尝过这般滋味,家的滋味。

    她总将每年和三个死党吃年夜饭的场景,记得清晰,就是因为只有那一日,她们才能忘却研究所小白鼠的生涯,忘记自己的孤儿身份,找到一丝相互体贴和支持的家的氛围。

    此刻,这对也是孤儿,遭遇更惨的姐弟,在这冷冷雪谷中,将这场温暖,不动声色送给她。

    “小祁的手艺哦,他熬粥也是一绝。”耶律询如笑着对她举了举碗。

    她埋头喝粥,粥里杂七杂八各种谷物,还有栗子松子等物,一看就是从哪个洞里掏出来的,但粥真香啊,她终于知道,人间珍馐,返璞归真才是至味。

    她只喝了半碗就放下了,给一直微笑看她的耶律祁装了碗粥,石锅里的粥不多,她看得出洞里扒出的粮食有限。

    伤病之人,才最需要这种东西,如果不是知道她不吃耶律祁也不会吃,她连这半碗都不会吃。

    “我吃过了。”耶律祁道。

    “呵呵。”她笑,“你再说我就另造一间雪屋,咱们分道扬镳。”

    耶律祁只好来接碗,手刚刚抬起,就被身边耶律询如一把按住,“小祁,你这样会牵动伤口,来,姐姐喂。”

    耶律祁表情很有点无可奈何。

    景横波摸着下巴盯着假惺惺的耶律询如——彪悍姐姐有这么宠弟弟?她怎么听说当初耶律祁偷懒不肯练武,耶律询如一脚把他踢沟里过?

    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她默默数着:一、二、三……

    果然第三声刚过,耶律询如的树皮勺子便戳到了耶律祁的下巴。

    耶律祁的笑容更加无可奈何了。景横波理解为敢怒不敢言。

    耶律询如放下勺子,来坦然招呼她了。

    “小波。”她道,“我是瞎子,看不见,你来喂吧。”

    耶律祁似乎又想抬手自己接碗,但手被姐姐一屁股坐住,他想说什么,耶律询如一个眼风飞过去,他只好闭嘴。

    景横波嘿嘿一笑,觉得和这对奇葩姐弟一起落难,其实很有意思。干脆大大方方坐过去,持了树皮勺子,笑道:“来,乖弟弟,姐姐喂哦。”

    耶律询如眉毛一挑——再暧昧的气氛,给这么坦坦荡荡一调笑,瞬间就冲没了。

    耶律祁神情却似乎很满意,当真很乖地张开嘴,由景横波一口口喂。热气冲上他脸颊,微微泛上些血色,显得肤光晶莹。

    雪屋里只闻碗勺微微碰撞之声。

    景横波垂着头,她感觉到耶律祁的目光,一直似有若无地笼罩着她,他和目光如笑意一般,都是千丝万缠,无处不在,看似蜻蜓点水般过了,其实一直密密如小雨,待你投身其中。沐一场江南烟雨,心事万千。

    靠得太近,呼吸相闻,他的呼吸微微急促,也不知道是伤者病态,还是心思浮动。

    太安静,安静得让人不安,她忍不住要找点话,打破这一刻脉脉的沉静。

    “可惜没有小菜。”她笑道,“其实这种清粥,配榨菜最好了……”

    说到这里她一顿,眼前掠过一碗清粥,白瓷盘里淡黄色的榨菜。

    她听见她自己急切地问:“好吃吗好吃吗?”

    她听见那个人清清淡淡地道:“不错,不过我怕咸,你多吃些。”

    手忽然一颤,勺子戳到了耶律祁的下巴。粥水翻在了他衣领上。

    她惊醒,手忙脚乱地去擦,耶律祁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她顿住,看了看自己的手,看了看他,他眼神深深,似了然,似悲哀。

    那些彼此错投的心思,是这山谷中永不停息的风,在方寸之地冲撞徘徊。

    半晌对视,他却又恢复从容,放开了她的手,慢条斯理拿过一边的布巾,替她把被粥水沾湿的手指擦干净。

    他动作细致,如待珍宝。

    景横波有点麻木地收回手,垂了头,逃避般地道:“我去练功。”匆匆出了门。

    迎面的风雪冷得彻骨,却也令人清醒,她大力搓搓脸,呵出一口热气。

    人生是不是总是这样,贪恋什么,便会失去什么?

    接下来的时间,她很忙,在林地间追逐了半天猎物,最后猎到只狍子,铲了很多雪砖,又做了一个雪屋。

    这个雪屋只能容一人进入,她打算给自己住。那间屋子三个人住,有点太挤了。

    晚上她搬了自己的熊皮去隔壁睡的时候,那俩姐弟一个都没阻拦她,她倒心中有愧似的,在隔壁翻来覆去好久没睡着。

    刚沉入梦乡,忽然听见耶律询如尖叫:“啊!不好啦,小祁伤势发作快死啦!”

    她连滚带爬地扑到隔壁,一瞧,耶律祁在冲她无奈地笑,耶律询如一脸坦然。

    她还没想好是发作呢还是一笑了之,那彪悍姐姐已经以瞎子不能有的速度,快速占据了她的那个小雪屋,把她留在了耶律祁这里。

    景横波表示对姐姐的拉皮条行为十分不齿。

    雪屋小,再怎么避让,也等于睡在他身边。耶律祁发烧昏迷时她忙着照顾,还不觉得什么,如今两人都清醒着,她顿时觉得浑身都不自在,小小雪屋里,满满都是他的气息,说不清是什么味道,沉郁好闻,像午夜里兰花在开放。

第522章 由来最爱是初心(1)

    而他同样一动不动,也觉得小小雪屋里,满满都是她的气息,非花非草,香得热烈又隽永,让人想起初夏草原大片大片的花儿。

    两个人都没睡着,他在数她的呼吸,她在数自己的心跳。他的目光只落在她的背影上,油灯的光芒浅淡,于她身形曲线上镀一层金光,那般起伏美好如精致山峦,尤其腰部一个跌宕的收束,让人惊叹世间怎会有这般恰到好处的弧度?

    只是那般姿态似乎有点太绷紧,从头到尾一个姿势就没变过。

    他轻轻叹息一声,微带怜惜——这样会睡不好的。

    她肩上的毯子滑了下来,他凝视她背影半晌,见她坚决不肯动,便伸手替她轻轻拉上。

    感觉到指下的肩背更加绷紧,他缩回手,微微笑了笑,手指一拂,点了她睡穴。

    与其这般抵抗,不如给她一场放松。

    兽油灯的光芒映得他眼底光芒流动,不知道是寂寥还是惆怅。

    那些近在咫尺的距离啊,有谁知道远在天涯。

    天亮的时候景横波醒来,觉得睡得很好,前夜的疲惫一扫而光。

    随即她便蹦起来,道“糟了!”,急忙奔到隔壁雪屋去看,果然耶律询如睡得香甜,但她藏在屋子里的狍子又没了。

    耶律询如知道紫微上人半夜摸进雪屋,将猎物盗走后,不仅没有失落,反而兴奋地对天大叫。

    “紫微!紫微!昨晚你是不是来我闺房了?啊我的清誉被你毁了,你要记得负责啊!”

    想了想道:“你不好意思负责,我对你负责也是可以的。”

    想了想又道:“昨晚的狍子算我给你的定亲礼,就这么说定了。”

    “啪。”一声,上头砸下只狍子,耶律询如气吞山河地对景横波一摆手,“行了,狍子还回来了,今天你不用去打猎了!”

    景横波看耶律询如的眼神,充满崇拜……

    雪谷里的日子,渐渐安定下来,一开始景横波需要辛苦地去打猎,晚上还要想尽办法藏匿好自己的猎物,以免被某个老不要脸偷走。渐渐耶律祁伤势好转,他稍稍能动的时候,景横波顿时轻松了许多,他有很多打猎的小手段,用来打猎事半功倍。几天之后,景横波再斗雪熊,就已经没了第一次的吃力,她很快也适应了在雪地、冰湖、乃至九十度悬崖上的各种身法,同时因为几乎不停息的作战,她体内藏着的各种丹药之力,被加速调动,配合着这雪谷特别澄净的天地之气,她几乎每天都能感觉到,体内原本有些紊乱的各种气流,在飞快融合,如万流归宗返璞归真,渐渐凝化。

    这一夜月又圆,月光如水,映得雪地澄明如一色,坐在雪屋顶上的景横波缓缓睁开双眼,一张口,吐出一口纯白的气流。

    这气流自丹田深处生,圆润流转,光芒如银,似一轮满月,在体内以顺应宇宙的轨迹,不断流转。

    明月心法。

    这一霎雪谷中,永不停歇的风雪忽然一停,头顶上月光大若圆盘,如近在咫尺。满天满地,都光如明镜,静若深渊。

    顶级心法初成,苍天自有呼应。

    雪屋内,耶律姐弟亦有所感应,相视一笑。

    “她真是个有造化的女子。”耶律询如轻轻感叹,“七峰山的明月心法,听说讲求缘分,十分难练。我原想,就算紫微上人对她一再打磨,她也未必有机会水到渠成。毕竟她修心太迟,毫无基础。不曾想,她还是令我意外了。”

    “她本就是非凡女子。”耶律祁微笑。

    “二十岁开始修炼心法,半年有成,这要传出去,不知道要惊呆多少人。只怕那些世外宗门,都少有人有如此记录。至于普通江湖,就更不用说了。”耶律询如仿若说的是她自己一样,满脸都是光彩。

    “其实她的天赋,并不是顶尖。”耶律祁轻轻道,“但世间天性、经历、机缘,再无人及的上她。明月心法,心若明月,辉光在天,无远弗届,过去未来。要修炼者心如明月皎洁,也要如月光境界开阔。要经世间起伏苦难,却必须保持灵台不染。她经历人间磨难,虽狡黠多变,但内心正气不灭;她又有诸多机缘,体内仅仅宝丹便不下于三种,打下了他人难及的基础。她更有天赋异能,本身和上天神通呼应。所以紫微上人选中了她,给她这处最为澄明干净的雪谷做最后历练。此处居七峰山第七峰,地势最高,月光最明,浊气最少……万幸她终于成功。”

    “我总觉得……”耶律询如似在沉吟,“紫微挑选她的原因,并不仅仅是因为以上这些,可能还有别的我们不知道的……”

    耶律祁笑了笑,想着景横波的特立独行,和她嘴里冒出的各种奇奇怪怪的话。

    她总是不像这里的人,或许,这也是个原因吧。

    “明月心法,练成的人会越来越美,哼……”耶律询如语气嫉妒,神情却欢喜。

    屋顶上,景横波仰起脸,脸庞比月色更皎洁。

    雪谷里终年雪落,玳瑁部却在下雨。

    这雨已经下了将近半个月,淫雨霏霏,连绵不绝,所有景物屋舍都似乎粘上了一层湿气,所有人的脸都因此显得面目模糊。

    玳瑁部上元城外三十里,碧流山庄,却有人将一盏盏红灯笼挂在廊檐下,给这凄清雨景增几分艳色。

    听说先生要回来了。

    今天一大早,鲜于大护法就带人策马数十里,亲自去迎接先生。

    先生自五年前创立影阁,一直身在外地,只对影阁进行遥控。影阁事务,由鲜于大护法主持。

    如今鲜于大护法却说,先生在外事务已经告一段落,之后将会回归影阁,和帮里兄弟好好聚一聚。

    影阁上下对此都很兴奋。影阁创立五年,发展得很好,但大多数人都没见过先生。先生其人,如同他一手创立的“影阁”一般,遵循着低调隐秘的行事风格。影子一般虚幻不可捉摸。除了鲜于大护法,似乎就没有人看过他真面目。

    影阁的人们,期待着先生的回归,还有一个原因。

第523章 由来最爱是初心(2)

    玳瑁部近期的势力争夺更加激烈。三门四盟七帮十三太保之间,因为势力和地盘的各种抢夺,摩擦不断升级,矛盾越发深。

    据说这种疯狂抢夺,和黑水女王即将到来有关。各家都想在女王到来之前,获取更多的实力和地盘,真正成为玳瑁黑水第一帮,由此将女王挟持在手。掌握了女王,就是掌握了玳瑁部的族军,而对于这些帮派势力来说,一旦拥有族军支持,就会更上层楼,真正碾压其余帮派,成为玳瑁第一。

    现在的玳瑁部族长,虽然对境内势力争夺无能为力,但却是个超级滑头。常年龟缩在王宫内,把玳瑁族军抓得死死的,守卫着自己和王城。

    三门四盟七帮十三太保,虽然对玳瑁王城上元垂涎三尺,却没人敢先动手,都怕一动手,没能吃下玳瑁族军这块硬骨头,或者虽然吃下了骨头却实力大损,被其他人趁火打劫。那就得不偿失了。

    玳瑁的现状,就有点像整个大荒政局的缩影,都是势力林立,互相牵制,各有顾忌,暂时相安。

    但任何复杂的格局,时日久了都难以维持平衡,现在女王来了,所有人都希望借此契机,打破这个平衡,真正掌控玳瑁。

    掌控女王,支持女王名正言顺地从玳瑁族长手中,夺取军权和王权,之后,天下就是他们的啦。

    至于那个女王怎么想?谁也没想过这个问题。有人被问到这个问题,都奇怪地看提问的人。

    一个失势的女人,谁管她怎么想?听话就让她当个傀儡女王,不听话……呵呵听说女王长得很美,兄弟们要不要都尝一尝?

    在这种情势下,影阁也面临着选择。影阁成立时日尚短,又一直秉持隐秘风格,从不参与到这些势力的争夺中去,但自己不参与,不代表别人不觊觎。影阁再隐秘,时日久了,也会被人注意上,这样一块看起来群龙无首的肥肉,自然是所有急于扩充实力的帮派打主意的对象,影阁已经越来越难避免各种纷争和摩擦,一味避让不是解决之道,要么正式走上争霸的舞台,要么就此湮灭。在这样抉择的关键时刻,当然大多数人希望阁主回来主持大局,给他们指引一个方向。

    时势在变,不可能一种方案实施到老,影阁也需要变局,如果永远这样偷摸见不得光,行事束手束脚,影阁也无法发展壮大,迟早会被吞并。

    之前先生一直对此不给予明确态度,帮众们心中惴惴,生怕先生胸无大志,就此耽误了影阁。

    曾有人就此问过鲜于大护法,他是先生身边最亲近的人,最清楚先生的想法。鲜于大护法对此态度也同样暧昧,总说先生有难言之隐,一切待先生定夺。

    如今先生可算回来了,帮众们想到影阁未来几十年的命运即将被决定,都有些小小激动,和深深不安。

    这种激动和欢喜,也未必蔓延在每个人身上,最起码影阁内一座高楼上,有人立在楼上,俯视底下道路的目光阴冷。

    他面上似也准备了欢迎的微笑,但投出的眼神如剑。

    前方道路上忽然响起一阵骚动,伴随着激动的欢呼:“先生来了!来了!”

    楼上人将目光远远递下。

    濛濛雨幕里,一列淡黄的桐油伞,轻轻缓缓地移动而来,远远看去,如苍青的大地上绽开了一簇簇圆形的花朵。

    黑压压的人头蚂蚁般簇拥上去,檐下的红灯笼被人群狂奔迎接带起的风晃动,摇曳出一片鲜艳的光影,将凄清的雨色照亮。

    楼上人掸掸衣襟,缓步下楼,准备去迎接。

    他一边走,一边慢慢一笑,笑也如这雨,微凉。

    片刻后,在影阁正堂里,所有等待迎接先生的高级首领们,面面相觑。

    他们欢天喜地地接到了先生,先生却没有接见任何人,直接带着鲜于大护法匆匆进了内室,让他们在这里等着。

    大多数首领有些愕然,神态依旧恭敬,但也有些首领,露出了不满之色。

    有人冷眼旁观,唇角一抹笑意森然。

    正堂的内室里,鲜于庆有些不安地站着,他对面青色锦袍的男子,正神色不动,缓缓饮茶。

    “先生据说也在附近,也许就快到了,你这样……”他半晌开口,语气有畏惧,却无恭敬。

    “他暂时来不了。”青衣人打断他的话。

    鲜于庆的表情就好比吃了个苍蝇。

    “当然,你可以赶紧去告诉他,总堂出事了。”青衣人慢慢喝茶,半晌又道。

    鲜于庆这回的表情,又像被糊了一脸的苍蝇屎。

    “他来了你怎么办?”他忍不住问。

    青衣人看他一眼,他立即闭嘴——管太多了吧?这家伙被先生发现不是更好?

    “赶紧去吧。”青衣人挥挥手,“你堂口的事,我会替你照管。”

    鲜于庆咬咬牙,无可奈何地转身,堂口的事,他当然不想就这样交给外人,但不把先生早点接回来,他更不放心。

    不知道为什么,他明明手中有人,也不是不能奋力一搏,但他就是兴不起反抗的心思,不,不是不想,是根本不敢。

    眼前这人,自有森然威严气场,他所在之处,连空气流动都似变得缓慢,令人窒息。

    他哪怕语气淡淡,表情全无,也让人不得不信,他只要抬一抬手,就有无数人血流成河,灰飞烟灭。

    鲜于庆跟随先生多年,知道这是真正掌握巨大势力的高位者,才能有的气场。这种气场,玳瑁那许多实力雄厚的首领大佬们,都远远及不上。

    就连先生,虽也气场非凡,但和这人的肃杀凝重,也不是一回事。

    所以他确信这人自有庞大势力,也不会贪图影阁这一份,但这人为什么要大费周章,跑来影阁假装穆先生,他也不明白。

    大人物是不是都喜欢各种游戏?

    他走出几步,忽然回身,“我想知道,内奸是谁?”

    这位能知道影阁的所有重要秘密,肯定是阁内出了内奸,这是大事,必须问个清楚。

    青衣人轻轻撇开杯盖,微微低头,清冽的茶水,倒映他从容眉眼。

第524章 由来最爱是初心(3)

    “你放心。这事我会帮你解决。”他没有笑意地笑了笑,“算是拿你家先生东西的回报。”

    鲜于庆匆匆出门了,他希望早点把先生接回来,到时候两龙斗法去,别再折磨他的心脏和脑袋了。

    真不明白,黑水泽这么多势力,那人为什么偏偏看中了穆先生这个身份?一个穆先生,很要紧么?能因此娶到女王么?

    内室内,他从容起身,准备去见见“自己的”那批属下们。

    他步子很稳,很从容,充满上位者掌控一切的气度。

    每一步都在走向计划,每一步都在走向她,每一步,也都在,远离她。

    这一日,玳瑁黑水泽的三门四盟七大帮,亦有动静。

    有相当一部分掌门盟主召开了首领会议,会议有两个议题,一是通报影阁阁主回归黑水泽的消息,商讨决定日后对待影阁的态度。二是因为女王即将到达,还要商量一下如何控制女王。

    在各大帮派的会议上,众人对于影阁的态度是一样的:趁着对方还没完全长成,早些吃掉!对方不服从,打到他服!

    不过对如何控制女王的问题上,那就献计分歧多多了。有说给她下药的,有说对她威胁的,有说给她施恩的……

    帮派之间也有联盟,以形成合纵连横之势,比如罗刹门、烈火盟和炎帮算是一个联盟,此时三方势力大佬,连同麾下的一些零散的小帮会的头目,也正在讨论此事。

    烈火盟一脸虬髯的盟主蒙烈火正道:“听闻女王在七峰山迟迟不出,莫不是寻求到了紫微上人做靠山?若是如此,倒有些麻烦。”

    罗刹门那容色妖艳有邪气的女门主斜斜坐在上方,轻嗤一声,“她是去求人家帮忙解毒的。以紫微那最讨厌涉足世事的性子,他能帮她解了毒就算她运气大,还会费劲下山给她撑腰?当初玳瑁族长花费多少心思求他,他理过?”

    炎帮那个看来面相十分忠厚的帮主呵呵笑道:“或者她去学到了七峰山那批人的手段,也不可不防。”

    “罢了罢了!”女门主笑得越发轻蔑,“景横波没有武功,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咱们学武之人最清楚,武学之道,须得自幼筑基,多年苦练,辅以天赋机遇,才能水到渠成。一门上等心法,灵性再好的人,没个三四年也摸不到门槛,很多人甚至一辈子都摸不到门槛。更不要提之后还得多年苦练,大量药物和武技以及无数战斗经验成就。你们有听过半年能入一门的人?半年时间,就算她毒伤好了,也只够学点粗浅功夫,能做什么?打你烈火盟里的猫,还是我罗刹门里的狗?”

    众人哈哈大笑,神情快意。身为武人,人人皆知学武之难,根本不相信谁能在半年内跻身高手,不过拿来说笑而已。

    “说起来七峰山人间宝地,尤其第七峰据说还有难得的雪谷人熊。那东西的心用来制药,几乎可治天下一切重创,可以说只要还留着一口气,就一定能活。这可是我武人梦寐以求的至宝,我帮中武功第一的铁面郎最近受了重伤,正指望这东西救命,可恨紫微上人那老家伙,多年来盘踞七峰山,硬是不方便下手……”炎帮帮主叹气。

    “帮主不必为难,我倒听说紫微上人其实很少去第七峰,”有人道,“我家地盘离第七峰很近,平日里都注意着,委实从未见紫微上人去过雪谷。帮主如果真的需要,我等既为同盟,责无旁贷,自可当帮主带路。”

    “如此甚好。”

    “去七峰山么?”女门主凑过身子来笑道,“如此,正好实施我的计划。”

    “哦?”

    “做一件事,兵不血刃最好。”女门主又笑,“收服女王那事,那几家想必也在商讨对策。要我说,人家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何必搞得那么血淋淋?”

    “罗门主是我黑水泽第一女智者,定有妙计,愿闻其详。”众人露出感兴趣的神情。

    那罗刹门名叫罗刹的女子,故作神秘笑而不语,伸手轻拍,内堂里帘子一掀,轻轻走出一个人来。

    众人只觉眼前一亮,忍不住久久端详,有些性子比较偏狭的,还微微露出嫉妒之意。

    站在厅中的少年,衣衫如雪,姿态清傲,虽然被在场众多顶级大佬围观打量,却没露出一分不自在,反倒神态傲然,更添几分青竹峻崖般的清越气质。

    “如此出众少年……难为门主从何处找来!”炎帮帮主华炎感叹,心中却在想那罗刹据说最喜美貌少年,门下弟子多绝色,如今看来可真不假。

    罗刹笑得甚是得意。

    曾经去过帝歌的烈火盟蒙烈火,打量那少年的眼神却有些怪异,似在思索着什么。

    罗刹目光一转,特特指了他,笑道:“蒙老可是想着了什么?”

    蒙烈火露出恍然神情,捋须笑道:“果然如此!门主好深远的心思。”

    “比之,怎样?”罗刹眼底闪现期待之色。

    蒙烈火将那少年又仔细看了一遍,先点点头,想想,又摇头。

    “蒙老怎么说?”罗刹一挑眉。

    “乍一看,确有三分那人气质。”蒙烈火道,“然再仔细看久了,却又觉得,差之远矣!”

    “差在何处?”罗刹神情明显不服气,其余人虽听这对话摸不着头脑,但也听出是那少年远远不如一人的意思,不禁好奇,这少年风华容貌,已经可说无双,还有什么人能远远超过他?连那一直神态清傲的少年,都忍不住转过了目光。

    “只得其形,未得其韵。”蒙烈火叹息,“那年老夫有事去帝歌,寻我那远房侄子帮忙,远远见那人一眼,那般风神,此生难忘。”他一指那少年,“此子容貌虽好,也不过容貌好罢了。神情气质和那人相比,只显青涩。而且也不知从哪道听途说,知那人清冷高傲,因此特特学了那人的清傲之态。却不知那人从不曾故作姿态骄傲过,他无须骄傲,这世人便自然退让礼拜。”

    罗刹这回没生气,隐隐露出神往之态,她一直觉得眼前少年已经姿容绝俗,实在无法想象,还有什么人能超出他许多。

第525章 由来最爱是初心(4)

    “世人传闻,玉白金枢,是大荒少见的美男子。我却听人提起,大荒左右国师,姿容更胜一筹,真不知两人该是何等风华,难以想象啊……”

    在场的人看她眼中异光,都不禁暗笑——黑水泽诸势力中,这位女门主最为好色,好的当然是男色,这怕是又有新目标了。

    蒙烈火却偏转脸,轻蔑地一笑——想太多了!那人可不是一般美男子。那是权倾天下大荒第一人,说不定马上就是大荒之主。一个黑水泽在野武林势力的草莽头目,手下有几个人,也敢肖想他?

    还左右国师,想一举收为幕下之宾吗?

    只不过人家在帝歌,千金之子,不涉外荒。不会知道黑水泽这里有人垂涎他,否则这位女门主,就要倒霉了。

    “还不知道门主请出此人的道理。”有人指着那堂中少年,问罗刹。

    “想必门主是听说了女王的那一段情史。”蒙烈火道,“传闻女王和宫国师,曾有一段情缘,却在帝歌逼宫之夜彻底决裂。门主寻来这少年,和宫国师有三分相像,可是要以此子,换得女王心动,自愿和我等结盟?”

    众人听见宫胤名字,轰然一声,不禁窃窃私语。

    “对了。蒙老睿智!”罗刹目中似有异光,“我这计策如何?所谓人心最重,不费一兵一卒,得女王之心,不怕她不成为我们的人。”

    “但女王和宫国师早已决裂,帝歌城下,女王乱斧甚至砍掉了国师的帝歌旗……”蒙烈火神情有点不可思议,“这像宫国师的人,只怕一见面,就要被女王杀了吧?”

    “非也非也。”罗刹摇着涂满蔻丹的纤长手指,“蒙老,这种事你就不懂了。我是女人,我懂女人的想法。她们最多口是心非。她们越恨谁往往越爱谁。不管怎样,最初爱上的那个人,永远最能牵动她心肠。就算她现在已经不爱,冲着那份报复心理,她也会对像宫胤的人,投以更多的关注。我相信,”她傲然一笑,“只要她关注了,就再逃不出,我这精心调教的人的情爱之网。”

    大佬们默然半晌,都笑道:“女人的事儿,我们确实不懂。不过反正也没什么恶果,不妨一试。”

    也有人露出可惜神情,也不知道可惜的是这少年,还是景横波。

    “听闻女王还是处子,不过各位不要因此觉得可惜。”罗刹眼底闪着狡黠和恶意的光,“女子未破瓜,于男女情爱一道,终究滋味不足。这么个青涩美人,最该好好调教。等她经历情爱,风情成熟。到时候,让她好好陪陪各位……”

    众人暧昧一笑,都道多谢门主操心了。也有人不齿罗刹门淫奔放荡,这样的事也在这样的场合公开谈论,但面上都声色不露,嬉笑感谢。

    反正出力出人是罗刹门,成不成,别人都没损失。

    “不过,”罗刹门主眼波流转,手指敲了敲桌面,“既然我罗刹门为这件事,费大心思培育人才,出人出力又献计,将来事情成功,上元城的地盘和军队,我要拿大头。”

    事关果实瓜分,所有人立即肃然,打起精神,开始了新一轮的争夺争吵争论,虽然八字还没一撇,但每个人都很兴奋很投入,仿佛那些地盘和军队已经献在眼前,就等他们伸手攫取,无数双手挥舞出连绵的光影,将墙面上花花绿绿的玳瑁地图遮没……

    他在影阁最高处,默默品茶。听护卫回报,刚刚发生的罗刹门一幕。

    回报的护卫不敢有所隐瞒,但说到那个少年,以及对方的打算时,语气不禁有点紧张。

    他不确定主上听见这样“伟大的计划”,会是怎样的恼怒。心中暗暗骂对方找死,这样的缺德法子也敢想。

    他却神色不动,片刻后挥挥手。

    护卫退下后,他轻轻搁下茶盏。

    手指被茶盏焐热,他出神地看着那冰贝般的指甲,缓缓泛上的血红色。

    颜色越来越深,般若雪的压制力量越来越弱,属于他的时间,也不多了。

    如果这时候截下手指,也许能看见骨头已经发红,再过阵子,或者就该变黑了。

    当然他不知道他的反应,和家族中其他人是不是一样,毕竟他后来还有其余的变化。

    他想起那日玉照宫送来的那一截骨头。

    属于他死去长辈的骨头。

    那些黑色的骨头,终于有一部分出现了白色。

    那些人没有骗他,他们确实已经找到了办法,来解决多少年笼罩在他家族头顶的,血脉之毒的阴影。

    坟墓里先辈的骨殖的试验,已经初见成效。

    但是这结果不尽如人意,只能维持三个月的效果。

    是能力不够,还是希望以此继续控制他,他没有答案。他只知道,如果说一开始他只承担了一个家族的性命,后来,就多了一个更重要的人。

    他一生行走在钢丝之上,两侧都是深渊,所以这条路,只能他自己一个人走。

    哪怕山风凛冽,两袖承载孤独的冰雪。

    他轻轻抬头,今日心中略有情绪波动,他知道是为刚才听见的那一句话。

    “我是女人,我懂女人的想法。她们最多口是心非。她们越恨谁往往越爱谁。不管怎样,最初爱上的那个人,永远最能牵动她心肠。”

    一声轻语如呢喃。

    “告诉我……是这样么?”

    又是明月夜。

    景横波在雪屋顶上缓缓抬头,吐纳出一口霜白气息,远远望去,那气息似有暗光,如月色。

    她轻捷地跃下雪屋,手中拎着猎物。

    所谓厚积薄发水到渠成,景横波第一股真气出现后,就以一种近乎摧枯拉朽的气势,冲破了寻常武人的各种关隘,她的外表虽然还纤细,甚至没有留下多少练武痕迹,但出手的力度和爆发力,已经和当初不可同日而语。

    之后再在雪谷生存,自然没什么大问题。景横波有点奇怪,这雪谷历练难道就这样了?除了第一天艰难点,生活条件恶劣点,适应了也没什么啊。耶律祁的伤势在半个月后基本好了,他恢复了战斗力,生存更没问题。但随即她就发现了真正的坑爹之处——雪谷里没动物了!

第526章 由来最爱是初心(5)

    能在雪谷生存的动物本就有限,这块地范围也不算大,估计还有很多动物给紫微上人赶走了,景横波和耶律祁走了整整一天,搜遍了山谷,挖遍了地洞,最后终于确定,没食物了。

    最后剩的一只兔子被极其珍稀地吃了五天,三个人互相推让,都表示兔子太难吃,已经吃腻了。为了躲避吃这只难吃的兔子,三个人差点打起来。

    那几天景横波练功的时候发现,饥饿状态时练功,真气流动特别迅速充盈。但是!她仰望着月亮,揉着咕咕乱叫的肚子——饿肚子练功的滋味真不好受啊!月亮看起来怎么这么像月饼啊!

    前方雪地里有人影,她爬下屋顶去看,却是耶律祁,蹲在雪地里,不知道在做什么。

    听见她的脚步声,他停了手,回头看她:“饿了?”

    雪光里他的笑容比雪清亮。

    “还好。”景横波想说不饿,但肚子里叫声太响,骗不了人。

    耶律祁笑了笑,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布包,打开布包里头还有纸包,纸包一层又一层,景横波好奇地看着,不明白什么东西这么珍贵,让他这样细致地藏着。宝丹?秘药?食物?

    想到最后一个她忍不住咽了口口水,心里却知道不可能的,早在三天前就找不到任何食物了,询如躺在那里,已经把雪团看成她最厌恶的蹄髈了。

    纸包打开,里头一块獐腿,只有四分之一巴掌大,但已经看得她咽喉里又咕咚一声。

    “你可真能藏……”她感叹一声。

    “来。”他递上獐腿,乌黑的眸瞳幽深而亮。

    肉类散发的油香,从未如此刻诱惑巨大,她的胃紧缩起来,似要伸出小手,将这宝贵的食物一把抓取,她赶紧后退,连连拒绝,“给询如,或者你自己吃。我还好。”

    他却直接将肉塞进了她嘴里,笑道:“询如让我给你的,她胃不好,吃不得这坚硬风干的肉。”

    “你自己……”

    “我吃过了。”他对她一笑,“咱们一人一块。”

    景横波上前一步,拉开他的手,他身后的雪坑里,露出几节短短的草根。

    景横波觉得那块肉哽在咽喉里,咽不下吐不出。

    温存关怀,他人牺牲,有时也是压力,她觉得快背负不了。

    她忽然转身,向谷外就走。

    “去哪?”耶律祁跟上来。

    “谷里无法生存,自然要想法子出谷,哪怕没满一个月扣完分,也比饿死在谷里好。”

    再饿几天,那就真的连闯阵的力气都没了,据说第七峰深处还有雪山野人,最是凶狠诡诈,就三人现在快饿死的体力,遇上只怕讨不了好。反正紫微说过,如果能闯出阵法,也可以不扣分。

    说做就做,耶律祁背起耶律询如,然而当他们走到谷口时,明明看见的是光芒流动的出口,但是再往前一步,景物立即变换,眼前是一模一样的雪谷,连那一大一小的雪屋都有。他们试探着走进去,依旧是及膝深的雪,刺骨的风,雪屋四周散落吃剩的兽骨,连他们离开时的脚印都有。

    “镜像阵法。”耶律祁喃喃道。

    “怎么破?”景横波觉得他的神情,似乎是知道破法的。

    耶律祁露出一丝苦笑。

    “杀了他。”

    “啊?”

    “紫微上人擅长的是人力阵法。也就是以自身为阵眼的阵法。这种阵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只要你武功比他高,轻轻松松便可破阵;但你如果不如他,那你就只有被困。对于紫微上人来说,他的阵法,就等于世上无人能破。”

    景横波叹气。确实,论起武功,就她认识的人中,没人比这老不死高。他以自身为阵眼设置阵法,想怎么困人就怎么困。

    “有没有不杀他也能破阵的办法?”她不死心。

    “有。让他自己放弃。”

    “呵呵。”景横波笑。

    耶律祁却道:“是人都有软肋,找到他的软肋就行。”

    景横波心中一动,嘿嘿一笑道:“我给你们讲个故事。”

    她将初遇紫微上人和那狐狸童谣的事情说了,那两人听完目光闪动,默然不语。

    耶律祁对耶律询如看了看,她仰着脸,似在淡淡回忆。

    当年她和他那一场沉默看云海的邂逅,也是因为那一首,夜半飘过窗户的童谣。

    冥冥中自有牵系,要将埋藏多年的答案掀动。

    “你们知道真凶是谁吗?”景横波下巴搁在膝盖上,懒懒地问。

    她心中自有答案,却不知道和他们想的是否一样。

    她有点不放心询如,以询如的聪明,肯定能猜出这故事里,有个对紫微上人至关重要的人物,所以这么多年他才疯疯癫癫,念念不忘。

    虽然询如豁达通透,但一旦直面这样的真相,还是会伤心的吧?

    耶律询如一直偏着脸,她看不见她的神情。

    半晌耶律询如道:“我想你们都有答案了。既然想让那家伙放弃,那你们就按你们的想法,把答案演出来吧!”

    能行吗?景横波望望天,但此刻,也只有这个办法了。

    硬闯不行,他们饿了几天,没法和巅峰状态主持阵法的紫微比。

    耶律询如走了开去,她似乎不想看到和紫微有关的旧事重演。

    景横波和耶律祁面对面,站在谷口的分界点,一旦紫微控制阵法出现分神,就有机会第一时间破阵。

    “我们要不要对一对剧本,看我们想得是不是一样?”她想要是剧本对不上就好玩了。

    “我更想看一看,我们彼此有无默契。”耶律祁却显得很自信。

    她叹口气,好吧。反正也是死马当活马医,真相如何,其实谁也不能确定,她只能推出一个最可能。

    “师兄。”她上前一步,对耶律祁伸出双手,“帮帮我。”

    耶律祁凝视着她,目光闪动。

    虽然是演戏,能看见她这样的语气神情,也算是运气。

    她总是嬉笑自如,将创伤掩盖于漫不经心神情之下,当初纵然受伤如斯,也不曾见她服软祈求。

第527章 未来王夫(1)

    他一直想看到她真正软下来,想看见她和自己诉苦、哭泣、撒娇、撒赖……做这世上许多普通女子都会做的事。

    不是宁愿看见她流泪,而是更想看见她卸下背负,拥有常人的悲欢和幸福。

    他原以为这辈子自己一定没有这机会,所以今日,他忽然心中对紫微上人生出感激。

    “师妹。”他上前一步,伸手握住她的手,“你但有所求,我万死不辞。”

    景横波只是虚虚伸手,原只打算做个样子,故意站得有点远,没想到他忽然上前,不禁一怔,连想好的台词都忘了。

    掌心灼热,他指尖十分温暖,她微微一挣,他不放。

    她抬头看进他眼底,他眼里神情却分明无辜,满满写着“好好演戏。”

    她无奈,只得继续道:“帮我解决他们。”

    这句话一出,上头风声似乎一响,两人都似乎没听见。

    “师妹此言正合我意。”耶律祁微笑,“你如此智慧卓绝,是我门中真正最强的女子,这些愚钝师兄们,谁也配不上你。”

    景横波看进他微笑的眼睛,心中却微微发冷。

    很多年前,那世外宗门,是不是真的发生过这样的一幕。

    那些流血伏尸,同室操戈,是否背后另有其人,为了一个冷酷的目的,森然举刀。

    之前在山中,闲下来的时候,她和英白等人讨论过这个故事。最后得出一个结论:看似最无辜最不可能的那个,往往最是幕后凶手。

    在那个故事里,哭泣的到底为什么哭泣?

    他说过,女人是世上最可怕的狐狸。这是玩笑,还是潜意识里的认知?

    这么多年,他唱着那首歌,穿着那女子爱穿的裙子,却从未找过她,提过她。在故事里既然她没有死去,为何他选择放弃寻找,只肯记住当初的她?

    一去不回的,到底是无辜死去的五狐狸,还是那些相知相守的年月?

    他是四狐狸也好,五狐狸也好,六狐狸也好,事件过后,在童谣里,他是九狐狸。

    他穿着九狐狸的裙子,唱着九狐狸的歌,维持住心中那个九狐狸的形象,代她哭泣五狐狸一去不回来,哭泣那些永不可追的过往。

    那过往里,十位师兄弟青春年少,和乐融融,落花飞剑,携手前行。

    转瞬时光淘洗,苍白。

    耶律祁在问她:“你看,从谁开始呢?”

    她收敛心神,道:“老五吧。老五最好办。”

    她掌心有些发冷,他紧紧握住。

    头顶上风雪呼啸更烈,天地之间却还没出现裂痕。

    “然后呢?”他问。

    她默了一默,她感觉紫微上人不是老五,但到底排行第几,也不能确定,只能含糊地道:“当然是最厉害的那个,他和老五关系最好,留下他,将来一定会为他报仇。”

    上头似有轰然一声,但眼前景物还是没有变化。

    “解决了这两个,其余不足为虑。”耶律祁欣然道,“既如此,你我各个击破。待得将他们全部解决,你我就可以……”他轻轻一笑。

    景横波声音有些发颤:“师兄……我有点怕。”

    这不是她的台词,这台词也许不对,在景横波的猜想里,那一定是个坚执的女子,既然做了就不会犹豫畏惧。但此刻,她心中充满苍凉和不忍,她知这世间背叛滋味最疼痛,忍不住想要用这么一句有点软弱、有点不合时宜的话,来安慰一下紫微上人。

    也许不是她呢……也许她也是被诱骗呢……也许她在动手前,也曾犹豫徘徊不安呢……

    这样想,也许冲击力不够大,但紫微上人会好受些吧?

    虽然知道想打开阵眼,就要好好刺激紫微上人,但她终究不忍,背叛的疮疤,撕开太痛。

    耶律祁顿了顿。

    台词不对,他却并不意外,眼底充满赞美和了解——她骨子里,总如此善良。

    他忽然伸出双臂,将她轻轻揽在怀中。

    “别怕,我在。”他的声音轻若梦呓,语气却坚如磐石,“是劫数还是罪孽,有报应或恶果,总有我为你承担。”

    景横波没想到这个拥抱,刚想挣脱,听见这一句,不禁一震。

    这句话……她直觉也不是台词。

    有种言语,出口就是誓言,寄托在一切清淡的笑容中。

    上头轰然一声,眼前景物一阵晃动,景横波心中一喜,知道紫微上人受了震撼,不愿再面对“往事和真相”,要离开了。

    她抬头,隐约已经可以看见一角紫色的衣角。

    但就在这一刻,她忽然隐隐听见外头似有喧嚣之声,似有什么人在迅速奔近。

    心神散乱的紫微上人被这一打扰,停了停,阵法入口一阵晃动,景物又在恢复正常。

    景横波心中大急,如果此刻功亏一篑,再来一次就没了这效果。

    正在这时,耶律询如忽然冲了过来。

    她冲过来时,手中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一把刀,披头散发,声音凄厉,“师兄!我知道我对不起你,对不起所有的师兄弟,我知道你恨我……现在,我解脱我自己,也解脱你!”

    她眼一闭,横刀顶喉便抹!

    景横波大惊——玩真的啊!

    她和耶律祁双双冲过去,但此时都饿了太久,身虚腿软,耶律询如的位置和两人又有距离,眼看就要援救不及。

    上头忽然紫影一闪,人影电射而下,“啪。”一声,耶律询如脖间刀被击飞,那人影飞掠而来,伸手来抱她,凄声道:“平然!”

    手伸到一半,看见耶律询如的脸,似忽然惊醒,一顿。

    耶律询如反手一把抱住了他!

    她抱得如此用力,似要将这个男人,揉进自己的怀里。

    紫微上人如被雷劈一般怔住,竟然呆呆的不知反抗,被耶律询如往雪地里拖。

    耶律询如一边拖着紫微上人,一边头也不回对景横波的方向挥手。

    快滚!

    景横波也如被雷劈了——她目瞪口呆地看见耶律询如,以一种她不能有蛮力,硬生生将发痴状态的紫微上人,拖进了她的雪屋……

第528章 未来王夫(2)

    她看见紫微上人被拖进去时,拖拖拽拽的袍子挂住一块石头上,哧啦一声撕裂了。

    她看见耶律询如毫不客气地把他撕破的袍子扔了。

    她看见紫微上人有点浑浑噩噩,好像想挣扎,耶律询如一个狼扑,扑到他身上压住了他……

    后面她就看不到了。

    因为耶律询如一边狼扑紫微上人,一边顺脚踢过一块石头挡住了雪屋……

    景横波真觉得似有雷劈了下来,她一边忙着目瞪口呆,一边还晓得手一挥,迅速搬过一旁的大石头,准备帮询如挡死雪屋,忽然雪屋里飞出一件内衣,她急忙凌空接住,远远地抛出千里之外,然后忙忙碌碌搬石头堵住雪屋,连屋顶上都压了一块。

    两个女人默不作声,一个拖人一个堵门,身边耶律祁的表情,已经言语难以形容……

    头顶雷声真的轰隆隆不绝,景横波转头一看,眼前景物大变,现出崎岖的山路和不同的景物,一股温暖的气流,扑面而来。

    谷口阵破了。

    “走!”耶律祁一把揽起她向外奔,景横波不住回头,耶律祁很干脆地道,“不用担心询如,这世上没有她搞不定的事儿!”

    景横波深以为然。

    并且觉得应该借这个事给紫微老不死一个教训。

    最好凶猛、干脆、不打折扣地,睡了他。

    她相信询如一定可以的。

    命都不长了,还有什么不能做的?

    耶律祁刚刚奔出几步,就停下了脚步。脸色变得凝重,景横波看见前方烟尘里,有几人快步奔来,江湖人士打扮,神情急切。

    看耶律祁的神色,是认识的。

    果然耶律祁问:“鲜于,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鲜于庆气喘吁吁停住,一边行礼一边急声道:“先生,请速速回去,那边……”他看了一眼景横波,神色有点犹豫。

    景横波立即哼着歌儿走开去,耶律祁想说一句“无妨”都没来得及。

    耶律祁苦笑一声,注意力只好转回到鲜于庆身上,听鲜于庆说了几句,脸色微微一沉。

    鲜于庆自然不能和耶律祁说,穆先生被人抢着做了,只道和兴城的堂口有麻烦,似乎出现了内奸。

    和兴是玳瑁部仅次于上元的大城,也是第二重要的堂口,那里出了问题,自然是大事。这个借口也足够让耶律祁立即回归。回归之后他免不了要回总坛,鲜于庆打得就是这个主意,既然那位假冒者不介意先生回归,他当然要把正牌主子先请回去。免得鹊巢鸠占久了,真变成了别人的。

    景横波看似不在意,眼角却瞄着那边,看这样子,耶律祁似乎有了麻烦。

    果然不一会儿,耶律祁过来道:“我这边出了点事儿……”

    景横波立即道:“啊那你去忙吧。询如姐你带走不?你要是来不及带走,留在七峰山我也能帮你照顾好的,放心吧啊哈哈……呃。”

    她的笑声,在耶律祁凝视下越笑越干,最后终于笑不出了。

    他的眼神太通透,所有的小心思都无所遁形。

    半晌耶律祁温柔地道:“这么怕我邀请你一起走么?”

    景横波只能继续干笑。

    和太聪明的人打交道真是让人尴尬啊尴尬。

    “我也没打算带你去,”他从容地道,“事情有点麻烦,我希望你在七峰山好好修炼。或者紫微马上就会赶你出山,那你也是和英白他们在一起比较安全。”

    景横波汗颜,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询如在这里我很放心,回头我会来接她,你照顾好自己就行了。”他抬手给她取下鬓边一丝草屑,“你不要急着离开,先找紫微上人给你调养一下,这雪谷寒气虽然有助于你练功,但其实很伤身体,你又整天在外面,体内可能积蓄了很多寒气,记得先把寒气拔除再下山。还有,要小心三门四盟七大帮的人,这里离他们势力所在地近,难保不会把手伸过来。”

    景横波想让,又没快得过他,只得点头,忽然又觉得这场景似乎有点不对,一眼瞟见鲜于庆表情奇怪,才想起来,这口气,这场景,似乎像远行的丈夫叮嘱守家的妻……

    这误会,不大好……

    她也知道,耶律祁对她说话语气越来越自然亲切,说起来,这也是因为一路相伴,相互扶持,已经可以算得上生死之交的缘故,她却越来越觉得不安。

    怎么做似乎都不大对,他眼神牵念绵密,似秋日的雨,想要罩了她整个天地。她便纵将衣襟飞扬挡住目光,也不能阻止衣角沾了他的幽幽香气。

    似是看出她的避让,他不过微微一笑,从容转身。

    他的目光绵长,转身却转得干净利落。

    “走吧。”

    鲜于庆牵来马,这里有一条道可以直通山下。

    耶律祁上马时忽然想起什么,问鲜于庆:“身上可有干粮?”

    鲜于庆掏出干粮,看看耶律祁气色,看出他处于饥饿状态,想也不想便递了过来,耶律祁接过,顺手抛给了景横波。

    景横波下意识接在手里,又要抛还,急急道:“我出了谷,什么吃的没有?倒是你马上要赶路,赶紧先吃点不然支持不住……”

    她的话声淹没在一片蹄声里,她只看见他向后摆了摆手,给得自然,走得潇洒。

    他从来都是这样,他没谢过她在谷中的护持,但他给的,也从不奢望回报或感谢。

    景横波只得叹了口气,看他怒龙般驰去的背影,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耶律祁应该有自己的力量,她猜得出,只是如今看来怕是不大好,能让耶律祁这样从容的人,这么急若星火地赶回去,必定不是小事。

    她注意了鲜于庆的衣裳马匹,看得出来,虽然鲜于庆确实赶路很急,但并没有太多风尘仆仆之色,说明他没有跑太远的路,换句话说,耶律祁的潜在势力,就在玳瑁部附近。

    景横波一边走一边思考,觉得自己在七峰山呆了也够久,考试卷做了一大堆,体内的毒已经好久没发作,看样子紫微上人已经给她解了,只是坑爹地不告诉她,想忽悠她继续被他玩罢了。既然这样,不如早点回去,整合英白裴枢那批人,一起下山玩去吧。

第529章 未来王夫(3)

    玳瑁那批大佬应该等急了吧,也该大家见个面了,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能帮耶律祁的忙。他的势力既然在玳瑁,出了问题,自然和三门四盟七大帮之流有关。

    她一边盘算一边走,走了一阵忽然抬头,才发觉眼前树木重重叠叠,山势连绵峻崖处处,但似乎已经找不到路。

    她这才想起,这里是第七峰,山脚已经靠近玳瑁中心上元城,离她居住的主峰已经有数百里路程,之前她从未来过,连七杀他们都因为路远,很少来这里。

    所以,一不小心,她迷路了。

    大山里迷路是很糟糕的事儿,但还有更糟糕的事儿。她听见旁边树丛里有窸窸窣窣的声音。

    透过深绿的树荫,隐约可以看见白影一闪,白影很大,远超人类,她眼神一闪,直觉这不是个好东西。

    她站定,寻找到一个有利地形,准备和这玩意拼一拼。树丛摇动越发厉害,深绿的灌木哗啦啦摇曳出一片连绵的光影,光影里白色的影子如电飞闪,刚才还在远处,忽然就到了近前,到了近前又一闪,忽然又去了左边。那种速度看久了,让人眼花,只觉得视野里一片片绿又一片片白,而暮色渐渐沉降,如混沌搅合在其中。

    渐渐地,山林深处,又多了许多晃动的身影,从她所在的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只是都很远,如果能力不够,只会觉得那是穿过山林的风声。

    景横波看了一会,觉得发晕,才想起自己很饿很饿,赶紧拿出耶律祁给的牛肉要啃,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

    牛肉拿出来,一股奇香,不知道这肉用什么香料制的,味道特别浓郁。景横波一怔,暗叫不好。

    果然下一刻,一声闷吼,一道白影一闪,猛地撞向她怀中。

    那速度果然惊人,她竟然被对方冲来时卷起的风,卷得向后一退。

    借着这一退之势,她向后稍闪,并不打算逃离,有心试试自己的本事,来擒下这东西。

    那东西没撞着她,立即伸手来抓她手中牛肉。

    她才不给,身子一转,已经轻轻松松避过。

    那东西手臂一长,格格一声响,那生满白毛的长臂竟然伸长一截,还转了一个弯,探向她胸前。

    她一怔,头一抬正看见一张巨大的狰狞的脸,脸上依稀生着人的五官,却鼻歪嘴斜,十分丑陋,还长满白毛,龇着发黄的伸出唇外的獠牙,那东西眼神很恶,暮色中精光闪闪。

    她不惊反喜——这是第七峰才有的雪山野人!

    之前她就听过这东西的恶名,是七峰山中最为难缠的几种生物之一,有人的狡诈,也有兽的凶猛,她之前一直担心在雪谷时,将会遭遇野人,如果遇上耶律祁伤势未愈,她又能力不足的时候,这东西会很要命,这才称得上雪谷的考验。谁知道一直到她破阵,野人都没出现。

    此刻想来,紫微上人是有心让野人来考验她的,但这东西狡猾多智,来去如风,连紫微上人也不能确定野人会不会出现。

    是她运气好,出谷后才碰到野人,当然,这野人运气马上就要不好了。

    听说这东西有人性,欺软怕硬,她故作慌张,手一抖,牛肉落地。

    她原想骗野人低头抢牛肉,顺便一刀劈开它天灵,那是它要害之处,其中如果生成骨珍珠,更是炼药的好东西。

    谁知道那野人毛茸茸的手臂一擦,不知擦着她哪儿,蓦然眼睛一亮,喉咙里呼呼有声,牛肉也不要了,劈手来抓她。

    景横波一怔,她在这野人眼里,看见了以往一种很熟悉的眼神——欲望。

    她哭笑不得,难道野人也和人类一样,也有这方面的需求?对女人特别感兴趣?

    话说回来,似乎这样也很正常……

    她可不愿意被一只不知算人还是算兽的东西袭胸,身子后仰,正准备一脚踢上野人不安分的手,忽然听见头顶风声咻咻连响。

    这声音太熟悉,她暗叫不好,踢出的脚硬生生收回,啪地向地下一倒。

    “唰唰唰”,眼前数十道乌光,横曳长空,擦着她肚腹掠过,她甚至感到肚子上一凉,随即她便听见夺夺入肉闷声连响,和野人响彻长空的狂号。

    噗噗声里,无数热血溅出,洒了她一脸一身,腥气令她空空的胃一阵痉挛,几乎要吐出来。

    四面响起欢呼之声,无数人影从山林中蹿出来,大多手持弓箭。这些人身法轻捷,武功都不低,他们奔向摇摇晃晃倒下的野人,没有一个人多看景横波一眼,有人从她头顶跃过,有人踩着了她的胳膊,还有人骂一声“碍事的东西!”将她踢了踢。

    景横波慢慢坐起身,低头一看,腹部的衣裳已经被箭头割裂。

    刚才如果不是她这段日子,被紫微上人操练,锻炼出极佳的应变和反应能力,如果换成半年前的她,已经被射成刺猬。

    这些人出箭围杀野人,根本就没顾忌到野人身前,还有个无辜的人,他们的眼里,只看得见野人,看不见别人的性命。

    景横波手撑着地,冷冷笑了一下。

    哪里来的阿猫阿狗,到七峰山来撒野?到她景大女王面前来撒野?

    那群人还在欢呼,庆祝着追踪野人三天,终于猎杀成功。

    景横波看看地上牛肉,已经被血染红,不能吃了。

    她觉得牙很痒。

    这时却有人发现她了,一个高大汉子走过来,漫不经心看她一眼,道:“你是这七峰山的人?”

    景横波思考了一秒,决定不现在发作,她现在好饿,体力不支,这群人足有二三十人,武功都不低,她不想轻举妄动。

    再说她也想知道,玳瑁本地势力,一向和七峰山井水不犯河水,这次为什么忽然闯进了第七峰,是不是有什么别的打算。

    “是啊……”她怯生生地道,“我是这附近的猎户家的女儿,出来采药不小心遇见了野人,多谢各位壮士相救……”

    她这么识趣,那人眼中杀机微减,嗯了一声道:“你倒挺懂事……你住在哪里,要么我们送你回去?”

第530章 未来王夫(4)

    景横波看出那家伙探究的眼神,心中冷笑一声,送回去?查出底细然后杀人灭口吗?

    “我家住在主峰。”她低声道。

    主峰是第三峰,离此地山路距离只怕还有二百里。

    “你一个单身女子,跑这么远?”那人手搁在刀柄上,眼神怀疑。

    “我爹爹打猎摔断了腿,家里快断粮了,听说第七峰名贵草药多,我带了干粮,出来好多天了……”她低头状似抽噎,顺手把粘在脸上的血胡乱擦擦,一张脸更加地让人看不出本来面目。

    那人又嗯了一声,忽然道:“你住在主峰,可曾遇见过什么人?”

    “什么人?”景横波一脸很配合的茫然。

    “比如……一些很神奇的人,会飞来飞去,或者,最近你有没有看见过一个女子,嗯,她应该很美。”

    景横波埋下的脸,眼中光芒一闪。

    哟,是找她的。

    “有啊,”她天真无邪地道,“前阵子来了好多人,住在半山,还有一位好美的姐姐,哇,她可真是美貌绝伦,风采无双,美得惊天动地,河水倒流……”

    那汉子不耐烦地打断了她对自己滔滔不绝的吹捧,“不用说这么多,她现在在哪里?”

    “走了啊。”景横波眨眨眼。

    “走了?”

    “我出来之前,她就下山啦。”景横波道,“带着好多人,说要去玳瑁呢。”

    一群人都围拢来,神情关注,有人问道:“可知道去玳瑁找谁?”

    “我住在半山,看他们下山,一边走一边讲,说要找什么十三太保……”

    景横波不能确定这些人到底属于哪家势力,但她见过十三太保的衣裳标记,只能确定这些人不属于十三太保组织。这样可以避免穿帮,外加祸水东引。

    果然那些人脸色更加凝重,有人冷哼一声道:“就知道她在七峰山停留那么久,一定别有目的。还有十三太保……果然从来都不安分!”

    “闭嘴。”当先问话的人暴烈地呵斥一句,其余人不再做声。

    “你和那女人熟不熟?”当先问话的男子眼神闪动,问她。

    景横波正要回答,忽听耳边声音细细地道:“最后一道题目哦,好好玩玩这些玳瑁势力,做得好给你加分,解毒!”

    景横波险些破口大骂——最后一道你妹啊!你丫的说最后一道说了多少遍了?

    还加分,姐早该满了七十分了!

    还解毒,毒早就解掉了吧?要么就是始终没解完,你丫的吊着这事要玩我!

    等待回答的人觉得似乎听见了磨牙声,诧异地对景横波看,却迎上了景横波的笑脸。

    “熟,很熟。那位美人姐姐经常下山,还和我一起打过猎,有时候还住在我家,她很喜欢我呢。”

    一直按住刀柄的人,将手慢慢收了回去,端详着她,道:“我们是你那位姐姐的朋友,进山是来找她的,既然她已经走了,你能不能帮我们带个路,追去找她?”

    “可我不知道她去哪了啊……”景横波为难地道,“而且我还要采药换钱……”

    可不能答应得太爽快,人家会起疑的。

    “这个无妨,我们可以给你酬劳。”那汉子道,“我们虽然是来找她的,但是之前没有见过,怕她不信我们,所以带上你,你和她熟,到时候打招呼方便些。”

    “那……”她犹豫着道,“要和你们走很久吧?可我家里爹娘没得吃……”

    “我们可以派人去你家,先送点银子。”那人不耐烦地打断她,心中倒是相信了这个“猎户女儿”,她的所有犹豫和要求,都很符合常情。

    “那好吧。”景横波答应得似乎还是不情不愿,满脸充满对远离家门的不安,但又满是对眼前这些拿刀佩剑的人的畏惧。

    她的表情拿捏得恰到好处,那些人对她最后的怀疑也打消。她报上半山山居的地址,反正主峰那里,确实有散住一些猎户。领头人示意一个少年,“去给这姑娘家里送点银子。”说着使了个眼色。

    景横波低头,笑而不语。她知道这些人不会真的去送银子,八成是去查探一下真实情况,但只要这人真的到了主峰,没可能不被整天窜来窜去的七杀发现。七个逗比也许猜不出什么,但英白裴枢可是出名的牛人,他们很容易就能摸出线索,跟过来的。

    有几个人把那领头人拉到一边窃窃私语,她听出是在质疑,为什么要带着这个猎户女儿?

    “你们懂什么?”那领头人低声呵斥,“听说景横波心很软,对百姓一向假仁假义,我们这种身份可能会引起她警惕。要想接近她,自然有个平民熟人比较好办。”

    那边纷纷夸赞领头人的睿智,景横波低头,慢慢笑了笑。

    她跟随着这些人下山。看得出来,这些人应该出身于玳瑁某个比较得意的势力之内,他们脸上没有被压迫者惯有的不安和警惕,神情自如,步态放纵,说话高声大气,一开始还顾忌着领头者的要求,放低声音以免被她这外人听见,但这些人终究没把她当回事,渐渐声音又大了起来,她听见他们中有人热切地讨论,等人熊送回去,该如何向帮主讨赏。

    哦,来自七帮之一的某个帮。

    又有人表示,虽然这是你们帮主需要的东西,我们是从旁襄助,但毕竟是出了力,人熊心和皮肉拿去入了药,其余部分是不是咱们也该分些。

    哦,原来不是一个组织的,是大小几个组织联手。

    一群人为分人熊吵嚷了半天,倒是那领头的,神态超脱不参与。面上始终带着一种“这点小事有什么好争的,大头还在后头呢”的神情。景横波听见他和他身边几人道:“人熊咱们就不争了,门主说卖给老华一个人情。但后头女王的事情,他可抢不去。”

    哦,还有三门之一,看样子还占主导地位。

    走到快下山的地方,有水源,那群人催她去洗脸。

    这也正是景横波发愁的问题,脸上的血总是要洗掉的,这张脸太出众,一定会惹祸。就是现在,队伍中已经有几个人,盯着她过于火爆的身材,眼神发邪了。她倒不怕他们发邪,却不希望计划失败。这是个出其不意了解玳瑁势力,并对其打击的好机会,她不想失去。

第531章 未来王夫(5)

    她慢腾腾挪去洗脸,身后有人跟随监视。她用眼神寻找,看有什么工具,可以让她快速改变一下容貌。但这小河边只有落叶泥土,连块石头都找不到。

    头顶忽然有风声,风里有淡淡香气,这香气有点熟悉,她眼睛一亮。一垂头,就看见面前浅浅的水流底部,忽然多了一个蜡丸。

    监视她的人,靠着树谈笑风生,对那阵风和此刻她面前的变化,毫无所觉。

    景横波捞起蜡丸,捏碎,耳边传来紫微上人细细的声音,“吃了,七天之内,你皮肤白天会发生变化,晚上回复正常。嘿嘿嘿嘿,解药没有,敢不敢吃?”

    景横波毫不犹豫就将药丸吞下肚,低声道:“喂,问个问题,刚才,你和询如,谁把谁睡了?”

    “唰”一下,一股大力从屁股后面传来,她早有准备,一个驴打滚翻到一边。

    “怎么回事?”监视她的人被惊动,直起身子询问。

    “有水蛇。”景横波颤声指着水面。

    那股准备踢她屁股的劲风,正顺着水面翻翻滚滚一线而逝,看上去真如一条大水蛇一般。

    “水蛇有什么好怕的。大惊小怪。”监视她的人嘀咕,“走吧。”

    “我最讨厌蛇了。”景横波一边走一边大骂,“狐媚脸,水蛇腰,不男不女,狡猾无耻,天底下最恶心的东西!”

    “瞧这丫头,有点傻啊。”跟在她身后的人笑道,“这蛇还有脸?”

    “对啊没脸!这么快就出来了,到底行不行啊?”景横波笑。

    “你到底在说什么啊……啊!”那家伙一把捂住屁股,“好像有蛇咬我,哎哟!”

    景横波早已跑到人群中去了,有好些人等着她的亮相,结果她老人家脸一抬,众人顿时神情精彩。

    这姑娘,要说眉目也似乎怪好看的,只是这皮肤怎么……

    说似乎,是因为,那张脸,如白癜风一般,一块黄一块白,斑驳似掉落的墙皮,那样可怕近乎恶心的肌肤,让人不敢多看一眼,谁还在意她眉眼如何?

    更要命的是,这黄黄白白,似乎也延续到了身上,颈项上,也有这样的痕迹。

    原本对她很有兴趣的男人们,顿时兴致大减,长得再美,对着这样恶心如蛇的皮肤,也没了胃口。

    “白癜风吧?”这句话一出口,所有人齐齐退后一步,她身边留下安全距离。

    景横波摸摸脸,心想老不死只愁整人不狠,给她的东西,肯定要多恶心有多恶心。

    不过也好,安全了。

    一路下山,在山坳处取了马,但没人愿意和她共乘,那领头人便道:“把给厉公子的马,先让她骑吧。回头到了镇上,再买一匹给她。”

    景横波一看,那可真是一匹好马,高大神骏,油光水滑,红缨紫辔,银鞍金蹬,还是最装逼的通体白色,这种马,一般都是帝歌公子哥儿最喜欢用的,用来装逼耍帅泡妞踏青之必备法宝。蓝天之下,碧草之上,白马飞鬃,红袍狂舞,驰向那群两眼冒心心的傻妞儿,该是多么的高大上。好比现代那世,高富帅必备拉风跑车,方便勾搭绿茶婊一样。

    这样的马,给她骑?这么大方?其余人的马都没这个好呢。

    有人在坏笑,道:“大哥,这不好吧。这马是厉公子指名要的,都不愿意给我们碰,想必不愿意给这位坐。”

    “他要留给女王坐呢,留着和女王陛下双双共乘,策马奔腾呢。”立即有人阴阳怪气地笑。

    众人都笑,语气中对那位“厉公子”,看似尊敬,实则鄙薄。

    景横波眨眨眼——啥米?女王?有什么八卦吗?

    “少说几句。”那领头人看她一眼,道,“反正也是暂时,稍后我向厉公子解释便好了。”

    这么说她也不客气,娴熟地上马,马术早已练习得精熟,不会露怯。

    跟随众人一路前驰,景横波注意到,几乎每驰十里,领头人都会停下来,路边都有人接应消息。一路上行人很多江湖打扮,但属于官府的士兵、衙役、司丁等等官家人,几乎看不见。

    由此可见,江湖势力,在这玳瑁部,已经占据了相当大的权力。王权在这里,被逼退缩至一角,苟延残喘。

    据说玳瑁上元城,又是一种景象。内城之内,几乎没有任何百姓居住,只留王城官员和军队,玳瑁族长已经放弃了对玳瑁全境的掌控,所有军力都用来掌控上元,王令只施行于上元城之内,军队只在上元城内,密密地守护着王宫,据说上元军队举起的刀戟,密得苍蝇都飞不进去。

    这真是一种奇特而糟糕的格局,神似大荒的缩影。除了玳瑁,别处全无。

    第七峰的山脚下,是玳瑁北部边镇关家川。一行人将在这里补给食物,稍事休整,然后分兵两路,一部分携带人熊和消息回报,一部分人带着景横波,趁势追寻女王踪迹。

    这些人消息当真灵通,在路上,这批人就接到了上面的指令,表示将安排人员前来汇合,一定要追到女王,不能让女王和十三太保先联系上。

    众人将要在城内一座小院内休息,储备食物,等待后援的到来。

    一进入玳瑁中心区域,景横波就发现,这里的空气有点问题,呈现一种淡淡的灰霾色,闻着也不大好闻,有点像现代那世传说中的雾霾。

    但这是古代,山明水秀无污染,哪来的雾霾?是不是和传说中永远散发着毒气的黑水泽有关?

    景横波跟着那群人,转过几条幽深的巷道,看见一扇枣红色的木门。

    门下青砖缝里,幽幽开着几朵明黄的野菊,有人来应门,吱嘎一声推开门扇。

    院子里一色青砖地,午后阳光里明净如水,青砖上白袍委地,不染纤尘。

    景横波一眼看见那衣裳和式样,心一跳,下意识勒马。

    再一眼看见那人背影,忍不住一个哆嗦。

    阳光太烈,辨不清具体轮廓,只那一眼,便看得她通体生凉,只觉得昏眩慌乱,忍不住拨马要走。

    她这马却因为神骏,很自然地跑在了前面,此时被后头的人堵住,根本走不掉。

第532章 相会(1)

    她僵硬地坐在马上,走不掉,便只有面对,心中恍恍惚惚,觉得荒谬,似个梦。

    院中那人,应该早早听见了喧嚣,却并没有立即转头,仍然微微负手,似在看着远方。

    景横波没有看见她身后众人脸上的讥嘲之色。

    她被那衣裳那模糊身影击中,一时脑中空白,连身在何处都记不清,哪里顾得上辨认别人脸色。

    院子中那人似摆足了架子,终于缓缓回头。

    景横波一瞬间心乱如麻,不知是该面对还是该躲避,然而脖子如此僵,在她下定决心之前,那人的脸容已经扑入她的眼帘。

    第一眼,她又是一震,险些落下马。

    然而第二眼扫过,她将要落马的身形堪堪停住。

    她顿住,仔仔细细看了第三眼。

    然后她眼底涌出狂怒之色。

    她知道怎么回事了!

    这群地底阴沟里靠吃腐肉和蛆活下的爬虫,竟然把脑筋动到了她的私事上来!

    不知道从哪听来的女王情史,竟然敢弄个像宫胤的人来,什么意思?美男计?

    她那么好上钩的吗?

    还是以为她景横波水性杨花,色欲熏心,随便阿猫阿狗扮个人就能套牢她?

    她睡过席梦思,以后没得睡了,就代表弄堆烂报纸写上席梦思三个字她就真当席梦思了?

    这是侮辱!

    侮辱她,侮辱她的感情,也侮辱……他。

    宫胤那么好扮的吗?

    宫胤那么好扮的吗!

    景横波原本半玩笑的心态,到此刻满是腾腾杀机。

    她可以被人嘲笑侮辱,践踏调戏,但她曾经有过的感情,曾经喜欢过的一切,不管结局怎样,那是属于她的,不容外人假想模仿,随意尝试挑战。

    她眼中杀机未散,正想着如何给别人一个狠狠的惩戒,无论哪个组织想到这个主意,从上到下一个都逃不掉时,却有人冲上来,要给她惩戒了。

    院子中那满身仙气的白衣人,姿态十足地转身之后,一眼看见景横波胯下的马,顿时脸色变了。

    “这马谁给她骑的?”他双眉竖起,大步过来,伸手拿过身边人的鞭子,兜头就对景横波抽下来,“这马你敢骑?给我滚下来!”

    鞭子当头,景横波身子一斜落马,看起来就像是给鞭子抽下来的。其余人都冷笑看着,那出手的白衣少年倒怔了怔,他感觉到鞭子根本没靠到这女子,怎么她就下来了?

    但这也不能阻止他的怒火,他双眉一扬,指着那马怒喝:“这马何等珍贵!是要留着我和陛下共乘的!怎么可以给这么恶心的山野女子先骑上了!”

    “厉公子。”那领头人眉头微微一挑,冷笑道,“注意你的措辞,什么陛下不陛下的?小心隔墙有耳!”

    有人低声咕哝道:“八字还没一撇呢,说得好像都成了王夫了。”

    这群江湖汉子,崇尚武力,最看不起这种靠脸吃饭的小白脸,见他还没勾搭上女王,俨然就以王夫自居,眼神更加鄙弃。

    也有人阴测测笑道:“未来的王夫殿下,慎言,慎言。瞧你这模样,看起来可真的不像传说里那位大国师啊。你这样儿,叫女王陛下怎么看得上呢?”

    “我何须和你们客气?这也不用你操心,”那厉公子脸色铁青,冷然道,“将来自有事实证明!”

    “我等拭目以待。”有人冷笑接上。

    “都少说几句。”那领头人道,“说到底,这是我们门中的事儿,成了,大家都有好处,该齐心协力才是,相互拆台做什么!”

    他似颇有威严,这话一出,众人都收声,各自牵马走开。那厉公子却余怒未消,左右看看,只有景横波似乎武力值最低,抬手指住她鼻子,厉声道:“你!去把马牵了好好洗刷,务必洗上十遍,把你留下的肮脏味儿,都给我刷洗干净!”

    景横波左右瞧瞧,哟,院子里没人了耶。

    有人也没关系,她一个猎户女儿,被侮辱了,不能反抗?

    她一个居住在七峰山,见惯高人的,脾气不大好的猎户女儿,不能有几手漂亮的反抗?

    “去洗!”那少年犹自冷喝,他确实受过调教,无论怎样愤怒,语气都保持清冷,神态都不显狰狞,有那种冷冷淡淡的高贵味儿。

    天晓得景横波此刻最讨厌这味儿!

    “我脏?”她上前一步。

    “让开些!你知不知道你很恶心?”厉公子看她一眼,立即露出如见了黄毛虫的眼神,退后一步。

    “我脏?”景横波像是没感觉到他的嫌恶,笑嘻嘻又上前一步。

    “让你让开你没听见?”那厉公子怒声又退一步。他似乎也觉得有点不对劲,拂袖转身要走。

    景横波一把拽住了他的衣袖,“我脏?”

    “放开!”厉公子给她拽得险些一个踉跄,霍然回首,抬手便要拔出腰间的剑。

    手还没按到剑身,景横波忽然就到了他面前,和他脸贴着脸。

    这么近,她脸上的黄黄白白看起来更可怖,厉公子瞪大眼,生怕被她的“白癜风”给传染了,急忙撤步就退,“滚开!”

    他轻功倒是极好,撤步的时候衣袂飘飘,真有几分宫胤风神,想必也是着意调教的结果,别的武功不行,轻功最能装帅。

    但他连撤三丈,景横波就像附在他身上,硬生生贴着他飘了三丈,直到把他顶到墙上退无可退。

    “我脏?”她笑嘻嘻,吐了一枚瓜子壳在他脸上。

    四面还是没有动静,看来那些人并不介意她小小教训一下这个小子。

    “滚!恶心的贱人!”厉公子终于飙出脏话,伸手拔剑。

    景横波“呸”地一口唾沫吐在他雪白的脸上,一抬手就拎住了他两边脸颊,将他那张姿容绝俗的脸,捏得整个变了形。

    “知不知道你这样子才恶心!”她冷声道,“我很生气!”

    她很生气!

    这张脸实在是侮辱,侮辱!

    她一手狠狠拎住了那张脸,另一只手抬起,啪啪啪啪啪!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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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3652/ 第一时间欣赏女帝本色最新章节! 作者:天下归元所写的《女帝本色》为转载作品,女帝本色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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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帝本色介绍:
东方有泽,名大荒。
传言里,愚昧、贫穷、落后、蛮荒。
——扯蛋。
大荒女王,冷如霜。
由国师扶立,和国师金童玉女,恩爱情深,一对绝色,鸾俦无双。
——扯蛋。
女王暴毙,国师哀恸,依天命指示,跋涉千里,终寻回转世爱人,从此王子和公主,幸福地生活在城堡里…
——扯蛋!
——我是真相和杯具的分割线——
她说:“人艰不拆!老娘一点也不想做这个女王!转世,转你妹的世啊,老娘上辈子是研究僧!天定风华研究所,听过没?”
他说:“我定下那么苛刻的女王转世条件,你竟然合了。这是天意,天意让你砸碎命盘,落于我手,我怎么能违天而行?”
她说:“累觉不爱!莫装x,装x被雷劈!明明是前头那个女王和别人勾搭成奸,给你戴了绿帽子,你气不过把她给宰了,准备自己做皇帝。结果天上掉下个美貌景横波,占了位置。你看见我就想起她,各种郁闷!你现在很想宰我,很想!”
他说:“好好做你的女王罢,记住裙子不许那么短。”
她说:“明天再去裁掉三公分。”
他说:“明天你宫中美男统统送我宫中。”
她说:“…我擦你不就是恨我抢你位置了吗?我赔你,我赔你还不成么?”
他说:“嗯?”
她说:“嗯…小胤胤,别生气了,我把我自己赔给你,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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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我王夫好吗?
不要。
你领口怎么这么紧,我帮你解了好不好?
别动。
我身材咋样?是不是沟深峰紧一线天?
太宽。
我身上香不香?好不好闻?
狐臭。
……
这么久,我们分过,合过,分分合合过,好过,掰过,好好坏坏过,现在我累了,我想你也累了。现在我问你最后一次,要不要我?要,就别再扣你的见鬼领子袖口腰带等等一切多余的东西,给我立刻!马上!速度!解开它们!……你又不理我!我就知道你还是不会理我!好吧,就这样吧……
好的。领子、袖口、腰带,从哪个先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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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们语录:
“你抛媚眼的时候,左眼上移半寸,右眼下移半寸,脸部肌理移动七块导致嘴角歪斜,我总是有点很担心你会瞬间中风。”
“尊敬的陛下,你领口散了,赶紧替微臣束起来好吗?”
“你送我的这瓶指甲油,我决定忍痛拿出来做给你的聘礼。”
女帝本色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女帝本色,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女帝本色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